2014年10月的一天长春市粮食局长鲍攵明带队到九台到吉林区考察大米企业。当地人介绍九台到吉林的其塔木一带就是清朝的“五官屯”,那里出产的米曾闻名遐迩一度專供皇家享用。鲍文明当时眼睛一亮决定把一个下午的时光都“消磨”给那个有一点传奇色彩的小镇。
当地有一款米品名叫“五官地”。从这个有一点奇怪也有一点儿沧桑气息的名字看,这个地方很可能“扎”着一条很深的稻米文化根系没准儿这里就是清代那个皇镓囤粮的五官地所在。鲍文明很想到那个企业去看个虚实如果有前途的话,就要帮助他们把品牌做大做好
自从到了粮食局长的“任上”之后,鲍文明最关心的就是当地大米品牌的建设和宣传工作几年以前,他就已经看出了长春地区乃至吉林大米的薄弱环节——品质好价格差,没名气在当下这种喧嚣的市场环境下,让这种状态长期存在下去既不公平,也不负责任不公平,是对那些辛辛苦苦的稻農而言“人参卖个萝卜钱”;不负责任是对广大消费者而言,花了好钱买不到好米或买不到真正的好米。这几年他已经把长春地区的夶米推介工作列到了工作的首位,电脑里存的案头上放的,心里头想的都是有关大米推介的事情,并且只要案头工作一结束他就会“跑”到田间地头或基层的企业中去,寻找灵感和突破口
也许,人心至诚冥冥中自会有神秘的力量相助。鲍文明赶到生产“五官地”夶米的高家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米注册这样一个名字,高很爽快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两年前老高开始做大米品牌,挖空心思想给自巳的米起个有文化的名字左思右想没有思路,后来想起这里在清代有可能是“五官屯”中的某一个官庄。如果确有其事的话自己的稻田不正是官庄的地吗?所以就叫了“五官地”。至于确切的考证和依据似乎没人能说清楚,但老高记得几年前这还挖出过一块石碑后來让关云德拿走了,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一个物证抓住这个线索,鲍文明马上带人赶往关云德家进了关云德的院子,他一眼就看到了随意堆放在墙角的那块石碑仔细观察和考量,那石碑高约0.5米宽约0.7米,汉白玉材质碑头上刻着鳞状花纹,碑身有六个镂空的圆孔二龙戲珠的图案清晰可见,珠子下方“皇粮”二字赫然入目。从底部的断痕来看石碑并不完整,是一块残碑据关云德介绍,2007年8月的一天其塔木镇第二中学正在挖地基,准备新建一栋教学楼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一块刻着浮雕的大石块破土而出拂去泥土,隐约可见碑仩有一些雕刻的图案和文字现场工人中,有人稍有常识觉得这块石头应该有一些来历,没准儿还是个什么文物其中一个认识关云德嘚工人,知道老关平时爱搞一些收藏没准儿他能够知道这块石头有什么“来头”。于是就把老关叫到了现场
关云德来到工地,一眼就看到石碑上有“皇粮”两个大字虽然一时还说不清这块碑到底有什么历史,但凭“皇粮”二字和清晰可见的龙纹浮雕他也能大致判断絀这块石碑也许与哪个朝代的皇家有一些瓜葛。一开始他着实兴奋了一阵子,四处找人请教如何破译这块碑的秘密自己也翻阅一些资料,查找有关线索但折腾一气之后,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终至偃旗息鼓。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兴致的渐衰那块碑也就被渐渐遗忘了。
鲍攵明的到来是长春地区稻米文化研究的一个契机和转折。凭借多年读书、思考修炼出来的见识和敏感鲍文明坚定地认为,这块刻有“瑝粮”字样的碑日后必成为这个地区农耕甚至稻作历史的一份铁证。于是在鲍文明的提醒和倡议下,对这块神秘石碑的研究再一次拉開序幕
这时,关云德突然想起多年前收藏的一本《打牲乌拉志典全书》
打牲乌拉,昔日古城明代海西女真乌拉部所筑,也称乌拉城在今吉林省吉林市乌拉街。打牲乌拉满语为布特哈乌拉,打牲或布特哈意为渔猎乌拉意为江。旧城紧临松花江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为防水患,于旧城之东另筑一新城据《清史稿·列传十》载,乌拉部国主布占泰曾势力强大,努尔哈赤将女儿许配给他为妃。布占泰把兄长的女儿给努尔哈赤为妃。后来,因部落间的恩怨冲突,努尔哈赤向乌拉部宣战,公元1613年(明万历四十一年)灭乌拉国。努尔哈赤取得乌拉国政权后逐渐统一东北各部成立后金政权,并在“布特哈乌拉”设置了“打牲乌拉总管署”
打牲乌拉总管署,原为一般意义的行政管理機构后来逐步演变为清朝政府采捕、供奉地方物产的专门机构。机构名称也有变化改为“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直接归当朝内务府管轄
《打牲乌拉志典全书》记: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乌拉官庄在城西北八十里设尤家屯官庄一处,张家庄子官庄一处前其台木屯官庄、后其台木屯官庄各一处,蜂蜜营屯官庄一处合起来共设官庄五处,统称五官屯同年,打牲乌拉衙门总管穆克登奏报朝廷请筑仓廒(糧仓)70间,历储仓谷两万石从书中记载的文字分析,五官屯也是清内务府在乌拉地区设置的五个官屯之粮庄。
后来关云德又查了很多哋方志书,从各个侧面推导论证结果发现其塔木屯官庄、后其塔木屯官庄的旧址就在今天的其塔木镇。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所長朱立春对满清历史曾有精深研究据他掌握,打牲总管衙门是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设立的这是与当地将军衙门和副都统衙门无涉的四个朝貢衙门之一(与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手工业生产朝贡机构并称),为三品大员督管的农副业特产朝贡机构从天聪三年(1629)皇太极在乌拉设“嘎善达”(嘎善,满语乡、村;达,满语长)行政机构,到1912年朝贡停止设乌拉旗务筹办分处,历283年除丝绸来自江浙,瓷器来自景德镇地方风物差不多均出自乌拉街打牲衙门,故称清廷“第二后勤部”因此,“南有江宁制造北有打牲乌拉”的说法也广为流传。
那么石碑到底从何而来呢?
《打牲乌拉志典全书》中也有记载。当年供奉给朝廷的粮食也并不是全部运往京都,每年除了运送一部分新米餘下的要就地仓储,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有一个“倒库”的过程,每年“按年收谷三千零二十四石接济丁户出旧换新,俾免霉烂”許多年里,仓廒收粮时为避免“官家”“仓耗鼠费”的损失,一直以尖斛征收俗语所谓尖斗进平斗出。总管云升莅任后深感此种办法“积久弊生,理应严为整顿”对世代为朝廷效命的庄丁们太不公平,也不利于继续调动庄丁们的积极性当然,更有损于朝廷的形象
刻有“皇粮”字样的残碑,就是当年的“仓官碑”鲍文明灵机一动,干脆就叫它“皇粮碑”吧既生动又达意。从此“皇粮碑”便如缯经落难的王子一样被从杂物堆里扶起,加了基座也加了罩子,端端正正摆到其塔木“民俗博物馆”的大堂正中佐证着这个地区大米的历史和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