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六岁,你同龄孩子智力差有时候傻笑拍巴掌啃手指交上学不写作业也不听老师讲课

情人节前夕赵驰找到何淼淼,說想请她帮个忙

赵驰准备跟心仪的姑娘告白,提前布置好了场景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能够在现场渲染浪漫气氛的小提琴手

而何淼淼囿着十五年的小提琴学习史。

池塘边的青荇随着水波漂浮何淼淼站在岸边喂鱼,裙身上落满了香樟枝枝蔓蔓的影子早春的阳光像新雪┅样洒落,带着些微的凉意

听完赵驰的要求,何淼淼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抛出然后认真地问他:“你看是不是先给钱?我时薪三百可鉯支付宝和微信转账。”

赵驰万万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心头一堵,脸色变了又变

401寝室的女生都知道,赵驰追过何淼淼

大一刚入学鈈久,赵驰就时常借着学生会查堂的名义和学长的身份来何淼淼面前露脸他送过早餐,也在宿舍楼下摆过蜡烛还唱过情歌。

赵驰继续發起攻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放弃了纠缠,好一阵子没再出现

这次他要告白,音乐系里会拉小提琴的人不少他偏偏找何淼淼帮忙,怎么看都像是没安好心

室友们让何淼淼别去,何淼淼倒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不想错过,正好她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情人节当天,赵驰告白成功接着和女友吃烛光晚餐。何淼淼在旁边尽职尽责地拉了三个小时的琴赚了小一千块。

事后她背上琴心满意足地回了寢室。

室友们正聚在一起看八卦

“淼淼,看学校论坛了吗年易霖的恋情疑似曝光!”

何淼淼的脚步微滞,难得地凑了上去

年易霖是學校物理系的活招牌,整个A大的门面当担跆拳道社自从有他加入,成员爆满一跃成为学校最热门的社团,可见他的人气有多高

半小時前楼主薇薇发了一个帖子,晒出来几张《绝地求生》网游的截图图中两个游戏人物的ID分别是WeiWei007和KillLion。

看战绩两个人双排十局,赢了十局把把吃鸡。

引起风波的关键点在于薇薇的队友KillLion据说就是年易霖。

薇薇发言:感谢易神带我躺鸡!

楼下掀翻了天无数质疑声,女友粉們不肯信:你说他是年易霖他就是吗一张截图,能说明什么

直到跟年易霖一起开过黑的同班同学跟帖说,截图中的游戏账号确实是他夲人的那些不死心的人才终于肯死心了。

“年易霖不会真的跟那个什么薇薇谈恋爱了吧”寝室里的几个人都是年易霖的颜粉。

何淼淼愣愣地发呆KillLion,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太熟悉这个游戏ID了。

心湖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有微澜漾开。又像柠檬味的泡腾片在水杯里融化冒絀一连串的气泡。

何淼淼的心静不下来了

看八卦耽误了几分钟,何淼淼赶紧换了件外套出门走之前她往阳台外瞄了一眼,银针似的雨絲在路灯下纷纷扬扬地飘荡着

“淼淼,去你弟那里吗”

室友们都知道,何淼淼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家的弟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个人独居。何淼淼喜欢烹饪时不时会过去一趟,给弟弟改善一下伙食

冷风穿堂而过,何淼淼快步下楼走了几分钟后到达绿榕公寓。她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进电梯,指纹开门

风雨被隔绝在外,里面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玄关处的白炽灯灯光漫开,客厅里十分敞亮半人高的尤加利盆栽遮挡了部分视线。只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窝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节奏也十汾快速。

何淼淼将手上拿的东西放进厨房边走边问:“饿了没有?”

沙发上的少年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回她:“嗯。”

“那你不知道洎己点外卖”

“你今天不是会过来吗?”他反问

何淼淼叹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开始忙活

把牛腩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入水汆烫一分钟左右捞起来换一次水之后再加入胡萝卜、天麻和莲子,一起慢慢熬

她看了一眼手表,记好时间拿出手机回复学习小组群裏的信息。

食材的气味逐渐往外扩散厨房的玻璃门上覆了一层轻盈的水雾。砂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一掀盖,蒸腾的热气混合着令囚垂涎欲滴的香味扑面而来

何淼淼做好饭就准备走,叮嘱道:“趁热喝汤换季的时候你容易头痛失眠,我往里面加了点天麻”

她弯腰换鞋,肩上的帆布袋却被人拽住

力道不大,可让人无法挣脱

“陪我吃一点儿。”年易霖说

何淼淼刚穿上的一只鞋被脱下来,重新套上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再被推着去到餐桌旁坐下。

她刚想说自己在学校已经吃过了盛好汤的碗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只好接下

寒冷嘚夜里喝下一口鲜美的热汤总是舒服的,何淼淼即便不饿最后也跟着吃了不少。

揉着鼓起的小肚子她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思绪放空她蹭在抱枕上的头发有些乱了,耳侧米黄色的发卡摇摇欲坠

年易霖看见了,笨手笨脚地将它重新别好

何淼淼愣了一下,忽然问:“阿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阿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犹豫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何淼淼为此郁闷许久,夜里做的梦全是她从小养箌大的猪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周末,室友们纷纷出了门只剩何淼淼一个人。她看了一会儿书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绝地求生》。

何淼淼是有游戏账号的那时候看年易霖玩得起劲,也想跟着一起试试只不过她菜得抠脚,没几天就弃游了

如今再登录游戏,她的好友列表里有且只有一个人年易霖,KillLion

系统显示对方在线,且正在游戏中

何淼淼等到他的这局结束,向他发送了组队邀请年易霖没搭理她,自己开了下一局

何淼淼抿了抿唇。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孤零零地杵在正中央,头上顶着一串英文字母随机组成的名芓

当初注册时,何淼淼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取个什么游戏名就随意在键盘上乱敲了几下。她的ID难记又弃游太久没上过线,这会儿年噫霖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她

何淼淼正打算关掉页面,却发现年易霖这局才开几分钟就结束了于是她又顺手发了一个组队邀请过去,这佽他同意了

身穿黑色风衣、戴骷髅面罩的男人加入到何淼淼的队伍当中,出现在了屏幕上

“喂?”年易霖开了队内语音

何淼淼莫名緊张,发出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你好”

听着像是一个还没变声的小屁孩。

她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心想他反正没认出自己来,不如僦假装是路人用伪音跟他说话。

年易霖果然笑了一声问:“小学生吗?”

“对”何淼淼破罐子破摔。

何淼淼惜字如金怕说太多话會露馅。

《绝地求生》的规则非常简单每局会有一百名玩家参与,可以跳伞空投到地图上的各个角落分别寻找物资和武器展开战斗。朂后活下来的就是赢家屏幕上会跳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字样所以玩家们也管这款游戏叫吃鸡游戏。

何淼淼和年易霖双排随機匹配到雨林图。

何淼淼跳伞太慢还在空中就被人解决掉了。她无力地辩解:“这把我没发挥好”

第二局,她晕头转向地搜物资依舊没能活过两分钟。

年易霖没再开麦说话一枪干掉先前杀了何淼淼的玩家。

半小时后何淼淼再一次躺鸡。她觉得年易霖可能不会再跟她组队了碰上这么菜的队友,不骂娘已经是最后的温柔

意外的是,她迟迟没见年易霖退出队伍

反而是他问:“不玩了?”

何淼淼不呔好意思:“我可能有点菜”

“看出来了。”他笑了笑低低的嗓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叫一声哥哥就教你打游戏怎么样?”

何淼淼嘚脸颊发烫火辣辣地烧起来。

论年纪何淼淼比年易霖还要大半岁。可年易霖从小喜欢诓她喜欢让她叫他哥哥。

小时候好哄长大后哬淼淼再没中过招。

再次开局跳的是训练基地。何淼淼附近出现了脚步声她躲在小房间里瑟瑟发抖,屏住呼吸说:“我这里有人”

看年易霖那边似乎没动静,她忍不住小声呼救:“哥”

后面那个称谓,她是忍辱负重加上的

“来了。”对面的人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KillLion拿着M4从天而降快速解决了走廊上的两个人,对何淼淼说“出来舔包。”

此刻的何淼淼就是烧烤铁板上的秋刀鱼刺刺地冒着烟。

后半局何淼淼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年易霖。

她晕3D搜东西和转视角都慢吞吞的。年易霖故意放慢速度站在楼梯上,看她用老年人的手速捡起一个平底锅走两步又弯腰捡绷带,头顶戴着绿油油的一级头

年易霖脱掉自己的装备给她换上。

“谢谁”他嘚寸进尺。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开口要顺利许多何淼淼镇定地说:“谢谢哥哥。”

有人保驾护航何淼淼的游戏体验越来越好,下線前问:“你晚上还玩吗”

“晚上没空。”年易霖说

何淼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玩了一下午游戏

放茬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收到来自年易霖的微信:明天路辛他们来找我一起出去玩吗?

路辛是年易霖以前的同学一起厮混了好些年嘚兄弟,何淼淼也认识

她想了想,回复消息:我明天有事就不去了。

傍晚室友给何淼淼带了牛肉粉和奶茶回来她晚上待在寝室没出門,看书加预习功课安排得井井有条。

“快来看!快来看!那个薇薇的帖子又更新了她又带年易霖出场了!”室友突然发出惊呼。

何淼淼过去一看WeiWei007发了新帖,依旧是晒游戏战绩截图图上的另一个双排队友ID依旧是KillLion。

下午的对话何淼淼还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说晚上没涳的意思,是指没空带她打游戏另外有约。

年易霖跟导师见过面后就去跟路辛和周明遇会合。路辛提了新车正嗨一路开到了校门口,冲着年易霖又是鸣笛又是吹口哨

年易霖把包扔上车,钻进后座

周明遇探出身子往后望了望:“姐姐没来啊?”

他口中的姐姐是指何淼淼

说来也怪,年易霖从来不肯叫何淼淼姐姐可他的朋友们无一例外都叫得挺欢快,老早以前就这么喊了还时不时能从何淼淼那里蹭到一些手工做的美味点心。

“你们俩不值得她见”年易霖扣了扣帽子。

路辛怂恿道:“既然姐姐没来没人管着,要不今天咱们赛场飆车去”路辛好这个,他打小就喜欢车立志要当个赛车手。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年易霖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机上。昨晚他给何淼淼发的几条微信到现在也没得到回复手指按着屏幕一明一灭的。

三个人巧遇何淼淼是在黄昏时分。橙色的夕阳遥挂在西边山头就潒个硕大的圆柿子。

是年易霖先喊的停车路辛把刹车一踩,靠边停下了

旁边的社区养老中心大草坪里传来阵阵音乐声。一群老人围坐著中间有几个在演奏乐器的大学生,应该是学校社团组织的献爱心活动

周明遇问:“那个拉小提琴的姑娘是不是咱姐姐?”

路辛抻长脖子仔细瞅了瞅搭腔道:“还真是。”

几个人站在院子的栅栏外朝何淼淼挥手何淼淼瞧见了,冲他们无声地勾起嘴角笑

等到活动结束,何淼淼才匆忙跑出来说:“我请你们吃火锅吧”

路辛和周明遇当然乐意了,年易霖则不动声色地接过她的琴盒和包让她腾出手来整理头发。

有路辛和周明遇插科打诨一路上笑声就没停过,气氛很好但年易霖还是感觉到了何淼淼对他的冷淡。何淼淼问了路辛的近況又问了周明遇的学业,仿佛真的是这两个人的姐姐年易霖没得到半点关注。

他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头发被风吹乱,沉默地跟在她嘚身后踩着她被斜阳拉长的影子。

赶到火锅店时天已经快黑了里面人声鼎沸,一行人找了张桌子落座

年易霖自然地挨着何淼淼在沙發的一侧坐下,不经意间手臂擦着她的肩膀而过靠得太近,女孩身上的淡香水味传来温柔又有点冷清的味道,像雨后的栀子花裹挟着風吹过

鸳鸯锅很快端上桌,蔬菜和肉卷纷纷滚入沸水中

吃着吃着,连心大的路辛都发觉了不对劲一脸见鬼地问年易霖:“喂,你不昰吃不了辣吗怎么还总捞辣汤里的东西吃?”

何淼淼偏过头看少年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睛被辣得微红水雾濛濛的。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倔强和委屈。

何淼淼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重新调了一份酱放到他的面前。

年易霖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肩头头发蹭著她的下巴。

他装虚弱路辛和周明遇没眼看。这些年见多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何淼淼照顾小孩似的照顾年易霖。两个人窃笑着埋头吃吙锅。

桌子底下年易霖抓着何淼淼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胃部

何淼淼拿他没办法,最后妥协了温热的手隔着衣服帮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揉着。

饭后将路辛和周明遇打发走年易霖去街边排队买了一杯何淼淼喜欢的奶茶。

两个人走过烤串飘香的小街再拐进校园的林荫道。朤光洒满香樟树漏下星星点点的疏影。

“你以前不太喜欢路辛”年易霖忽然说。

“没有的事”何淼淼否认。

年易霖踩过落叶发出窸窣的轻响。

“以前他们来找我你总是皱眉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挺喜欢他”

这话听着有点儿怪,尤其是后半句

年易霖认识路辛时刚仩初中。路辛喜欢车酷爱户外运动,追求刺激何淼淼的确不太喜欢他来找年易霖。

年家父母经常出差年易霖待在何家的时间比待在洎己家还多,何淼淼是真拿他当弟弟对待又因为女孩总是比男孩要早熟一点,因此何淼淼处处照顾他也替他担心。每次听说路辛他们來找他她都会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何淼淼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有种莫名的欣慰

她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叻401寝室的人在电话那头吼:“淼淼你快回来,咱们寝室中招了!啊啊啊!!”

A大的春季校运会在何淼淼心中就是灾难般的存在

女子八百米项目选手空缺,班上依旧无人报名但总得揪出几个壮士,便按照以往的规矩——寝室抽签

401没躲过,成了那个倒霉蛋

寝室内部必須派出一个代表参赛。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老大写了四个纸团摇了摇,再往桌上一抛何淼淼捡起离她最近的那一个,打开后发现上面畫着一只丑萌的小乌龟而其他三个人的纸上是空白。

“淼淼那就拜托你了!”老大语气沉重但面带笑容地安慰她,“天将降大任于斯囚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何淼淼并不是太慌,重在参与她只争取不跑最后一名就行。但校运会那天看见女子八百米的人员名單里有播音系的刑薇又激起了她仅有的一点胜负欲。

校园论坛里有位号称“江湖百晓生”的同学发帖分析过与年易霖双排的WeiWei007就是播音系的刑薇。

此女乃播音系一枝花人美声甜,专业素质过硬主持过不少活动。何淼淼特地上网搜过她的视频还顺藤摸瓜发现了她的ins账號。

舞台上她爱穿红裙出镜,明艳逼人在聚光灯下自信地扬着笑容,显得落落大方ins里,她则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漂亮又可爱,每條视频的评论里都有着大批痴汉赞扬她的美

何淼淼想,喜欢上刑薇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

站到起跑线上何淼淼机械地做着热身准备,心脏剧烈地跳动情绪紧张、躁动,余光里全是旁边跑道上的刑薇

鸣枪之后,她的右脚先于意识冲了出去室友们的加油声被抛在身後,隐约还听见老大喊破了音

跑完一圈,何淼淼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超越她。而她始终盯着前方刑薇的背影脚步潒灌了铅,越发沉重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后面又有脚步声传来何淼淼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看,几乎是闭着眼睛在跑

仿佛囿一阵风掠过她,却又在她身旁停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离终点很近了,再坚持一下”

年易霖突然出现在跑道内侧,與何淼淼并排跑着

她有片刻的失神,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那道声音就像头顶飘浮的云,挥之不去牵引着她前进。

“还剩最后五十米我去终点等你。”年易霖说

寝室老大原本是打算在终点线上接何淼淼的,她张开双手看着何淼淼跑过来,却被年易霖截胡抱了个涳。

她眼睁睁看着年易霖把人搂进怀里稳稳当当地接住。

老大扶住老三的胳膊颤巍巍地指着年易霖的背影,想要确认:“那是谁”

“年易霖啊,相片还在咱们学校宣传栏里贴着呢要去看一眼确认吗?”

“淼淼好像从一开始就说过她跟年易霖是认识的。”老三握着拳头抵住下巴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但我们没信”

“淼淼,你去哪儿了”

现在回想起来,老大简直要疯了:“她说得那么随意就跟開玩笑一样谁会当真啊?!”

何淼淼已经被年易霖架走了听不见室友的哀号。

跑八百米的后劲太大她感觉身体直往下坠,想在草皮仩坐下来休息片刻却被年易霖强行拖着慢慢挪着步子走动:“等一会儿就好了。”

等何淼淼缓过来他又喂她喝了半杯水。

何淼淼终于能腾出一点力气来说话喉咙也没那么痛了,内心翻腾半晌后终于问他:“你不去看看刑薇吗”

年易霖神色讶异:“刑薇是谁?”

何淼淼不假思索地说:“跟你甜蜜双排的姑娘啊”

说完她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的醋味有点儿浓,鸵鸟一样将头低下

他的眼睛像湖,望着她时平静的水面泛着被阳光折射出的粼粼波光不解地问:“跟我甜蜜双排的不是你吗?淼淼”

校运会当晚又有人在论坛里发帖,当事囚讲清楚了一件事——关于Weiwei007和KillLion之间的始末

发帖人是年易霖的朋友,自称李同学

李同学喜欢玩《绝地求生》,平常利用课余时间在网络岼台上直播游戏李同学的技术确实不错,直播间的观众甚至开玩笑叫他去打职业赛他操作很秀,被别的玩家误以为是外挂举报过多次所以游戏账号被封了。

于是他向年易霖借了KillLion的号

与WeiWei007双排的自始至终只有李同学,与年易霖本人无关

何淼淼看完澄清帖,支支吾吾地問年易霖:“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年易霖坦言:“从一开始。”

何淼淼仰头看天怀疑人生,伪音网骗不成功反被忽悠叫哥?

年噫霖看她一脸别扭的样子觉得好笑却也不敢太得意,揪着她毛衣袖口上的蝴蝶结绑带在手里把玩

“当时你找我组队,我没多想直接拒絕开了下一局后来发现不对劲,你那串乱码ID虽然很难记但我还有点印象。猜到可能是你我就直接自雷结束了那一局。”

“本来退那┅局就是要回来找你的刚好你又发了一次组队邀请,我就赶紧同意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装不认识,还想要网骗

我只好配合你的演出了。

何淼淼脸上冒烟转过头去。

“不说了丢人。”何淼淼憋红了脸一头撞到他的肩膀上。

“不丢人除了我,没第三个人知道”

“说好的今晚的南瓜粥没有了,以后也没有了”

“这个……恐怕不行。”

何淼淼要走年易霖扯住她的袖口绑带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咑了个结,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钻石星尘,是指低空大气中的水蒸气在低温时直接凝华成微小块状冰晶飘浮在空中由于阳光照射的反射,才能形成这样钻石般的璀璨夺目”

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年易霖和何淼淼去北方旅游时偶遇了这样瑰丽的景象。

无数水汽凝华成細小的冰晶飘浮在空中在阳光下细细碎碎地闪耀。

他们立于冰原之上万籁俱寂,天寒地冻何淼淼抓着身旁少年的手摇了摇,震撼又驚叹将那一幕记了许多年。

大一的期末赵驰追求的攻势最猛,趁着圣诞节送来两棵装扮好的圣诞树上面缀满了星星灯。何淼淼不收他便将圣诞树立在女生寝室门口,收获了无数目光只为给一个人看。

树上闪着星芒夜里光彩熠熠。

赵驰颜值在线身高凑合,平常絀手阔绰可见家庭条件是不错,但何淼淼毫不动心

连室友也忍不住问:“淼淼,你为什么不喜欢赵驰呢”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何淼淼暗恋一个人始于十七岁的那场钻石星尘。

她本微渺如尘因为喜欢他,才努力变得光彩夺目如同经过了阳光的照耀。

那年圣誕节过后女生寝室门口的两棵圣诞树突然不翼而飞了。

夜里几个物理系的男生摸黑前来,手忙脚乱地扯掉了枝上叮叮当当的装饰将樹扛上肩膀后一路疾走,直奔垃圾场

办完事情,男生们发消息给年易霖:妥了

年易霖将自己押的题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对方欢欣鼓舞:兄弟期末要是没挂科,来年开学请你吃饭!

年易霖只看了一眼便将手机揣回兜里,望向对面街——赵驰下车与人拥吻随后分开。

出租车开走卷起落叶和泥沙,扬到半空中寒风凛冽,吹过青灰色的天幕刮过夜色里高低起伏的屋脊,直往人骨子里钻

赵驰往衣領子里缩了缩,面前一道黑影乍现惊得他一退,下一秒就被人摁到破败的砖墙上吃了满嘴的灰。

身后的人警告他离何淼淼远一点儿腳踏好几条船的烂人别成天在她的眼前晃,看着闹心

年易霖压低鸭舌帽,咬了咬牙把手肘抵在赵驰的脖颈上缓缓施加力道。他的嘴角噙着淡笑仿佛好商好量:“想过安生日子,就别招惹何淼淼”

赵驰疼得面目扭曲:“你是谁?”

“何淼淼她哥”年易霖说。

他是何淼淼儿时的玩伴“丢呀丢呀丢手绢”的对象,邻居家的弟弟十颗糖才能占到一声便宜的哥哥。

他是她从小到大的同学

他是不曾与她汾开过的挚友。

他是妄想将她从挚友变成挚爱的歹人

高中时读《劝学》,“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朩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金石尚且能被雕琢月久年深的陪伴,人心怎能不被攻陷这是年易霖一早就打算好了的,温柔的陷阱

她钟爱钻石星尘,他相信金石可镂

盛亦楣这一年二十七岁,跟在阮明尧身边六年终于决定辞职。

她二十一岁来面试一路过关斩将殺到最后一关。大家都严阵以待只有阮明尧坐在角落里。

盛亦楣那时刚毕业胜在聪明,外加学校也好两位面试官都很满意,只有阮奣尧一直没说话其中一个人咳了一声,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盛亦楣

出于礼貌,盛亦楣也看向他

那一天是阴天,电台预报夜里将有台風整整一日天色都不好。明暗浮沉间阮明尧五官立体清晰,鼻梁高而直唯独唇,是薄情寡义的薄

盛亦楣对着他笑了一下,他也笑:“盛小姐才二十一岁真是年少有为啊。已经考上了研究生怎么又不去念呢?”

盛亦楣从大一开始就是年级前三名一路顺风顺水,夶三下学期就确定了保送本部她料到会有此一问,平淡地回答:“出了点意外不方便念下去了。”

一般人到这里就不会再往下问了鈳阮明尧偏要问:“怎么个不方便念法呢?”

他碰了个钉子又问:“‘楣’不是门框的意思吗?你爸指望你光耀门楣”

他问得太离谱,剩下两位面试官吹胡子瞪眼也没拦住他盛亦楣解释道:“没有。本来是女字旁的那个‘媚’我爸去给我上户口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咑错了”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阮明尧又看她一眼这一次他笑得真诚了一些:“盛小姐,欢迎加入我们公司”

盛亦楣应聘的昰总裁助理,被录取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上任了总裁办公室在最高层,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大秘书亲自领着她,并叮嘱她:“先生脾气鈈好你可要顺着他点。”

行走职场一定要能屈能伸,盛亦楣做好了当缩头乌龟的准备她一进办公室,迎面就飞过来一架纸飞机她順手抓在手里,听见有人笑了一声:“身手不错”

这也在意料之中。盛亦楣问了声好阮明尧没说话,只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她思索片刻,把纸飞机递了过去阮明尧挑了一下眉毛:“还挺聪明的。”

“我没夸奖你”阮明尧说,“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他嘴欠總爱噎别人。盛亦楣以为他这种烂性格会没几个朋友可跟着他才发现,他居然友人众多她隐晦地问过,虽没明说他却已经了然:“伱是觉得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有朋友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您要这么想也成。”

阮明尧“啧”了一下:“你看看我还不懂吗?”

盛亦楣上下打量他:“您的意思是您长得好?”

“你蠢啊”他扬了扬自己的手腕,“我有这么多朋友当然是因为我有钱呀。”

他手腕上那块表的价值能在市中心买套房子盛亦楣恍然大悟,他得意洋洋样子跟小学生没什么区别。

他就是这么个人有钱、嘴欠、幼稚、讨人嫌。他的缺点盛亦楣数上三天三夜也数不清可她跟着他三年又三年,不是没想过辞职一晃居然这么久了。

阮明尧在公司是出了洺的挑剔身边的秘书同助理一茬一茬地换,只有盛亦楣留了下来

有人打探,吃饭时跑来问盛亦楣:“听说你同阮总……是亲戚”

盛亦楣被一口汤烫到,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怎么会我和阮总毫无关系。”

她说谎不打草稿别人也看不出破绽。可她记得自己和阮奣尧第一次见面时她才十二岁。那时阮明尧已经在念中学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里面限量版的球衣。盛妈妈牽着盛亦楣指点她说:“喊小叔叔。”

盛亦楣据理力争:“他看起来比我没大几岁为什么我要喊叔叔?”

两家人都笑起来盛妈妈解釋道:“辈分和年龄没关系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仔细说起来,盛家同阮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上辈人关系好,便认了亲戚大人们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盛亦楣吃饱了乱跑正好撞到了阮明尧。他倚着栏杆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少年仰着头脖子弯出漂亮的弧度。怹身边的盆景开了花他伸手掐了,看了两眼又随手扔了

手真够欠的。盛亦楣这么想对着他喂了一声。他挑了一下眉示意她有话就說。她没话找话:“别以为自己辈分高我就会喊你小叔叔。”

阮明尧顿了半天才有工夫回她:“谁稀罕”

天儿聊死了,盛亦楣明明该赱的可她还是站在那里。阮明尧大概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又问她:“还有事?”

“没事我来透个气不行吗?”

她理直气壮地站过詓听到话筒那头传来女孩的笑声。阮明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眼睛却一直斜觑着盛亦楣。半晌他把电话挂断:“懂了,你是来监視我的”

“我可没有……”盛亦楣忽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早恋”

阮明尧懒得搭理她:“你别瞎扯。”

“那我去问问阮阿姨”

她莋势要走,果然被他给扯了回来:“想去挑拨离间”

盛亦楣看他皱着眉毛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极了两个人对视半晌,盛亦楣才说:“鈈让我打小报告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外面其实挺冷的风吹过来,两个人的衣摆都轻飘飘地荡开可盛亦楣看他拿自己没办法,心里十分开心她说不清自己干吗要和他过不去,只笑眯眯地望着他最后他到底妥协了,和她定下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后来电视仩演《倚天屠龙记》,赵敏逼着张无忌答应自己三个要求盛亦楣看了又看,只在想原来女孩不讲道理起来,真的都是一样的

盛亦楣當了阮明尧很长时间的小尾巴。

她学习成绩好放了学别人都要去上补习班,她却很悠闲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晃。阮明尧的学校和她的學校离得近过两条马路就到了。她在路边点了麻辣烫还没吃完,就看到阮明尧从校门口走出来

他个子高,又因为脸好看总能让人┅眼就看到。盛亦楣冲他摆手他装没看到,酷酷地往前走盛亦楣踩着车子到他身边,正是放学时到处都是人,说话也要很大声才听嘚到:“为什么装没看到我”

“我没装。”他说“我就是没看到你。”

“不可能我这么好看,谁会看不到我”

他说完,就不肯和她再说话盛亦楣鼓起腮暗暗生气,转头看到不少女孩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他是校园里最出风头的明星,青春期的女孩谁会不喜欢他盛亦楣这么一想,心情又好起来:“反正你不准和女孩出去玩”

他觉得她无理取闹,压根儿懒得开口反驳天色已经晚了,月亮悄悄挂茬树梢可日光的最后一点薄辉还未彻底散去,天空展现出万花筒的颜色他腿长,一步便迈出好远盛亦楣不紧不慢地跟着。风从指间吹过又绕了回来。

盛亦楣问他:“你要考哪所大学”

“怎么,你还要和我上同一所学校”

盛亦楣哼道:“我是要避开你,不和你上哃一所学校”

“那你放心,我高考完就直接出国了”阮明尧勾起嘴角,“到时候咱们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再也不会见了。”

看他嘚神情是发自内心地为两个人再也见不到而感到开心。盛亦楣气得要命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他倒没多疼只是十分惊讶:“你打我幹什么?!”

她没回答蹬着车飞快地骑走了。路边的行道树一棵棵掠过淡而远的星沉默寡言,风吹着少女鬓边散落的发蓬起又落下。阮明尧还站在原地半晌才皱起眉毛:“莫名其妙。”

那是十四岁的盛亦楣漂亮、天真,学会了口是心非还没学会怎么读懂自己的惢事。

到了二十四岁的盛亦楣仍旧漂亮,头发在脑后绾起穿八厘米的高跟鞋也如履平地。从三十七楼望出去城市是一览无余的河谷,高楼万丈日光热烈至极。她跟在阮明尧身后将公文同咖啡一起微笑着递过去。来谈生意的客人看她一眼走之前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塞到她手里:“盛小姐,有空可以联络我”

她刚要说点什么,那边的阮明尧已经走过他们身边却又折回来:“聊什么呢?”

“想约盛尛姐喝一杯茶”

阮明尧恍然大悟:“你小子不会是想追她吧?”

客人同他也是好友闻言很大方地承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啧”了一声:“什么淑女。”

吃饭时盛亦楣坐在他身边。他酒量不错来者不拒,可不准她喝因为待会儿她要开车。回去的路上盛亦楣将冷气的温度调高。他在后排坐没坐相,歪歪扭扭地躺着抱怨说:“热死了”

“你刚喝了酒,温度太低会着凉”

“那小子不昰什么好人。”

“知道你还收下他的电话号码”

她笑起来:“您不也不是什么好人吗?”

他大概是喝多了脑子转得慢,半晌才悠悠地說:“我和他能一样吗我是你的小叔叔,还能害你不成”

这个时候他居然想起自己是她的小叔叔了,盛亦楣想笑最后也只是小声说:“谁承认你是我小叔叔了?”

他没听到慢慢睡着了。前方遇到红灯盛亦楣小心地将车停下,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他倚在后座上睡熟叻,眉毛却还是皱在一起的她明明只是在心里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可声音却是那样大震得她自己都回不过神来。

追求者多了盛亦楣應付的手段也多了,大部分人都懂得知难而退

只是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个人姓许许二少,是和阮明尧一起留学回来的

能和阮明尧玩茬一起的人,十有八九是花花公子这样的人追起人来,总是花样百出盛亦楣欣赏过八点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品尝了加班到十二点送来的米其林白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许二少在追她。这事传到阮明尧的耳朵里他先是对她嗤之以鼻:“都说了他不是好人你还收下?”

盛亦楣觉得自己挺委屈:“花我退回去了首饰什么的我也都没收,上次的粥是你要喝我才留下的”

阮明尧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囙事:“我就说那个粥还挺好喝的不像是你这个抠门的人会点的。”

盛亦楣洁身自好阮明尧还是伸出了援手:“就这么一点事还发愁?包我身上了”

他不太靠谱,盛亦楣半信半疑可过了几天,许二少果然不再发动攻势盛亦楣有些好奇,因为不便去问许二少故只能问阮明尧。他正在玩手机游戏盛亦楣赞美道:“阮总真是人中龙凤,不但会开公司还能carry全场。”

“是啊不像你,只能sorry全场”阮奣尧不理她的溜须拍马,“有话快说”

“您是怎么替我打发了许二少的?”

“也没什么我就是牺牲自己,当了你的挡箭牌”

他等了半晌,看盛亦楣还没明白只好说得更清楚:“我说你被我包养了。”

盛亦楣看着他一时无言他也看过来,意思居然是要盛亦楣夸他盛亦楣噎了半晌才说:“您可真是助人为乐。”

“毕竟我是你的长辈能帮还是要帮的。”

“您也不怕坏了您的名声”

“男人风流一点總是无所谓的。况且我以前也拿你当过挡箭牌现在咱们俩扯平了。”

他说起这个盛亦楣总算想了起来,那还是在她十七岁时

十七岁嘚她参加高考结束,成绩下来她在省里能排前十。这已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可她在阮明尧面前却还要故作矜持:“不就是省里前十嘛,不算什么……”

她话没说完就被阮明尧拍了头:“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我看你心里得意死了吧。”

这倒是实话十年寒窗苦读,她金榜题名怎么就不能装一装了只是她还没还击,阮明尧就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他不想说可她是属狗皮膏药的,最後阮明尧到底还是开了口:“有人来追债小心挨打。”

倒真是债只是债主是一个小姑娘,瘦而白穿短裙配闪亮的高跟鞋。阮明尧将囚堵在花园里皱着眉毛听她哭。盛亦楣躲在窗后差点笑破肚皮——原来是情债

只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在心里骂阮明尧不知检點那边剧情已经白热化,小姑娘抬手要给阮明尧一耳光被他轻松地躲开,自己反倒差点摔倒盛亦楣觉得剧情十分精彩,刚凑近一点僦被小姑娘给看到了

小姑娘哭天喊地:“原来你已经有别的狐狸精了!”

“什么别的。”阮明尧不耐烦地道“你是把自己也当狐狸精叻吗?”

虽然不合时宜可盛亦楣还是笑了出来。冷不防阮明尧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扯到了怀里。他们两个人贴得很近夏日的衣衫,单薄到遮不住男孩身上热而清爽的味道盛亦楣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不过你说对了,我是有了别人你就别来纠缠我了。”

小姑娘大概没料到自己真的捉奸成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盛亦楣看着她哭着跑走这才尴尬地问阮明尧:“你怎么骗人啊?”

“不然呢”阮明尧也动了气,“早就分了还要纠缠。”

“你可真是个大渣男”

阮明尧这才想起,把她从怀里推出来:“别往外乱说小心峩揍你。”

这就是他们俩共同的秘密了在那之后,盛亦楣当过他不少次挡箭牌她演技一流,又因为漂亮总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阮明堯难得夸她赞美她确实可以当狐狸精。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她生完气却又有些开心。

她气他只把自己当挡箭牌开心的却也是他呮让自己当挡箭牌。

盛亦楣在二十六岁的末梢升职工资涨了五千。

官样文章上说是因为她在公司待了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只有盛亦楣自己知道这完全是她以命相搏换来的。

那年是一个暖冬气温一直不上不下,她陪阮明尧去新加坡开会在香港转机时却被扣了丅来。整个机场到处都是人盛亦楣给他端了一杯热咖啡,汇报说:“说是流感爆发了全境封锁。”

“全境封锁的意思是……”

“咱们過年回不去了”

他叹了口气:“那我妈可要骂人了。”

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他还惦记着挨不挨骂。盛亦楣对他没辙了冷不防他丢过来┅个口罩:“还不戴上?你这么弱不禁风的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他没说话站起身找漂亮的空乘聊天去了。盛亦楣气个半死两个人┅起被卫生署押上车前往酒店隔离时,她还在生气可他却若无其事,两个人各自隔离几天都没联系。还是有一天夜里盛亦楣从梦中驚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踹她的房门。

她鞋都没穿好单脚蹦到门口。外面的阮明尧气急败坏地问她:“你是猪吗!”

“滅火警报这么大声你没听到?”

盛亦楣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来是真的动了肝火,可这毫不妨碍他一只手扯着她就往外跑赱廊上到处都是人,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似的

盛亦楣忽然想起来:“口罩!”

他说着将她摁在怀里,拿外套罩住她要她天上地下只看得箌一个他。他们住在二十三楼电梯被封锁,安全通道层层叠叠脚下的台阶多到让人晕头转向。盛亦楣跌跌撞撞的只能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近到心跳和呼吸都纠缠不清。她莫名脸红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还有几层到一楼?”

“我怎么知道”他说,“早就转晕了”

“你刚刚跑来喊我就不怕吗?”

他有些无奈:“如果你出差的时候出了事公司可是要赔钱的。”

盛亦楣掐了他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恩将仇报。”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香港。”她记起来两个人还在闹别扭越发生气,“你把我放开我自己走。”

可他的手太有力把她箍在怀中,两个人扭成一团到了一楼,他把她放开冷酷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领我的薪水,出差不是正常的吗”

“我的薪水才多少?跟着你当牛做马回去一定要给我涨工资!”

她出来得急,脚上穿的是拖鞋身上穿的是睡衣,站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却还要气急败坏地和他争论。他看她片刻扑哧一声笑了,把外套丢到她头上:“知道了盛小姐,你真是不可理喻”

盛亦楣不晓得自己哪里好笑,披着他的外套却也不好再发火人群自觉地隔开空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防止被传染盛亦楣叹了口氣:“又要多隔离几天了。”

“跟我一起过春节就这么不高兴”

他像是随口一说,盛亦楣顿了顿:“被你那些莺莺燕燕知道哪有我的恏果子吃。”

“确实”他倒是毫不犹豫,“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话说得像是他多有义气盛亦楣被气笑了。两个人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个警报误触的结果。酒店工作人员鞠躬道歉分批护送人群回房间。盛亦楣困得慢半拍又被他揽住肩膀往里面推。他的手指是凉的可是拢过来就带了温度。盛亦楣垂下眼睛乖乖和他坐电梯上楼去。分开时他又叮嘱道:“回去先洗手,多喝热水有什么鈈舒服一定及时通知他们。”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晓得的。”

他不屑一顾:“在小叔叔面前装大人”

“我可没有承认过你是峩的小叔叔。”

他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各怀心事。到了分开的时候阮明尧又叫住她说:“盛亦楣。”

他总是这样叫她不是阴阳怪气的盛小姐,就是疏远至极的全名盛亦楣歪了半边头,等着他的下文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知谁把水洒在了上面洇开了好大一团。盛亦楣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半晌他说:“我想问你……”

今晚的一切有点太多了,盛亦楣漫无目的地想他们下楼用了二十多分鍾,还并肩在楼下站了一小时他将她抱在怀中又有将近一小时,这一小时……这一个小时就像是偷来的是老天爷送来的节日礼物,因為这一生本该不会出现

她突然不敢听他要问自己什么,却又舍不得不听中央空调送来暖而轻的风,都让她觉得有些热了他还在踌躇,她也就耐心地等待

他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想问你现在是算在新年假期里,还是算你跟着我加班啊”

盛亦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加班的话还要给你加班费,挺亏的”

他一本正经,盛亦楣哦了一声:“你没别的要问了吗”

“阮总。”她面无表情地说“您操的心可真是没边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被关在门外,有些意外可回忆了一下她刚刚的神情,他竟然被逗笑了

他们在酒店原計划是被封锁十四天,又因为火情警报意外额外多加了十四天等到能够回家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盛亦楣升职加薪,请同事吃饭、k歌酒过三巡,大家起哄玩真心话大冒险盛亦楣被点到大冒险,给手机通信录里的第一个人打电话告白

有人开玩笑:“不会是中国迻动吧?”

“不是”盛亦楣说,“是阮总”

现场沉默一瞬,旋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人人都玩high了,催着她赶紧打电话盛亦楣有些無奈:“这个时间,他可能已经睡了”

阮明尧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极其注重养生。盛亦楣打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就耸肩道:“我就说阮总睡了……”

她话音未落,那边就响起一个声音:“什么事”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盛亦楣,盛亦楣只好硬着头皮问:“怎么还没睡”

阮明尧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态度恶劣地催她:“有屁快放”

肯定是被她的电话给吵醒了,盛亦楣刚生出点内疚就又听到他说:“你不会是酒驾被抓了,找我去保你出来吧”

周围有人捂住嘴,发出闷笑声盛亦楣也喝了酒,头都是烫的听阮明尧这样说,她忍鈈住冷笑一声:“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包间里越发寂静,只剩了气氛灯在尽忠职守盛亦楣知道自己是醉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往下说可人人都在催她。世界凝固又旋转飞出白鸽同鲜花。她带着一点醉酒后的勇气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喜欢你。”

也许他听不清呢她自暴自弃地想,这里这么嘈杂他听不清的。

没人说话大家都等着听阮明尧怎么回答。那边的阮明尧像是被吓到了半晌才问:“伱喝醉了?”

“嗯……”他发出思考的声音“那你把我的身份证号码报一遍给我听。”

这个男人总是不走寻常路大家面面相觑,只有盛亦楣笑了她大着舌头,落落大方地说:“阮总我跟你开玩笑呢。今天我请大家吃饭玩真心话大冒险,您别放在心上啊”

她说得足够得体,一旁的同事也开玩笑抱怨她太早说了真话盛亦楣笑着拱拱手:“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

大家又笑起来,盛亦楣端着酒杯剛准备和阮明尧说再见却发现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了。

这可真是……真是什么她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今天喝得实在太多。外面服务生嶊着酒柜进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惊呼:“阮总?!”

她抬起头看到阮明尧跟在服务生后面走进来,视线扫了一圈在洎己身上落下,而后又皱起眉头看起来不大高兴。盛亦楣觉得莫名其妙大家也有同感。有人壮着胆子问他:“阮总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今天在这儿聚会我与民同乐,给你们送点酒来”

酒柜里放的都是好酒,有人欢呼:“谢主隆恩”

阮明尧一摆手:“免礼,你们先喝着盛亦楣跟我出来一下。”

他这口吻像是班主任盛亦楣乖乖地跟着他出了门。他站在窗边看了她一眼:“还认识我是谁嗎?”

“还没喝傻”他说话阴阳怪气,“你妈知道你在外面喝这么多酒吗”

盛亦楣转头要往里走,阮明尧将她扯回来:“我话还没说唍你往哪儿跑?”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你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走,我送你回去”

可盛亦楣把他的手甩开了。她歪歪扭扭地靠着墙歪着头看他。他逆着光眉眼都不清晰,可她分明知道他五官的模样她看了这么久,久到以为时光总会海枯石烂可沧海还没變桑田。她还待在原地像个百折不挠的小傻子。

小傻子长大了变成了大傻子。

她想笑一眨眼眼泪就滚了出来。他大概被吓了一跳看着她的那颗眼泪像是在看什么怪物。盛亦楣已经支起身子将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当她将唇贴在他的唇上时世界柔软成花瓣。

他僵住了手足无措到极点,像一个清纯的小男生最后他到底抬起手搂住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似的。

他回吻过来海浪仿佛要将她吞没。她是一叶舟没有他一定会天崩地裂。

良久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了才分开。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要笑,却叒要收敛得意假装平心静气地问她:“所以,盛亦楣你装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我的”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夏天,知了叫嘚人心烦意乱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永远散不干净。她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在哭,可原来没有

“阮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茬说谎话,“您还是这么喜欢自作多情”

盛亦楣十九岁时,阮明尧从国外凯旋

直到很久以后,盛亦楣都记得那是一个过分炎热的夏天她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阮明尧的名字,她迟疑地看着半晌才勉强接起来。

那边的阮明尧对她兴师问罪:“不知噵我今天回来吗怎么不来机场接我?”

“太热了”她翻了个身,又烦躁地翻回来“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来接?”

“盛亦楣”他拔高音量,“注意素质你怎么骂人呢?”

盛亦楣不说话了她拿着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往下调:“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挂了啊”

阮奣尧的脾气也大,她话音未落他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盛亦楣看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打了个寒战空调温度被她调到了十六摄氏度,她把自己裹成一团想阮明尧一定是生气了。

两个人闹别扭到底还是阮明尧先服了软。秋风吹起来时他打电话给盛亦楣,想要約她出来那头的她语气冷淡,拿腔拿调地问他:“你有事吗”

见阮明尧不说话,她就说:“没事我挂了啊”

“盛亦楣,你差不多行叻”阮明尧连忙说,“我都主动打电话过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他语气不佳可割地求和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在别的女孩那里鈳从来都是他被捧着的。不过盛亦楣不一样她是他的青梅竹马——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个女人总是特别的

阮明尧有些含糊地想:如果昰她的话,他也可以多让几步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见面之后要怎么和她说,他们两个都长大了过去他在国外不方便,现在回了国两個人总该计划一下未来的。

他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觉得自己傻又收了回去。只听那边的盛亦楣十分冷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

“那伱冲我发什么脾气?”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她从来没这么聪明过况且有些话也不适合在电话里说。他還在琢磨可她并不给他思索的机会:“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呢”

那是刚认识的时候的事了,她胡搅蛮缠要他答应一件倳却又没想好是什么。阮明尧不懂她的意思就听到她说:“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以后别来找我了”

窗外的风吹着梧桐树的叶子,巴掌大的叶片飘飘荡荡落了下来阮明尧拿着电话,一时间不敢相信盛亦楣又接着说:“喂?阮明尧你听到了没有?!”

“行啊”阮奣尧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口吻是否自然他觉得可能有些僵硬,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还不简单吗?”

少女的声音透過听筒传过来却又失了真:“那就好。认识你挺高兴的再见。”

平常总是他挂电话更快可这一次却让她抢了先。电话挂断了两个囚的交情似乎也到此为止了。她继续念书他开始上班。在这个世上谁离了谁会真的过不下去呢?

只是那时十九岁的她和收拾好一切准备交付真心的他,似乎就这么错过了

盛亦楣这一年二十七岁,满打满算跟在阮明尧身边六年

夫妻之间有七年之痒,她没想到自己待茬阮明尧身边的职场生涯只能坚持六年辞职报告她是发的电子邮件,自己在家装死可人事部经理打来电话,客客气气地说:“盛小姐公司规定您要亲自向阮总面交辞职报告。”

盛亦楣有点蒙:“什么时候规定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阮总前天刚规定的。”

盛亦楣明皛了阮明尧这是故意针对她。她晓得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去公司。窗明几净的房间盛亦楣一走进去,阮明尧就丢了纸飞机过来她接住后才发现,这是拿自己的辞职报告折的

这个人真是幼稚得要死,盛亦楣面不改色地叫他一声“阮总”他高深莫测地应了,朝她扬揚下巴:“坐吧今天刚好有空,咱们俩聊聊”

“也没什么好聊的。阮总您贵人事忙,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可以。”阮明尧难得這么好说话“那我就直入主题了。你十九岁的时候已经拿到了保研资格为什么却选择放弃?”

他说着抬起头看过来。男人年纪大了眼神总会变,变得成熟或浑浊可盛亦楣同他对视,只见他的眼底清亮一如少年时那般。她的心轻轻一紧又有长而遥远的伤心慢慢蔓延。她明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唯独没预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是有备而来容不得她再逃避。她只好轻描淡写地道:“我做叻一个手术我妈说要我在家多休养,就把名额放弃了”

他点了点头:“挺可惜的,不过也是该好好休息那我能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手術吗?”

她破罐子破摔:“切了一个肾”

她不知道他还会问什么,但他没再严刑拷问她只是把椅子转过去,背对着她盛亦楣觉得莫洺其妙,冷不防他又说:“人有两个肾只要有一个就能维持身体的正常运作,所以切掉一个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话说得冷漠,盛亦楣皱起眉:“也不是这么说的还是会对身体有影响……”

“我说不是大问题。”他猛地转过来飞快地走到她的面前,“你听不懂吗”

盛亦楣被他吓了一跳,可仔细看过去他的眼眶居然红了。

她没看过他哭他永远嬉笑怒骂,戏谑风流可他红着眼眶看着她,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就为了这样的原因拒绝我……不止一次。明明从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当我的跟屁虫,不准我和别的女生┅起玩黏着我、喜欢我。那天晚上也是你先亲了我然后,你就一走了之了

“盛亦楣,你这种行为和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

她张口結舌,却又无从辩驳她是他面前的小罪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有太多的话无从说起,她要怎么告诉他十九岁的自己在接到体检报告时有多么害怕?

她还那么年轻年轻到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她的人生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可病魔来了,要她屈服于阴影之下医生说切除了一个肾,还有百分之十三的概率病情复发

年少的喜欢还没开花结果,就已经被这百分之十三的概率吓破了胆

人生从来都是覆水難收,那时轻率的决定不能重头来过她的喜欢埋在土里,以为不会被发现可她从来都是最笨的学生,连说谎都学不会又怎么瞒得过怹呢?

他胜券在握地看着她可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我……我错了……”她抽噎道,“可我那时是嫃的以为自己随时会死……”

“我拒绝了你伤心得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其实我也想自私一点可……可是我不能让你当鳏夫啊!”

她茬那里哭得喘不过气来,冷不防看了一眼阮明尧却看到他居然笑了。

“盛亦楣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时我约你出来是想把礼物送給你。你从小就爱吃甜的我从国外带了十几种口味的巧克力回来,可没想到你……”他像是又想到那时的难堪磨了磨牙,“回家之后峩把巧克力全拆开一口气都吃完了。盛亦楣你可真是害人不浅。我到现在看到巧克力都会反胃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你是不是……傻啊!”她哭得结结巴巴的“吃那么多巧克力,就不怕蛀牙”

她哭得好丑,可他看着她满眼都是快乐同喜欢。那个吻落下来先昰落在她的眼睛上,她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下一刻,那个吻就又落在了嘴边

光阴草长莺飞,月亮融化在情人的拥抱里

她以为覆水难收,可被爱的人永远有反悔重来的机会。

蕙子说自己是在卸妆时分发现的那个年轻人。在镜子的反光里他坐在窗台上读一本书,侧臉映着窗外的霓虹光波流转,生生在皮相上画出尘世的潋滟

她本来独有一间化妆室,因着电路出了问题随便走进了公共化妆间。她嘚随便在圈子里出了名凌晨喝醉了光着脚在马路上跑步,上了头条有人骂她又炒作她只一笑而过。

已经红到不需要炒了啊助理愤恨鈈平,她倒十分平静

她也知道自己在逐年过气。倒也怪不得别人年轻时就洒脱,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宣布退出歌坛去结婚那时她才二┿五岁。一年后她又向媒体宣布恢复单身,亦没有给出任何缘由

很多人害怕,怕一退出就再也爬不起来漂亮的女明星那么多,几乎鈳以闻到她们皮肤上如新摘下的水果的清香气所以苏予樵会说,他一生中没有见过比她更洒脱的人

苏予樵待她宠溺,如同骑士在行吻掱礼之前的低头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心悦和臣服。即使做到大律所的合伙人他也会开保时捷跑车来蕙子的公寓为她洗手做羹汤:清炒蘆笋、桂花豆腐、菌汤银丝面。两个人都吃素于饮食和衣着上有着不合群的相同爱好。

饭后他们会坐在地毯上喝茶予樵只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泡茶的人走了神沸水焖过头,青叶显出苦涩的意味他知道她一向内在强大,如果有了会走神的事会处于连她的心也无法操控的处境。

蕙子良久才察觉到茶味的变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从矮几上摸过一个打火机。手工的锥香在博山炉里被点燃冉冉升起清馥的香气。她并未将那个打火机放回去反倒握在手心里把玩,任火苗在指间跳动明灭

“予樵哥,前些日子我在松山湖有个活動遇见一个人……”

这个打火机是几年前予樵定制的,取材于埃及神话的猫猫眼上镶了两颗蓝宝石。蕙子一见就喜欢说有一种英气嘚美。他不接话玩她放在地毯上的空茶盏,等着她说下去

但周围就一直沉寂,太行崖柏的烟雾徐徐从香炉里飘出来在室内笼成一副無形的纱帐,没有说出的话被锁在里面窗外已是蓝紫色的晚空,她的公寓在三十三层拔世的静,以至于底下分流的车水马龙微缩成萤吙落地窗没有关,夜风吹起白纱帘一角轻飘飘地扫在蕙子的脚背上。予樵一低头忽然就湿了眼眶。

他们都已经不年轻了他却在此刻想起幼年的蕙子,曾淘气到从扶手楼梯滑下他只是经过时一瞥,不知从哪里来的感应丢了满怀的东西冲过去接住她。

那么小还那么柔软撞在怀里,却也有一份沉甸甸的疼痛

大人们都说辛亏他反应快,他却愣怔着抱着蕙子怎么也不敢松手。直到后来想起和她相識一场,好像总是担着惊如同劫后余生。

蕙子妈妈是予樵祖母娘家那边的人一表三千里,也不知哪朝哪代的旁支血脉五服以外早已鮮少走动。予樵有一日放学回来见院子里的榕树下蹲着一个小女孩,眼皮下有一颗淡蓝色的泪痣背着手极认真地在看蚂蚁搬家。家里┅向客来客往他并不当回事,只拎了书包往玄关旁的楼梯走上楼写了一刻作业,他心中若有所动一抬头,却看见窗外多了一张小脸是那个有泪痣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树来正骑在窗外的树枝上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这里很危险你快下去。”

她不吭声没有束在辫子里的头发在无风天里也如游丝一般飘动着。后来他才察觉拂动它们的是自己的呼吸怎么会有这么细软的头发?

“那哥哥抱你进來好不好”

她盯了他片刻,不屑似的撇撇嘴身子一歪,倏忽消失在窗口予樵吓得失手扔了钢笔,急忙探出头去才晓得她并没有摔下詓而是攥着榕树的一丛气根滑了下去。

他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衬衫的背面被汗湿了一片天气并不热,孟春里甚至还余留一点寒凉他心裏一惊一乍,坐下来才觉得口干舌燥下楼喝水,他撞见那位小客人正被她的母亲训斥她穿一条白底黄花的春装连衣裙,当胸蹭了一大塊乌青的青苔污渍想来是老榕树馈赠的。

她的母亲一边数落一边掐她她倒不服气,头虽垂着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藏不住

“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苏嬢嬢这里做寿光看见你捣乱了。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一身弄得这个样子,一世拖累人的小冤孽……”

予樵有些听不下去他们家里别说打孩子,连句重话也是没有说过的一时间觉得难堪得很,祖母这时宽解说:“有什么大事小孩子总归昰爱玩的。予樵你带蕙子上去换件衣服吧。”

他于是知道了她叫蕙子

他牵着她的手上楼,从衣橱里翻出新买的长袖T恤等她换衣服时,他将小裙子拿到洗手间去搓洗新染上的苔痕,抹上肥皂轻轻一搓就掉了晾好裙子,他转头看见蕙子已经换好了衣裳小小的身子被籠在宽大的男生T恤里,下摆垂到膝盖位置他简直忍俊不禁。

他蹲下身替她挽好过长的衣袖翻过来才看见蕙子小小的胳膊上满是淤痕,還有月牙形的暗红色血痂

“看你,这么淘气不疼吗?”

他本来是嗔怪指尖点过她的小臂,蕙子本能地往后一缩电光石火间,予樵奣白了那些月牙形伤口的出处他心一堵,毛茸茸的碎发又拂动过来像春日里散漫的花粉,无端挠得人的鼻子有些发酸

予樵在大人的閑谈中拾起些许碎片,自此知道了蕙子的部分家事那些关于成人世界里的始乱终弃,将他原本对蕙子母亲的不满也冲淡了他不知道蕙孓母亲做什么营生,但从祖母生日过后这位远房的表姑倒是常把蕙子托付在苏家照看。

有时表姑出差好几天不来蕙子就在苏家留宿。

蕙子的小学和予樵的中学在同一方向自然也就由予樵骑车送她上学。清早起来予樵自己整理完毕,会先去蕙子住的客房收拾她的书包囷作业再拖蕙子起床,并帮她梳好双辫家中父母的工作忙碌,故此予樵总觉得自己对蕙子有着一份看顾的职责。

吃过早餐在玄关换鞋予樵一只手拎着两个人的书包。蕙子眼尖手一指侧兜:“这是什么?”

“给你换了新水壶你那个旧的盖子摔坏了,有些漏水”

“予樵哥哥也有新的吗?”

“对呀咱们俩是同款,不过我的是蓝色”

予樵低头看了看小书包旁的粉红色的水壶。

蕙子眼巴巴地望着予樵

那天放学后予樵有篮球赛,休息时拧开自带的粉色樱花盖子的水壶在场边加油的女生纷纷起哄,说看不出来苏予樵平日里不声不响嘚私底下却这么有少女心。

予樵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他向来是个温煦的人对物质上的事不太在意。既然蕙子说她喜欢蓝色的自己僦改用粉色的好了。

蕙子留在这里的睡衣是她母亲的一件旧衣服穿了不知多少年,领口松松垮垮的洗得颜色都没了。假日里跟着苏妈媽逛超市路过纺织区,予樵折回去拿了一卷织物放到推车里苏妈妈一愣,抖开来看是两套蓝色的小号卡通睡衣。

“给蕙子买的换┅套粉色的吧,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男孩。”

予樵本想说她喜欢蓝色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反而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随你吧”

苏妈妈从不愿在购物上花费过多的时间,继续往前走予樵也没有分辩,跟在后面推着车

后来在阳台上收衣服时,予樵先将蕙子的两套新睡衣挑出来叠整齐后放在她的床头。

算起来她一个月也就过来住上几天,买不买睡衣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只是想对她恏一点,连辫子都梳不好的小女孩如果以前没有人关心过她,至少现在有人记得她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蕙子念初中那年,予樵升入高中她个子长得飞快,站起来已经同予樵差不多高却还喜欢拖着予樵在楼梯口,像小时候一样光着脚贴墙站得笔直央人用铅笔给她标长高的记号。

“还差三厘米就赶上你了予樵哥哥今年都没有长个子。”

“都是给你操心累的你什么时候才肯乖一点。”予樵笑着拍了拍蕙子的头

予樵斯文,比同龄人更有一种持重的风度蕙子在学校犯了错,老师让找家长她总是拖着予樵当挡箭牌。为了圆她那鬼马精靈的谎话予樵要事先跟蕙子在楼道里商量好,才肯踏进办公室

最难忘的一次出糗,是蕙子念初一时

那次予樵狼狈极了,不知自己怎麼就成了蕙子的“小叔叔”惊得张口结舌,差点就在老师面前露了馅

每回领了训诫出门,蕙子总说下次不敢了可下次之后还有下次,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亏了予樵应变灵敏倒也没让大人们瞧出什么端倪来。

回家的路上蕙子在后座直夸他。予樵问:“我看起来囿那么老吗”

“勉勉强强吧,当小叔叔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己走,我老了载不动你了。”

临近夏天予樵真的给蕙子买了一辆蓝銫的女式自行车。

“我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小老头儿就是记仇。”

蕙子不高兴嘴角简直要耷拉到脚背上。

予樵不看她自顾自地讲解骑车的要领,再示范给气鼓鼓的蕙子看

其实不是他小气,实在是蕙子大了坐在他的后座上不像妹妹,倒像他班里的奻同学

蕙子的妈妈常常不在本市,后来干脆每个月打一笔伙食费过来让蕙子住在了苏家。

祖母到底年龄大了许多事情看顾不到。苏爸爸和苏妈妈都是科院的老师常常在实验室里待到深夜。蕙子第一次来例假都是予樵去超市买来卫生用品,默默地放在蕙子的枕头底丅

予樵心细,连家里什么时候少了卷纸、酱油都熟记于心他为蕙子置办贴身的物品,觉得是顺手的事情从来只觉坦然,将蕙子当成洳家人般熟稔的存在

那次予樵在超市里遇见一块打篮球的徐连,徐连跟他自小学就认识一路一起念到高中,两个人分选了文理科才分開徐连看了看他的购物车,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这个你都帮她买?爷们儿真是服了你”

予樵低头一扫,看见角落里彩色包装的学生裝小可爱脸不禁一红,拿一堆零食胡乱盖住

“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都不告诉哥们儿一声有人看见你骑车带她了。”

“众目睽睽呀你自己都不知道遮掩一下吗?”

“你不是独生子吗什么时候有了妹妹?也给我找个妹……”

徐连话没说完就捂住胃部蹲了下去苏予樵这一拳砸得毫不含糊。徐连在心里暗骂这人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大时予樵已经转头快步走了。

骑车回家的路上予樵莫名觉得烦躁。他想来想去当天便在网上给蕙子订了一辆女式自行车。

蕙子天性好玩半个钟头就学得像模像样。予樵不放心星期天又带着她将平時上学的路线来回遛了两圈。

星期一的早晨予樵出门就见蕙子背着书包,仍然守在自己的山地车旁

“骑你自己的车不好吗?”

予樵不悝会她推着车才出院门,蕙子就自动跟了上来他想过骑快点蕙子就会上不来,可这个小女孩不管不顾地在后面追着只要他不停下来,她就一直追予樵只好叹了口气,把车停在街边蕙子笑着跑上来,紧紧攥着予樵的校服袖子一张脸跑得红通通地说:“抓到了!”

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予樵把自行车的后座卸了他这辆车原本就没有后座,以前是为了带蕙子才去修车铺加了一副支架。好几年过詓这个多余的后座早已换过几次垫子。现在拆了下来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拆车座的时候蕙子一反常态,只瞥了一眼就委委屈屈地背着书包,推着自己的小蓝车出了院门等予樵骑出来时,蕙子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性子要强,不过这样也好她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嘛。予樵一路安慰着自己加快了蹬车的力度,心里想着或许会在哪个路口追上蕙子他一路上胡思乱想,没留神差点被一辆白色小轿车給撞了车主从半开的车窗里飞快地咒骂了一句,予樵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红灯。

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闯红灯对连没有车的街噵都要等信号灯变色才过马路的苏予樵来说。

不知道蕙子这个刁蛮的小家伙会不会好好过马路呢

那辆蓝色的自行车蕙子并没有骑多久。囙想起来予樵才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有和蕙子并肩骑行过不是他骑车带她,就是她追着他的车跑

暑假前夕,蕙子妈妈来了说要给蕙子办理转学,下学期就不在本市念了

予樵爸爸去北京开学术研讨会,妈妈要在学校赶国家社科基金的项目书家里只有祖母和予樵。侽孩从冰箱里拿了水果洗好垒在果盘里端出来。想起蕙子不爱吃苹果临出厨房时,他转回来多抓了一把她喜欢的荔枝

予樵闻言,剥荔枝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工作上认识的外地男人,蕙子妈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愿意再在外面四处奔波跑业务,所以打算结了婚就辭职带着蕙子搬去对方的城市。

予樵心里回想着残余的那点地理知识在脑海里画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线。

是海岸线近旁的城市从本市絀发,可以坐船也可以坐城际高铁。算上市内交通如果要去看蕙子,大概需要三个时辰

予樵看着蕙子,将剥好的一小碟荔枝放在她嘚手边

蕙子坐在地板上看两条虫子的搞笑动画,笑得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蕙子妈妈办完手续在要走的那天,蕙子却鈈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她的蓝色自行车。

予樵急得快要发疯蕙子又没有手机。盛夏天里他骑着车满大街找,把平日里蕙子爱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她们要坐晚上七点的高铁,天色渐渐暗下去予樵担心得眼皮直跳,生怕蕙子是不是在哪里出了什么意外

最后一圈他骑囙家,想着再找不到蕙子就打电话报警因为她消失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推着车进了院门还没有停稳,就听见客厅传来吵嚷的声音

蕙子回来了,站在楼梯口面对画着她身高线的那堵墙。蕙子妈妈手里拿着一个衣架劈头盖脸地朝蕙子身上打去。她也不打露肉的地方专抽蕙子被衣裤覆盖着的躯干。

蕙子大汗淋漓脖颈上黏黏的都是碎发,却倔强得一声也没有哭出来

祖母年迈,完全拉不住只能徒劳地在一旁叫蕙子妈妈停手。

“不想走也得走装什么清高?在别人家住了几年就看不起亲妈了是吧我这个当妈的有本事生你,也有夲事叫你死”

予樵突然觉得恶心,没来由地恶心

他在温柔的家庭中被教养长大,虽然不算是天真无知的小男孩可真实的阴暗面在眼皮子底下上演,他难过得像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煎熬了一遍

衣架再度挥下来,予樵没来得及细想就挡了上去感觉耳垂撕裂般剧痛。他穿着一件又轻又薄的白T恤从耳下到锁骨,立时肿胀起一条长长的红痕

蕙子急忙转过头,予樵这才看到她的脸为了不在母亲面前哭出來,她忍耐到咬破了嘴唇

如果一起挨打能分担你心里半点的疼痛,那该多好

一周以后予樵整理书架,从顶层的百科全书后面掉落下来┅个纸盒子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东西胡乱放过。他打开一看泡沫里垫着一个手工做的八音盒。样子很粗糙木板边缘打磨得不够岼整,金属机括也藏得不够好拧开发条,八音盒叮叮咚咚转了几圈发出的旋律有些走调,是《生日快乐》的音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忽然醒悟过来这是谁的杰作了。

他从祖母那里要到表姑的电话蕙子来接听时,他们分离才短短一周的时间予樵却覺得好像隔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声音都有些陌生电话那头闷闷的,不知道是蕙子哭了还是她感冒了。

“没劲本来想等着你生日那天洅揭晓的。予樵哥你这个人总是这样,一点惊喜也没有”

予樵宽容地笑了,笑到一半才想起来蕙子看不到

“你那天是做这个去了吧?真对不起”

他看过纸箱后面的地址,那是西城区的一家DIY作坊蕙子应该就是在那里赶了一天的手工,做出了这个八音盒

“道什么歉啊,真是的十八岁好好过,别每天都像八十岁的老大爷似的我妈说我了,挂了啊那什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那天我不一定能拿到掱机。”

挂断电话予樵才想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

他想好了等蕙子十八岁的时候,他要送她一份最好的礼物最好也是手工的。怹希望她的十八岁可以更自在也更自由,感受更多的爱和温暖

衣柜里很安静,被厚重的冬天的衣服簇拥着蕙子闷得满头大汗,却不想开门出去她是特意关上门又钻进柜子里的。

这样予樵就听不见外面愈演愈烈的吵架声了

有一次她梦见自己还在苏家,苏嬢嬢正在客廳里听京戏四周是那样宁静。予樵为了哄她吃苹果用小刀刻了一艘苹果船,切成方块的果肉填在挖空的红色船身里船就要刻好了,她却被卧室外花瓶砸地的声音给吵醒了

醒来的那一瞬间,蕙子对梦里的予樵说“快给我”话一出口心中立时清醒,反应过来这只是个夢

她知道去苏嬢嬢家需要三个时辰,可是她却没法再像小时候那样自然地去就好像母亲的那一顿打,还有予樵的那一挡把她心里很偅要的东西给摔碎了。

是在那时她才如梦初醒清醒过来认识到她和予樵的不同,她从来都不是苏家真正的一分子

她属于颠簸和流离,屬于客厅里残留满地的瓷片玻璃予樵只是短暂地一挡,就带上了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伤痕她给他的伤痕。

是那次她才恍然明白原来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也还有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十八岁,蕙子没有念大学她的妈妈再度离婚,蕙子也成了年不再是负担。蕙子妈妈搬絀去的那天甚至都没有告诉蕙子她的新地址。

母女俩住在同一个城市却可以像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蕙子买了新的电话卡思来想去,卻没有打给予樵

予樵在大学里换了专业,从工学院转到法学院苏爸爸和苏妈妈都是工科教授,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对法律有了兴趣不過他们家一向开明,也就随予樵的心意去

他换专业的目的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只是那个推动他换专业和想要保护的小女孩却在他的天涳里失去了踪影。

入学时予樵参加了电影社团每年学校都会举办一次电影节,予樵总窝在小小的调度室里管理放映

他不太爱走到幕前,大学里的女孩比中学时要开放得多予樵曾做过一场晚会的主持人,台下都是举着手机拍他的女孩他说一句她们就在下面起一次哄,弄得嘉宾开不了口予樵自己更尴尬,后来索性就不露面了

他们学校电影节在整个华南都很出名,常会有些小艺人来电影节助兴也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名气。电影节夜间娱乐的事不归予樵管此刻他坐在调度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一沓节目单不过是三天电影节晚間的露天表演,他向来不爱热闹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第一晚他回宿舍温习了一夜书第二晚在二院放映完他又回了宿舍。是夜无事可莋他遂将衣橱、书桌整理了一遍,又将寝室的地给拖了一遍

几个室友将近零点才回来,看见予樵仍在宿舍里端坐如老僧入定,都感歎予樵活得简直不像这个时代的年轻人

“老苏,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有代沟的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祸害自己啊,你穿上我爸的夹克峩都能管你叫老叔了”

笑闹间,小四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一边刷牙一边含混不清道:“真的,老苏你这两天不去太可惜了有一个唱跳的女团,简直太好看了领舞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池蕙子好像是叫池蕙子,对吧”

像很久以前柔软的碎发,又随风拂到了他的聑鼻前

他没有见过别人叫这个名字,纵使有人叫这个名字也不能算是真的。那些过去的倒影缥缥缈缈地显现出来令他眼前蒙上一层霧的幻境,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

第三天晚上下起了雨,露天晚会临时取消了

予樵还是撑着伞去了演出场地。空荡荡的体育场里殘留着各色摊位的支架和被雨水浸湿的节目单都泡在没来得及收起的红色尼龙地毯上。

予樵蹲下身捡起节目单。这一回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节目单上并没有蕙子的名字只在海报的一角露出她的半张脸。五官模糊不可细辨他却一眼就认出那张熟悉的侧颜。

这张节目单被予樵捡了回去用纸巾吸干水分后保存了很久。

当他开始补习娱乐圈的知识几个室友都吓得大跌眼镜,以为苏予樵失了魂魄不嘫怎么会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可惜那个女团并没有火起来蕙子很快又失去了音信。

予樵大学毕业这年祖母去世了。予樵和相熟嘚学长回临海创办了自己的事务所这一年他首次在媒体上看到蕙子的消息,却是丑闻

她以这样的方式崭露头角,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蕗媒体的镜头里蕙子比从前瘦了很多,个子高高的纸片人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他开始能频繁地隔着屏幕看到她,可看到她也只覺得难过

有一个视频曝光她醉酒后疯疯癫癫的,凌晨在马路上光着脚跑步评论里笑她是炒作炒疯了,可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十伍岁时就是一个体面的人,会在挨打时为了不哭出来忍到嘴唇咬破出血的人。

可视频流出来那个撒着酒疯,在马路上狂奔的又的的確确是蕙子。

他赢了越来越多的官司被更大的事务所挖去。不到三十岁他就接了日化业内第一大公司的收购案,谈判做得十分漂亮怹和对手锁在会议室里几天几夜没有出来,意志力熬到透支烟灰缸里烟头如山,予樵却越发精神整理领带如同

华山之巅周围云雾缭绕,朝阳還未升起万籁俱寂,偶有几只白色的大鸟嗷鸣着穿云而过

白月光身着劲装铠甲,手提一把长柄宣花斧乌漆长顺的秀发被高高束起。她眉目微蹙双眼炯炯盯着对面二百米远之处,矗立在这终年无人之境的玄铁大门

相传这是世界极北之地最后一块玄铁,又取来无限接菦地心的熔浆经过了九九八十一天才锻造而成。此门坚硬无比刀剑不破,每年华山论剑之期才是此门大开之时。届时里面会放出世仩多年难遇的珍兽如果驯服此兽,那么它就将终身效忠于你所以每年的华山论剑,武林豪杰齐聚华山不止是为了参加竞逐武林盟主嘚比武大会,更是希望有缘目睹甚至亲自获得一头这样的珍兽

白月光面前的玄铁大门缓缓开启,一道刺眼的圣光从门内泄出白月光微微眯眼,一条拖着长尾巴的生物背光站在大门之处身后传来千军万马的声音,各路武林人士全部一拥而上白月光微微侧头,她感到身後的人马已经越靠越近来不及了!还没看清今年的神兽是什么东西,不知驯化度如何如果是特别凶猛难驯化的上古神兽的话……

白月咣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宣花斧,腰间系的乾坤袋里药水加成分量还够身上几瓶丹药也能在关键时刻迅速回血。实在打不过还有最后一条蕗,三十六计跑!上个星期刚在朱雀岛得到一匹进化优良、速度如风的汗血宝马坐骑,逃起命来总能保住小命一条

白月光不再犹豫,雙手抡起长柄宣花斧冲着那条神兽砍过去斧头的寒光一闪,她使出了攻击力最大的一招这一斧几乎用尽了真气。斧头劈过时闪过的金咣与门内露出的光合为一体一时间天地晃成了一片金色,比太阳的光芒还要耀眼华山之巅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忍不住用双手遮住了双眼白月光透过指缝,在强光之中勉强看到那只神兽似乎毫发无损

神兽向白月光移动,如鬼魅幻影般的速度还未等人反应便已經迅速地出现在白月光面前。白月光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的大脑“嗡”的一声,金光炸裂

此时,一道雄浑苍凉的男低音在上空响起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眼泣能出珠玩家一线天神功盖世,傲视群雄在华山之巅捕获百年难遇神兽鲛人一条,特此恭贺”

刺眼的光渐渐柔和下来,不远处朝阳已经露头。白月光不敢想象百年难遇的神兽竟然这么容易就获得了。上个星期游戏官网仩才发布了新珍兽鲛人的信息这么快就被自己得到手。白月光看了看自己的血槽竟然一滴没损。

她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鮫人此刻低眉顺眼地俯首在她面前。还是条雄性鲛人这太难得了!

这条鲛人眼神冷漠深邃,光裸着的上半身如雕刻一般堪比T台秀上的侽模啊!白月光吸了吸口水,这回赚大了天天有这么个俊美男仆跟着自己打架刷任务,命运简直对自己太好!也许是常年生活在大海深處鲛人上半身的皮肤显得异常白,下半身的鱼尾巴在山顶朝阳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白月光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面前席地而坐的鲛人的头頂,头顶的湿发已经半干软软地垂到腰间接连鱼尾处。

咦为啥鲛人的头顶是温热的?就好像伸进了一盆热水里……

白月光吓得缩回手却不料沾了一手的液体。自己只是把手放到鲛人头顶这湿漉漉的液体不会是脑浆吧!

想到这里,白月光咽下口水缓缓地低头,只见媔无表情的鲛人此刻忽然抬起头来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头顶如泉眼般汩汩流淌出鲜红的液体

白月光尖声大叫:“啊!”

极富少奻感的粉色系房间内,墙上贴满了各种明星的海报、游戏的画报白月光喘着粗气拥被坐起,惊魂未定眼神茫然,好几秒钟才重新聚焦

认清是自己房间后,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还好是梦都怪自己昨晚上玩《梦回武林》玩到太晚才睡,结果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白月光搓搓自己的右手,怎么是湿的

她抬手一看,自己手掌果然是湿的再一扭头,只见九岁的弟弟白颂此刻正蹲在床边手捧┅盆水满脸无辜地看着她……

厨房里,白母在做早餐一大早就忙得晕头转向。

“老白!过来帮我洗个碗!”

白振华此刻才刚在沙发上舒展开来准备看早间新闻听见白母的呼唤举着遥控器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白振华迅速行动穿好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里,探出頭嘴里囫囵着装傻回喊道:“什么?你刚刚说啥我在刷牙没有听到!”

白振华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白母始终没有再次答话白振华放松了,耸起的肩膀也卸下劲儿来

就当白振华放下警戒之后,一道平地惊雷白振华只觉得耳膜一紧。

“白振华!沙发都被你坐热了!半个小时之前就看你进洗手间刷牙!你嘴巴比天大吗为什么还没刷完?你是该好好刷刷你满嘴的谎话!”

厨房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傳来白母摔打着继续做早饭。

白振华认命地跑去厨房赔礼道歉这场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战争几乎都以白振华惨败道歉收场。

“我就看個新闻了解了解当下的时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很无奈的。”

白振华不敢正面顶嘴只敢小声碎碎念叨着走进厨房。他倔强固执只有面对白母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看看!你关心白宫门口种了几斤萝卜,还不如关心关心现在大蒜多少钱一斤!这个家没了我兩个孩子早晚被你饿死!”

无奈,新闻是看不成了面对白母的吼骂他也不敢还嘴,只好认命地在厨房帮忙

“姐姐!放了我!放了我!峩再也不拿你做实验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颂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他手脚并用地从白月光卧室爬出来仿佛身后的是洪水猛兽。

白月光紧跟其后一手抱着水盆,另一只手迅速精准地掐住了白颂的后脖颈她目眦尽裂,面露凶光威胁道:“温水实验?好今天峩就让你与温水好好的亲密实验!”

说着白月光直接将白颂的头往水盆里按。

白家父母在厨房听见声响连忙跑出来。白颂见到救兵在瘋狂呼救。

白母在围裙上蹭蹭手皱着眉头训斥道:“月光,你都多大了还跟弟弟过不去!一大早这样打来打去像什么样子!”

白月光聽到这话气得怒目圆睁,反问:“我跟他过不去”白月光狠戳了一把白颂的后脑勺,放开他说道“你们自己问问他都干吗了!”

白颂鉯光速离开白月光,躲到白振华身旁可怜兮兮辩解:“我只是做实验呀。”白颂抬头双眼饱含纯真地凝视白振华,奶声奶气问“爸爸,你不是说过要勇于探索科学的奥秘吗”

白月光忍不住了,白颂又在仗着自己的年龄卖弄纯真

“说清楚!做什么实验!”

白颂被白朤光的吼声吓得一抖,立马抱着白振华大腿说道:“我在网上看到国外的实验说是将一个睡梦中的人的手放入温水中,他就会尿床我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白颂的声音越来越小,白月光依旧气呼呼但是表情间多了些揭穿阴谋的得意和骄傲。本以为爸妈会将弟弟臭骂┅顿然后罚他几天不准吃零食。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白振华蹲下身来双手搭在白颂的肩膀上,表情颇为认真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纠结了很久。白母也脚步匆匆地冲进了白月光的卧室

白月光在一旁狂点头,不管爸爸接下来怎么訓斥白颂都是对的!早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白颂了

“这个实验……成功了吗?”

白月光双腿一软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白母抱著一团被子从白月光的卧室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庆幸。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我摸了摸床是干的!”

白月光快要气得晕厥,白颂作为人类智商的重灾区看来不是没有缘由的

白母抱着被子送回房间,白父充当和事佬推着白月光和白颂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早餐。

鸡飞狗跳的一个早上终于安稳下来。

在白母的监督下白振华缩着脖子将早餐一样样从厨房端出来摆在餐桌上,白月光洗漱完毕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鬓发还湿着一缕贴在脸颊。白颂挺着小腰身坐在最靠外的椅子上脸上有些惆怅的神情,双眼望着窗外发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这并没有影响白颂思考人生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仙风道骨般摆了摆手

白月光是懒惯了,屁股一旦坐下来就如同千斤坠于是姐弟两人,一个仿佛灵魂出窍要坐化登仙一般另一个装聋作哑,眼观鼻鼻观嘴

白母只好自己站起来去开門,叹气道:“养了一双儿女还不如领养一对猫狗。”

白月光听到关于宠物的话题一秒钟破功,她就是学动物医学的!她得意地开口炫耀自己的知识:“猫狗不可以养在一起很麻烦的,我们上课有讲过”

白母扫过一记飞镖眼,白月光恨不得马上咬断自己的舌头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说过,双手揪着自己睡裤上的绒毛

白母开门时没看到人,只看到一束火红鲜艳的玫瑰花白母一愣,白振华深受艱苦朴素的革命精神影响多年最喜欢的服装就是中山装,最喜欢的装饰品就是胸前口袋上插的钢笔帽儿他肯定不会搞这套小布尔乔亚嘚做派。

正当白母发愣之际那束庞大的玫瑰花直接塞到白母手上,花束后面露出了纪旭的头以及纪旭脸上不可忽视的五指印。

“这……”白母一时不知所措

纪旭看清来人是白母时显然也受到了惊吓。

白父跑过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纪旭站在门口,自己的夫人手中捧著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白父二话不说抬起左脚准备抄起自己的拖鞋,纪旭吓得结巴赶紧探头进屋喊道:“白月光!你的东西又被快递員错送到楼上我家了!你下次不要再弄错了!别老让我收这些东西!我差点被我老子打死!”

说完,纪旭风一般地逃走了

白母关上了门,审问大会开始

白月光也有些茫然,这束花的来历她也毫不知情

白父严肃地问:“这花谁送的?”

白月光无辜地耸耸肩:“我怎么知噵从它被送过来我连碰都没碰过!”

白父走到餐桌前坐下来。白母倒还好只是说道:“女儿都上大学了,被几个男孩子追也不是什么壞事”

白父把脸一撇,不屑地冷哼一声从小到大白振华对白月光有过各种不满意,学习不好智商不高,不务正业在街坊们的谈资“孩子排行榜”上是万年的倒数典型。可是在父亲的心里似乎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拿来配自己的女儿也差了一大截。

万物归为一一才是卋界的起源,才是任何美好的事物的起点返璞归真也为一,无须多修饰好事仅成双,月光本身即是美好的最高级虽然白振华总是说兒女的名字是随口起的,因为好写可他打心眼里是切切实实地爱着女儿,生怕任何人来伤害她

在满满一捧花中,白母发现了其中的卡爿抽出卡片打开。

白父刚想率先拿过来看白母瞪了白父一眼,白父悻悻地收回手卡片被直接递给了白月光。

白母感慨道:“现在的婲样还真是多想当年你爸追我的时候就送过我一个手电筒。”

白父对白月光说道:“念出来我听听。”

“每一道午夜敲钟都加深一层峩对你的思念每一缕清晨阳光都提醒我你美丽的微笑。月亮是你的眼银河是你的眉,它们的组合令我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我愿做┅只漂泊的小船,摇晃在你荡漾的波心金融系孟鑫。”

“孟鑫”白月光重复,似乎在努力回想

白振华强行将白月光的思绪拉回到餐桌上:“快点都过来吃饭,一捧草叶子有什么好惦记的!”

白母闻闻玫瑰的香气顺手插进客厅茶几上的花瓶中,说道:“多香的花也鈈知道你哪来那么多的气!”

白振华用手中的筷子敲敲白颂面前的餐盘,已经仰望阳光一个世纪之久的白颂才转过头来

白母坐下,教育噵:“做什么事情都要专心总这样溜号儿,怪不得成绩总在班里排倒数”

白颂摇头,语气深沉:“人的感知力怎么可以和成绩相提并論我对周围的事情一清二楚,你们用五感而我用灵魂接触这个世界。”

一旁的白月光打了个冷战:“一大早别讲鬼故事”

白颂无奈歎息:“庸俗!姐姐?”

白月光叼着一根油条嘴里顾不得搭理弟弟:“嗯?”

白颂:“你可真是庸脂俗粉”

白月光也不恼,耸耸肩鼡下巴指客厅茶几上的那束花,用力咽下嘴里一大口东西说道:“庸脂俗粉市场行情也不错”

白颂无奈地摇头,眉头微皱一脸的苦大仇深,似乎一个半百的老人白颂略带沧桑地感叹:“莎士比亚说过,若一个人的思想不能比飞鸟上升得更高那么这将是一种微不足道嘚思想。”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没有知音。或许还有眼看着身边与自己一脉相承的人显露其低劣的素质。”

说完白颂拿起桌上的犇奶杯,举杯示意大家:“你们随意”然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桌上其他三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白颂剥鸡蛋壳时被烫得龇牙咧嘴,然后动莋笨拙地不停把手指放到嘴边吹气

白振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提道:“月光爸爸不反对你玩网络游戏,但是不要乱交朋友!互联網上认识的人都是坏人!”

白母一愣开口道;“你不是也……”

话到一半被白振华强行打断:“我什么我,我是个开明的父亲快吃饭,一会还要上班上学!”

白月光一头雾水白母也只好噤声。

“纪旭!你给我站住!”

白月光松松垮垮地扯着个纯色布包刚出门就在楼噵里看见纪旭也正好出门。冤家路窄早上纪旭偏要把那个“烫手山芋”送到自己家里去。

纪旭做贼心虚看见白月光扭头就跑,假装听鈈见她的呼喊

白月光跑着冲过去,纪旭也加快脚步二人你追我赶,在楼道里上演极速狂奔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穿着锃亮的皮鞋打著小领结,一边还要护着精心设计好的发型的纪旭很快就被逮到了

白月光揪着纪旭肩膀,瞪着大眼睛问道:“你跑什么”

纪旭神色慌亂,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星期一啊你别把我的衣服揪皱,我今天还约了人呢!”

白月光不撒手非要讨个公道。

“你明知道我老爹的脾气还敢把那么扎手的一束花送上门来!好啊纪旭,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热心肠呢”

纪旭扭着身子试图挣脱开白月光的手,哭丧着臉说道:“姑奶奶我求求你快放手吧我的外套一会儿都要被你揪出包子褶儿了!你老爹脾气倔,那也赶不上我老爹脾气暴啊!”

纪旭把臉往旁边一侧让白月光看:“你看看我脸上这爱的烙印,我老爹一大早收着那捧花之后还以为是给我的他老人家直接打开花上的卡片看,看见是男的送来的时候头顶都直窜火苗!”

白月光“扑哧”一声笑出来:“纪叔叔的头顶不是早就……”

“是啊,没准就是经常被峩气得冒火烧没了!”

正当二人对峙之时,忽然一道清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白月光吓了一跳,二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林南风。

林南风剛出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纪旭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还不忘卖惨和添油加醋地暗踩白月光以白月光的智商當然听不出来。

林南风就是有那种医生的气质即使日常没有穿白大褂制服,身上也干净得过分气息就像是医院里走出来的。

林南风看叻一眼白月光紧攥着纪旭衣服的手只淡淡地说:“放手。”

白月光向来怕他闻言立马听话地放手乖乖站好。纪旭脸上得意到底是哥們,林南风还是向着自己

林南风:“女孩子疯疯癫癫的,不好看”

白月光低头,纪旭更加得意他正了正领结,正色道:“还好你碰仩我我是绅士,从不对女孩子动手你也是,淑女一点行不行?”

林南风一本正经也跟着点点头:“纪旭说得对”

得到了林南风的肯定,纪旭在一旁更加得意了

林南风:“既然如此,绅士肯定不吝于小小地补偿淑女吧”

纪旭正在兴头上,直接点头

林南风使了个眼色给白月光,白月光顿悟拍手大叫:“我同意,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原谅你,我们和解!圆满!”

林南风看似公正地帮腔:“好既嘫双方都无异议,那这件事就这样吧”

白月光:“纪旭,明晚上《梦回武林》把你那两株顶级昆仑仙草炼制成的珍兽滋补丹给我,就仩回你打了漕运副本得到的”

纪旭惊得瞳孔放大:“等等,我什么时候同意了”纪旭不知什么时候被绕进一个局里,怎么情势变成了怹给白月光道歉给白月光补偿,一开始不是林南风主持正义帮自己数落白月光的吗

纪旭:“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这宝贝!我得到后洎己都舍不得用!”

白月光:“爆率这么低的好东西,系统当然会公告了!我这几天偷偷跟你好久了看你一直在朱雀岛晃悠,肯定是想捕个更高级的珍兽宝宝再用滋补丹还有华山之巅你也报名了吧?也是想去玄铁大门凑热闹吧这么小气,肯定舍不得把这好东西用在你現在带的资质一般的玄翼龙身上!”

纪旭背后直冒凉风看着眼前像只小狐狸一样觊觎自己宝贝的白月光,现在她身后还有一只老狐狸帮腔他今天算是栽了!

林南风对白月光问道:“去学校?”

林南风轻推白月光的背手却始终没有抬到肩膀上来,二人无视纪旭径自前行

“刚好顺路,我送你”

林南风自从读了研究生之后,林妈妈就给他买了一辆小型的代步车楼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经常蹭他的车坐,怹也习以为常了偶尔会顺路带个人。

白月光和林南风并肩走了出去纪旭这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也捎我一段!”

林南风连头也没回答道:“改天吧,你不顺路我现在赶时间,不好意思了”

等到林南风和白月光走出了楼道,纪旭才反应过来!

哪里不顺路了今天煋期一,白月光去学校他也是去学校的啊!两个人都去同一个地方,怎么就一个顺路一个不顺路了

还有,医院和学校明明是两个方向!

纪旭得出结论后只好垂头丧气背着包自己小跑去赶公交。

夜晚繁华的临安城已被温柔的夜色笼罩,远处的皇宫高屋建瓴城隍庙前喧闹非凡,街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茶肆灯火林立,主街里的小巷子中甚至还藏有醉生梦死的烟花之地不过这些都是游戏的NPC(非玩家角色),偶尔有几个完成任务的玩家在里面穿梭

《梦回武林》所谓的任务是不限制男女的,做任务的过程中要化身怡红院里的头牌变身成婀娜多姿的花魁招揽恩客,赔笑陪酒男玩家要想做任务,都只能耐下性子乖乖讨好恩客NPC(非玩家角色)从而杀掉他获得剧情任务中的密信。

夜晚的临安城上空几道快得像鬼魅一样的黑影使用轻功在屋顶上跳跃穿梭。

几下这几人便已经跳到了红墙黄瓦的城墙底下,避开巡逻的禁军众人轻巧地围聚在一个隐蔽的转角处。

白月光现身她在游戏世界的名字叫“一线天”。一线天对着身边紧跟着洎己名为“幺幺八八”的女玩家赞赏道:“不错啊,现在已经能跟得上我了”

这个“幺幺八八”是自己最近新收的女徒弟,白月光不想收徒况且在他们所在的游戏战区里,白月光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梦回武林》满级120级,白月光119级PK榜上数得上数的人物。

可谁知这個幺幺八八当初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整天黏在自己身边,就差一线天去茅房拉屎也要跟着了白月光119级,幺幺八八只有四十几级有些野外场景幺幺八八级别太低去不了,可为了跟着白月光她竟然硬闯白月光眼看着幺幺八八被野外的怪一巴掌就拍掉一半血,到了朂后白月光实在看不过去主动帮她恢复满格血。可白月光的职业是匪帮主要是外攻型角色,根本不擅长加血可无论怎么劝,她都不肯走被怪拍死了之后还是千里迢迢地寻过来。

最后白月光无可奈何,在与幺幺八八进行了一次深刻的谈话之后幺幺八八成功地晋升為白月光的首任弟子。

纪旭在游戏里名字叫“百花丛中过”游戏里他跟白月光是一个帮派的,经常混在一起做任务

百花丛中过:“皇宮刺杀任务现在做不了,明天才开放”

帮主“剑指苍穹”:“好,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们在这里集合,一起去刺杀奸臣高丞相”

另外两个人也是同帮派的,大家都没有意见之后就各自撤了

纪旭去找游戏里娶的侠侣,而白月光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白父泡着脚坐在电脑湔,一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时不时在键盘上点来点去,双目炯炯地盯着屏幕

白母走进房间,见白父坐在电脑前当网虫她摇摇头自己爬上床,慢悠悠地说道:“听说有个网戒中心真应该把你和月光都送进去管一管!”

白父充耳不闻,只是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

游戏中,野外的活死人墓中寒玉床上,一线天带着幺幺八八在终年冰封的冰床上追着人畜无害的野怪寒玉床上的怪都很温柔,从不反击不论自己被砍多少次,头上的血条都丝毫不减玩家的经验还会成倍增长。但是每天只能进来修炼一次一次半个小时,还要买门票才可以进来修炼

经过不懈努力,幺幺八八终于从四十三级升到了四十四级

一线天:“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幺幺八八:“还囿两分钟,别浪费艰苦朴素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白月光在电脑前汗颜她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个幺幺八八到底多大年纪,有时候说出的话年代感十足

一线天:“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这周五晚八点我成亲,到时候来月老祠后面的沧月广场观礼会有花轿游街。”

幺幺八八本来还在抓紧最后一秒时间打怪看到一线天发来的文字时她忽然停下了动作。

幺幺八八:“什么你要成亲?”

一线天:“嗯过段时间的华山论剑是可以夫妻参赛的,而且玄铁门后爆出的珍兽也允许侠侣帮忙捕捉成亲找一个侠侣帮帮忙,比自己一个人好很哆”

幺幺八八:“网上的坏人多!”

一线天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没关系的,那个人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只是凑在一起互相幫忙做任务。”

幺幺八八:“我见过吗”

一线天:“应该见过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上次我带你围观过一次PK赛,当时有个还蛮厉害的剑客角色就是那个人。”

幺幺八八很久没有回复白月光还以为对方掉线了,绕着她转了好几圈

幺幺八八忽然蹦出几个字:“别轉了,头晕”

原来对方一直在线,尴尬

幺幺八八:“他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怎么保证他找你只是玩游戏组搭子?”

白月光发了一個流汗的表情:“放心啦那个人在学校追我好久,不过我还没有答应大家还算是熟人啦。”

幺幺八八:“追求你这小子肯定没安好惢!肯定是想从线上打入到线下,好一个虚拟突围到现实的计划!我肯定他一定是故意和你成亲的!”

白月光懒得和幺幺八八继续胡扯朂后说了一句:“总之我请帖都发出去了,全区相熟的朋友都会过来他也是119级的大号,那天来的人肯定不少你也不要乱猜了,今天太晚了我困了,先下了拜拜。”

说完一线天的身影忽然在幺幺八八的面前消失了,好友列表里的头像也成灰色了

白月光打着哈欠关仩电脑钻进被窝,这个幺幺八八真是个怪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成亲的事这么激动。

另一边主卧里,白振华也关了电脑他似乎囿什么心事。起身时竟然忘了自己的双脚还插在足浴盆里一个踉跄,连人带盆直接翻倒在地

白母吓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见白父狼狈嘚样子想骂人又生生憋了回去。

白母数落道:“你钻进电脑里得了!多大的人了玩个小孩子的玩意儿魂儿都被勾走了!”

白振华似乎沒听见似的,心事重重地端着足浴盆走出卧室

虽然游戏里的成亲都是虚拟的,可新婚前夜依然并不平静

星期四晚上,白月光一上线就收到了徒弟幺幺八八的信息

白月光坐在电脑前张着大嘴巴很久都没合上,这是什么情况

她连忙跑到驿站然后迅速传送到月老祠。一到滄月广场呵,来的人还真不少!幺幺八八就是一个四十几级的小号根本没这么大的影响力,她究竟跟谁结婚了

白月光在人群之中找箌了身穿大红嫁衣的新郎和新娘,迅速私聊过去

一线天:“成亲的人是谁?”

幺幺八八:“嗯我抢先你一步和你的侠侣成亲了。而且鉯你的名义通知了帮里的所有人来观礼”

幺幺八八:“我搭进去不要紧,关键是你不要跟陌生人乱搅和人心不可测啊!”

一线天:“伱在说什么?我不认识新郎啊”

月老的声音响起,提醒众人要转场去礼堂拜堂了来不及再说什么,幺幺八八忽然被放进了一抬花轿里新郎也骑上了枣红色大马,一队礼乐吹吹打打众人朝着沧月广场的礼堂走去。

白月光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忽然手中的鼠标怎么也滑鈈动了。白月光急得不行她还满肚子疑问呢!直接跑出房间冲进父母的房间。

“妈妈!你们房间的鼠标借我用一下!”

说着直接走到了囸在用电脑的白父身边白父吓得一抖。白月光看到电脑屏幕时愣住了……

这熟悉的界面这熟悉的场景……

大红花轿,沧月广场左上角玩家头像旁的名字,以及白父还未来得及关掉的游戏中的对话框

幺幺八八,幺幺爸爸月光爸爸……

白月光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鼠標再次使用的时候竟然神奇的能用了

白月光有气无力,她跟在花轿后面来到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喜字的礼堂。礼花已经放起来系统公告上也通告了:“恭喜玩家幺幺八八和高柳乱蝉嘶心意相通,彼此爱慕今日在月老祠前喜结良缘,成为夫妻”

婚礼庆典已经開始,新郎是个白衣药师衣袂飘飘的样子还挺仙风道骨。

月老就位新人站在了月老面前,众多观礼嘉宾纷纷围了一圈白月光站在最湔面,心里五味杂陈

天刚放亮李爱党的家就亮起了燈光。在平安区这几栋住宅楼里他们家的灯每天都是亮的最早,熄的最晚

这是六层楼的顶楼,而且还靠着西房山屋子不大,建筑面積只有五十多平方米八十年代初盖的时候叫一室半,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房间加一个小房间大房间也不大,十多平米放张双人床,也僦没有什么地方了小房间更小,一张单人床加上一个书桌屋子就已经满满的了。这套房子换到李爱党的手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户人镓,屋子破旧不堪好在李爱党能干,把小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一遍尽管家里穷,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收拾得还算干干净净,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正经的过日子人家。

李爱党今年四十七岁原先是纺织厂的保全工,技术上有一套从青年点抽调回城就在纺织厂干,叺了党当了劳模。四年前工厂解体他也失了业,靠蹬三轮车维持家里生活

李爱党看了看墙上那架老式的金杯牌挂钟,五点十分他想起床,被身边已经醒了的妻子周春华拦住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蹬一天车很累的我起来做饭。”妻子说着起身穿衣服

李爱党的妻子也是原纺织厂的挡车女工,工厂解体后回到了家几次到社会上找工作,都因为年龄大没有什么技术而被用人单位拒绝,她就一直槑在家里看着妻子到厨房里做早饭,李爱党也没有心思再睡觉他只是躺了一会儿,脑子里核计着白天要拉多少活当墙上的那架挂钟當当地敲了六下,他赶忙起身穿衣服下地,来到了厨房

妻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摆在了饭桌上有一大碗昨晚剩的大米饭,有两个热饅头两盘咸菜,还有两个煎的鸡蛋一小盘香肠。李爱党没有马上坐下来吃饭而是小心地推开了儿子的房门并轻声叫道:“文勇啊,赽起床吧!你妈妈已经把饭菜都做好啦!”

睡在小房间里的儿子李文勇听到喊声“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用手揉了揉还没有唍全睁开的眼睛嘴里叫道:“爸,几点了”

看着小书桌上堆满的书和本,李爱党心疼地说:“六点钟了快吃口饭,好去上学”

儿孓点点头,忙着穿衣服

父子俩坐在饭桌前吃早饭。李爱党端起昨天剩的那碗大米饭大口地吃起来,并大口地吃着咸菜妻子把一个煎疍和几片香肠放到了他的面前。他摇摇头又把煎蛋和香肠推到了儿子的面前。

儿子看着爸爸什么也没有说,又把煎蛋和香肠推到了爸爸的面前看着懂事的儿子,李爱党说话了:“文勇啊你把这些东西都吃了,你念书累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说着又把鸡蛋和馫肠推到了儿了的面前。

“爸我的那份已经吃了。这是你的你每天蹬车很辛苦,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呢”儿子心疼地说着,又把鸡蛋囷香肠推到了爸爸的面前

看到父子俩这个推劲,周春华有些受不了她叹了口气道:“你们就别推了,我争取尽快找个工作多挣几个錢,家里的饭菜还会好一点”

说话的工夫,父子俩都吃完了早饭而那个鸡蛋和香肠,谁也没有动

李爱党没有像往日那样吃了饭就下樓出车,而是回到了屋里在一个抽屉里翻着东西,翻了几下也没有找着。妻子跟他进来了不解地问道:“你找什么呢?”

李爱党说:“我过去放在抽屉里的劳模证书哪去了还有那时我交党费的收据。”

“我看那些东西也都没用了在抽屉里碍事,就都收拾走了”妻子说。

“什么你把那些有用的东西给扔了?”李爱党顿时瞪起眼睛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和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妻子知道他这是偠发大火,于是赶忙说道:“没有扔是放在别处了。”

“快快给我找出来。”李爱党大声地说

“找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工厂不是嘟黄了吗”妻子边说边在床下拉出一个老式的木箱,在里面翻腾着不一会儿,找出了两个鲜红的劳模证书还有几张收据,递给了李愛党

李爱党接过红皮证书,用手小心地抹去了上面的灰尘轻轻地打开,里面有他年轻时微笑的照片和鲜红的发证机关的印章看着这勞模证书,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主席台上胸戴大红花,手捧劳模证书时的激动情景尽管这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想起来还昰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幸福。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合上证书冲满脸疑惑的妻子说道:“这证书有用啊。我昨忝蹬车的时候拉了一个挺有钱的女人,她的女儿和另一个挺有钱的女人的女儿今年都上初中家里离学校挺远,他们家本来有车可这兩个女孩呢,却偏偏晕车又不会骑自行车。再说骑自行车家里又不放心就想找个三轮车,长期接送孩子上下学可对蹬三轮的又不放惢,干这活的也是什么人都有人家毕竟是女孩呀,又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她是无意中和我说这番话的,我一听就说我拉你们的孩子上丅学吧,我是劳动模范还是共产党员。那女的一听愣愣地看着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我就说,我明天就拿证书来还有我交党费的收据。她见我说得认真就同意了。如果我能拿出这些证明来她就用我,每天准时接送孩子上下学风雨不误,每月六百元先用我一姩。妈呀这六百元真不少啊!一年去掉假期就是六千元,文勇的学费就都够了你说,这证书不是很有用嘛”

听了丈夫的一席话,周春华也十分高兴她说道:“这真是好事,老天也是有眼文勇上高三了,吃的用的都需要钱。有了这个主道家里开销就好多了。”她说着赶忙找来一个布袋将证书和收据装在里面,“他爸这东西你可揣好,别丢了见了人家,好好说话”

“嗯。我知道”李爱黨把证书放到怀里,然后来到外屋儿子李文勇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学。李爱党走到儿子的跟前“爸知道你今天登校,明个开学开學了,需要钱”他说着从衣服特意缝制的里怀兜里摸出一张百元的票子和两张五十元的票子,又从右裤兜里摸出十张十元的票子放到叻李文勇的面前:“这是三百元钱,拿去交学费和书费要是不够,你跟李老师说一下再容我一两天,我会给补齐的”他说完转身要赱,刚走了一步又马上回来他从左裤兜里摸出一把破旧不堪的零钱,有两元的一元的,还有五角的他用那双粗糙的手,认真地数着這些零钱然后放到桌上,“这十元零钱是你中午和晚上在学校食堂吃饭的钱。你都高三了关键的时候,这么老远的中午就别往家跑了。五块钱一顿饭也不算少了,能吃肉你就尽量买点肉菜。爸没什么文化但知道你现在学习累呀!要补一补。”

望着桌上这些钱儿子李文勇的心情十分难受。他知道蹬三轮车的爸爸每天中午只吃两个馒头一块咸菜他靠蹬三轮挣的钱供自己读到了高三,实在是不嫆易呀!他本想说不要爸爸钱可是他无法开这个口,开学了就是要交钱呀。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爸爸慈祥的面容心里暗暗地说:爸爸,你放心吧儿子会好好读书的。儿子会用优异的学习成绩来回报您的养育之恩。

李爱党也深情地看着儿子满意地点点头,他拿上兩个馒头又装了一大塑料桶的凉水,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章丽丽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爸爸。爸爸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这位襄安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多年来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就是早晨看文件女儿很少到他的书房来,特别是早上现在见女儿进来了,章阳放下叻手中的文件关切地问道:“丽丽,你今天是开学吧”

“不是开学,是登校明天正式开学上课。”女儿回答

“嗯。那也是一回事”章阳点头。

“爸我想求您一件事。”女儿开口说道

“求我事?丽丽又是你们学校哪个老师,哪个领导的什么乱事吧女儿啊,爸爸这个组织部长可是讲原则的。你一个小小的学生可不能乱管社会上的事。”章阳一开口就是教育女儿的口气。

“爸瞧您都说哪去了。高中两年再加上初中的三年,我什么时候管过别人的乱事你说说?”女儿不高兴地问爸爸

经女儿这么一说,章阳还真细想叻一下他马上改变了口气,“嗯我女儿还真算懂事,这些年还真没给爸爸揽过什么事而且,你自己也没有什么事爸爸没跟你操什麼心,你真是爸爸的好女儿”章阳说到这,用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他很少跟女儿亲近,这样的动作也是少有的

“爸,那我这次求您的倳您答应啦?”女儿问

“要是你的事,爸爸就答应”章阳微笑着点头答应。

“爸爸要开学了,我想求您找学校领导我要调个座。”

“什么你要调座?这么大点的小事也要找我这位市委组织部长?你真是个孩子开这么大的玩笑。”章阳说到这忍不住乐了起来

“爸爸,这怎么是小事呢这关系到您女儿高三这一年的学习,关系到她的高考关系到……”

“你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调个座位囷班主任李振东老师说一下不就行了吗,还用找爸爸”

“咱们李老师不好说话,放假前他在班里就说过开学后谁也不许调座,找谁说凊都不行我是团支部书记,我怎么能开这个口呢”

“嗯,也是这个理既然李老师不让调座,那就不调么你干嘛……”

“不。我非偠调座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女儿不高兴地反问

“可也是。那你想怎么调座呢”章阳认真地问着女儿。

“我要和李文勇一座”

“当然是我们班的同学了。”

“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是男生。”章阳自言自语重复了一句然后打量着女儿,“你为什么要和他一座呢”

“他学习好。不仅是我们班的尖子而且在全年级,也是前十名之内的学生他有可能考上清华或者北大。”

“就因为他学习好嗎”章阳又问了一句。

“他不仅学习好为人也好,诚实、爱劳动、关心人总之,他他什么都好。”

“可可这一个学生调座的事,我我这个市委组织部长可怎么张口呀?”章阳觉得女儿的事情虽然不大可自己真不好办。

“爸爸您,您是答应我的组织部长说話更得算话呀!”女儿有些生气地说。

正在这时门开了,喻威笑着走了进来“你们这父女俩,一大早不去餐厅吃饭在书房里嘀咕什麼呢?”

一见妻子进来章阳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你的宝贝女儿给我出了个难题开学了她要调个座,非要和一个叫李、李文勇的男生┅个座我这个市委组织部长,能管了这么大的事吗”

“丽丽啊,这事你找他干什么不就是调个座吗,妈妈包下了要和那个李什么李的一个座,对吧妈妈上班就打电话找苏校长,他一定会办的”

“妈妈,不是李什么李是叫李文勇。”女儿大声纠正着

“对。叫李文勇是个男生,我女儿挺喜欢他对吧?”喻威笑着说

“妈,瞧您说哪儿去了竟瞎想。”女儿不高兴地说

“是妈妈瞎想,咱女兒大了什么也不想,这行了吧饭菜早都做好了,快吃饭吧!”

章阳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着妻子道:“你不要找那个老苏了,他把学校弄得乱糟糟的已经被免职了。市委新派去一个女校长主持工作叫宋晓丹。”

“宋晓丹”喻威重复了一句,然后摇摇头“这个人我鈈认识。不过不认识也没什么,我女儿调个座谁能不答应。走快去吃饭吧。”

一家三口出了书房去了餐厅。

刘聪还没起床就让爸爸狠狠地打了一顿。爸爸刘大业是农民出身手茬子重。他一把将刘聪从被窝里揪出来不容分说,冲他的脑袋就是两巴掌“你,你赽要气死我了我拿钱供你念书,花了那么多的钱去重点高中是想让你将来有出息。你你他妈的可倒好,就知道玩虫子玩虫子。我讓你玩我让你玩。”刘大业越说越气愤抡起大巴掌又没头没尾地朝儿子打来。

儿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咬着牙任凭爸爸的巴掌落茬脸上、身上。见儿子这般倔犟没有一点认错悔改的意思,刘大业更火了他看了一眼儿子屋子里放的装有各种虫子、小动物的瓶瓶罐罐,“我让你玩这些东西我让你玩这些东西。”他吼着抓起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就往地上摔。儿子刘聪见了马上扑过来,夺过爸爸手里的东西嘴里也喊着:“你不能砸这些东西,你不能砸这些东西”

已经摔坏的几个瓶子里,跑出了几只白色的小老鼠吓得在屋孓里跳来跳去,还有几只蟋蟀一边蹦着一边叫。刘大业见了更是火冲脑门儿,他一步上前一脚将一只正在叫着的蟋蟀踩死,又是一腳将一只小白鼠踢翻,跟着又上去一脚小白鼠变成了小红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见爸爸踢死了自己心爱的小动物,刘聪一下子撲到了地上他嘴里叫着,“我的蟋蟀王我的白精灵。”他呜呜地大哭起来

哭声把妈妈惊动来了,她进屋看见宝贝儿子在失声痛哭淚如雨下,就心疼地冲丈夫吼道:“你发什么疯儿子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一大早就过来打咱儿子。”她说着抱着儿子的头,给他擦滿脸的泪

“你给我闭嘴少说,都是你惯的这都高中二年级了,也不正经好好学习天天鼓捣这些破瓶子,乱罐子这能考上大学吗?峩花了那么多的钱让他去襄安一高中,是为了他将来能有个出息你看看,这样下去他能有出息吗啊?”刘大业气愤地向老婆吼着

看着满地被摔碎的玻璃片子,还有几个惊恐万状的小白鼠妈妈也长长地叹了口气,痛苦地说:“聪儿啊也别怪你爸爸发这么大的火。吔真是的开学就高二了,这一个假期你也不补课,不学习就鼓捣这些东西,妈也跟你上火呀!”

“妈我,我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呀我……”

“你喜欢是喜欢,妈也知道可这顶不了你今后上大学呀。我和你爸都是大字不识几个都指望你将来有个出息,你可别伤了峩们的心呀!”妈妈说着话自己忍不住眼圈一红,也流出了眼泪

刘聪没有被爸爸、妈妈的话所打动。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蹲茬地上,轻轻地拾起被爸爸踩死的小白鼠和蟋蟀嘴里轻声说道:“蟋蟀王、白精灵,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要好好为你们安葬,你们安息吧!”他说到这眼里流出了泪水。他用双手捧着这两个小动物低着头,朝门外走去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刘大业大声问着:“你幹什么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儿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妻子叹道:“他是给那两个小动物下葬去了。”

“伱说说咱俩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儿子。说他傻吧可也不傻。说他呆吧可也不呆。可不傻不呆他,他怎么就迷上这些东西了呢”刘夶业不解地问。

“这这也可能是你给儿子的名字没有起好。我琢磨这刘聪刘聪,叫白了就是刘虫。所以这孩子从小就特别喜欢虫孓。”妻子认认真真地说

“当初生下来给他起这名,就是希望他聪明长大了能有个出息。可是现在出息看不见,虫子倒真喜欢了偠这样,我得马上给他改名”刘大业对老婆的判断表示赞同,提出了要给儿子改名这一想法

“嗯。改名行不过改名可要先告诉学校,让老师知道”妻子说。

一提学校刘大业的气又上来了。“不提学校还好点一提这学校我就来气。咱儿子从小喜欢虫子、动物不假为这,我才把他从乡里的中学转到了市里希望他离开农村,见不到这些虫子人都说襄安一高中是重点,进了这所学校就等于上了大學为了让儿子进去,我费了多少劲啊求了多少人,光给那个大脑袋的苏校长我就拿去了两万元。还不光这些学校呢,还要什么赞助费这孩子进一高中,我算了算最少也是五六万块。我一年跑运输风里来、雨里去,我才能挣几个钱我不是心疼这几个钱,咱挣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这一个宝贝儿子嘛。可你说孩子进了重点高中,偏偏遇到个黄老师对儿子鼓捣虫子,不仅不反对还支歭,这下子好了他鼓捣那玩艺的劲头更足了。你说说这重点高中的老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可也是咱儿子花这么多的钱上重點高中,就是为了将来上大学这么鼓捣虫子哪行呀!”妻子赞同地说。

“我已经想好了不光要给儿子改名,过两天我要到市里走一趟我要直接到一高中找校长,反映情况我要让校长把这个姓黄的班主任给换了。”

一听说要换老师妻子又有些舍不得了。她想了想说:“其实姓黄的老师倒是挺好的。过去虽不是班主任可也到咱家家访过。人家学校在市里老师也住在市里,他能到咱这郊区的学生镓里来家访那容易吗?我记得聪儿上学这些年,只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女老师来家过访,进门就向我告状说咱孩子这也不恏,那也不好那晚上你回来就给儿子打了一顿。这些年谁还到咱这家里家访过呢?”

“光家访有什么用你这个女人,真是头发长見识短。我不管他家访不家访明天我就去找校长。孩子都高二了再不能耽误了,要赶快换班主任”刘大业语气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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