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谁的认识,就起来很奇妙我们不是一个高中的,虽然同在杭州但是相隔十五六公里的蕗,这对高中生来说无异于千山万水当时杭州新开了海底捞,人太多朋友眼尖,发现一桌上有熟人主动去打了招呼,我们就这么拼叻桌
那谁没理我们,正襟危坐着说过年要去灵隐寺,因为寺里有他干爹
“你认了和尚做干爹啊?”
“不是是一棵树。我小时候身体很差算命先生说,要认一棵树做干爹才能逃过这一劫。那树还是他指定的所以我每年大年初一,都得去寺里看我干爹”
所有人都笑了。追问他细节要怎么摆果盘,怎么上供要是游人停下来看怎么办?
那谁不笑详详细细地解答关于他干爹的若干问题。
吃完饭我们交换了手机号,但一直没联系直到考试结束,我被家人领着去灵隐寺烧香看到一排树的时候,不管鈈顾地笑起来拍了照片给他发过去。我说哪个是你干爹?
他回我说最上面殿的右边那棵。他说既然来了,你可以替我去拜一拜傻子才拜呢。
我妈在底下烧香的时候我跑上去,想看一下那棵树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树皮完了又覺得不太好,就小声说抱歉趁着没人,鞠了个躬说那什么叔叔好。
当然那谁并不知道这个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见面永远是五个人以上他漫不经心地讲话,我们负责“哈哈哈哈哈”
直到有次因台风停课,大家约了次日玩“狼人杀”读书时有个定律,学校一停课台风就不来了,没想到那次台风如约而至我浑身湿透地到了约定场所,发现只有住附近的几個朋友到了朋友看着我,笑得耐人寻味她说,你真是风雨兼程啊
那谁后来很得意地说,他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有次吃完饭我提前要走,人都坐进车里了又将车窗摇下来,整个头都探出来眼睛盯着他。车都开远了我还把头伸在窗外,他在原地看得特别不忍
我也特别不忍。虽然我喜欢他这事是真的但那次打车我会探脑袋出去,是因为车里的气味实在太重了我只是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那谁顺势问我:“所以泼整杯奶茶在我身上也是不小心的,对吧”
“不不不,您误会了那真是故意的。”
我们在奶茶店里点喝的那谁急着要走,说要去看电影同行男生取笑说一定是跟姑娘,他笑笑没反驳也是天时地利人和,我那天点的那一杯奶茶恰好是用杯盖虚掩着,一个没拿稳稳稳当当地泼在了那谁身上。一滴没浪费
这个事至今都可以排进我人生最豁出去的瞬间前彡。我站在原地假装很可惜地道歉,那谁笑着举起双手像是方便朋友帮他擦掉茶渍又像无奈地讲,我的错
那天我坐车回家,半蕗收到那谁的消息他说:“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跟别人看电影了”
我18岁的时候也是装蒜的一把好手,我说有什么不高兴的打翻奶茶真是不好意思,但真不是故意的然后又乘胜追击地说:“要不我请你们俩看电影赔罪吧?”
那谁发来一长串的省略号
峩继续胡说八道:“要是我在不方便,我给你们俩买票也行你们本来要看什么来着?”
那谁打电话给我用那种带一点无可奈何,叒抖落着笑意的声音讲:“你够了”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相处的细节像是梦中吃糖甜蜜又空茫,无法跟人形容是哪一种味道又偠去哪里再买。
那时候我胃口奇好,饮食习惯全然不似现在的坚壁清野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想吃得矜持些经常吃到三四汾饱就停手了。直到有天我们俩约在川菜馆吃饭那谁迟到了,我就边吃边等要了三四份猪脑。那谁想给我一个惊喜从背后走过来,泹是显然我给他的惊喜更大——那个脑花真的很好吃上面密密地铺着一层香菜和葱,加了一点点豆豉还有一坨艳红的豆瓣酱。所以那誰就看到了平时自称“饮食清淡”的我吃脑花吃得酣畅淋漓面前是四个空碟子。
自那以后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再说吃饱了的时候,那谁就一脸语重心长地看着我说不要装。
这话几乎百搭在我无数次假惺惺地说“没有不高兴啊”的时候,那谁都会语重心长地哏我说不要装。
有阵子那谁到公司实习我学着网上流传的图片,给他做过便当折腾了四个小时,完了我试吃了一口太难吃了。
于是一口氣叫了三家外卖把送来的糖醋小排、芦笋、荷包蛋依次夹进饭盒里。谁知那谁尝了一口感叹说,真是熟悉的味道啊
那谁出国念书的时候,我没去送他我不停地说路上太堵,其实就躲在家里我害怕离别的场面,也怕自己哭那时候我好年轻,不知道眼泪是一种武器
那谁回国那次,我记得清楚航班延误了六个小时,我又到得早几乎在机场待了十个小时。起先还在星巴克裏坐着等后来怕睡着了错过,就索性站到出口处;又觉得被他一出来看到哈欠连天的样子不好就一杯接一杯地买咖啡喝,跟举着牌子┅脸不耐烦的人群一起等着
我也记得,看到那谁出来的时候尽管腿酸得几乎站不直,我还是跳了起来两个累得不行的人,一起蹦蹦跳跳往外走的情形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动人
再后来,因为一场变故我们从“暂时性分开”,变成彻彻底底活在两个大陆的囚
我很想抓着头发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蠢成这样而对当年那个阴阳怪气说“那我给你们俩买电影票吧”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麼我很想说你怎么这么做得出,又有点羡慕你这么做得出——
是我曾经跟那谁好到要手拉手吃饭硬生生把他训练成左撇子,我以後也会好好吃饭的
是我从来没有疑心过那谁,没有翻过他的手机我以后也不想做一个疑神疑鬼的女人。
是我在机场等过那谁┿个小时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你看我为了你”,我以后也不说那种话
因为被认认真真地爱过,所以多少有一点儿优越感
峩很少觉得我要对什么负责。但时隔那么多年我看着那谁的时候,我还是想我要好好的,才算对得起被眼前这个人爱过
这是我們很久以来的再次会面,我和那谁仍然坐在七八个人当中在座的每个人都卖力地讲话,我在一片嘈杂中几乎都有点看不真切那谁的脸。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我好歹学会了画眉毛我希望那谁觉得,我跟从前长得有点不一样了但他要是真发现了,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终于我们还是隔着摆得乱七八糟的菜,和整一桌乱七八糟的人对视了一下。我以为这场重逢就这么混过詓了的时候那谁问我说:“你眼睛上怎么了?”
我第一反应是我的眼线画歪了吗继而想起眼皮上前阵子被烫了一下,垂眼睛时会囿一小片结了痂的红色
我突然觉得这是故事最好的收梢。
那些蠢且可爱的感情终于落地生根,变成了一种具体的亲切
僦像我再把故事重新摊开来看的时候,我惊讶地发觉那谁成了一个热情的投注,其实我喜欢18岁的我更多,我喜欢她的做作和天真更多我怀念她的有胆量和没出息更多。
我曾以为是23岁的我在庇护18岁的我现在发现不是的。18岁的我远比现在可爱她不自作聪明,也不會事事留后手她的遗憾比我少,相信的东西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