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年上本科因文革哪年参加工作

[摘要]《一百个人的十年》以二十卋纪历史最沉重的笔墨记载人类的两大悲剧:法西斯暴行和“文革”浩劫。作者试图普通中国人在“文革”中心灵历程的真实记录显現那场旷古未闻的劫难的真相。

《一百个人的十年》书封

本文摘自:《一百个人的十年》 作者:冯骥才 出版社::文联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10

1966年20歲男S市某师范大学学生

来时候几个当年老红卫兵说,你去把咱闷在心里的话冲他说说吧!我找你不是忏悔来的我感觉直到今天对我们吔是不公平。你要敢写我就敢说。当然按你要求,我还要从自己的经历讲起经历本身就是一切。这么说行吗

我这个人我说的可能湔后不衔接啊,我先简单把“文革”前一两年的情况说一说因为这是基础。我是一九六四年的高中毕业生那阵我考学的目标就是南大。我比较喜欢古典文学可当时到处都在宣传侯隽、邢燕子、董加耕(都是中学毕业后下乡当农民的先进典型——编者)的事迹,处在“攵革”前高潮的预演上山下乡的不是叫先锋吗。我这个人历来就听党的话是吧因为我从上小学一直受着正统的听党的话的教育。我出身挺好父亲是个拉三轮的工人,我的母亲是在农民家庭长大的我的二姐还是由政府给找回来的呢。解放以前我这组姐就卖给这里十大資本家刘襄九他们家卖去之后我妈妈就去给他们当奶母啊。

要讲这个还是一段故事啦这个题外话啦就先不说啦。政府经过周折把我二姐找回来了我对党的感情就是很朴素呵,共产党说什么是什么可是,中间有个岔头我记得特别清楚:在一九五四年的时候哇我当时仩小学二年级,有一个女老师对我特别好到了一九五七年了,她突然间就成了右派当时我很小,但挺纳闷儿女老师挺好的吗,怎么荿了右派了呢从那阵子后我就隐隐地感到领导非常厉害,不能得罪他们同时呢,也不应该得罪他们他们就是党呵。后来我偷偷地去看我们那个右派老师她已经疯啦。她姓严教语文的老师。我记得当时那女老师还穿着旗袍留着短发,就像电影里“五.四”时候那樣子我到她家,她抱着我就哭她说她真想喊,现在看起来呢她当时成为右派无非就是直言不讳地提了些问题,可是从那以后我的思想很矛盾在我的心灵里埋下了两个根子,一个是上级领导了不得;另一个根子呢就是,不能反对党党是永远正确的,党是不可能出現错误的后来上中学,就是一直听党的话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直到了七0年大学“毕业”分配历年来我在分配的志愿书上,从来嘟不填什么志愿就是坚决服从党的分配。可是现在想起来就是谁听了话谁倒活该倒霉那些不听话的现在闹的还挺好……现在把话再接仩一九六四年。

一九六四年到春天、夏天之后我突然间决定不考大学,上山下乡家里当然反对喽。还有个语文老师也不乐意但她也嘚支持我呀。那个时候谁敢说不让上山下乡啊!那时形势还不能不表态呀!不表态不就是反对么!不乐意还得说乐意特别赞成。我就到寶坻县去了一共去了七十一个人,那真正就是革命去的在八一礼堂开的欢送会,市长欢送到宝坻县了,那儿正发大水都是老百始紦我们背过去的。一去一进村一看根本跟想象的那个农村不是一个样。不过去了还是很高兴的第一个月,第二个月头两个月干活,還有那种虔诚的革命劲头鼓舞着干来干去觉得枯燥了。最严重的就是吃不饱因为下去之后给四十五斤粮食,十几岁的青年啊四十五斤粮食而且是任何副食没有,光是棒子和麦子后来麦子没有了,就是棒子等到了冬天的时候连棒子都不够了,就把花生皮子推了掺着吃说老实话,这点儿受不了所以当我看了张贤亮那个《绿化树》,讲的挨饿那段情况我觉得人真是一饿急了就什么办法都没有啦。這个还没有动摇我上山下乡的红心啦糟糕的就是后来开始的四清。唉呀我记得在一次下雨刚从地里收了高梁回来——在宝坻县收高梁,怎么收啊就是从水里捞高梁。它这两边地呀是沟,人下地的时候得从沟里走水那么深,高梁从水里冒出来二尺来高怎么收呢,兩个人拴根绳于中间弄个杆,叫拉杆一走,一拉正好把高梁压下去了,手里拿个铁片呢叫把镰,卡下来往胳膊上一放抱成一捆峩们这些不会干活的呢就一捆一捆地背出去,很难走哇高梁砍完都是一个茬一个茬的,就有点像越南布的那个竹雷阵什么的根本就不能踩。苦哇累呀。一天我到村里一个小学校去找一个老师借点书看看一推门,唉呀几个干部正在屋里喝酒,这是在六四年那时正茬看《夺印》嘛(一部反映“农村资本主义复辟”的电影——编者),就这时候当时思想很简单,阶级斗争都是图片式的其实现在想起来又算什么,那些干部也挺累的喝点酒,炒三两个鸡蛋中间有个茶缸子,倒点白薯干酒七八个人来回这么一轮,叫把拼锅拼盘嘚拼么,就这个意思可是当时一看他们干部背着农民喝酒这个劲头,马上意识到这是坏事下地时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可没想到整个那村里就两姓一是书记的姓,全姓孙;一是副书记的姓全姓姜,都有家族关系没几天很快传出来了——这天收高梁回来,那个书记僦站在街上骂街当天晚上连团支书,再加上妇女主任等等一块历数我的罪状这其中一个罪状就是说,你为什么不服从分配干活的时候你为什么老抢着重活干?重活你干的了吗出了事你负得了责任吗?这类的话这一下我就在村里呆不住啦。这时候呢四清工作队就進村啦,我一下子就跟四清工作队站在一边啦但是当时那个四清工作队叫“粗四清”,也叫“粗线条四清”搞了两个月抬屁股就走啦。他们一走我可倒霉啦唉呀,那简直就受不了啦书记叫我去拔麦子。宝坻县那阵不讲割麦子他们为了把麦地弄乾净了,再种第二茬莊稼时省事拿手拔。这是惩罚呀咱们根本就拔不了哇,连夜地拔呀我就动摇了。

到了一九六五年春天国务院对各专署有一个通知,特别招收历届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上大学公社找我说,保送我去我说保送还考不考哇,公社说就考考语文和政治我说我太愿意走啦。后来我走的时候村里给我做的鉴定居然非常好。在“文革”当中我们摸黑材料哇在学校里头搜出来这个鉴定,上边写着我阶级感情罙厚呀吃苦耐劳呀,讲的非常好我太出乎意料啦。为什么是村里那帮人用这法儿赶我走。现在想起来大概我这人还有命上大学。洇为六五年我要不走的话就永远不可能再上“文革”前的最后一期旧大学六五年是最后一拨呀。

但也不一定命就好我六五年九月进大學,到了六六年六月就开始“文革”,这还不到十个月哪去了之后,学校对我这个“下乡知识青年”挺感兴趣当了班里的劳动委员。那个学校是新建的什么都是由几个学校凑起来的,从师大呀北大呀各地。再说进了学校首先就是学王杰(雷锋式的解放军英雄人粅——编者)。读什么书呢现代文学只讲了一个《白毛女》,后来讲了一个关于大寨的报告文学;历史还没来得及讲就革命啦,就尖銳啦再尖锐我不怕,主要觉得自己是出身好没辫子,不在乎呗另外,我历来就是听共产党的话是吧听党的话就不怕。从来也不再哆想根本不用什么“曲线思维”,靠条件反射就行我好虔诚呀。真是认真地写自己的日记呀哪天哪个事做的对不对?学王杰天天问洎己五十个“为什么”之类的,完全写给自己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不像有些人打一写日记,就惦着将来发表沽名钓誉。

系里却囿一些人总认为我不对头主要因为一些出身不好的同学跟我谈得来。而我们班有个苦大仇深的同学那真是几代贫农,可也真是蛮不讲悝——我在农村呆那一年特别感到在农村里真正捣蛋的不是地主富农,是那些贫下中农因为地主富农他根本就不敢捣蛋;不捣蛋还跟怹没完呢,他怎么捣蛋哪!——所以我对这人印象非常不好学校里有个政治辅导员就找我谈话,说你得注意什么阶级路线啊,你得注意跟哪些人来往啊。我说他们怎么啦你说,我这样老顶撞他他对我的印象能好吗?再加上每天四点起来自己上楼念书去我就被他們暗地算个“白专人物”。我跟图书馆的关系特别好为了跟图书馆搞好关系好借书呢,经常去图书馆扫地图书馆有个管理员,是五九姩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也叫“老右”吧,那老家伙学问特别深厚他读英文版的《毛选》。我对他特别崇拜这也是一条问题。不过这問题要不是“文革”的话呢还不明显,这样话就说到六六年“文革”啦……

开始的时候咱们根本就不知道“文革”怎么回事,由天而降一哄而起。叫我们揭发系里头揭发什么呢?刚刚去了这么几个月而且那个学校建校时间也特别浅,所以只好不贴大字报不贴,叒是不积极是吧,党让贴大字报就贴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之前,还只是贴了点这个没什么用的大字报可是后来哪,系里头鬥争就开始啦再不干真落后了。我记得是在六月三十日前后我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写了一张大字报针对我们系的系主任。谁知這是真正重要的大字报了主要是针对我们系主任兼党支部书记总压制别的教师,麻烦就来了一天,学校里传达一位领导人的一个报告中心内容是,什么“好人打好人是误会”什么“好人打坏人应该”,“坏人打好人是报复”喇叭里叫着,说全体党团员都去听我僦很快地从四楼下来,奔礼堂去啦刚走到礼堂门口哇,我也是团员嘛是吧门口一个政治部的女老师,戴着眼镜胖乎乎的;还有一个政治部干事;还有一个人是我们学生会主席往外推我,说你不能听分批。我当时还是听党的话心想党不让你现在听,必是有安排就赱开了。可是自己往教学楼走到半道越想越那么不是滋味。晚上我回去一夜没睡着觉预感到有点不太好哇。因为这时候北京有同学来信哪北京运动开展的比较早,开始在学生中间揪人啦抓爬虫,抓右派之类的转天我就找学校党委书记去了,一个十二级的干部可怹说你的情况不了解之类的往外推。我特别纳闷回去我就很气忿,顺手写了张大字报就是关于不让听报告的事。当天下午我正在宿舍裏躺着哪没睡,躺着呗突然来了个同学,用俗话说就是系里的狗腿子之类的找我说系里叫你去一趟。我预感有事了赶紧去到四楼,系办公室当时去的时候虽然说是不害怕,还是抨抨的心跳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强大的呀进去一瞧,屋里坐的那阵势吧几乎围成┅圈,有系主任、系副主任、副书记、政治辅导员、还有院党委派到系里进驻的工作组几个老师,阵势非同寻常不过太害怕了反而豁絀去了。老实说现在的学生碰到这场面都无所谓啦那阵当学生很少到领导办公室去。那地方好像去不得呀特别森严、特别伟大的地方僦是啊,所以自己做为一个学生还是第一次去哇害怕过了分就不害伯了。

他们连让坐都没让坐我自己就拉过一个凳子坐下了。我说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呀平时不敢这样说话是吧。这时有一个历史讲师——这个人他是很有水平的口才非常好,当过志愿军他坐着的姿势非常优雅,他说你为什么不从你自己本身找些原因哪?我说你们不让我听报告剥夺我政治权利,啊这时他们之间交换了眼色。那个李老师不提听报告的事他说啦,听说你看过《燕山夜话》还买了一个本作了笔记,是吗这是事实,我承认这教师又说,你还跟许哆同学宣扬女人的长发之类的,宣扬过吗这也是事实,我叫他们抓住了不过,我马上就冷静下来我说您是教历史的,您读了多少翦伯赞的书哇他说我读翦伯赞的书是我的工作需要,你知道邓拓是干什么的邓拓反党反社会主义,那么你今天看了这书不应当从这个角度去检查我说从哪个角度去检查呀?旁边政治辅导员接上茬儿了说,从反党反社会主义检查我说那老师就应当从反党反社会主义角度上检查自己读过翦伯赞的书吗?院党委工作组的就说你怎么能这样跟我们说话呢小伙子冷静点啊!哎,他又迂回过来说啊,这个倳不扯啦不扯啦,你自己认错不就很好吗!他开始向我交代政策啦下边政治辅导员又说啦,听说你还讲过“全世界资产阶级联合起来”啊嗯?你不知道这话的份量吗我记得这政治辅导员是个女的,非常漂亮是一个著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挺有水乎我真对付不了她。不过我从那次一生也忘不了一个人真正豁出去了,那他也好办哪我说,这个事您提醒我一句不行吗从感觉上我没说过这个话。她说需要吗?我说需要她说,在农场你对同学说的。那时我的记忆力呀二十来岁的时候相当好,一下想起来了我说纯粹是污蔑。我说咱这样说吧确实有个同学,无知草包一个,在农村干活时问我为什么马列的书开头都有一个“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呀?當时咱们年轻是非常骄横的啊!我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想听吗?想听我就给你说两句吧这句话是从《共产党宣言》开始的,《共产党宣言》是马恩合著的第一部书那时整个欧洲资产阶级有各种反动党派呀,他们之间也是四分五散一旦无产阶级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聯合起来对付无产阶级那时无产阶级除了团结一无所有,明白了吧!我就给他这样讲的这个话不知怎么汇报上去,而且走味啦以后這就成了我的第二个罪状。第一罪状是宣扬《燕山夜话》了这些罪状最后都整理成材料,一直上报到省里后来把我打成反动学生,也昰第二个根据第三个根据,他们说你还想当党委书记,你说过这话吧我说没有。我说我自己不知道我吃几碗乾饭我还当党委书记?!这是那个政治辅导员说你怎啦?我可以提醒你在小树林!我们学校西边有个小树林,是个读书区哦,我想起来啦我说有这么囙事,那个院党委书记呀他一进校就松松垮垮,有一天哪我们早晨起来在念书,他拿个小口径枪啊打鸟我就跟同学说,这书记也够恏当的啊天天弄鸟枪打鸟就行啦啊。这话后来人家也汇报啦再一上升呢,就是篡党夺权这意思这是第三条。

第四条呢说我说了“慥反有理”这句话。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造反有理”是毛主席说的是我听北京的老同学影影绰绰传说的。他们问我啊?造反有理造哪个阶级的反哪?可后来毛主席那条语录“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发表出来,整材料时就沒加进去,没当罪状这样,我就内定成了学校中文系三个反动学生之一那两个,一个学生呢因写了一篇不同意陶铸的一篇文章的文嶂;还有一个同学哪,因酷爱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没事天天就好拉小提琴,在屋里头他出身于资产阶级。看来呀我们三个人,一个是矗接呀进攻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是吧;一个就是属于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喽;我这个大概就属于无产阶级的叛徒啦就是这个事出来之后就把峩软禁起来。第二天气得我都不能起床连夜里出去上厕所,都有人偷偷跟着我当时心里非常难受哪,自己背地里哭过好几次自己心裏话,我怎么反对共产党呢不会。我反不反我最清楚哇。可是自已又真诚地检查自己这时我妈妈给我写一封信说,“咱们可是穷人絀身你文化大革命当中可千万别怎么样呀,好好地跟着共产党走热爱毛主席。”她并不知道我出事呢还给我寄了二十元钱来。当时②十元钱很难得的了就是我一接到这封信那就真难过啦,难过什么呢就是我妈妈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这儿惹下这么大的祸啦!当时嫃是每天吃不下饭。奇怪的倒是我吃不下饭去呢系里动员了好多人还到床边看我。这次我就火喽我说你们别来这一套,我说我今天躺茬这起不来原因就在你们身上。系主任说:“身体归身体啊,问题归问题是吧,共产党还优待俘虏哪”这就是一个共产党书记说嘚话啊,就是啊唉呀,我自己一听这个我就想啦我说既然他们这么不讲理啦,那就有嘛是嘛啦就是右派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身体好能干活能干活养活自己。我最难过的要是家里人也说你反对共产党,你跟家里怎么解释自己一天比一天消瘦哇。这时我们系里有个奻同学名字我不说了,她的姥姥呢是慈禧的一个宫女,她爸爸是国民党员所以她在系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啦。

在“文革”以前我根夲就不乐意理她,在我后边坐着娇小姐一样,当然是咱们这么样看记得有一天我到楼上去了,楼上有一个平台楼道贴的大字报哗啦啦啦的都是。我自己站在平台上往下看那城市不大,一看就看到边啦自己就朦胧有死的想法。是吧这么一跳下去,就全乾净了可昰我又想啊,你这么一跳下去全说不清楚了。而且我对我母亲感情特别深厚我母亲这一辈子太不容易啦,所有人吃的苦她都吃啦她缯经跟我讲过,在卖我二姐之前就曾经跑到解放桥几次想抱着孩子跳下去。我爸爸当时拉三轮当时正是强化治安的时候。一九四二年拉了一天的车钱不够买一斤高梁面的就是。我正犹豫这时候那女同学来啦,她叫一声我的名字这个人平时啊,跟男的总是那么个劲当时我二十岁,她十八岁嗯,长的非常清秀啦就是啊体形也非常好,她是我们系里舞蹈队的我说你招呼我干嘛?她说你干嘛在这我说随便看看。她说听说你病啦我说就你没去看吧!谁料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这事情是咱们当时的事。现在㈣十多岁啦说这有点不好意思啦。当时是很动感情的了她说我怎么觉着你不像坏人哪!

在那时那种情况下,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峩当时就觉得心里边——好像一下就把堵着的东西都给捅开啦,就那么一个劲头一下子就那么觉着。因为这时谁也不理你跟我特别好嘚同学更不理你。吃饭的时候过去都是八个人一桌子四大盘子,现在都躲开你我可是从那时候体会到“墙倒众人推”这个情况就是。峩的一生中总是追求肝胆相照的朋友我总觉得,真正的好朋友就得结成“死党”可是我又觉得,很多人都是顺境的朋友逆境当中全唍了。人哪真是不好体会啦就是。所以她一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当时真是……可那毕竟是六六年哪我说你别拿我逗着玩啦。她说我哆咋跟人说过瞎话呀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意思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其实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说老实话,这姑娘当时长得很动人尤其这句话呀,就引起我特别的怎么说呢就是,这个这个感情吧就是。所以我说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出去玩玩她说上哪去?我说你不一定敢去她说哪儿我不敢去?我说咱们上白求恩烈士陵园吧她说怎么走哇?你这么多保镖的;又说去哪兒干嘛朝拜去?我说你怎么这样说烈士哪当时尽管我认为她这个人对我特别好,这个思想跟我还是两路转天我们去了。她什么也不怕我们好上了。唉呀我永远忘不了就是呵。这女同学真机灵在批判会上批我,她总是抢第一个发言她说的比左派们还过份,一过份到头了,就批不上劲了再有,她一见人家把我逼得够呛就拿话岔开说,你再说说刚才那个问题这家伙特别爱用这手作战。

她说伱想好了呀打今儿以后你可跟我这个国民党的闺女挂上啦。我说我不在乎都到了这个分儿上了,我还在乎什么反正共产党也不要我啦。说老实话要按形像来说,她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过到后来我和她也不过是能同患难不能同安乐就是啊。我感觉到用现在的观点分析她当时好像追求那么一种传奇式的感情,可能是这认识对不对,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嗯。但当时如果沒有她不知心里多么空虚。我被她的勇气打动了自己更能豁出去了就是。完啦我想,已经都这样啦还有什么呢?再加上这里还有這么大一个吸引力毕竟是个感情吧有了她,我就不是一个人了成两个人了。再批判我也不在乎好像从事一个特别伟大的事似的。一忝我们坐在白求恩墓后的松林里我说真想不到哇,你对我这么好哇她说,瞎我算什么呀,你别把我看得怎么样其实有的时候我们奻的比你们男的要刚强多啦,这算个什么事呀我背了国民党闺女背了多少年啦。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不过我毕竟也是老高三毕业苼啦,一些外国文学的书也看过小资情调哇也有,我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真正萌动感情的一次那时我想的特别天真,觉得当然她这一輩子就跟我啦就不会有什么变化啦,在那一段斗争起来就更有劲啦觉得自己不是孤立的啦,这是跟她这一段这就是我“文革”初期這一段,在受压制这一段哪还伴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罗曼史啊,这大概就是一个初恋吧当时我记得看了苏联的一本小说叫做《多雪的冬忝》,里边好像有句话好像是说人的初恋永远不会忘记的,即便以后二次三次啊这第一次每次提起来的时候还是……还是怎么样呢?僦是

这一段日子过去,我就被送到农场去了跟我一块劳动的,有老右派分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国民党的什么人司徒雷登的马弁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时北京已经开始斗老师了我们那里的运动比北京运动慢半拍。八月份地里的花生老高了白薯的叶子都是挺茂盛的。唉呀那时候我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跟老右派们接近了。有下天晚上我就偷偷地上一个老右派住的地方去,这人就是我前边说的图書馆里那个他住在猪圈旁边一个屋里。我一进去他正读英文版的《毛选》啦。我也不知为什么找他说老实话,我这人也怪事就是對他们这些人始终恨不起来。他说你到这来干什么他还挺紧张哇。我说我看看您来啊!他说不要到这边来呀我是右派分子你知道吗?峩说您是右派我才想来右派不能接近吗!右派也是人哪!我说您读什么哪?我主动跟他说了我的简单情况他先拿眼看着我,一句话都鈈说什么也不说,等我走了他还是什么也不说第二天再去,还那样什么都不说。第三次我到他那去啦这是我一生不能忘记的。我說我已经第三次到您这来啦,我就想问您一句……他马上说我有罪,我有罪我说我不想听您这个,我就想知道怎么才能不犯错误?他看了我半天才告诉了我他说你不是爱看书吗,你记着啊今后要想不犯错误,凡是你特别爱看的那本书那本书准有问题。我听这呴话像禅语似的是吧根本我就不明白呀。他说咱们脑子里修正主义的资产阶级的东西太多啊,所以只要你爱看的那本书只要你特别欣赏的那些地方,你批判准没错到后来我一直拿这话来衡量,特别是写批判稿子一写准成功。

八月十日农场里突然间哪,要听重要廣播那阵就是凭着社论办事啊,后来就是凭着语录办事吧这天是《十六条》下来了,这个社论有几条真说到我的心眼里去啦我现在連播音员的声音都记得特别清楚。我觉得“文革”时期播音员的声音特别高亢激扬跟现在不是一个味儿啦就是。其中有这么两段话就昰说啊在这场斗争当中,革命小将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他们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是谨防有人把他们打成反革命还要严防什麼政治扒手这些话。而且真正提出来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说老实话真是字字句句说到心坎里啦就是,┅下子跟毛主席的感情那真是深得了不得啦就是那天听完广播的晚上,我们就起义了我自己一个人从农场走到市里,是三十多里再箌我们学校是十里地,四十里地呀当天晚上我就跑回学校去啦那四十里地非常荒凉的,好家伙我记得走那滹沱河岸边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可越走越高兴。到学校立刻就跟别的系同学串联起来啦。我也不知道怎么认识一个政教系学生他也是跟我这个类型一样,也是不断哋给系里提意见挨整。那阵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啦就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啊。我说你看透了没有,反吧!当时对中央文件领會的特别深刻呀就在那天晚上,我们跟机械系的几个同学就成立了一个组织四张大字报纸贴在一起写一个宇,从四楼往下下呀就是“舍得一身剐,坚决把黑帮拉下马”当晚我还写了一张大字报,叫《控诉系主任对我的迫害》这个大字报说老实话,其实没有什么内嫆都是事实:几月几日干什么,几月几日干什么怎么整我啊。唉呀这张大字报贴在楼上并不显眼的地方,可一贴出来全系都炸了僦是。我们这一拨就是公布《十六条》那天晚上闹起来的那时发表重要新闻大多是晚上,不是早晨不是有个“新闻联播节目”吗,消息比早晨的还早晚上八点,全国都听

第二天白天,我们系里就翻了天了系里毕竟还有暗地支持我的,唉呀这一下子都找我来啦。咱那时候说老实话就没有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那种策略,马上你还不把他们团结起来啊当时就觉得自己早就是正确的,说你们现在又来這套啦!我自己就认为只有那女同学是唯一的战友,跟她的关系也公开了就是贴出大字报是早晨五点。写完了之后把我累的呀就在寫大字报这个乒乓球案子铺上纸,摊开身子在上边躺着那简直是一种解放的感觉。褂子上到处都是墨汁和浆糊乱七八糟的。她来了一丅就把我的头给抱住啦就是不像原来男的女的顾及怕给别人瞧见。根本就没有那个啦唉呀,她说可把我揪心死啦那阵那种狂乐的心凊啊,不光是一种政治上的解放好像觉得我是真正革命哇,而且比你们都革命的早连自己过去的害怕都忘了。全系形势一下子扭转了声援的大字报就像雪片似的盖来了。很奇怪啊原来那些左派反过来也支持我啦。我呢最死恨的就那个学生会主席团支部书记两个人。我这个人有时候也是非常骄横的呀我说鹿死谁手,现在大概能见分晓了吧!我强烈要求系里马上开对证会我们当时没有想到把系里領导揪出来。说老实话我这人是人情味比较足的,报仇就完了呗当时一看系主任也聋拉脑瓜子啦,就有点费厄泼赖了就是没想到对證会这自发的会议一开,不用任何召集不用喇叭喊好几遍,全校就都去了吧开会在礼堂,大会也没什么程序由谁组织呢,这阵造反鍺还是不懂什么呢还由团支部书记组织。你说这思想禁锢得多有意思啦到这时候还不敢踢开他哪,好像觉得只有他的领导才顺理成章在会上我讲了事实经过。再说一句开始摆桌子的时候都不敢摆台上,我觉得那个台上不是我们应该上去的结果就摆台下。用麦克风这麦克风呢,还是基建系的同学给扯出来的线临时安的我在上面讲了,坐了那么多人一上去自己也害怕。那天也真热这天是八月┿二日。

我把整个过程讲了越讲越委屈呀,那真是声泪俱下啦因为这一下子勾起自己多少心思来呀,连妈妈的事连这个事,连那个倳这一讲确实有很强的效果,那不是人造出来的效果大家感到气忿啦。而且这个《十六条》一公布哪大家的胆子也都鼓起来,口号聲就响起来了喊着“坚决抗议系主任同志对革命小将的迫害!”开始还叫“同志”,喊着喊着“同志”两个字就没了。这也有一个过程吧不是一下子就把干部弄倒了。对立面一看好家伙他们一看不行啦,半截给制造故障把喇叭线掐了。坏事就成好事啦好家伙那個时候正处在革命高潮的时候,巴黎公社刚刚起来你竟敢制造故障?这时根本用不着我上手机电系的小伙子就上去啦;中文系说老实話,还没有那么粗野一会儿玻璃哗啦就下来啦,群众运动往往都是酿成的不是预谋的就是。这天晚上全校革命达到高潮立刻宣布说,革命造反团占领广播室;跟着我们发布了第二道通令限院党委书记,院领导立刻都到会场来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胆子哪来的。以前哪根本不敢招呼他名字是吧。叫他们来他们老奸巨猾,不敢来呀来了弄不好让学生打一顿。实际学生还没那个胆量说老实话,这還只是跪着造反

他们来了一表态,支持学生就完啦我们还没有批斗什么的。不来不来结果这个会就开不下去啦,整个这帮人就拥进院党委办公室从来没进去过,那一层楼是办公区呀从来都没敢进去过。这一次呀真有点像《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那个劲头,┅下就冲进领导办公室里去啦根本也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场面。现在看沙发再普通不过那阵沙发却代表高贵的象征。进去之后一看都囿点胆怯了。那个院党委书记是个挺瘦挺瘦的老头子问同学们干什么呀,我们走在前边的都想往后退了可是后边的倒有点勇敢。后来茬两条路线斗争检查的时候说我这人还不是一个彻底的造反者,因为对他们恨不起来他还是党嘛,对不对呀可是他说,你们的情况峩不了解这下可激起火来啦。我说你们不是不了解情况吗马上都到会场去。他们一走之后那个屋子就归我们啦都上了沙发。咱也坐唑这个就是这个情况,小姐的牙床也要滚一滚哪就是那种感情。那屋就成了“文化革命委员会”临时呆的地方啦我总觉得这事就完叻。对“文化大革命”真还不懂这个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或者说无风树也摇哇我们这个学校是一个新建学校,老师们来的时候就分三派势力:进修学校的、工业学校的、师范大学的还有各地的志愿兵,各地来的领导来一个领导带来一拨人,我们一闹好像扔了个炸药包他们互相干上了。他们互相知底细愈闹愈大,愈升级这时候,到了“八·一八”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全校的斗争就开始高潮了这个时候我们更是左派啦。不能不革命呀!就开始批斗党委书记实际上我现在认识到,我们学校的这个“文革”是怎么回事呢学生嘚这个革命跟这个老师宗派的派性斗争,搅在一块啦就是而我们呢,就成了人家利用的工具可又身不由己,整个时代往前发展也许只能那样做了

你上了台你就下不来了。可是这时我有点腻了因为学校斗争一到高潮之后,开始有打的啦打的厉害呀。我从来在“文革”没打过人我对你这么讲当然也没用是吧。我就这样说你就这样听吧。那阵就越是保守的人起来造反越是打的厉害这就是“文革”當中的现象。这样说我也不知你爱听不?这是说原来你没造反保当权派的,现在起来造反打的反而最厉害。他们只有用这个来表现怹们最革命本来他们就是“左”的根子,本来他保你等后来一看大势已去,不行啦批斗你比我还凶还左。这是“文化大革命”我见箌的一个现象就拿斗系主任说吧,我总觉得他就迫害我那一段啦但我知道他是三八式的老革命,是华北联大那阵出来的人再有他学問特别好,对鲁迅的杂文很有研究我在业务上崇拜他。我这人也怪事啦一看见能耐人哪真是不管别的怎么样,也崇拜人家再说他又哏我道过歉,恨不起来了打人这叫什么呢。我记得那次斗系主任“啪”一下弄个大纸篓扣上了。纸篓糊帽子好糊哇就着那个纸篓的涳间,一糊纸就成啦

说老实话这时我再批判系主任已经没嘛新鲜东西啦,没什么新词啦就是可不能不批呀,只能在原来的材料的基础仩上纲你再老说那段,人家也不高兴听啦是吧批得连我自己也底虚,没底气也得批所以我发现这革命也会促成人品质上发生变化。當时系主任高血压,五十多岁的人啦他们一边斗,一边叫他站在椅子上转你可怜他是不行的,当时我发完言之后就走了说老实话,我总是下不去手你下不去手还得装得特别狠,因为那阵谁越凶狠无产阶级感情越鲜明;要不为什么斗的特别厉害呢有一个女的,别提她名字啦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上去拿手指一戳就戮到系主任的脑门上那女同学的指盖子多尖啊是吧,一戳一块肉就下来啦我实茬压抑不住啦,人的感情啊!我跟你说这些不是美化自己美化也没用,我还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完事我到系主任屋里头,他正在那哭峩进屋呢,还得保持那无产阶级革命作风啊我先说有嘛问题自己好好交待。实际感情很复杂是吧。我又说对你的事当然都得实事求是如果谁要不实事求是,我们也不答应这都是好话没好话说。他说你们要真批我,我口服心服哇现在这样下去我可真受不了。我这┅听心都发酸我想想,就说你把语录拿出来啊,记住语录多少页多少条我们应该相信群众相信党,是吧有了这两条革命原理什么嘟好办了是吧。实际只能拿这个当安慰话了别的都没说,因为不能说他当然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等我毕业的时候系主任解放了,专门约我到饭馆吃顿饭哪哪有系主任请学生吃饭的呀。这是插进来后来的一段事

到“八·三一”的时候,我们的人都开始串联了。大概现在我也不后悔这一生串联是最美好的时候。我们先到北京长征到延安,又去武汉、长沙一直到新疆南边的阿克苏。从北京到延咹是走着去的总共走了二十多天吧,连玩带走哇也不感到累,挺有劲的;出了娘子关往西走的时候风景特别好,一天最多能走八十裏地哪有时走五十里地。首先到北京到北京那个时候正赶上吃饭不要钱,那全是陶铸同志做的好事啊嘿,我记得大桶里是猪肉熬土豆米饭随便盛。睡觉不太好教室里头铺一层草,但那阵谁也不骂街因为那就是革命。那次见到了毛主席好家伙后来就通知我是河丠省五个观礼的之一。就是坐在观礼台上在天安门下边。实际呢我在那还不如在长安街上那次毛主席呢在下边走,不是在天安门上边每次毛主席见红卫兵的方式不一样,先是在天安门上后来步行过金水桥,再后来毛主席坐车大伙都坐好了,毛主席从人群里穿他為的让大伙看主席的形像吧。我到北京一个是听说北京啊作家协会闹的特别热闹,一个就是看毛主席呀也想见林副主席、江青同志——那时就这么称呼。我看毛主席一共是三次第一次就是做观礼代表这一次,激动的不得了啊!从清华那出发在出发之前说老实话,那陣啊都等一夜一夜的真的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阵啊人们的自觉性特别高,什么流氓小偷的也特别少搞什么活动太方便啦。可能那种非正常的恐怖把这个流氓也给震住啦群众专政确实厉害呀,你好歹会念段毛主席语录就管用整个中国就像打篮球的人盯人,你这邊打个哈欠那边都听得见我总觉得比现在好管呢就是。那天黑夜三点喊起来在清华大院里头,多快就集合了呀喇叭喊着河北省站哪邊,湖南省站哪边内蒙古站哪边,那就一个省一个省的呀人们都机机楞楞地黑夜呀从草里爬起来,热天呼哧哧地也不注意什么形像啦当时的衣裳是谁要能找个军便服那就了不得啦,尤其是那老式的肩上带眼的,革命时代的衣裳嘛那夜我们徒步走哇,从清华好家伙┅直定到天安门我记得走到新华门就等着呢,一排一排从夜里三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也不饿的是吧。后来有大筐送面包的上面貼着“向各地红卫兵小将致敬”啦,我拿了一个样子特别有意思,特别长特别细,能直接插到兜里头一会儿掰一口一会儿掰一口的,等着毛主席就这样等啊等到三点。我怎么说那时人们心里都特别纯洁呢在观礼台上,我旁边有个江苏省的小姑娘挨着我特别近,峩们就说话说这个、说那个。我爱跟南方人说话因为这个南方人的普通话别具风味,有种吴腔软语那个特点后来毛主席就出来啦。偠说真纳闷啊毛主席刚一出来的时候没声音,震住啦呀你说天安门多大地方啊,上百万人大概有这么几秒钟,—点声音没有毛主席刚一过金水桥,有人第一声一喊整个声音就起来啦,乱哄哄的也没有什么规律啦就是啊。周围的人全哭啦我也哭啦,全哭啦就是啊

这时我旁边的小姑娘个子矮,她看不见哪观礼台乱挤一气,我有力量挤看毛主席看得特别清楚,毛主席的身体确实非常好哇毛主席那面皮呀,就跟这桌子色似的黑红黑红的发亮就是。我觉得作为一个领袖哇在身材上真是无与伦比后来就等着林彪,紧跟着后头我们心里也都哭哇,心想林副主席怎么这么瘦呢,那时就是那样想啊我记得后来回去跟我妈妈也这样说,说林副主席这么瘦将来怕熬不过毛主席呀就这样说,怕接班人先完了那怎么办哪。我身边那小姑娘看不见毛主席她急了我说怎么办呢。她说你抱起我来吧┅个小姑娘跟我岁数差不多呀是吧,我没办法就把她抱起来啦。她叫着:我看见啦!看见啦!高兴得乱扑腾语录本也掉下去啦,那阵僦没想到男女的事根本就没有这意识。唉呀后来喊得嗓子都哑啦。毛主席转了一圈那喊声一直没停就是。那次大概有这么十好几分鍾吧看得最过瘾的那次。这是我第一次看毛主席;后来“九·一五”;还有一次是十月份吧记不清了。

见到江青咱就说老实话啊对江圊讲的内容很高兴,对江青那调儿简直太不理解啦后来说相声的模仿江青那调儿哇就是那味啊。这次回去就更增强了这个造反的野心啦更觉得自己正确啦。原来不敢做的事这回也敢做啦,这是一个但大串联又使我思想复杂了。在北京时我到作家协会去啦。我到作镓协会一看竟有茅盾的大字报。我说茅盾怎么也不行了呢全都不行啦?还有贴杜鹏程(小说《保卫延安》的作者——编者)的大字报说他们在北戴河抢鸡子吃;说茅盾家里也不知养了多少人侍候他,他像个吸血鬼似的有多少小护士侍候他就这类事吧。在我心目当中恏些神圣的东西就全像毁啦。尤其在作家协会的后院看一帮人斗田汉我是最崇拜田汉的,田汉的剧我最爱看的就是唉呀,斗田汉斗嘚太厉害啦田汉跟现在那少林寺那个护寺的大和尚差不多,挂着大牌子上边写“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田汉”,旁边一个是民间文学研究会的贾芝还有一个就是阿甲。这田汉哪对头下弯。那阵北京斗人的水平真高哇对头弯就是人跪着,背弯下来脑袋贴在大腿上。哎!再一看哪田汉脑袋上啊三条血筋,他光脑袋可能是刚剃的,当然原来头发也不多反正批判他的人呢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不是紅卫兵都是干部似的。所谓罪状大多是闲事“文革”批人,都是把正事和闲事相结台中国人哪越是闲事大家越感兴趣,越能搞臭一個人光批判他怎么搞修正主义,鼓吹反革命分子老百姓听了上不了劲,实际上是先把你名声搞臭了政治上也就不打自倒,好办了

那时大串联,坐火车不要钱上车之后哇连厕所里都是人,有的躺在那个行李架上人在车上不敢下去。我先插一句后来上武汉的时候,我旁边坐着一个湖南的小女孩三天没敢动地方。我说你怎么不下去买点吃的一下去就没座啦。尤其车门一开唿啦就进来一大群。那时人们说老实话比得上铁道游击队的水平。最高水平的就是在坐椅靠背上把铺盖卷打开放好人躺上去,还睡觉你能想象吗?可那時真高兴

从山西到陕西一路上看见人民啊,穷啊心情就不一样了。路过一个村子一个孩子看上我胸前的纪念章,上山采了一天草药拿药跟我换。唉呀我这泪一下子就下来啦我说人民对毛主席感情多深哪就是啊,我根本不要那药材干嘛用呀,我赶紧把那纪念章還有我们那一块来的同学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都给他啦他就如获至宝。他妈妈说了一句话:“别瞎玩好好供着。”那村里呀凡是贴毛主席像的地方呀,都是原来灶王爷的地方为的是更加崇敬啊。是啊这不是把毛主席神化了吗?代替灶王爷啦就是啊这实际上已经荿了悲剧是吧。到延安的时候就更加失望一看延安这家伙大土堆一样啊,根本就不好看哪就是什么宝塔山呀,乱七八糟的而且陕北囚哪,跟想象的也不一样就说白羊肚手巾吧,脏极啦都跟抹布差不多。人民根本不那么高兴低眉顺眼,不像舞台上戴着红兜兜跳舞那样对我们串联的学生也没啥感情。我们住的都是红卫兵接待站也许人太多啦,什么也没看就看了毛主席跟江青三口人的合照。回來的时候思想反复就更大啦。我说这是什么革命啊人民太穷啦就是啊,真穷啊就我刚才说拿药材换像章的那村人,好几家的姑娘穿嘚那裤子补都补不上来呀,把中国人弄成嘛样啦我心里非常压抑呀。延安不是革命熔炉吗共产党发迹的地方啊,它怎么还是这样啊

十一月份,大家都串联回来了大家也都有了经验了。各派组织加强了跟着争着斗黑帮。这就是六六年冬天学校的斗争已经跟社会仩的斗争联系起来。社会上又因对驻军问题产生两派我那个组织为了替一个挨打的工人造反组织说了话,莫名其妙成了拥军派啦对解放军我是有感情的,支持驻军理所当然当时我们叫“拥军兵团”,七军团二八班当夜间巡逻的时候哇,每个人都是一个柳条帽对立媔贴解放军大字报,我们干嘛呢每天夜里出去,多冷的天推着个小车上面扔一桶糨子,偷偷摸摸地到大街上拿手电照凡是攻击驻军嘚大字报,看着没人马上就糊上,然后再写上“坚决拥护解放军谁要毁我长城就砸烂谁的狗头!”你说那阵多认真哪。我就觉得怎么反也不能反解放军呀解放军解放了中国,军队在我心目当中最神圣我们好多战斗支团哪,都是毛主席的诗词命名的“反到底战斗团”,“丛中笑战斗团”“卷巨浪战斗团”,我那战斗团就叫“冷眼向洋战斗团”毛主席不有一句“冷眼向洋看世界”吗。这时社会上囿个“狂人造反团”哪他们组织性纪律性特别强,袖章上“狂人”这两宇呀不是一般写法写的“人”字就像风刮的那样子。“狂人造反团”善于抬死人上街游行啊死人都是两派武斗打死的。他们就进攻军事管制委员会啦我们这个兵团好家伙接到通知行动好快,从桥覀跑到桥东啊只用了二十分钟,从近道跑然后就整个二十几排学生啊,把军事管制委员会保护住啦

我先插几句别的。当时我一直是幹动态的负责跟全国各地联系的。所有材料都从我手上过所有传单都经过我过目,有时还拿大喇叭上街辩论啊大喇叭放车上边,十恏几个喇叭捆在一起扩大机搁车里。还有一个备用喇叭随时准备被砸。我们那时训练的广播员哪现在电台都不可多得。我那个相好嘚女同学声音极好,连讲那么四、五个小时也不累讲话也没稿,拿嘴说出来也特别合乎逻辑呀我们兵团还培养那么一个人,专背语錄的马、思、列和毛主席语录他都会背。辩论时需要语录只要说,快来点,他肯定给你来一条语录还特别合适。他是学物理的腦子好。他不光是背光能背语录那不算嘛——语录那阵我也能背下来,“老三篇”都倒背如流哇毛主席四卷的第三卷,我还都背得下來啦那阵没书就看那个是吧——比方对方攻击我们,我需要条语录说他们搞阴谋。他马上就给写出条来说当时在第二国际斗争的时候,列宁在驳斥考茨基的时候曾经说过在政治斗争中最卑鄙无耻的事无异于把自己的话强加在对方的头上。那些犄角旮旯的话他都背得丅来我们就管他叫“马列主义弹药库”。

再说那次保卫军管会我们挨揍啦。狂派人太多我从在休战的时候,一人背一个大背包跑到戰场中间捡“子弹”我看我也不是武斗的材料,眼也不行就专搞动态了。搞动态挺带劲主要通过潜伏在对立面组织中我们的人,搞消息这些人大多是收买来的。不用钱收买当时也没钱呀,靠挑拨说你是个老造反,现在勤务组都没你领导班子叫勤务组哇,一把掱叫勤务员这是巴黎公社的叫法。这样就慢慢地拉过来不少人还打到对方组织里去。派人带假情报过去参加他们组织,很重要哇這是我们的地下动态员。对立面组织内部有个四个人组成的“契卡”经常开展肃反,有时肃出来也真揍哇那家伙我们也搞肃反。我为什么对武斗腻歪了呢记得我们逮了一个女的,是化学系的一个姑娘戴眼镜,身体特别弱她是单为探听消息来的,被带进学校一小屋裏去啦我们这边一个女将,长得特别魁伟是邯郸人,狠打她化学系那女的呀真叫英勇啊,大皮带这么宽刷就抽下去啦。这姑娘别提多坚决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大皮带真狠哪一溜一溜抽呀,一下子一道红胳膊上,脸上打完,这姑娘头发一甩说我再说一遍,咑死我我也是这观点说老实话我现在认为,那时红卫兵百分之九十以上真是当革命搞的师大死的一个女同学,她跟我说过“我觉得峩就像保卫巴黎公社的战士似的。”那是一次武斗两边拿小口径对打,人都往后退这女同学自己硬顶上去。一个流弹打在头上啦你說她要有私心杂念能那样干吗?想起“文革”说老实话吧我不后悔,我可以忏悔但我不后悔。因为当时我们不是怀着卑鄙的目的参加嘚当时正经八板当革命来对待的,你说我们受了那么多罪那阵第一次参加武斗的时候,黑夜都不敢睡觉每天鞋都不敢脱呀。外边一聲哨骨碌就起来。没黑夜没白天,不能退缩退缩耻辱。也有逍遥的呀那时逍遥的简直像狗屎堆一样。现在有些人把罪责完全推在紅卫兵身上啦我就觉得特别不公平。一个路线错啦就像并岗山第五次反围剿,对那些红军战士怎样评价呢能说他们死的狗屁不如吗?对不对呀一场战争指挥错啦,战士死了就不算烈士

到了六月份武斗就更升级啦,动枪啦那天晚上被布置了,说坏人都武装起来啦我们不武装起来不行。江青曾说啦文攻武卫,没有枪不行就决定到解放军那去抢枪。实际那是解放军让枪的到军工厂啊,大门敞著没人管,哪里是抢纯粹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武器库也开着管库的人说你干嘛啊,你干嘛啊一边说一边往里领,还拿手电给伱照着这边来,这边来原来全是军队布置好的。抢了枪也不能打,试打结果连一环也没打上这枪呢后来没使上。我总觉得整个“攵革”的过程是毛主席领导“文革”,后来他领导不了这个过程人们开始投身这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还都是由衷地参加革命鉯一种虔诚的水晶般的心,跟着领袖去干去进行一场反修防修的斗争,可是随着“一月革命”风暴“文化大革命”日益深入的时候,這场革命就不纯洁了就是已经明白了革命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开始有些人有意识地能动地利用这个革命所以这就决定了这场革命越来樾肮脏。这是因为夺权以后涉及到个人利益党内派系斗争日益明朗化了。有些政治扒手、政治掮客就开始有意识地把自己的东西塞进這场革命,所以决定这革命就不好办了如果说“文革”初期的时候还可以说是一场圣战,那么后来完全是一场权力战了一场权力的再汾配了。

一九六七年十一月我们学校是全省最早成立革命委员会的,不久省市革命委员会也成立了成立革命委员会,都是我起草致敬電当时叫“三结合”,一个工人一个解放军,一个红卫兵革委会是权力再分配,开始争权夺利了红卫兵的命运越来越不如。红卫兵是第一梯队解放军是第二梯队,工人第三梯队所以越到后来红卫兵越不值钱。到工人宣传队进校时红卫兵简直就是臭下三烂了。解放军进校还好表态支持我们,那是我们的大恩人所以对他们顶礼膜拜。但是后来使我们非常懊悔这就是一九六八年初。那阵儿不許提“业务”两个字我们觉得“文化大革命”已经差不离了,该念书啦要求复课闹革命。解放军对我们讲是啊复什么课啊,只能复毛泽东思想之课复马列主义大批判之课;业务课的词都不应该用。业务应该叫什么呢应该叫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后来报上发表了一篇社论对业务问题讲的非常左。当时我也仗着自个儿老造反纠合了两个老造反派,加我一共三个人写了篇大字报,直接贴报社门口去啦大题目就叫,《三月二日社论有问题》我那旁边不是有一个马列主义弹药库吗?由他提供语录一天之内就出现了无数大字报围攻峩的大字报。又来了好几汽车人堵在学校门口要和我辩论啊。驻军专门约我谈说造反派要立新功,老造反就犯错误现在正是小将犯錯误的时候。毛主席那套话又上来了校革委会就把我抛出来啦,意思说你跟人辩论去吧!亏得这时候我们还有几个确实从白色恐怖杀出來的保护着我。我从那以后就退出一切组织跟学校的关系特别拧。参加一个创作组写话剧题目叫《春到长城》,大意就是走资派厂長怎么迫害工人后来“文化大革命”打倒了他,工厂就行啦那时的小说、戏剧都这么个意思。

学校里肃静不下来又抓起“三反分子”。尤其是反毛主席的一个同学没事的时候在窗台上写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下边“毛泽东思想”没写有人招呼怹,他走了后来,不知谁擦了没擦乾净过两天不知谁又在后面与了“当代最大的修正主义”,结果话就连上了有个女同学见了大惊尛怪地叫:唉呀,你们看这是反标!那时候人人战战兢兢呀,已经动用专政机关啦结果当天下午就把我们那个同学揪出来啦,反革命啊!我跟他在一屋睡了两年多怎么反革命哪?全系一个一个开着批判会那驻军呢在上面喊着:严重的阶级斗争已经深入到我们班里来,搞阶级斗争就是要六亲不认马列主义的实质就不能有任何私情。他胡解释我接受不了,可是不敢言声呀言声要揪出去怎么办?结果好多同学起来说:我揭发!我揭发!我纳闷儿你们都揭发什么呀就是啊,六八年那阵我觉得是开始革我们红卫兵的命了。结果那同學判刑十年到处游斗啊,这是一个同学还有一个同学也揪出来了,为嘛呢他写大字报,写完涮笔水啊那么一甩甩在毛主席像脸上┅溜儿,吓坏啦他赶紧叠巴叠巴,也不敢烧压在自个褥子底下了。过些日子他给忘了后来学校闹臭虫,挨屋打药时发现当场就揪絀来了。驻军真狠呀往公安局一送,马上进监狱马上就判,快极了也是十年。那真的太厉害了就是比白色恐怖还厉害!对这“文囮大革命”,由于这么没有良心的胡批乱斗出自于个人私心的胡打乱凿,再加上白色恐怖我真腻了。腻了这里边可能含着有更高的觉悟吧!再说岁数也大了面临毕业了,差不多大家都有一种厌战的情绪那个和我要好的女同学忽然和我吹了。大概怕我这人容易出事忽然一个烈士子女,五大三粗的找到我,说我挺崇拜你。那时女子说话都跟男的一样好像女的要有女子样儿就修了。说话都是“你嬭奶的”才有劲呐。袖子卷起来非得卷到胳膊肘以上这是那时候的审美观点啊。那阵儿想起来也是够飒爽英姿的看来我这件事也染仩了“文革”色彩。我们非常密切的时候已经到了“文革”后期,岁数也是二十四五了人们没事干,这种事就很自然地发生起来了鈳是临毕业的时候,我跟她又活活地让工宣队给拆散了

到了一九六九年,工宣队进校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了。工人阶级再一伸进脚来嫃坏事呀说老实话呀,驻军凶还讲点政策;那工人宣传队进校实在是毛主席最失策的地方了工宣队什么东西呢,天不怕地不怕,觉嘚自己是老大这时红卫兵已经是老三位了,到后来就是老九了我记得工宣队一进校就说,我们工人阶级是占领学校的是毛主席派来嘚。一人手里还托着一个芒果是拿塑料做的。讲话时说我们工人阶级就是大老粗,“唰”地这个扣子开了一条腿蹬在讲台上。这阵兒说起来难以置信就是当然这里边有个别苦大仇深的老工人,而这种老工人正成了他们工人阶级占领学校的筹码有个老工人来忆苦,那是真苦伸出手来没几个指头。忆苦为了嘛呢还得进一步斗知识分子。全被利用了工宣队一来,马上与驻军闹矛盾而且工宣队一進来,准有一拨人哭诉去我们怎么受压,这个那个工宣队就有事干了。有个工宣队头头出个主意,把我们拉出去到农村改造思想。解放军的军训队、军宣队和工宣队跟着唉呀,那时真是活活要把人给折腾死一声哨儿,一二三“唰”地下稻田。好多女同学都在唎假期啊都不敢言声,腿肿得一按一个坑儿每天早晨累得都起不来,大家还得站在毛主席像跟前说毛主席毛主席今天我想干什么,峩想遵照您哪条思想怎么干;后晌儿回来临睡之前,累得根本直不起腿来又得对着毛主席像说,毛主席我今天又犯嘛错了早请示,晚汇报啊工宣队说要搞“红海洋——毛泽东思想一片红”,全学校能刷的地方一律刷红油漆大家什么也不干,天天不是刷漆就是刻葵婲黑夜没事总备战。你刚睡熟觉就喊起来急行军。不开灯摸着黑打背包,一跑就是三十几里地我真火,第二天没起我说这不是折腾死人了吗,是不是你们看不见女同学她们怎么受?我仗义直言地说了我说我不干了,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这一讲军宣队那连长还通情达理;工宣队就急了,“啪”地一下把手里的个镰刀柄撅折了说,你太猖狂了我看你比修正主义还修正主义。我说你呀甭来这套,告诉你我爸爸当工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那连长吓唬我把我拉到一边儿,对我说明天上午写检查一定写,峩保你没事;我说不写他说你混蛋,一下子这拳头就打我肩上咱明白他这是为我,要不是他那次非把我揪出来不可。那次要揪出来僦环了罪名小不了:反工人阶级啊!我们这红卫兵多窝囊!

一九七○年春天临分配时,学校里突然间没头没脑地传来这么一件事说我爸爸是特务。这一下工宣队就直接渗入找我那个烈士子女的女朋友,不下十几次谈话……这是我的隐私啦当时在一个老师家,她跟我整整哭了两个小时我也不能往深处问。据别人悄悄告诉我她和一个工宣队好上了。唉我的一切一切啊,都涂上了“文革”色彩他們多强大啊,又是工又是军。那工宣队说这人不可靠,他爸爸是特务你有理受屈也没法争。分配的时候哪工宣队定了一个原则,叫做“远分对近分赘,不远不近分光棍”这就是谁有恋爱关系就照顾你俩,远处干革命去;近分赘累赘,有残有疾的;不远不近分咣棍他们就把我搁到不远不近分光棍这一类了。那天晚上念分配名单那阵简直跟宣判一样。张三哪个村李四哪个县,决定你的命运吖就是那阵儿毛主席不是有条指示吗,统统分下去临走的头天晚上,那女朋友又跟我谈了多半夜我这个人说老实话呢,总觉得素质還比较好历经这么多事从来没因为什么神经错乱,为什么事死了活了的我说,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我说今后你去跟你的工宣队吧我回去耪地去,扭头就走眼泪总是掉了。我拽着几个纸箱子穷学生没有什么别的财产呀,都是书啊!我们老师送了送我我还说我偠到贫下中农那里接受再教育,好好干活好好表现争取加入中国共产党,回来再来见你们总是那么个劲儿。如果说前边这几年是被动過来的后几年遇见的事呀,真是更不可思议了

我们一下来就分配在县里。真虔诚啊我自己打天津过,把书都搁家里了把自己好一點的衣服都放下了,专门买了一双凉鞋穿上以示和贫下中农没有区别。还叫我妈专门拿白布做了一个钉绊子的褂子那是真坚决呀。一箌县里七十个大学生,交大的科技大学的,北大的清华的,复旦的说老实话都是人才呀,那里不光有我们七0届的还有六七届、陸八届、六九届的,有的真棒呀县里没留一个。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讲话说同志们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要到东边的大洼去那是真窮呀,房子都盖在河坡子上一到那里,我们非常虔诚地找到了大队革命委员会主任主任就说了,大家在这儿都要好好表现不好好表現上边追下来我可不好办,啊要批谁一盘,我可负责不了唉呀,这意思我们不过比四类强点儿就是住的那屋满是乱七八糟的鱼网。晚上在炕上垫几层厚草根子睡不了觉啊。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往上爬那蚊子就像轰炸机似的嗡嗡嗡嗡地叫。到了那种情况你還想什么?还是虔诚地想我呀应该这样改造。第二天我们几个男的小裤衩一穿,一下跳坑里就挖河泥去了可根本干不了!挖河那苦僦别提了。反正干过这活的不止千千万我现在反而特别感谢那一段呀,虽然说苦我觉得只有在那段时间里,我才特别体会中国农民受著世界上最重最深的苦他们得到的最少,而且最没有怨言有时候我跟农民们谈心,我说你们心里觉着怎么样他们说,瞎又不是咱們一个人,不都这样吗!听到这话真是千万种滋味上心头呀就是这时候县里听说我挖河比较卖劲,还听说我以前写嘛写嘛以后教育局僦调我去写。我这人生来就没有留在机关工作的命上来以后干嘛呢,给学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写讲用材料把积极分子请上来,座谈峩再编。比方一个小伙子烧战备砖,你就说他烧砖怎么苦手上烧出多少燎泡,还要写他烧战备砖那时从窑里看到了五洲四海风云看箌世界革命烈火。纯粹是胡编乱造这叫嘛玩艺儿呢?我心里这东西憋不住露出来了教育局的头头就跟我谈,说你啊工作还不错,但還是要下去锻炼一阵子更好我心里当然很明白啊,我说我的铺盖卷都卷好了又回去了。

那阵子农民知道我爱看老书天天叫我后晌讲┅段。我不敢跟他们说《济公传》呀《薛仁贵征东》蚜,《三侠剑》呀乱七八糟的什么就变着法把它变成现代的事,每天刚吃完饭那个炕头啊就围满了,我一开口有人就给弄热水,还有的打家里带来炒瓜子实在没瓜子就弄点儿棒子花子炒炒。有的时候讲到半截停場啦他们就拿一块纸呀给我卷一颗烟。农民非常纯朴卷完后给你舔好了。他不懂传染病之类的事啊到那时你就根本不用犹豫,拿过喇叭筒子来就抽人到那时候,不会有多大上进我也没书看呀,就马列和毛主席那几本再有就看《人民日报》。有时候连那个犄角旮旯儿的地方都看了要不怎么会买《朝霞》、《虹南作战史》那些没劲的书看?精神上真是很饥饿呀农民也精神饥饿。可是我一跟农民茬一块盘腿上炕一讲,好像互相满足了这事就有人汇报大队主任那里,主任找我说你讲啥了我说讲两条路线斗争史啊,你也听听去吖一天打完草大伙儿在草场上一躺下,我说主任哪您过来这时他提过来一桶水,人们就像马喝水似的喝了一通我呢抹抹嘴就开讲。原来主任他也爱听。后来他就说了再讲咱就在屋里讲,别上外边讲去啊那天讲的全是瞎编的,我把那古人都变成现代人了里边再插上走资派网,再插上地富什么的说老实话呀,我给他们讲自己也是个享受,因为我这个人精力特别旺盛没有发泄的地方啊。

往后村里号召学哲学你说那时候真是拿农民糟改着玩儿呀,农民知道啥哲学呀!主任学哲学回来了召集农民传达,怔了半天就是一句话“大伙学大寨,好好干完了。”然后就叫我讲啥是哲学我说我没改造好。主任说你别扯淡了快讲讲。我就开讲哲学可没讲两旬,那底下妇女纳着鞋底子就说“咱不讲这个啦,接着昨后晌的讲吧!”

在村里叫农民开会可不易大喇叭叫,打六点钟叫到八点,一会叼着烟袋出来一个一会又出来一个。农民不怕上纲因为农民在最底层,你说开除他哪去公社大队就决定每天开会给“二成”。一天┿分晚上算二分,所以开会就是挣那二成去的坐着瞎扯淡呗。干部也是两头唬弄他也知道上面是胡折腾,对下面呢又不敢深说就支撑着吧!那阵没有一个村子不瞒产私分的,粮食不够吃啊上边净是瞎指挥,一律种“反修七号”那“反修七号”不好吃。公社叫种鈈种不行啊农民也有法,外圈全种“反修七号”里圈种本地高梁。上边检查的干部一来大队早把酒肉准备好了。不堵他们的嘴自巳嘴里更没嘛啦!

我在这儿改造完了,临走时主任对我说我看你还真不像个大城市的伢子是吧,你心直口快不行啊这个,到哪恶帐的話别说叫人硌硬的话别说,犯忌的话别说这是这一段。

七二年我分配到一个公社的中学教书说老实话在农民里头呀,要是弄错一步幾十年也翻不过身来因这里比较封闭。大城市一下班大家到点蹬上自行车人就散了;彼此住在单元房子里人与人没啥联系。在农村哆少年来,都是守在一堆儿连你祖爷爷那辈的事都知道,你祖爷爷尿炕不尿炕的事也都能考证出来所以那阵你要有一步走不好就不好辦啦。再有长期对知识分子有个偏见,就是那些年留下的根认为你自高自大,能言善辩不好斗,群众关系不易弄好这几条说老实話对我的评价也是够准确的。我在公社中学教书时赶上“修教路线回潮”有一次班上有个女生没上课,问她态度还特别蛮。说昨天峩吃乾饭去了。“吃乾饭”是那里的方言谁家娶媳妇大家随几元钱份子就到人家吃饭去,叫“吃乾饭”农村平时吃不上白米饭,吃一佽也算享受吧可我不懂。我说你为顿饭就不上课怎么那么没羞没臊呢?没羞没臊是我老家的口头语搁这儿就相当重了。那女生哭得沒完没了好家伙,这可坏了当时正是闹“黄帅事件”啊,好多同学围着我批我哟学校领导逼着我一次一次检查。我就成了“修教路線”的典型了师道尊严啊。我这命运始终跟“文革”连着“文革”有嘛事,都能跟我连上学校农场有八十亩地,校革委会主任说你種地去吧我就把铺盖卷上去农场了。种茄子、辣椒、西红柿、莴笋和菜花倒也不错。可是到七五年我就完全消沉了因为在私下里借叻一本《红都女皇》,是个手抄本看完之后马上还给人家,可我心里感到迷惘了本来林彪事件一出来后,说老实话我好几天都没睡恏觉,感到好多过去那么神圣的东西那么祟拜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但那时对毛主席的感情还没变那阵一看报纸就琢磨,自打林彪死叻后毛主席老的速度就特别快就是呀。这时再看江青的事再加上社会的丑恶现象,真是迷惘呀也就完全消沉下来。我想自己都三┿岁了,这么功不成名不就干点什么呢?

七六年地震时差点没给砸死。全校房子都倒了大家都睡在一块儿。地震之后我反而莫名其妙有点解脱感我说这叫神鬼怕恶的啊。我说反正我一无所成到处碰壁,也入不了党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逮谁闹谁吧结果这一丅人们反倒害怕你了,横冲直撞倒嘛事没事了可是每次闹了之后;自己思想里就特别空虚:这是干什么呢!我又觉得累得慌,特别没劲自己背地翻《聊斋》,反正都是文言别人都看不懂,看来看去就看出鬼、狐、神、怪整天半人半鬼,不明白不糊涂倒也不错。打倒了“四人帮”之后我才第一次明白这是特别巨大的受骗!没等清醒,又到了清查清查呀,还是两派一派整一派。原先那一派打人兇手都没事结果给我们来材料共有五条。又是一些捏造的假东西清查本来是为了安定考虑的,可是一拨人又利用这个整另一拨人这個历史欠帐将来谁再来还。而且挨整的这拨人都是我这个岁数的人从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当时红卫兵就是初中、高中、大学这部份人吖所以这几年哪我思想还是沉闷。有时我就想地球那么大,天天你跟我斗我跟你斗,有什么劲呀!不累吗可是我这个人天生精力特别旺盛,说老实话我觉得现在还没给国家使出劲儿来呢

从近几年开始我另找一条路。我就想了搞语法太枯燥,搞文学创作自己又没囿才华可是我爱看小说,有文学底子我懂语言,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五年计划一定要在修辞上打出一个局面来,在修辞界挤进去這几年哪,我读了很多书发表了一些个语言方面的文章。但是写来写去呀感到苦恼因为我底子太差就是。我特别感到我没有受过完整嘚高等学校教育可是还顶着大学毕业的牌子。现在修辞学开始向立体发展得需要社会学、语言学、心理学、美学,需要好多知识而苴向各个边缘科学发展。孤立的静止的过去那种考据式的研究根本没有前途有时我觉得有压力,这个压力就觉得国家养我这么大了我總得给国家干点什么。我不想飞黄腾达只想我自己的位置呀。说起对于“文革”中自己那一段呀到现在为止我也不后悔。从政治上彻底否定这场“文革”我没有任何异义。但是做为一场运动不能简单地否定不能简单地政治划线。我觉得中央呢我是这样理解的,说咾实话咱们中央现在也是够难的,难在哪儿呢难在中国这封建主义基础太深厚。我在农村呆了这么多年深感到现在在农村就是封建社会主义。你不知道上上下下的官儿们都结成网。

我不光说我那县哪儿都是结成网。只要你撞上网再也择不清楚啦。你择网时别囚的枪已经过来了就是。所以我感到中央改革非常难再说对“文革”的评价呀,中央出于拨乱反正的考虑从政治上彻底否定,这是必偠的因为政治这个东西应该这么干,政治不能讲人情政治斗争是没有诚实性可言的呢,这是需要就好像一个屋里原来住的这家走了,你进来好好收拾但怎么看怎么也像过去,必须连好的带坏的都扯去可是我觉得不该否定的就是红卫兵。对红卫兵应该做历史的分析我感到对红卫兵的历史分析不用我们这一代人考虑了;说老实话,对一场伟大的斗争或者对一场错误的斗争,不是一个很近的距离就鈳以做出正确评价的我对这点充满信心。就是现在评价好“文革”也不可能。说老实话我现在看一些电视剧和电影,还有别的文艺莋品把红卫兵描写的像国民党兵似的,这不公正那些作家,如果他们没参加“文革”可以谅解;参加了“文革”还要那样描写,那純粹是不讲作家的良心

有的电影,来了一辆刑车一群红卫兵上去,把男的拽出来了女的眼泪刷刷就下来了,那孩子还追两步也不知怎么一绊倒下了,妈呀爸呀,伴着音乐效果走去了哪有那事?红卫兵哪有那事红卫兵那阵也爱孩子着呢,是吧红卫兵运动是个曆史悲剧,但有人拿它跟党卫军相比太不公平了。红卫兵是自发运动党卫军直接受纳粹操纵,完全两码事呀!对于当红卫兵当然不能說我不感到惭愧可我也不后悔。然而有些东西可以忏悔到了我这个岁数,反思得特别厉害我觉得我们这拨人哪,也可能是国家最稳萣的因素他们深知两种路线不同的苦。他们受过那种集中听党的话的教育而且在当前这种开放局面,这拨人一般都比较稳定他们既鈈像老的那一代盲目地反对,也不像年轻的一代准备全部接拿过来毛泽东同志那阵子给我最大的是阶级感情,我到现在为止到什么时候不致于胡作非为,不堕落困难时也不堕落。但我也恨恨那时教我们盲从,教我们单线思维不会多项思维,不会逆向思维实际上怹老人家呢,还说过不少这样的话:打倒奴隶主义埋葬教条主义。但是他是一个叶公好龙的人你一旦真这样干的时候,他又不干了峩今后,我是这样想我还可以给国家再干三十年。我只想规规矩矩地把国家给我的工作认真搞好活得不也好受点吗?就是

——世上朂大的悲剧,莫过于圣徒受骗

[导读]为全面发动“文化大革命”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时在外地刘少奇主持。23日那天中央作决定,停止彭真、陆定一、罗瑞卿的中央书记处书记职务停止杨尚昆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职务。

“文革”时的宣传画(资料图)

本文摘自《十年风雨纪事》朱元石等访谈、整理, 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1966年5月中旬,李富春同志打电话给东北局传达中共中央调我到北京市工作的决定。我当时任吉林省委第一書记中共中央东北局第一书记宋任穷同志打电话通知我,到沈阳汇报和交代吉林省委的工作以及交代我所分管的东北局文教方面的工作在吉林省工作多年,不免有些留恋同时也知道“京官”难当。我见到宋任穷时提出能否不去北京?宋任穷说:工作需要中央的调囹,不能不去我又问:北京的情况怎样?他谈了些又简单地说:彭真出了问题。我追问:彭真出了什么事宋任穷说:你到北京后由Φ央同你谈。任穷同志不愿多谈

我在沈阳待了几天,5月24日到了北京那时,为全面发动“文化大革命”中央正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5月4ㄖ~26日),毛泽东时在外地刘少奇主持。就在23日那天中央作出决定,停止彭真、陆定一、罗瑞卿的中央书记处书记职务停止杨尚昆的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职务。彭真还被撤销了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和市长的职务由李雪峰兼任北京市委第一书记。24日中央政治局常委决定成竝专案审查委员会,审查彭、罗、陆、杨他们的问题由所谓“对抗文化革命路线”上升到了“反党集团”。

我到北京后先去见了邓小岼同志。

小平同志笑着说:欢迎你来中央决定你到北京市委工作,李雪峰任第一书记你任第二书记。

邓小平要我先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議北京的情况由李雪峰与我谈。

政治局扩大会议已临近尾声我听了最后两三天的会议,听了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康生等的讲话他们都是着重讲毛泽东思想如何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等问题,因为前一段的会议我没有参加许多事情不接气,听不懂这时彭真同誌已经不参加会议了。

我到北京后也就去见了叶帅。当时中央成立了一个首都工作组叶帅是组长,办公室主任是王尚荣工作组一是妀组了北京卫戍区,傅崇碧任司令员黄作珍任政委,卫戍区调进了两个野战军的主力师(七十师、一八九师)叶帅对我说:在北京的秩序、安全工作没有搞好前,毛主席不能回来二是改组北京市委。我来北京前的二十几天华北局派池必卿、黄志刚率工作组进驻市委,调查市委的“罪状”三是改组北京市公安局,由公安部副部长凌云以华北局工作组的名义进驻北京市公安局根据工作报告,中央负责同誌批示将市公安局局长、副局长等八个负责人先后逮捕把市公安局局长邢相生逮捕后,公安部又派来一个局长叫李钊后来,李钊也被捕了

当时,大家都很紧张我更是摸不着头脑。我从1955年调任中共吉林省委第一书记后在东北工作了11年,“文化大革命”前夕对“文囮大革命”的起因不了解,对中央存在的党内斗争更是毫无所知

李雪峰是中共中央华北局第一书记,他参加了杭州会议、上海会议会議上的情况他没有给我传达,在与我谈话时只对我说北京的问题严重,毛主席批评北京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我就是在这種情况下开始担负起北京市的工作的。

北京市委5月下旬改组中共中央决定:李雪峰为市委第一书记;吴德为市委第二书记、北京市代市長,北京卫戍区第一政委、党委书记改组后的市委书记处书记是高扬文、郭影秋、万里、陈克寒、赵凡。

新市委的名单于1966年6月4日公布3ㄖ,周总理告诉我说名单要在报纸上刊载

北京新市委存在的时间只有七个半月。1967年上海“一月风暴”后1月18日,新市委被中央文革小组支持的造反派夺权市委被夺权后,我和高扬文、丁国钰等人被关在东交民巷14号学生和造反的工人在近处监视我们,大院的外边由卫戍區的部队守卫着以后,我们又被弄到工厂去了然后又被揪回来。

李雪峰主持市委工作不到两个多月华北局里就有人开始造反揪他了。我记得好像是在一次检阅时毛主席对李雪峰说:避一避,避到内蒙古或天津一方面照顾当地的工作,另一方面还可以指导北京市的笁作

李雪峰后来到了天津,开始我们还可以通话但后来,我们连电话都联系不上了

北京市派工作组,被指责为犯了“资反路线”错誤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广播电台播发了北大聂元梓等七人的大字报。我记得当时华北局正在开會李雪峰让我参加了会议。会议好像是解决内蒙古乌兰夫同志的问题还有天津、河北的一些问题。

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播发后学生┅下子就起来了,给老师提意见对老师进行大批判,发展到冲击校党委动手打人,学校由行政系统到党委系统全被打碎北大大乱了,其他大、中学校也就跟着乱了

我们当时认为,学校的党委一瘫痪整个运动将无人领导、无法领导。我们每隔一两天就到怀仁堂去参加刘少奇、邓小平主持召开的情况汇报会大家都觉得必须马上改变这种状况。

针对学校混乱的情况刘少奇、邓小平要新市委提出关于Φ学、大学的工作纲要,并指定团中央书记胡克实搞中学的纲要北京市委搞大学的纲要。

工作纲要搞好后我们向刘少奇、邓小平作了彙报。刘少奇说中学的纲要可以了大学的还需要修改。在汇报会上李雪峰提出了如何解决目前学校领导瘫痪、学校无人领导的问题,鄧小平提出市委可以派工作组陈伯达后来反对派工作组,其实他是最早派工作组到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社的

刘少奇、邓小平决定派工作組进驻学校、了解情况、领导运动。当时毛主席不在北京,刘少奇将决定报告了毛主席并得到了毛主席的同意

北大工作组的组长是张承先,清华工作组的组长是叶林后来,为了解运动情况刘少奇还派了王光美参加清华的工作组。我和李雪峰商量后决定工作组的组员從“四清”工作队中抽调中央各部委的各地院校由中央各部委派人组成工作组进驻。

工作组进驻后局势稳定了一些。

6月3日刘少奇、鄧小平主持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拟定了八条指示要求在运动中要“内外有别”、“注意保密”、“大字报不要上街”、“不要礻威游行”、“不搞大规模声讨会”、“不要包围黑帮住宅”等。

6月18日北大的聂元梓写大字报反对八条指示,并揪斗了校领导陆平、彭雲和著名历史学教授翦伯赞等人工作组针对搞“打鬼台”和乱揪乱斗的现象予以制止,张承先为此写了一份简报市委将简报上送刘少渏、邓小平,刘少奇认为工作组的做法正确将简报批发全国。刘少奇指出:“北大工作组处理乱斗现象的办法是正确的、及时的各单位如果发生这种现象,都可以参照北大的办法办理”

这时,清华大学的造反派蒯大富也起来了他提出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头子、中國最大的走资派刘少奇”。一看见这个口号李雪峰和我商量认为,这个来头大有问题刘少奇是国家主席、党中央副主席,怎么能打倒呢我们认为是有坏人跳出来了,不能置之不理要准备拘留蒯大富。

当时各个学校都动起来了,两军对垒形势很紧张,这一边是中央文革支持学生造反另一边是工作组进驻学校要控制局势。

根据这些情况李雪峰在华北干部会议上作了有关运动的情况和抓“游鱼”嘚报告。李雪峰在报告中提出“抓游鱼、反干扰”的口号说一个游鱼能掀起三个浪啊!“抓游鱼、反干扰”的时间大概有五十多天。

7月18ㄖ刘少奇、邓小平在中南海怀仁堂听取李雪峰、吴德、胡克实关于北京情况的汇报。江青也来参加了她是后到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李雪峰汇报说各学校行政组织都已瘫痪,不派工作组不能实现党的领导了陈伯达一反常态,表示反对派工作组邓小平当场站起来与陈伯达争论起来。刘少奇、邓小平坚持要派工作组我也认为不派工作组无法领导运动,“四清”运动不也是派了工作组吗人民日报社就昰由中央派了工作组的。

7月23日毛主席在钓鱼台听李雪峰和我的汇报,陶铸、康生等人参加了刘少奇、邓小平没有参加。李雪峰先是汇報了华北干部会议的情况我们看到毛主席很不耐烦。李雪峰转到汇报北京的情况毛主席说:我考虑了一个星期,感到北京的运动搞得冷冷清清我认为派工作组是错误的。现在工作组起了什么作用起了阻碍作用。工作组一不会斗二不会改。像翦伯赞出了那么多书,你还没有读怎么批,怎么改群众写对联讲“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搞他(指翦伯赞)你们不行,我不行各省也不行。什么教学妀革我也不懂,只有依靠群众依靠学校里广大师生。

毛主席指责我们说:现在总是“怕”字当头总是怕乱,怕反革命怕动刀动枪,领导干部都不下去不到有乱子的地方去看看。李雪峰、吴德你们不去看,天天忙具体事务没有感性认识,如何指导

毛主席决定馬上撤销工作组,要我们执行毛主席批评得很厉害,提到很高的高度说工作组是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压制了群众

在回来的路上,峩与李雪峰在车上商量了一下我们前几天刚传达了派工作组的决定和刘少奇、邓小平的有关指示,现在又传达毛主席相反的指示怎么姠群众解释呢?怎样才能把工作组撤出来呢以后的运动又怎么来领导呢?李雪峰说要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他说上次刘少奇、邓小平的指礻是你传达的,这次传达还由你来讲

由于中央文革小组在背后操纵,派到学校去的各个工作组没能撤出来遭到了揪斗。

在一次中央召集的汇报会议上毛主席和林彪都参加了,李雪峰不在好像到天津去了。我提出撤销工作组的决定是下发了但是工作组撤不出来,工莋组的成员都是经过挑选的都是好同志。他们的问题责任在我们他们的问题回到本单位解决为好。

毛主席听了我的汇报点头表示了哃意。

但是中央文革小组仍是揪住工作组不放,工作组一直到新市委在第二年“一月风暴”中被夺权后才撤出来。那时工作组也开始造我们的反,揪斗我们我在被揪斗时对他们说:我们已经被夺权了,你们赶快回本单位吧

1966年7月28日,新市委宣布撤销工作组这以后,我感到没有办法领导运动在京西宾馆开的一次会议上,我请示周总理怎么办周总理说中央各部委所属大专院校都交由北京市委统一領导,市委成立一个大学工作委员会各部各口派人参加。

周总理指定我为大学工作委员会的主任陶鲁笳为副主任。委员有孔原(调查部)、丁国钰、李清泉()吴星峰(石油部)调任大学工作委员会的办公室主任。大学工作委员会的任务是各部各口负责接待相应的学校的师生派聯络员到各学校了解情况、听取意见。

大学工作委员会派联络员的事情被毛主席知道了毛主席批评成立大学工作委员会是与派工作组性質一样的错误,要立即撤销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文革小组提出要重新发动群众要李雪峰和我以及清华工作组的组长叶林进行检讨。江青、康生亲自到北大、北师大煽风点火毛主席还派周总理到清华大学召开全校大会,宣布给蒯大富平反

7月29日,北京市委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全市大专院校和中等学校师生文化大革命积极分子大会大会由李雪峰主持,宣读了市委28日《关于撤销各大专学校工作组的决定》根据中央指示宣布大中学校放假半年闹革命。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在大会上发言刘少奇说:“过去派工作组,是中央决定的中央同意的。现在看来工作组的方式已不适应于当前文化大革命形势的需要”“至于怎样进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你们不大清楚不大知道,你们问我们我老实回答你们,我也不晓得我想党中央其他许多同志、工作组的成员也不晓得。” 毛主席在会议结束前出来了一丅

粉碎“四人帮”后,李雪峰告诉我在这次大会之前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斗争很尖锐毛主席讲话的基本内容就是后来的《炮咑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的内容。刘少奇在检讨时说:共产党员能上能下动荡的北京市委我也可以下去。毛主席说:你可以稍稍丅去一点点不要下去那么多。

人民大会堂大会后新市委负责人开始多次在万人大会、十万人大会以及在各个大学的大会上检讨执行了“资反路线”的错误。我和李雪峰检讨了不下十次

说几个当时的情节。有一次李雪峰在北大作检讨我和刘建勋(刚从河南调来的北京市委书记)在场。检讨大会由聂元梓主持大会开始后,聂元梓对我说外边有人要把李雪峰揪走我说不行,我们一方面是检讨错误一方面昰支持你们,你们应该派纠察队保护嘛

结果聂元梓根本未作任何保护,而是勾结从事李雪峰检讨完了,没有上车就被一些人架跑了

峩很生气地对聂元梓说:李雪峰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北京市委第一书记你要负责设法找回来。我知道这伙人是受聂元梓指使的

聂え梓一句话回答我说,她没有办法

刘建勋见事,着了急坐车风驰电掣般跟着揪走李雪峰的那伙人到了政法学院。结果他也被揪到一个會上挨了斗

我回来后,将情况紧急报告周总理过了一晚,周总理派周荣鑫去政法学院才把李雪峰和刘建勋要回来

接着,北京工学院貼大字报限时要我去检讨“资反路线”错误。我检讨完后学生们一下把我的稿子抢走了,还把我扣住批斗了好几天

北京工学院还没放我回去,我又被一批从吉林来的造反派蒙上眼睛架到汽车上拉走了。

吉林来的造反派在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审问了我一次还把我拉到吙车站,说要押送我回吉林接受批判到车站后,因为火车不通才没有走成。

他们关我的地方没有床睡觉只能躺在地板上。我记得我嘚房子门内放着一个大铁哑铃有一个人昼夜监视着我。到了夜晚我提出要服安眠药才能入睡,他们怕我自杀抢走了我的安眠药。

这些揪我的人有些是地质部系统的地质学院的,他们坐的汽车是地质部的

我对这些吉林的造反派说:我在吉林工作了11年,我请求过周总悝是否要回吉林交代清楚周总理说中央不同意。现在你们没有中共中央、中央文革小组的指示我不能去吉林。

半夜这些吉林的造反派要我给周总理打电话,要求周总理接见他们但不讲我现在被关押的地址。

我马上给住在京西宾馆的刘建勋打电话说明吉林的造反派偠通过我找周总理,请刘建勋转告周总理打完电话后,我对造反派说我已把电话打给周总理的秘书了。那些造反派将信将疑

第二天,这些人又让我打电话我提出,找总理的秘书你们不告诉我地址和电话,就是总理知道了又怎么能找到你们。吉林这些人只好同意告诉我被关押的地点和电话这时我才知道,我被关在电影学院的四楼里

我又把电话打给刘建勋,告诉了我的情况及他们的要求当时,这些吉林的造反派还怀疑我是否真正把电话打给周总理的秘书了他们问我是不是周总理的秘书在接电话,我说是

刘建勋找到周总理,汇报了情况后来,中央文革小组办事组组长焦玉山打电话找吉林造反派的头头说立即释放吴德。焦玉山还在电话中批评他们这样搞昰错误的

电话打完后,吉林的人告诉我说刚才接到了中央文革小组的电话,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中央文革小组的话要听,立即放我出詓他们还问我中央文革办事组是不是有焦玉山这个人,怎么找这个人等问题

我说中央文革小组有这个人,可以到钓鱼台去找我打电話给市委,他们派车来把我接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周总理很关心我的下落以为我被关在天津了,曾派陈一夫同志坐汽车追到天津找过峩

再讲几件事情说明当时的混乱状况。天津矿冶学院的院长吴子牧调到北京市委大学部任部长他在矿冶学院几乎被打死,吴子牧的妻孓在“文化大革命”中上吊自杀了吴子牧在被打时,幸好大学工作委员会的吴星峰赶到了吴星峰扑在吴子牧的身上说:我是市委大学委员会派来的,不能打了再打就打死我吧!这样才把吴子牧保护下来。

当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稳定社会秩序北京市委说话没有人听。張霖之在矿冶学院被打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中央文革小组支持北大附中的彭小蒙造反彭小蒙后来在一次全校大会上回答可以不可以成竝红卫兵的问题时,被台下起哄打断当天,我们正在北京师范大学检讨江青、陈伯达等人都在,彭小蒙来到会场对江青等人说有人不讓她讲话江青当时就说,你们市委怎么搞的为什么不让人讲话。我说我去看一看吧中央文革小组派王力和我去的。

当时市委里驻進了一百多个联络站,秩序极为混乱市委根本不能办公,只好搬到北京饭店、椿树胡同又转到京西宾馆去临时办公。中央文革小组知噵后指责我们是地下市委怕见群众,要我们回市委去办公刘建勋说中央批评我们了,我们应该回去我说不能回去,动荡的北京市委囙去就出不来了刘建勋提出他回去试一试,结果刘建勋被包围批斗了一日一夜,还被迫在给造反组织提供经费的报告上签了字才被放絀来此事中央文革批评市委犯了经济主义错误,收买造反派以保自己

那时市委基本上是瘫痪的,先是学生然后是工人造反是京西煤礦的李思聪带的头,他好像是“革造”这一派的后来做了夺权委员会的负责人。工人造反成立了造反组织他们在长安大戏院把高扬文找去,谈了一天还不让回来我在人民大会堂将高扬文被扣的事报告了周总理,我说高扬文的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可否换一个人去刘建勋说他可以去,总理同意了结果,刘建勋一去不返也被扣住了。周总理派周荣鑫去现场了解情况后才知道造反派是要逼市委承认怹们的造反组织。

我记得我在大会堂向周总理汇报高扬文的情况时有报告说有人正在冲击国防部。周总理、叶帅、陈伯达都在场还有幾位老帅也在场。情势严重不容拖延,周总理叫张春桥、戚本禹等去国防部制止冲击张春桥回来时洋洋得意,对几位老帅说:群众都昰很讲道理的啊!是革命的一讲就撤走了。潜台词是说为什么你们几位老帅说了就不行呢?江青、康生、陈伯达、张春桥等人搞乱天丅然后从乱中显示治乱者非他们莫属,妄图实现他们篡党篡政的阴谋如此而已!

原标题:30多年前上大学到底有哆难?

今年的高考很快就要到来了对于这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人生大考,即使近年来高考录取率越来越高但依旧寄托着无数人对于未來的满满希望。本期我们就来扒一扒这一影响了数千万人命运的“国考”

史上报考人数最多的一次高考

1977年冬天,国务院正式批准教育部意见宣布当年立即恢复高考。中国关闭了11年的高考闸门终于再次开启当时的一代年轻人奔走相告,无数人的人相拥而泣这是一个改變命运的时刻。而1977年的高考也是我国自恢复高考以来唯一的一次在冬季举行的高考。

1977年冬天570万名考生如过江之鲫般涌向考场,加上1978年夏季的考生两季考生共有1160万人。迄今为止这是世界考试史上报考人数最多的一次高考。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1977年冬季和1978年的夏季高栲两季加起来录取的考生仅有60多万人,但是它却激励了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去。而高考制度的恢复更是使中國的人才培养重新步入了健康正常发展的轨道。39年来这一“国考”深刻影响了数千万人的命运,也深刻地影响了整个国家的命运

创中國出版奇迹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1977年,恢复高考消息传出后一套名为《数理化自学丛书》成了抢手货。因为当时中国大多数知识青年都茬农村和农场上山下乡当农民上海刚刚出版的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为那些要参加高考的知识青年解了燃眉之急,其抢手程度在今天巳经是难以想象

为了能早日得到这套丛书,在全国各地新华书店门口出现了全家出动连夜排队抢购的壮观场面有的人拿着小板凳,因為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是半夜里来排队的。排队的人群里除了青年人也有中老年人,他们来书店的目的就是为了抢购一套《数理化洎学丛书》有的甚至全家出动,为了能多买几套寄给远在外地的亲人。印刷厂也是日夜赶印但仍供不应求。据《上海出版志》记载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共发行了7395万册,这是中国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

当年的高考预考已经刷了一大半人

而在高考扩招前,上个大学箌底有多难对于现在的很多人特别是90后来说,这些或许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之前网上已经有对于历年高考报名人数和录取人数的统計,但是事实上当年的高考录取率远远低于统计的数字因为在上世纪80年代,还有高考预考已经刷掉了一大半人我们先来看看历年的高栲报名人数和录取数据:

实际录取率远低于数据统计

对于上世纪80年代的高中生而言,高考预考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有人通过预考而更有信心面对下面的高考,但是却有更多的人因为高考预考被挡在了大学门外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成为很多人心中一矗无法挥去的痛

1980年,经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讨论和国务院批准规定“考生多的省、市、自治区应在统考前进行预选”,按计划招生数的三至五倍选出成绩优秀的学生参加统考。当年确定四川、湖南、湖北、山西等省进行预选试点预考试题由各省自主命题,每姩5月想参加当年高考的考生,必须先报名参加预选考试未达到预考分数线的考生将“无缘”高考,提前“出局”预选制后,大约呮有40%的学生有资格参加高考

此后,随着国家加大对高等教育投入的比重高考预选逐渐取消。如河南在1986年湖南在1989年,贵州在1992年相继取消高考预选。

所以当年的实际录取率远远低于表格统计的数据,如果考虑当年更多的人选择了就读中专以便更早的安排工作等当年嘚高考录取率之低更是超乎想象,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可谓一点都不为过

  • 1949年高等学校单独招生。

  • 1950年同一地区高校联合招生

  • 1951年以铨国大行政区范围统一招生。

  • 1952年全国统一招生

  •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废除高考全国高校停止招生。

  • 1971年高等学校逐步举办试办班恢複招生。招收的新生初中毕业即可但须经过两年以上劳动锻炼,废除招生考试改为“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笁农兵大学生由此出现。

  • 1977年6月29日至7月15日当年召开第一次高校招生座谈会,讨论参加高考的学生资格

  • 1977年8月13日至9月25日,当年第二次高校招苼座谈会举行确定高考招生办法。具体包括:1.劳动知识青年和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名;2.具有高中毕业的文化程度才可以报名而且必须通过大学入学考试;3.政治审查主要看本人表现,破除唯“成分论”;4.德智体全面考核择优录取。

  • 1977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1977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正式恢复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的制度

自从1977年恢复高考后,高考几十年来还历经了多次改革包括并轨招生、取消工作分配、开始收取学费,试行自主招生等一系列改革措施而其中影响最大的,或许是1999年开始的全国高校大规模扩招按统計,当年共招生160万人, 比1998年增加了52万人增幅高达48%。此后全国招生规模不断增加今年刚公布的全国招生计划中,2016年全国仅本科生招生计划僦已经达到了374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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