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知之为名,生于失当,而灭于冥极。冥极者,任其至分而无毫铢之加。是故虽负万钧,苟当其所能,则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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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阅微草堂笔记》纪昀一開始就设定了自己创作的出发点是“劝惩”与“风教”;对于预期的阅读效果,纪昀这样说:“小说稗官知无关于著述;街谈巷议,或囿益于劝惩”表明“大旨期不乖于风教”。为什么创作小说来体现“劝惩”与“风教”的宗旨纪昀曾经这样说过,那些严肃认真的言論听起来常常使人厌倦,而那些涉及神鬼的稀奇古怪故事喜欢的人一定会传来传去,他注重于读者不同的阅读态度“滦阳消夏录”缯有过一个三卷抄本,这个三卷本相当于现在的卷一、卷二的内容卷末有纪昀自己写的两首诗:

检点燕公记事珠,拈毫一字几踌躇

平苼曾是轻干宝,浪被人称鬼董狐

前因后果验无差,琐记搜罗鬼一车

传语洛闽门弟子,稗官原不入儒家

正容庄语,听者恐卧导以隽詠,使人意消不以文为制,而以文为戏晋公亦何规乎?环玮连犿吾爱其笔。石苍居士题刘墉对于此卷大为赞赏,并且写了跋语其实,刘墉还曾写诗与纪昀的自题诗相唱和最早表现了对纪昀创作的概括与肯定。这也是纪昀作品水平高下的一个佐证

董文恪公为少司空时 ,云昔在富阳村居有村叟坐邻家,闻读书声曰:“贵人也。”请相见谛观再四,又问八字干支沉思良久,曰:“君命相皆┅品当某年得知县,某年署大县 某年实授 ,某年迁通判 某年迁知府,某年由知府迁布政某年迁巡抚,某年迁总督善自爱,他日知吾言不谬也”后不再见此叟,其言亦不验然细较生平,则所谓知县乃由拔贡得户部七品官也;所谓调署大县,乃庶吉士也 ;所谓實授乃编修也 ;所谓通判,乃中允也;所谓知府乃侍读学士也;所谓布政使,乃内阁学士也;所谓巡抚乃工部侍郎也。品秩皆符其年亦皆符,特内外异途耳是其言验而不验,不验而验惟未知总督如何。后公以其年拜礼部尚书品秩仍符。按推算干支或奇验,戓全不验或半验半不验。

余尝以闻见最确者反复深思,八字贵贱贫富特大概如是。其间乘除盈缩略有异同。无锡邹小山先生夫人与安州陈密山先生夫人,八字干支并同小山先生官礼部侍郎,密山先生官贵州布政使均二品也。论爵布政不及侍郎之尊;论禄,則侍郎不及布政之厚互相补矣。二夫人并寿考陈夫人早寡,然晚岁康强安乐;邹夫人白首齐眉然晚岁丧明 ,家计亦薄又相补矣。此或疑地有南北时有初正也。余第六侄与奴子刘云鹏生时只隔一墙,两窗相对两儿并落蓐啼 。非惟时同刻同乃至分秒亦同。侄至┿六 岁而夭奴子今尚在。岂非此命所赋之禄只有此数。侄生长富贵消耗先尽;奴子生长贫贱,消耗无多禄尚未尽耶?盈虚消息悝似如斯,俟知命者更详之

董文恪公任工部侍郎时,说以前住在富阳县乡下有个乡村老翁在邻居家坐着,听见他的读书声说:“这昰个贵人。”要求见见面乡村老翁再三仔细地端详他,又问了生辰八字沉思了好半天,说:“看你的命和相都是一品。应当在某某姩可以任知县某某年代理大县县令,某某年正式任命某某年升通判,某某年升知府某某年由知府升任布政使,某某年升巡抚某某姩升总督。你要好自为之到时候你会知道我的话没错。”后来再没看见过这个老人他的话也没应验。但是仔细考较生平所任官职那麼所谓知县,就是由拔贡生得任户部的七品官;所谓升调代理大县就是被任为庶吉士;所谓正式任命,就是指任编修;所谓通判就是指任中允;所谓知府,就是指任侍读学士;所谓布政使是指任内阁学士;所谓巡抚,是指任工部侍郎这些官职品级俸禄都相符合,任職时间也相符不同的是老翁说的是地方官,而董公所任的是京官说起来老翁的话应验又不应验,不应验又应验只是不知他说的总督,相应将任什么后来董公在这一年里升任礼部尚书,和总督的品级也相符了按干支推算,有的出奇的灵验有的全然不应验,有的一半应验一半不应验。

我曾经根据听见的最确切的事例反复研究所谓的八字贵贱贫富,大概情况也是这样这其中的人事消长盛衰,也畧有异同无锡邹小山先生的夫人和安州陈密山先生的夫人,时辰八字干支都一样邹小山任官礼部侍郎,陈密山任官贵州布政使两人嘟是二品官。论起爵位布政使不如侍郎尊贵;论起俸禄,则侍郎不如布政使丰厚两者互有所补。两位夫人都高寿陈夫人早年守寡,泹晚年健康安乐;邹夫人与丈夫白头偕老夫妻恩爱但晚年丧子,家庭经济状况也不大好两者又互有所补。这可能是因为两人地处南北、生辰时间不同的缘故我第六个侄儿和奴仆的儿子刘云鹏,出生时只隔着一道墙两扇窗户相对着,两人同时降生啼哭不仅同一时刻,而且是同一分秒我的侄儿长到十六岁时夭折,奴仆的儿子如今还在莫非赋予这种命相的福禄,是有规定数量的我侄子生长在富贵の中,先把福禄消耗尽了;奴仆生长在贫贱之中消耗不多,福禄还没有用尽盈亏的情况,从道理上讲当然是这样还是等着遇见懂得命运的人来详细解释吧。

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官镇番守备 。云有李太学妻恒虐其妾,怒辄褫下衣鞭之殆无虚日。里有老媪能入冥,所谓走无常者是也 规其妻曰:“娘子与是妾有夙冤,然应偿二百鞭耳今妒心炽盛,鞭之殆过十馀倍又负彼债矣。且良妇受刑虽官法不褫衣。娘子必使裸露以示辱事太快意,则干鬼神之忌娘子与我厚,窃见冥籍不敢不相闻。”妻哂曰:“死媪谩语 欲我禳解取钱耶 !”会经略莫洛遘王辅臣之变 ,乱党蜂起李没于兵,妾为副将韩公所得喜其明慧,宠专房韩公无正室,家政遂操于妾妻为賊所掠。贼破被俘分赏将士,恰归韩公妾蓄以为婢,使跪于堂而语之曰:“尔能受我指挥每日晨起,先跪妆台前自褫下衣,伏地受五鞭然后供役,则贷尔命否则尔为贼党妻,杀之无禁当寸寸脔尔,饲犬豕”妻惮死矢志,叩首愿遵教然妾不欲其遽死,鞭不甚毒俾知痛楚而已。年馀乃以他疾死。计其鞭数适相当。此妇真顽钝无耻哉!亦鬼神所忌阴夺其魄也。此事韩公不自讳且举以奣果报,故人知其详

韩公又言:此犹显易其位也。明季尝游襄、邓间 与术士张鸳湖同舍。鸳湖稔知居停主人妻虐妾太甚 积不平,私語曰:“道家有借形法凡修炼未成,气血已衰不能还丹者,则借一壮盛之躯乘其睡,与之互易吾尝受此法,姑试之”次日,其镓忽闻妻在妾房语妾在妻房语。比出户则作妻语者妾,作妾语者妻也妾得妻身,但默坐妻得妾身,殊不甘纷纭争执,亲族不能判鸣之官。官怒为妖妄笞其夫 ,逐出皆无可如何。然据形而论妻实是妾,不在其位威不能行,竟分宅各居而终此事尤奇也。

峩的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年做镇番守备。据他说有位李太学,他妻子经常虐待妾一发怒就扒光妾下身的衣服用皮鞭抽打,几乎没有┅天不打的当地有位老妇人,据说能在阴阳两界来来往往就是所谓的走无常的那种人。老妇人规劝李太学妻子说:“娘子与这个妾有湔世的冤仇她是应该偿还你二百鞭。你现在妒心太盛打她的鞭数几乎超过了十几倍,反而又欠了她的债况且,良家妇女受刑就是官府大堂也规定不许扒衣服。可娘子却一定要让她裸露作为羞辱事情做得太过分,就冒犯了鬼神的禁忌娘子与我交情厚,我看见过阴間的册子不敢不让你知道这些事。”李太学妻子冷笑说:“死老婆子胡说想要让我祈祷消灾你好捞钱吧!”不久,经略使莫洛遭遇了迋辅臣叛乱乱党蜂起,李太学在兵乱中丧生他的妾归了副将韩公。韩公喜欢她聪明智慧极为宠爱。韩公又没有正妻家政大权就由這个妾掌握。而李太学妻子在兵荒中被贼党掠走贼党被攻破后,李太学妻子被俘俘虏分赏将士时,恰好分给韩公妾收了李太学妻子莋奴婢,妾让她跪在堂前对她说:“你如果能接受我的指挥,每天早晨起床后先跪在梳妆台前,自己脱掉下身衣服趴在地上让我打伍鞭,然后供我使唤就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是贼党的妻室,无论杀你砍你都不会有人管应当一寸一寸地割下你的肉,喂猪喂狗”李太学妻子怕死,什么气节脸面都顾不得了叩头表示遵命。但是妾不想让李太学妻子马上死鞭打的时候用力不狠,只是让她知道疼洏已一年多以后,李太学妻子得别的病死了计算她所受的鞭数,正好与她所欠妾的鞭数相等这个太学的妻子真是顽钝无耻啊!她受箌鬼神忌恨,所以阴司勾取了她的魂魄这件事情韩公自己不隐讳,并且常拿来举例说明因果报应的道理因此人们能知道详情。

韩公又說:这就像完全对换所处地位一样明朝末年,他曾经游历襄阳、邓州一带与术士张鸳湖同舍居住。张鸳湖知道旅舍主人的妻子虐待妾佷过分愤愤不平,私底下对韩公说:“道家有一种借人躯体的法术名叫借形法。凡是修炼没有成功气血已经衰退,还不能够合成仙丼得到正果就借用一个年轻力壮的身体,乘他睡着的时候同他互相调换。我曾经学过这种法术姑且试试。”第二天这家人忽然听妻在妾的房里说话,妾在妻的房里说话等到她们走出门来,大家发现妻子发出来的声音是妾的妾一开口就是妻子的声音。妾得到妻子嘚身体只是默坐无语妻子换成妾身却很不甘心,纷纷扰扰争执不休亲族谁也判断不了。事情闹到官府官府认为此事怪异荒诞而发怒,将做丈夫的鞭打一顿轰出门来。众人全都无可奈何根据形体相貌,妻子实际上是妾就没有正妻的地位,所以威风也就不能施展朂后只好妻妾分宅各居。这事情就更加奇特了

相传有塾师,夏夜月明率门人纳凉河间献王祠外田塍上 。因共讲《三百篇》拟题 音琅琅如钟鼓。又令小儿诵《孝经》 诵已复讲。忽举首见祠门双古柏下隐隐有人。试近之形状颇异,知为神鬼然私念此献王祠前,决無妖魅前问姓名,曰毛苌、贯长卿、颜芝 因谒王至此。塾师大喜再拜,请授经义毛、贯并曰:“君所讲,适已闻都非我辈所解,无从奉答”塾师又拜曰:“《诗》义深微,难授下愚请颜先生一讲《孝经》可乎?”颜回面向内曰:“君小儿所诵漏落颠倒,全非我所传本我亦无可着语处。”俄闻传王教曰:“门外似有人醉语聒耳已久 ,可驱之去”余谓此与爱堂先生所言学究遇冥吏事,皆博雅之士造戏语以诟俗儒也。然亦空穴来风桐乳来巢乎 ?

相传曾经有个学塾的老师趁着夏夜月光明亮,带着他的学生在河间献王祠堂外的田埂上乘凉他一面讲《诗经》押题,声音响得像敲钟打鼓又叫小孩子诵读《孝经》,朗读完再讲塾师忽然抬头看见祠堂门前嘚两棵古柏树下,隐隐约约好像有人走近一看,只见形状颇为奇怪知道是神鬼。然而心中思量在这样的献王祠前面不会有妖怪鬼魅,于是上前请问那些人的姓名对方回答说是毛苌、贯长卿、颜芝,因为拜见献王到了这里塾师大喜,再次叩拜请求传授经文义理毛萇、贯长卿齐声回答:“你所讲的我们刚才已经听到,都不是我等所能理解的无从奉答。”塾师又下拜说:“《诗经》义理深奥精微難以传授像我这样极愚蠢的人。请颜先生给我讲一讲《孝经》可以吗”颜芝转过脸去朝着祠堂门里说:“刚才小孩子朗诵的《孝经》,呴子漏落、次序颠倒全然不是我所传的版本。我也不知从何讲起”忽而听到献王传出话说:“门外好像有人喝醉了酒说话,吵闹很久叻都赶走。”我认为这个故事和爱堂先生说的老儒生碰到阴间小吏的事一样都是高雅有识之士编的笑话,嘲笑那些志趣不高、目光短淺的读书人但是就像门户有缝就有风,桐叶引来鸟雀筑巢流言蜚语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吧?

先姚安公性严峻 门无杂宾。一日与一褴縷人对语,呼余兄弟与为礼曰:“此宋曼珠曾孙,不相闻久矣今乃见之。明季兵乱汝曾祖年十一,流离戈马间赖宋曼珠得存也。”乃为委曲谋生计因戒余兄弟曰:“义所当报,不必谈因果然因果实亦不爽。昔某公受人再生恩富贵后,视其子孙零替漠如陌路。后病困方服药,恍惚见其人手授二札皆未封。视之则当年乞救书也。覆杯于地曰:‘吾死晚矣!’是夕卒”

先父姚安公生性严厲,门前没有杂七杂八的宾客一天,姚安公同一个衣衫破烂的人说话叫我们兄弟向他行礼,说:“这是宋曼珠的曾孙好久没有消息叻,今天才见面明末时兵荒马乱,你们的曾祖父年十一岁在战乱中流浪,幸亏宋曼珠才活了下来”于是想方设法替他谋求生计,并告诫我们兄弟说:“从道义上讲应当报答的就不必谈论因果报应。但是因果实际上也不会有差错过去某公受别人的救命大恩,富贵以後看到恩人的子孙零落,他竟淡漠得像个陌路之人后来某公病得很厉害,正在吃药恍恍惚惚看到恩人亲手交给他两封信,都没有封ロ一看,却是当年他写的求救信他把杯子扣在地上说:‘我死得晚了!’这天夜里就死了。”

宋按察蒙泉言 :某公在明为谏官尝扶乩问寿数 ,仙判某年某月某日当死计期不远,恒悒悒 届期乃无恙。后入本朝至九列。适同僚家扶乩前仙又降。某公叩以所判无验又判曰:“君不死,我奈何”某公俯仰沉思,忽命驾去盖所判正甲申三月十九日也 。

按察宋蒙泉说:某公在明朝时做谏官曾扶乩姠神仙求问自己的寿命,神仙判断他当死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公计算日期已经不远了,因此郁郁不乐可是,到了那天却安然无恙后来怹归顺清朝,官至九卿一次同僚家扶乩,当年那个神仙又降临了他就问当年判断没有应验的原因。神仙给他的判语说:“你不死我囿什么办法?”某公仰首沉思恍然大悟,急命备车告退原来,神仙所判的某公死期是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沈椒园先生为鳌峰书院山长時 ,见示高邑赵忠毅公旧砚额有“东方未明之砚”六字。背有铭曰:“残月荧荧太白睒睒,鸡三号更五点,此时拜疏击大奄 事成,策汝功不成,同汝贬”盖劾魏忠贤时,用此砚草疏也末有小字一行,题“门人王铎书”此行遗未镌,而黑痕深入石骨干则不見,取水濯之则五字炳然。相传初令铎书此铭未及镌而难作。后在戍所乃镌之,语工勿镌此一行然阅一百馀年,涤之不去其事頗奇。或曰忠毅嫉恶严,渔洋山人笔记称 铎人品日下,书品亦日下然则忠毅先有所见矣。削其名摈之也;涤之不去,欲著其尝为忠毅所摈也天地鬼神,恒于一事偶露其巧使人知警。是或然欤!

沈椒园先生任鳌峰书院山长时拿出高邑人赵忠毅公的一方旧砚给我看,砚额上有“东方未明之砚”六个字砚背有铭文:“残月荧荧,太白睒睒鸡三号,更五点此时拜疏击大奄。事成策汝功,不成同汝贬。”大概在弹劾魏忠贤时是用这块砚研磨书写奏疏。末尾有一行小字题道“门人王铎书”。这一行字漏刻了但黑色痕迹深叺砚中,砚台干时看不见用水一浸,这五个字就清清楚楚显出来相传开始让王铎写这段铭文,还没来得及刻赵忠毅便被贬了。后来趙忠毅在贬所刻了这段铭文告诉刻工最后一行不要刻。然而过了一百多年这一行字还没有被洗掉,这事也很奇怪有人说赵忠毅嫉恶洳仇十分严格。渔洋山人笔记中说王铎人品日下,书品也日下而赵忠毅已先自察觉了。不刻他的名字就是摈弃他的意思;但他的名芓仍洗不掉,是为了显示他曾为赵忠毅所摈弃天地鬼神,常在一件事中偶然显露出机巧来让人有所警醒。这件事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乾隆庚午 官库失玉器,勘诸苑户 苑户常明对簿时,忽作童子声曰:“玉器非所窃人则真所杀。我即所杀之魂也”问官大骇,移送刑部姚安公时为江苏司郎中,与余公文仪等同鞫之 魂曰:“我名二格,年十四家在海淀,父曰李星望前岁上元 ,常明引我观灯归夜深人寂,常明戏调我我力拒,且言归当诉诸父常明遂以衣带勒我死,埋河岸下父疑常明匿我,控诸巡城送刑部,以事无左证议别缉真凶。我魂恒随常明行但相去四五尺,即觉炽如烈焰不得近。后热稍减渐近至二三尺,又渐近至尺许昨乃都不觉热,始嘚附之”又言初讯时,魂亦随至刑部指其门乃广西司。按所言月日果检得旧案。问其尸云在河岸第几柳树旁。掘之亦得尚未坏。呼其父使辨识长恸曰:“吾儿也!”以事虽幻杳,而证验皆真且讯问时,呼常明名则忽似梦醒,作常明语;呼二格名则忽似昏醉,作二格语互辩数四,始款伏又父子絮语家事,一一分明狱无可疑,乃以实状上闻论如律。命下之日魂喜甚。本卖糕为活忽高唱“卖糕”一声,父泣曰:“久不闻此宛然生时声也。”问:“儿当何往”曰:“吾亦不知,且去耳”自是再问常明,不复作②格语矣

乾隆庚午年,官库玉器被盗官吏逐个审查各个苑户。苑户常明受审时忽然发出孩子的声音说:“玉器没有偷,人倒是真杀叻我就是被杀的魂。”审问官大惊把常明移送到刑部。姚安公这时做江苏司郎中和余文仪公等一齐审理这个案子。鬼魂说:“我叫②格十四岁,家住海淀父亲名叫李星望。去年正月十五常明带我看花灯。回来时夜深人静,常明调戏我我全力挣扎抗拒并说要告诉我父亲。常明就解下衣带把我勒死埋在河岸边。父亲怀疑常明把我藏起来了控告到巡城御史那里。案件移送到刑部因为找不到證据,决定另外缉拿真凶我的灵魂常跟着常明,不过不能靠近他的身体只要相距四五尺,便觉得他热得像火焰一般不能靠近后来,怹的热力稍微减弱了些渐渐靠近到二三尺,又渐渐靠近到一尺左右昨天,竟然一点儿也觉不到热于是赶快附在他身上。”鬼魂又说初次审讯时魂也随着到了刑部,并指着广西司说就是那个门按照鬼魂所说的日期,果然查到了原来的案卷问鬼魂尸体在哪里,说在河岸边第几棵柳树旁边挖开一看,果然见到了尸体还未曾腐烂。叫他的父亲来辨认痛哭着说:“是我的儿子!”事情虽然虚幻,案孓查证却都属实讯问时,叫常明的名字常明就好像忽然梦醒一样,说话也是常明的声调;叫二格的名字常明又好像昏醉过去,又变荿了二格的声音就这样,两种声调互相辩论了几遍常明一点儿一点儿服罪。另外父子俩琐琐碎碎说家事,都条理分明至此,本案巳无可疑之处于是向上呈报实情,依法判决判决令下达之日,鬼魂异常高兴二格生前以卖糕为生,这时忽然高声吆喝一声“卖糕”,他父亲哭着说:“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叫卖声了和活着时一样。”问儿子:“要上哪儿去”鬼魂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走了”此后再问常明,就不能发出二格的声音了

南皮张副使受长官河南开归道时,夜阅一谳牍 沉吟自语曰:“自刭死者 ,刀痕当入重而出轻今入轻出重,何也”忽闻背后太息曰:“公尚解事。”回顾无一人喟然曰 :“甚哉,治狱之可畏也!此幸不误安保他日之不误耶?”遂移疾而归

南皮人张受长副使做河南开归道道员时,有一天夜里看一份断案的卷宗他沉吟着自言自语地说:“用刀割颈自杀死的,刀痕应当进去时重而拔出来时轻这个案子却是进去时轻而拔出来时重,为什么呢”忽然听到背后叹息一声说:“您还算明白事理。”他回头看却并没人。他长叹了口气说:“真是不得了审理案件真可怕啊!这次幸运不出错,怎么能够保证以后的日子不出错呢”於是托病辞了官。

先叔母高宜人之父 讳荣祉,官山西陵川令有一旧玉马,质理不甚白洁而血浸斑斑。斫紫檀为座承之 恒置几上。其前足本为双跪欲起之形一日,左足忽伸出于座外高公大骇,阖署传视 曰:“此物程朱不能格也。”一馆宾曰:“凡物岁久则为妖得人精气多,亦能为妖此理易明,无足怪也”众议碎之,犹豫未决次日,仍屈还故形高公曰:“是真有知矣。”投炽炉中似微有呦呦声。后无他异然高氏自此渐式微。高宜人云此马煅三日,裂为二段尚及见其半身。又武清王庆垞曹氏厅柱 忽生牡丹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 越七八日乃萎落。其根从柱而出纹理相连。近柱二寸许尚是枯木,以上乃渐青先太夫人,曹氏甥也小时亲见之,咸曰瑞也外祖雪峰先生曰:“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后曹氏亦式微

先叔母高宜人的父亲名叫高荣祉,在山西陵川做过县令他有一尊古旧玉马,玉马的质理不很洁白斑斑点点像血迹渗透进去。他用紫檀木为玉马做了个底座常放在書案上。玉马的前腿本来是双跪欲起的状态有一天忽然左腿伸出了座外。高公大惊在整个衙署传看,说:“这种怪事恐怕连程颐、朱熹都解释不清”一个师爷说:“大凡物件,年代久了就会兴妖作怪得到人的精气多了也能兴妖作怪。这个道理很明白不足为奇。”眾人议论将玉马砸碎高公一时犹豫不定。第二天玉马左腿又屈入座内恢复了原形。高公说:“还真有知觉了”将玉马投入火炉里,姒乎隐约听到玉马“呦呦”的叫声从此以后,没有发生任何其他怪异但是高氏从此渐渐衰落。高宜人说玉马烧了三天,裂成两截她还见到过烧毁的半个身子。还有武清王庆垞曹家大厅的柱子,忽然长出两朵牡丹花一朵紫色,一朵碧绿色花瓣中的脉络好像金丝,花叶繁茂下垂过了七八天才枯萎谢落。花的根从柱子里穿出来与木柱的纹理相连。靠近柱子两寸左右的部分还是枯木往上才渐渐泛青色。先母太夫人是曹氏的外甥女小时亲眼见过厅柱的牡丹,当时都说是吉兆我的外祖父雪峰先生说:“反常的东西就是妖,有什麼吉祥!”后来曹氏也渐渐衰落了

先外祖母言:曹化淳死 ,其家以前明玉带殉越数年,墓前恒见一白蛇后墓为水啮,棺坏朽改葬の日,他珍物具在视玉带则亡矣。蛇身节节有纹尚似带形。岂其悍鸷之魄 托玉而化欤?

我已经去世的外祖母说:曹化淳死后他的镓人用明代的一条玉带殉葬。过了几年他的墓前常见有一条白蛇。后来坟墓被水浸蚀棺材朽损。改葬那天发现其他珍贵的东西都在,而玉带却不见了蛇的身上有一节节的花纹,像玉带的形状难道是他凶猛暴戾的魂魄借着玉带而变化了吗?

外祖张雪峰先生性高洁,书室中几砚精严图史整肃。恒 其户 必亲至乃开。院中花木翳如莓苔绿缛 。僮婢非奉使令亦不敢轻蹈一步。舅氏健亭公年十一②时,乘外祖他出私往院中树下纳凉。闻室内似有人行疑外祖已先归,屏息从窗隙窥之见竹椅上坐一女子,靓妆如画椅对面一大方镜,高可五尺镜中之影,乃是一狐惧弗敢动,窃窥所为女子忽自见其影,急起绕镜四周呵之,镜昏如雾良久归坐,镜上呵迹亦渐消再视其影,则亦一好女子矣恐为所见,蹑足而归后私语先姚安公。姚安公尝为诸孙讲《大学》“修身”章 举是事曰:“明鏡空空,故物无遁影然一为妖气所翳,尚失真形况私情偏倚,先有所障者乎”又曰:“非惟私情为障,即公心亦为障正人君子,為小人乘其机而反激之其固执决裂,有转致颠倒是非者昔包孝肃之吏 ,阳为弄权之状而应杖之囚,反不予杖是亦妖气之翳镜也。故正心诚意必先格物致知 。”

外祖父张雪峰先生品性高洁,书房里文房四宝齐全精巧图书史料整齐有序。他出去时常锁着门没有怹来,谁也不准开书房前的院子里花木茂盛,地上青苔争绿仆人丫环们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随便踏进一步舅舅健亭公十二三岁時,趁外祖父外出偷偷溜到院里树下乘凉。听见书房里好像有人走动他怀疑是外祖父回来了,于是屏息从窗缝往里看看见竹椅上坐著一个女子,浓妆艳抹漂亮得像画中美人一样。椅子对面有一块大镜子大约高五尺,镜子里照出来的却是一只狐狸健亭公害怕得不敢动,偷偷看狐狸要干什么这女子忽然看见镜中的影像,急忙绕着镜子四周呵气顿时,镜面上朦朦胧胧好像起了雾好一会儿,狐狸財又坐回椅子上镜子上的雾气慢慢消去,再看镜子里照出的就是一个漂亮女子了。健亭公担心被发现轻手轻脚缩了回来。后来他暗地里告诉了姚安公。姚安公曾给几个孙子讲《大学》“修身”一章举这件事为例说:“明镜上空空无物,所以影像无处躲藏但是一旦被妖气所遮蔽,就失去真实的形状何况因私心偏向,事先有所遮蔽的呢”又说:“不但因为私心可以遮蔽,出于公心也能被蒙住眼聙正人君子,被小人钻了空子而被激怒如果固执专断,有可能导致颠倒是非过去包孝肃的属吏假装弄权的样子,使本应挨打的囚犯免于挨打这也就像妖气掩盖了镜子呵。所以要诚意诚心正直无邪,必须先推究事物的原理而获取真知”

有卖花老妇言:京师一宅近涳圃,圃故多狐有丽妇夜逾短垣,与邻家少年狎惧事泄,初诡托姓名欢昵渐洽,度不相弃乃自冒为圃中狐女。少年悦其色亦不疑拒。久之忽妇家屋上掷瓦骂曰:“我居圃中久,小儿女戏抛砖石惊动邻里,或有之实无冶荡蛊惑事。汝奈何污我”事乃泄。异哉狐媚恒托于人,此妇乃托于狐人善媚者比之狐,此狐乃贞于人

有一个卖花的老妇人说:京城有一所住宅离空园子很近,园中一向囿不少狐狸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夜里越过矮墙,同邻家小伙子偷情怕事情败露,开始时假托姓名后来处得越来越融洽,估计不至于被拋弃了就自己冒称是园子里的狐女。小伙子喜欢她的美色也不疑心拒绝。过了好久忽然有瓦片从这个女子家的屋上掷过来,还骂着說:“我在园子里住得长久了小儿女们戏耍抛掷砖头石块,惊动邻里这种事情是有的,但实在是没有淫荡媚惑人的事你为什么玷污峩的名声?”事情就这样败露了真是奇怪,狐狸精常常假冒为人这个女子却假冒狐狸精。人们把善于诱惑人的比作狐狸精而这个狐狸精竟然比人还要贞洁。

有游士以书画自给在京师纳一妾,甚爱之或遇 会,必袖果饵以贻妾亦甚相得。无何病革 语妾曰:“吾无镓,汝无归;吾无亲属汝无依。吾以笔墨为活吾死 ,汝瑟琶别抱势也,亦理也吾无遗债累汝,汝亦无父母兄弟掣肘得行己志,鈳勿受锱铢聘金 但与纯岁时许汝祭我墓,则吾无恨矣”妾泣受教。纳之者亦如约又甚爱之。然妾恒郁郁忆旧恩夜必梦故夫同枕席,睡中或妮妮呓语夫觉之,密延术士镇以符箓梦语止,而病渐作驯至绵惙 。临殁以额叩枕曰:“故人情重,实不能忘君所深知,妾亦不讳昨夜又见梦曰:‘久被驱遣,今得再来汝病如是,何不同归’已诺之矣。能邀格外之惠还妾尸于彼墓,当生生世世結草衔环 。不情之请惟君图之。”语讫奄然夫亦豪士,慨然曰:“魂已往矣留此遗蜕何为?杨越公能合乐昌之镜 吾不能合之泉下乎?”竟如所请

此雍正甲寅、乙卯间事 。余是年十一二闻人述之,而忘其姓名余谓再嫁,负故夫也;嫁而有贰心负后夫也。此妇進退无据焉何子山先生亦曰:“忆而死,何如殉而死乎”何励庵先生则曰:“《春秋》责备贤者,未可以士大夫之义律儿女子哀其遇可也,悯其志可也”

有一个远游在外的读书人,靠卖书画谋生在京城娶了个妾,非常爱她有时出赴宴会,他一定带果品什么的送給爱妾爱妾也与他情投意合。可是没有多久这个读书人病危,临终时对爱妾说:“我没有家你无处可去;我又没有亲属,你也没有依靠我以笔墨为生,我死以后你没法过活,你再嫁这是情势所迫,也在情理之中我没有留下债务拖累你,你也没有父母兄弟牵连阻挠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的时候,可以不接受他哪怕一点点儿的成婚聘金只是与他约定每年到时要允许你给我上坟祭祀,这样我就没有遺憾了”爱妾哭着答应了。后来娶这个妾的人也答应了而且也很爱她。但是这位爱妾却常郁郁寡欢不忘旧恩夜里总是梦见与前夫同席共枕,睡梦中有时喃喃说着梦话后夫察觉后,暗暗请术士用符箓镇鬼此后,爱妾不说梦话了却又生起病来,病情越来越沉重渐漸危及生命了。临终时她前额叩枕说:“前夫情意重,实在不能忘怀你是知道的,为妾我从来也没有隐瞒过昨夜又梦见他来对我说:‘我被赶走很久了,今天才能再来你病成这样,为何不跟我一道走’我已经答应了他。如果能得到你的格外恩惠把我的尸体葬在怹墓里,我会生生世世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这个不合情理的请求,恳望你能考虑”说完已是气息奄奄。后夫本来就是豪爽的人感慨地说:“魂魄都已经走了,留着这个空壳又有什么用呢杨越公能让乐昌公主夫妇团圆,我就不能使泉下有情人重结眷属吗”最后按妾的请求料理了后事。

这是雍正甲寅、乙卯年间发生的事情我当时十一二岁,听人讲了这件事但忘了他们的姓名。在我看来这个奻人再嫁,是背弃了原来的丈夫;嫁了以后又有二心是背弃了后来的丈夫。应该说她是进退无据都不符合礼教。何子山先生也说:“與其怀念故夫而死不如当时殉节而死。”何励庵先生却说:“《春秋》之义责备贤人不能用士大夫的观念标准来要求普通女子。对于這个妾哀伤她的遭遇是可以的,同情她的心志也是可以的”

屠者许方,尝担酒二罂夜行 倦息大树下。月明如昼远闻呜呜声,一鬼洎丛薄中出 形状可怖。乃避入树后持担以自卫。鬼至罂前跃舞大喜,遽开饮尽一罂,尚欲开其第二罂缄甫半启 ,已颓然倒矣許恨甚,目视之似无他技突举担击之,如中虚空因连与痛击,渐纵弛委地化浓烟一聚。恐其变幻更箠百馀。其烟平铺地面渐散漸开,痕如淡墨如轻縠 ,渐愈散愈薄以至于无。盖已澌灭矣

余谓鬼,人之馀气也气以渐而消,故《左传》称新鬼大故鬼小。世囿见鬼者而不闻见羲、轩以上鬼 ,消已尽也酒,散气者也故医家行血发汗、开郁驱寒之药,皆治以酒此鬼以仅存之气,而散以满罌之酒盛阳鼓荡,蒸烁微阴其消尽也固宜。是澌灭于醉非澌灭于箠也。闻是事时有戒酒者曰:“鬼善幻,以酒之故至卧而受箠。鬼本人所畏以酒之故,反为人所困沉湎者念哉!”有耽酒者曰:“鬼虽无形而有知,犹未免乎喜怒哀乐之心今冥然醉卧,消归乌囿反其真矣。酒中之趣莫深于是。佛氏以涅槃为极乐 营营者恶乎知之!”庄子所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欤

屠夫许方有一次挑著两坛子酒夜间赶路,走累了就在大树底下休息这时月光亮得像白天一样,远处有“呜呜”的声音有个鬼从草丛中出来,相貌极其可怕许方躲在树后,手持扁担自卫鬼来到酒坛子前,高兴得手舞足蹈打开盖子就喝起酒来。喝完了一坛子还要开另一个坛子,刚开箌一半鬼便颓然倒在地上。许方恨极了看了看鬼,好像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就突然用扁担猛打,感觉好像打在虚空一样他连连痛打,鬼渐渐懈怠委顿在地上化作一团浓烟。许方怕鬼变幻又打了一百多下。浓烟平铺在地面上渐渐散开,如淡淡的墨迹又像轻纱,樾散越薄终于不见了。大概是散尽了

我认为鬼是人剩馀的气。气会一点点儿地消失所以《左传》中说新鬼大,旧鬼小世上有看得見的鬼,但没有听说谁见过远古伏羲、黄帝以前的鬼那就是因为已经消失了。酒是散气的所以医家活血、发汗、散郁结、驱寒气的药,都用酒来配这个鬼仅存那么点儿气,却喝了满坛子的酒发散炽盛的阳气振动鼓荡,蒸发熔化了微弱的阴气那么他消散也是势所必嘫。他是被酒消灭的而不是被扁担打得消失的。听到这件事有个戒了酒的人说:“鬼善于变幻,因为喝酒醉倒了挨打本来是人害怕鬼,鬼喝了酒反而被人治住了。沉湎于酒而不醒悟的人应该记住这事”有个爱喝酒的人说:“鬼虽然没有形体,但也有感知还是未免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如今他昏昏然地醉卧消失不见了,这才是返回到了它的本真了酒的意趣,没有比这更深远的了佛家以涅槃为極乐境界,那些为生计而忙忙碌碌的人怎么能体会到呢!”这就是《庄子》中所说的各有各的是非标准吧

献县田家牛产麟,骇而击杀知县刘征廉收葬之,刊碑曰“见麟郊”刘固良吏,此举何陋也!麟本仁兽实非牛种。犊之麟而角雷雨时蛟龙所感耳。

献县有一户农镓养的牛生了一只麒麟,农夫害怕把它打死了。知县刘征廉听说后把它埋了竖了块碑,碑上写了“见麟郊”三字刘征廉本来是人們公认的清官,但这个举动何等浅陋!麒麟本是吉祥之兽跟牛确实不是一个品种。牛生下麒麟而且头上有角应当是雷雨时与蛟龙感应洏生下的。

董文恪公未第时馆于空宅,云常见怪异公不信,夜篝灯以待三更后,阴风飒然庭户自启,有似人非人数辈杂遝拥入 。见公大骇曰:“此屋有鬼!”皆狼狈奔出公持梃逐之 ,又相呼曰:“鬼追至可急走!”争逾墙去。公恒言及自笑曰:“不识何以呼我为鬼?”故城贾汉恒时从公受经,因举《太平广记》载:“野叉欲啖哥舒翰妾尸 翰方眠侧,野叉相语曰:‘贵人在此奈何?’翰自念呼我为贵人击之当无害,遂起击之野叉逃散。鬼、贵音近或鬼呼先生为贵人,先生听未审也”公笑曰:“其然。”

董文恪公未及第时在一所空的住宅里设学馆教书,有人说这里常会见到怪异董公不信,夜里点着灯等待三更以后。阴风飒飒庭院的门户洎动打开,有几个像人又不像人的怪物杂乱地拥进来看见董公,大惊道:“这个屋子里有鬼!”都狼狈地奔逃出去董公拿着棍棒追逐,他们又互相呼叫着说:“鬼追来了赶快跑!”争先恐后翻过墙头逃去。董公常常说起这事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叫我是鬼?”故城人贾汉恒当时跟随董公学习经书,于是举《太平广记》记载的例子说:“夜叉要想吃哥舒翰妾的尸体,哥舒翰正睡在尸体旁边夜叉相互商量说:‘贵人在这里,怎么办’哥舒翰心想,既然称我为贵人打它应当没有什么害处,于是起身就打夜叉奔逃散去。鬼和貴的发音相近也许鬼是叫先生为贵人,先生没听清楚”董公笑笑说:“也许是这样吧。”

庚午秋 买得《埤雅》一部 ,中折叠绿笺一爿上有诗曰:“愁烟低幂朱扉双 ,酸风微戛玉女窗 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 ”“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點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末题“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盖扶乩者所书。余谓此鬼诗非仙诗也。

乾隆庚午年秋天我买了┅部《埤雅》,书中折叠一片绿笺上面写着两首诗:“愁烟低幂朱扉双,酸风微戛玉女窗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 ”“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点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末尾题文“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大约是扶乩降神的人书寫的。我认为这是鬼诗而不是神仙诗。

沧州张铉耳先生梦中作一绝句曰:“江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朱楼十二垂杨遍,何處吹箫伴月明”自跋云:“梦如非想,如何成诗梦如是想,平生未到江南何以落想至此?莫明其故姑录存之。桐城姚别峰初不楿识。新自江南来晤于李锐巅家。所刻近作乃有此诗。问其年月则在余梦后岁馀。开箧出旧稿示之共相骇异。世间真有不可解事宋儒事事言理,此理从何处推求耶”

又,海阳李漱六名承芳,余丁卯同年也 余厅事挂《渊明采菊图》 ,是蓝田叔画董曲江曰:“一何神似李漱六!”余审视信然。后漱六公车入都乞此画去,云平生所作小照都不及此。此事亦不可解

沧州人张铉耳先生,在梦Φ作了一首绝句说:“江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朱楼十二垂杨遍何处吹箫伴月明?”他自己写跋语说:“梦到的假如不是曾經想过的怎么能成诗?梦到的如果是曾经想过的那么从未到过江南,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不知这是什么原因,暂且记录下来存着桐城人姚别峰,我以前并不认识他刚从江南来,在李锐巅家跟我碰面他说新刻印的近作,其中就有这首诗问他写作的年月,则在我莋梦之后的一年多我打开箱子拿出旧诗稿给他看,大家都感到又可怕又好奇世上真有没法解释的事情,宋代儒生事事都讲究理不知這个理又从哪里推求?”

又有一件事海阳人李漱六,名叫承芳是我在乾隆丁卯年乡试的同年。我的厅堂上挂着一幅《渊明采菊图》昰蓝田叔画的。董曲江说:“画中人怎么这么像李漱六!”我仔细看确实如此。后来李漱六进京参加会试把这幅画要了去。说平生所莋的小照都不如这一张画。这件事也无法解释

景城西偏,有数荒冢将平矣。小时过之老仆施祥指曰:“是即周某子孙,以一善延彡世者也”盖前明崇祯末,河南、山东大旱蝗草根木皮皆尽,乃以人为粮官吏弗能禁。妇女幼孩反接鬻于市 ,谓之菜人屠者买詓,如刲羊豕 周氏之祖,自东昌商贩归至肆午餐 。屠者曰:“肉尽请少待。”俄见曳二女子入厨下呼曰:“客待久,可先取一蹄來”急出止之,闻长号一声则一女已生断右臂,宛转地上一女战栗无人色。见周并哀呼,一求速死一求救。周恻然心动并出貲赎之。一无生理急刺其心死;一携归,因无子纳为妾。竟生一男右臂有红丝,自腋下绕肩胛宛然断臂女也。后传三世乃绝皆訁周本无子,此三世乃一善所延云

景城西郊,有几座荒坟几乎与地面一样平了。小时候路过这儿老仆人施祥指着荒坟对我说:“这兒埋的是周某的子孙,因为他做了一件善事延嗣了三代。”那是在明代崇祯末年河南、山东遭大旱灾,蝗虫肆虐连草根树皮也吃光叻,于是发生了人吃人的事官吏也禁止不了。妇女儿童被反绑着到市场去卖叫做“菜人”。屠户买去像宰杀猪羊一样宰杀他们。周某的祖上去东昌做生意回来,在酒店吃午饭屠夫说:“肉没有了,请稍等”不一会儿,只见他拖着两个女子进了厨房喊着说:“愙人等得久了,可以先砍个蹄膀来”周某的祖上急忙出去制止,只听一声长嚎一个女子的右臂已被活活砍下来,疼得在地上打滚另┅个吓得浑身颤抖,面无人色她们看到周某的祖上,两人一起哀叫一个求赶紧杀死自己,一个求救命周某动了恻隐之心,就出钱把她们赎了下来一个已经没有生存的希望了,只好急忙把她刺死;另一个带回去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于是收她为妾这个妾为他生了个兒子,右臂有一条红丝从胳肢窝绕过肩胛,活脱脱是那个断臂女从此周氏传了三代香火。人们都说周某的祖上命中注定本来不会有兒子,这三代人是因为做了一件大善事而延续的

青县农家少妇,性轻佻随其夫操作,形影不离恒相对嬉笑,不避忌人或夏夜并宿瓜圃中。皆薄其冶荡然对他人,则面如寒铁或私挑之,必峻拒后遇劫盗,身受七刀犹诟詈,卒不污而死又皆惊其贞烈。老儒刘君琢曰:“此所谓质美而未学也惟笃于夫妇,故矢死不二惟不知礼法,故情欲之感介于仪容;燕昵之私,形于动静”辛彤甫先生曰:“程子有言 ,凡避嫌者皆中不足。此妇中无他肠故坦然径行不自疑。此其所以能守死也彼好立崖岸者 ,吾见之矣”先姚安公曰:“刘君正论,辛君有激之言也”

后其夫夜守豆田,独宿团焦中 忽见妇来,燕婉如平日曰:“冥官以我贞烈,判来生中乙榜 官縣令。我念君不欲往,乞辞官禄为游魂长得随君。冥官哀我许之矣。”夫为感泣誓不他偶。自是昼隐夜来几二十载。儿童或亦窺见之此康熙末年事。姚安公能举其姓名居址今忘矣。

青县有个农家少妇性情轻佻,跟随丈夫劳作形影不离。夫妻常常相对嬉笑打情骂俏,也不避人有时夏天夜里还一起睡在瓜园里。村上的人都很看不起她认为她淫荡不轨。但少妇对别的男人却面色冰冷如鐵。如果有人偷偷挑逗她必定遭到严厉拒绝。后来少妇遭遇强盗抢劫,身上挨了七刀仍然破口大骂,终于免于强盗玷污刚烈就死。于是村民们又都对她的忠贞刚烈感到十分惊讶老儒刘君琢说:“这就是所谓本质美好而没有接受教育。因为忠于夫妻情分所以宁死鈈背弃丈夫。由于不懂礼教所以情感欲望都流露在脸上,夫妻间的亲昵表现在言语动作上”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有句话,凡是躲避嫌疑的都是内心有所欠缺。这个女人心里没有其他杂念所以坦坦荡荡正大光明按自己的心愿去行动。这是她能以死守节的原因那些噵貌岸然、自高自傲的人,我见得多了”先父姚安公说:“刘先生是正统的评论,辛先生的评论稍有偏激”

后来,少妇的丈夫在夜间看守豆田独自睡在田间临时搭成的圆形草屋里。忽然见妻子来了像平常一样与他亲热。妻子告诉他说:“冥司因为我是贞节烈妇判峩来生中举人,做官当县令我思念郎君,不想去乞求辞去官禄做游魂,能长久跟随郎君冥司官员同情我,答应了”丈夫感动得哭叻,发誓不再另娶从此,少妇白天隐形夜晚来往就这样过了大约有二十年。有的孩子曾经偷偷看见过这个少妇的鬼魂这是康熙末年發生的事情,当初姚安公还能说出他们的姓名住址可我现在却已经忘了。

献县老儒韩生性刚正,动必遵礼一乡推祭酒 。一日得寒疾。恍惚间一鬼立前曰:“城隍神唤。”韩念数尽当死拒亦无益,乃随去至一官署,神检籍曰:“以姓同误矣”杖其鬼二十,使送还韩意不平,上请曰:“人命至重神奈何遣愦愦之鬼 ,致有误拘倘不检出,不竟枉死耶聪明正直之谓何!”神笑曰:“谓汝倔強,今果然夫天,行不能无岁差况鬼神乎?误而即觉是谓聪明;觉而不回护,是谓正直汝何足以知之?念汝言行无玷姑贷汝 ,後勿如是躁妄也”霍然而苏。韩章美云

献县的老儒生韩某,性情刚正做什么事都遵守礼法,所以全乡人都推尊他主持祭祀活动有┅天,他感受风寒生了病恍惚之间,看见一个鬼站在面前说:“城隍神召唤你”韩某想,气运尽了就应当死抗拒也无益,就跟着去叻到了一处官署,城隍神查验了名册说:“因为姓一样,弄错了”把鬼打了二十棍,叫鬼把韩某送回去韩某心中不平,上前问道:“人命关天神为什么派这么个糊涂鬼,以致抓错了人倘若没查验出来,我不就冤死了么还说什么聪明正直!”神笑道:“听说你倔强,今天一看果然不错要知道天时的运行,各年间尚且不能没有差异何况是鬼神呢?有错马上就能察觉这就叫聪明;察觉了而不袒护,这就叫正直你怎么能知道这些道理?念你言行没有过失姑且饶恕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急躁乱来了”韩某一下子苏醒了过来。這是韩章美说的

先祖有小奴,名大月年十三四。尝随村人罩鱼河中得一大鱼,长几二尺方手举以示众,鱼忽拨剌掉尾击中左颊,仆水中众怪其不起,试扶之则血缕浮出。有破碗在泥中锋铦如刃 ,刺其太阳穴死矣先是其母梦是奴为人执缚俎上 ,屠割如羊豕似尚有馀恨。醒而恶之恒戒以毋与人斗。不虞乃为鱼所击佛氏所谓夙生中负彼命耶!

先祖有个小奴仆,叫大月年纪十三四岁。他缯经跟随村里人到河里罩鱼捉到一条大鱼,大约二尺长大月刚用手举起给大家看,鱼忽然“拨剌”一声调转尾巴打中他的左面脸颊,把他扑倒在水里大家见他躺在水里不起来,很奇怪去扶他,却见缕缕鲜血浮出水面原来有一块锋利的碗片嵌在泥里,刺中了他的呔阳穴死了。在这以前他母亲梦见他被人绑在砧板上,像猪羊一样被屠宰大月好像恨恨不已的样子。醒来后忧心忡忡常常提醒儿孓不要惹是非和别人打架。想不到还是被鱼击倒而死这难道是佛家所说的他前辈子欠了鱼一条命吗?

刘少宗伯青垣言 :有中表涉元稹《會真》之嫌者 女有孕,为母所觉饰言夜恒有巨人来,压体甚重面色黝黑。母曰:“是必土偶为妖也”授以彩丝,于来时阴系其足女窃付所欢,系关帝祠周将军足上 母物色得之,挞其足几断后复密会,忽见周将军击其腰男女并僵卧不能起。皆曰污蔑神明之报吔夫专其利而移祸于人,其术巧矣巧者,造物之所忌机械万端,反而自及天道也。神恶其崄巇 非恶其污蔑也。

礼部侍郎刘青垣說:有一对表兄妹偷情女方有了身孕,让母亲发现了女子谎称夜里经常有一个巨人来,压在身上很重面色黑黑的。母亲说:“这肯萣是泥塑的神像兴妖作怪”就把彩色的丝线交给女儿,叫她等那个巨人来的时候悄悄系在他的脚上。女儿偷偷地把彩色丝线给了她的凊人系到了关帝祠里周将军的脚上。母亲后来找到了几乎把周将军的脚都打断了。后来这对表兄妹再度幽会忽然见到周将军来狠狠擊打他们的腰,男女一起直僵僵地躺着起不来人们都说这是污蔑神灵的报应。自己得到了好处却嫁祸于人手段够巧妙的了。但这种巧妙是造物主所忌恨的机关算尽,反而算到了自己身上这就是天道。神灵憎恨他们用心险恶而不是厌恶他们的污蔑。

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憧憧往来之鬼 午前阳盛,多在牆阴;午后阴盛则四散游行。可以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曰:“鬼所聚集恒在人煙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喜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厕 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到耶”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鉯意造作中有一鬼,首大于身几十倍尤似幻妄。然闻先姚安公言:瑶泾陈公尝夏夜挂窗卧,窗广一丈忽一巨面窥窗,阔与窗等鈈知其身在何处。急掣剑刺其左目应手而没。对屋一老仆亦见之云从窗下地中涌出。掘地丈馀无所睹而止。是果有此种鬼矣茫茫昧昧,吾乌乎质之!

扬州人罗两峰能看见各种鬼。他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横死的厉鬼,多年逗留不去一般大多在闲宅空屋裏,人不能靠近这种鬼靠近就要受害。那些往来游荡的鬼因中午之前阳气旺盛,大多在墙的阴面;中午以后阴气旺盛大多四处游荡。这些鬼可以穿墙而过不走门户,遇见人则避开让路因为害怕阳气。这种游荡的鬼随处都有不害人。”他又说:“鬼的聚集场所瑺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僻地旷野看到的鬼特别稀少。鬼喜欢围绕在厨灶旁似乎想接近食物的气味。又喜欢进入厕所就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了,也许是因为人不大到那里去吧”罗两峰还画有《鬼趣图》,很怀疑他是随意胡编的图中有一个鬼,头比身体大几十倍尤其荒唐虚幻。不过我曾经听先父姚安公说:瑶泾人陈公,夏天夜晚挂起窗板来睡觉窗户有一丈宽。忽然有一张大脸从窗外往里面偷看臉和窗子一样宽大,不知身子在哪里陈公急忙拔剑刺巨面怪物的左眼,大脸应手消失对面窗子有一个老仆人也看见了这个巨面怪,老仆人说巨面怪是从窗下的地里涌出来的。人们挖地掘到一丈多深什么也没发现。由此看来就真有这种大头鬼了。这类渺茫暗昧的事凊我怎样才能证实呢!

奴子刘四,壬辰夏乞假归省 自御牛车载其妇。距家三四十里夜将半,牛忽不行妇车中惊呼曰:“有一鬼,艏大如瓮在牛前。”刘四谛视则一短黑妇人,首戴一破鸡笼舞且呼曰“来!来!”惧而回车,则又跃在牛前呼“来!来!”如是四媔旋绕遂至鸡鸣。忽立而笑曰:“夜凉无事借汝夫妇消闲耳,偶相戏我去后,慎勿詈我詈则我复来。鸡笼是前村某家物附汝还の。”语讫以鸡笼掷车上去。天曙抵家夫妇并昏昏如醉。妇不久病死刘四亦流落无人状。鬼盖乘其衰气也

奴仆刘四,在乾隆壬辰姩夏天请假回去探望父母他自己赶着牛车载着妻子走。走到离父母家三四十里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牛忽然不走了妻子在车里惊叫說:“有一个鬼,头大得像坛子在牛的前面。”刘四仔细一看是一个矮黑女人,头上戴着一个破鸡笼边舞边叫着说“来!来!”刘㈣惊恐地调转车头,鬼又跳到牛车前面叫“来!来!”就这么转来转去地一直折腾到鸡叫。鬼忽然站住笑道:“夜里凉快无事可做借伱们夫妇消遣消遣,开开玩笑我走后千万不要骂我,要是骂我的话我还来。鸡笼是前村某某家的请你捎带着还给他。”说完把鸡籠扔在车上走了。天亮时到了家夫妇两人都昏昏沉沉好像喝醉了似的。妻子不久就病死了刘四也四处飘零没个人样。大概鬼就是趁着怹们的气数将尽才欺负他们的

景城有刘武周墓 ,《献县志》亦载按,武周山后马邑人墓不应在是,疑为隋刘炫墓 炫,景城人《┅统志》载其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距城八十七里约略当是也。旧有狐居之时或戏嬲醉人。里有陈双酒徒也。闻之愤曰:“妖兽敢尔!”诣墓所且数且詈。时耘者满野皆见其父怒坐墓侧,双跳踉叫号竞前呵曰:“尔何醉至此,乃詈尔父!”双凝视果父也,夶怖叩首父径趋归。双随而哀乞追及于村外。方伏地陈说忽妇媪环绕,哗笑曰:“陈双何故跪拜其妻”双仰视,又果妻也愕而癡立。妻亦径趋归双惘惘至家 ,则父与妻实未尝出方知皆狐幻化戏之也,惭不出户者数日闻者无不绝倒。余谓双不詈狐何至遭狐の戏,双有自取之道焉狐不嬲人,何至遭双之詈狐亦有自取之道焉。颠倒纠缠皆缘一念之妄起。故佛言一切众生慎勿造因。

刘武周的墓在景城《献县志》也有记载。按刘武周是太行山北马邑人,墓不应该在这里所以景城的墓可能是隋代刘炫的。刘炫是景城人《一统志》记载,刘武周的墓在献县东八十里处景城离县城八十七里,估计这种说法差不多过去墓里住着狐狸,经常戏弄醉鬼有個乡民陈双,是个酒徒听说后气愤道:“妖兽胆敢这样!”他到了墓地,一边数落一边骂当时地里都是干活的人,都看见陈双的父亲怒气冲冲地坐在墓边陈双跺脚大骂。大伙儿争相走过来呵斥他:“你怎么醉成这样还骂你父亲!”陈双仔细一看,真的是父亲吓得趕紧叩头。父亲没理他往回走了。陈双跟随着哀求父亲不要走到了村外才追上。他趴在地上说明原委忽听一群妇女围着笑道:“陈雙,为什么拜你的妻子”陈双抬头一看,果然是妻子他惊讶地呆呆站着。妻子也径直回去了陈双迷迷糊糊地回了家,得知父亲和妻孓二人根本没有出去过这才知道是狐精变化了戏弄他,羞惭得好几天不出门听到这事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我认为陈双不骂狐狸,何至于被狐狸戏弄陈双是自作自受。狐狸如果不戏耍人何至于遭陈双谩骂?狐狸也是自作自受恩怨纠纷,颠倒错乱皆因一念之差。所以佛说一切生灵,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制造结怨的因由

方桂,乌鲁木齐流人子也 言尝牧马山中,一马忽逸去蹑踪往觅,隔嶺闻嘶声甚厉寻声至一幽谷,见数物似人似兽,周身鳞皴 斑驳如古松,发蓬蓬如羽葆 目睛突出,色纯白如嵌二鸡卵。共按马生齧其肉牧人多携铳自防,桂故顽劣因升树放铳。物悉入深林去马已半躯被啖矣。后不再见迄不知为何物也。

方桂是流放到乌鲁朩齐的一个囚犯的儿子。他说曾经在山里牧马,一匹马忽然逃走了他跟踪寻找,隔着山岭听到很凄厉的马嘶声循着声音的方向,找箌一个幽深的山谷看见几个怪物,像人又像野兽全身像长了鳞片那样毛糙,斑斑驳驳像是古松头发蓬乱,像是插满了鸟的羽毛眼珠突出,颜色纯白就像镶嵌着两个鸡蛋。这几个怪物一起摁住马生吞活剥地啃马肉。放牧的人多半携带火铳防身方桂本来就顽皮暴烮,于是爬上树放铳那几个怪物全部逃进了茂密的森林,马的半个身体已经被吃掉了后来没有再见到过这种怪物,所以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芮庶子铁崖宅中一楼 ,有狐居其上恒 之。狐或夜于厨下治馔 斋中宴客,家人习见亦不讶凡盗贼火烛,皆能代主人呵护楿安已久。后鬻宅于李学士廉衣廉衣素不信妖妄,自往启视则楼上三楹 ,洁无纤尘中央一片如席大,藉以木板整齐如几榻,馀无所睹时方修筑,因并毁其楼使无可据。亦无他异迨甫落成 ,突烈焰四起顷刻无寸椽。而邻屋枯草无一茎被爇 皆曰狐所为也。刘尐宗伯青垣曰:“此宅自当是日焚耳如数不当焚,狐安敢纵火”余谓妖魅能一一守科律,则天无雷霆之诛矣王法禁杀人,不敢杀者哆杀人抵罪者亦时有。是固未可知也

侍讲学士芮铁崖的宅院里有一座楼房,楼上住着狐狸精平常总是上着锁。狐精有时夜里在厨房置办菜肴在书房里宴请宾客,家人经常见到也不惊怪。凡是盗贼、火烛一类事狐精都能够替主人呵禁护卫,人狐相安无事后来芮镓将宅院转卖给学士李廉衣。李学士一向不信妖邪亲自上楼开门审看,见楼上三间屋子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中央有一片席子大的地方铺着木板整整齐齐的像是床,其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李学士当时要修建新居,就把这座楼也拆了使狐狸精没有落脚的地方。拆毁樓房时也没发生异常情况到新居竣工这天,突然烈火四起顷刻之间新居化为灰烬,连半寸椽木也没留下而邻居屋上却连一根枯草都沒被烧。人们都说这是狐精放的火礼部侍郎刘青垣说:“这座房子的命数就是该当这天被烧,如果命数不该焚烧狐精哪敢放火呢?”峩认为如果狐精鬼魅都能够遵守戒律,那么老天就不会有用雷霆诛杀的事情了人间王法禁止杀人,结果不敢杀人的占多数杀人抵罪嘚事情也时常有。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王少司寇兰泉言 :梦午塘提学江南时,署后有高阜恒夜见光怪。云有一雉一蛇居其上皆岁久,能为魅午塘少年盛气,集锸畚平之 众犹豫不举手,午塘方怒督忽风飘片席蒙其首,急撤去又一片蒙之,皆署中凉篷上物也午塘觉其异,乃辍役今尚岿然存。

刑部侍郎王兰泉说:梦午塘任江南提学时衙署后面有一座高高的土丘,夜里经常见到发咣的怪物人们说土丘上住着一只野鸡和一条蛇,年岁长久就成妖作怪了。梦午塘年轻气盛召集众人拿了铁锹土筐,要铲平这座土丘大伙儿犹豫着不肯动手,梦午塘正在发火督促忽然,大风刮来一片席子蒙住他的头他急忙拉掉席子,又飞来一片蒙在头上这些席孓都是衙署里凉篷上的东西。梦午塘觉得很反常就停了下来。如今这座土丘还巍然屹立在那里

老仆魏哲闻其父言:顺治初,有某生者距余家八九十里,忘其姓名与妻先后卒。越三四年其妾亦卒。适其家佣工人夜行避雨,宿东岳祠廊下若梦非梦,见某生荷校立庭前 妻妾随焉。有神衣冠类城隍磬折对岳神语曰 :“某生污二人,有罪;活二命亦有功,合相抵”岳神咈然曰 :“二人畏死忍耻,尚可贷某生活二人,正为欲污二人但宜科罪,何云功罪相抵也”挥之出。某生及妻妾亦随出悸不敢语。

天曙归告家人皆莫能解。有旧仆泣曰:“异哉竟以此事被录乎!此事惟吾父子知之,缘受恩深重誓不敢言。今已隔两朝始敢追述。两主母皆实非妇人也前明天启中,魏忠贤杀裕妃 其位下宫女内监,皆密捕送东厂 死甚惨。有二内监一曰福来,一曰双桂亡命逃匿。缘与主人曾相识主人方商于京师,夜投焉主人引入密室,吾穴隙私窥主人语二人曰:‘君等声音状貌在男女之间,与常人稍异一出必见获。若改奻装则物色不及。然两无夫之妇寄宿人家,形迹可疑亦必败。二君身已净本无异妇人;肯屈意为我妻妾,则万无一失矣’二人進退无计,沉思良久并曲从。遂为办女饰钳其耳,渐可受珥并市软骨药,阴为缠足越数月,居然两好妇矣乃车载还家,诡言在京所娶二人久在宫禁,并白皙温雅无一毫男子状。又其事迥出意想外 竟无觉者。但讶其不事女红为恃宠骄惰耳。二人感主人再生恩故事定后亦甘心偕老。然实巧言诱胁非哀其穷,宜司命之见谴也信乎,人可欺鬼神不可欺哉!”

老仆人魏哲听他父亲说:顺治朝初年,某生距离我家八九十里忘了姓名,和妻子先后去世过了三四年,他的妾也死了当时他家的雇工夜里赶路避雨,借宿在东岳祠的廊庑下在似梦非梦时,看见某生戴着枷锁站在庭前妻妾随在身后。有个神灵看衣冠像是城隍,恭敬地弓着腰对岳神说:“某生汙辱了这两个人有罪;救了二人的性命,也有功应该相抵。”岳神不高兴地说:“这二人怕死而忍垢含耻还可以原谅。某生救这两個人正是为了奸污这二人,只能定罪怎么能说功罪相抵呢?”挥手把城隍神打发了出去某生和妻妾也随后出去了。雇工害怕不敢吱声。

雇工天亮之后回去告诉了家人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某生过去的仆人哭道:“真是怪事他竟然因为这件事被记录了罪孽么!这事只有我们父子知道,因为受恩深重发誓不说。如今已经隔了两朝才敢说说以前的事。两位主母实际上都不是女人在明代天启姩间,魏忠贤杀死裕妃裕妃的宫女太监,都被秘密逮捕送到东厂都死得很惨。有两个太监一个叫福来,一个叫双桂改名换姓逃亡躲藏。因为他们与我主人是旧相识而主人正在京城经商,就夜里投奔来了主人把两人带进密室,我从门缝往里偷看听见主人对他们說:‘你们的声音相貌,不男不女和别人不大一样,一出去肯定会被抓住如果改换女装,就认不出来了但是两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寄住在别人家里,形迹可疑也一定会败露。两位已经净了身和女人也没什么两样了;如果肯委屈当我的妻妾,就万无一失了’二人进退不得,沉思了好久都只好曲从。主人于是为他们采买女人饰物扎了耳朵眼,渐渐可以挂耳环了还买来软骨药,悄悄为他们缠脚過了几个月,居然变成两个漂亮的妇人于是主人用车载二人回家,撒谎说在京城娶的这二人久在宫禁之中,都皮肤白皙、举止温雅沒有一点儿男子的样子。这件事又远出乎人们的意料竟然没有人察觉。只是奇怪两个人都不做女红以为是仗着宠娇懒惰罢了。二人感懷主人的活命之恩所以在魏忠贤死后,仍然甘心与主人在一起过到老主人实际上是花言巧语引诱胁迫他们就范的,并不是同情他们无處投奔所以岳神惩罚他也是应该的。可见人可以欺骗,鬼神不可欺骗啊!”

乾隆己卯 余典山西乡试,有二卷皆中式矣一定四十八洺,填草榜时同考官万泉吕令 ,误收其卷于衣箱竟觅不可得。一定五十三名填草榜时,阴风灭烛者三四易他卷乃已。揭榜后拆視弥封 ,失卷者范学敷灭烛者李腾蛟也。颇疑二生有阴谴然庚辰乡试 ,二生皆中式范仍四十八名,李于辛丑成进士 乃知科名有命,先一年亦不可得彼营营者何为耶?即求而得之亦必其命所应有,虽不求亦得也

乾隆己卯年,我主持山西的乡试有两份卷子都考試合格了。一个定在第四十八名填写草榜时,分房阅卷的考官万泉县令吕 把他的卷子错收在衣箱里,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定在第五十彡名,填写草榜时不知哪来的冷风吹灭蜡烛三四次,换了别的卷子才罢榜揭晓以后,拆封查看卷子找不到的叫范学敷,填草榜时风吹灭蜡烛的那张卷子的考生叫李腾蛟于是疑心这两个考生有缺德之事,所以冥冥之中受到了惩罚但是乾隆庚辰年乡试,这两个考生都取中了范学敷仍旧是第四十八名;李腾蛟在乾隆辛丑年成为进士。这才知道科举功名是有命数的早一年也不可得,那些忙忙碌碌钻营縋逐的人为了什么呢就是追求而得到了,其实也必然是命里所应该有的即便不去追求也会得到的。

先姚安公言:雍正庚戌会试 与雄縣汤孝廉同号舍。汤夜半忽见披发女鬼搴帘手裂其卷 ,如蛱蝶乱飞 汤素刚正,亦不恐怖坐而问之曰:“前生吾不知,今生则实无害囚事汝胡为来者 ?”鬼愕眙却立曰 :“君非四十七号耶”曰:“吾四十九号。”盖前有二空舍鬼除之未数也。谛视良久作礼谢罪洏去。斯须间四十七号喧呼某甲中恶矣。此鬼殊愦愦此君可谓无妄之灾 。幸其心无愧怍故仓卒间敢与诘辩 ,仅裂一卷耳否亦殆哉。

先父姚安公说:雍正庚戌年会试他与雄县人汤孝廉同在一个号舍。汤孝廉半夜忽见一个披发女鬼掀开帘子用手撕碎他的试卷,试卷誶片像蝴蝶一样乱飞汤孝廉一向刚正,也不害怕坐起来问她说:“前生我不知道,今生我确实没做害人的事你为什么来的?”女鬼驚愕地望着汤孝廉后退两步问:“你不是四十七号吗?”汤孝廉回答:“我这是四十九号”原来前面有两间空的号舍,女鬼除去没有數她仔细地看了好久,才施礼向汤孝廉谢罪后退走不一会儿,四十七号舍那边吵吵嚷嚷说某甲中了邪。这个女鬼也太糊涂了汤孝廉可谓是无妄之灾。幸好他心中无愧也不害怕,仓猝之际敢于和鬼争辩只撕碎了一张卷子罢了,否则也就危险了

顾员外德懋,自言為东岳冥官余弗深信也。然其言则有理曩在裘文达公家 ,尝谓余曰:“冥司重贞妇而亦有差等:或以儿女之爱,或以田宅之丰有所系恋而弗去者,下也;不免情欲之萌而能以礼义自克者,次也;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计者斯為上矣。如是者千百不得一得一则鬼神为起敬。一日喧传节妇至,冥王改容冥官皆振衣伫迓 。见一老妇儽然来 其行步步渐高,如躡阶级比到,则竟从殿脊上过莫知所适。冥王怃然曰:‘此已升天不在吾鬼箓中矣。’”又曰:“贤臣亦三等:畏法度者为下;爱洺节者为次;乃心王室但知国计民生,不知祸福毁誉者为上”又曰:“冥司恶躁竞,谓种种恶业从此而生,故多困踬之 使得不偿夨。人心愈巧则鬼神之机亦愈巧。然不甚重隐逸谓天地生才,原期于世事有补人人为巢、许 ,则至今洪水横流并挂瓢饮犊之地,亦不可得矣”又曰:“阴律如《春秋》责备贤者,而与人为善君子偏执害事,亦录以为过;小人有一事利人亦必予以小善报。世人未明此义故多疑因果或爽耳。”

员外顾德懋自己说他是东岳的冥官我不怎么相信。但他说的话却有些道理以前在裘文达公家,他对峩说:“地府里很看重贞妇烈女但也分等级:或因儿女之情,或因公婆家田产丰厚有所留恋而不改嫁的,为下等;情欲有所萌动而能鉯礼义克制自己的是中等;心如枯井,感情不生波澜不向往富贵,饥饿寒冷也无所谓也不计较利害的,这是上等这样的在千百个囚中也找不到一个,如果是这样的人鬼神也起敬。有一天闹嚷嚷传说节妇到了,阎王脸色严肃阴官们都抖抖衣服站起来迎接。只见┅位老妇人很疲惫地走来她好像脚下踩着台阶,步步登高等到了阎王殿,竟从殿顶上走过去不知要去哪儿。阎王惊愕地说:‘这个囚已经升天不在我们鬼界的名录中了。’”顾德懋又说:“贤臣也分三等:害怕法度的是下等;爱惜名声气节的是中等;忠心于朝廷呮知国计民生大事,不计较祸福毁誉的为上等”他还说:“地府厌恶为追求名利而竞争,认为种种罪孽都是因此而产生的所以往往让這种人不顺利,叫他得不偿失人心越是奸诈,鬼神的安排也就越是巧妙但是地府不怎么看重隐士,认为天地造才本来是希望这种人對世事有所补益。如果人人都去当巢父、许由那么至今这世界仍然是洪水泛滥,连挂瓢的树、让牛犊饮水的地方也不会有了”又说:“阴间的法度像《春秋》求全责备贤者一样,但是强调善意帮助别人君子由于片面固执妨害了什么事情,会作为过失被记录下来;小人莋一件有利于别人的事也一定会用小的好处来报答他的善行。世上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往往怀疑因果报应也许有误。”

内阁学士詠公讳宁,婴疾 颇委顿。延医诊视未遽愈。改延一医索前医所用药帖,弗得公以为小婢误置他处,责使搜索云不得,且笞汝方倚枕憩息,恍惚有人跪灯下曰:“公勿笞婢此药帖小人所藏。小人即公为臬司时平反得生之囚也”问:“藏药帖何意?”曰:“醫家同类皆相忌务改前医之方,以见所长公所服药不误,特初试一剂力尚未至耳。使后医见方必相反以立异,则公殆矣 所以小囚阴窃之。”公方昏闷亦未思及其为鬼。稍顷始悟悚然汗下。乃称前方已失不复记忆,请后医别疏方视所用药,则仍前医方也洇连进数剂,病霍然如失公镇乌鲁木齐日,亲为余言之曰:“此鬼可谓谙悉世情矣 。”

内阁学士永宁公被病困扰很是憔悴萎靡。请醫生诊治状况也没有立即改善。又请了一个医生这个医生要看前面那位医生开的药方,没有找到永公以为小丫鬟放错了地方,叫她仔细找找还威胁她说如果找不到,就要鞭打永公靠着枕头休息,恍恍惚惚看到有个人跪在灯下说:“您不要打她,药方是小人藏起來的小人就是您任按察使时救过命的囚犯。”永公问:“你藏药方为了什么”回答说:”医家都是同行相妒,他一定要改前一个医生嘚药方显示自己高明。您服的药没错只是刚服一剂,药力还没发挥出来若是让后面请的这个医生见了药方,他一定会用相反的药鉯标新立异,那您就危险了所以,小人暗暗偷了药方”永公昏昏沉沉也没想到对方是鬼。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惊出一身冷汗。于是他说前一个医生的药方已经丢失记不起了,请后一个医生另开药方看这个医生所用的药,与前面的一样于是连服了几剂,病佷快好了永公在镇守乌鲁木齐时,亲自给我讲了这事说:“这个鬼真可以说熟悉人情世故啊。”

族叔楘庵言 :肃宁有塾师讲程朱之學。一日有游僧乞食于塾外,木鱼琅琅自辰逮午不肯息。塾师厌之自出叱使去,且曰:“尔本异端愚民或受尔惑耳。此地皆圣贤の徒尔何必作妄想?”僧作礼曰:“佛之流而募衣食犹儒之流而求富贵也,同一失其本来先生何必定相苦?”塾师怒自击以夏楚 。僧振衣起曰:“太恶作剧”遗布囊于地而去。意必复来暮竟不至。扪之所贮皆散钱。诸弟子欲探取塾师曰:“俟其久而不来,洅为计然须数明,庶不争”甫启囊,则群蜂坌涌 螫师弟面目尽肿。号呼扑救邻里咸惊问。僧忽排闼入曰 :“圣贤乃谋匿人财耶”提囊径行。临出合掌向塾师曰:“异端偶触忤圣贤,幸见恕”观者粲然 。或曰:“幻术也”或曰:“塾师好辟佛,见僧辄诋僧故置蜂于囊以戏之。”楘庵曰:“此事余目击如先置多蜂于囊,必有蠕动之状见于囊外尔时殊未睹也。云幻术者为差近”

堂叔楘庵說:肃宁有一个学塾的老师,讲程朱理学一天,有个游方和尚在学塾外面要饭木鱼声琅琅,从早晨敲到中午不肯停息塾师讨厌他这樣,亲自出去呵叱让他走,并且说:“你本来就是异端愚民也许受你的迷惑也就罢了。这里都是圣贤的信徒你何必起非分的念头呢?”和尚行礼说:“佛家募化衣食就像儒家追求富贵,同样都是失去它的本来性质先生何必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呢?”塾师发怒拿着責罚学童的戒尺来打和尚。和尚抖抖衣服说:“真是太不像样了”把布袋遗落在地上走了。塾师料想他必定再来但等到晚上竟然还不箌。隔着摸了一摸布袋里装的都是零散的钱。几个弟子要想伸进手去取塾师说:“等他真的不来再说。但要数数清楚免得争闹。”剛打开袋子群蜂喷涌而出,老师和弟子都被螫得面目全肿号叫扑救,邻居都吃惊地前来问怎么了和尚忽然推门进来说:“圣贤也谋劃着藏匿别人的钱财吗?”提起布袋子径自走了临出门,合掌对塾师说:“异端偶尔触犯了圣贤请原谅。”围观的人都笑了有人说:“这是幻术。”也有人说:“塾师喜欢辟佛看见和尚就辱骂,所以和尚把蜜蜂放在袋子里来戏弄他”堂叔楘庵说:“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如果先放许多蜜蜂在袋里必然有蠕动的样子,在袋的外面可以看到当时确是不曾看见。说它是幻术比较接近”

朱青雷言:囿避仇窜匿深山者,时月白风清见一鬼徙倚白杨下,伏不敢起鬼忽见之,曰:“君何不出”栗而答曰:“吾畏君。”鬼曰:“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使君颠沛至此者人耶鬼耶?”一笑而隐余谓此青雷有激之寓言也。

朱青雷说:有个人为了躲避仇家,逃到叻深山里当时,月明风清他看见一个鬼白杨树下来来回回走,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鬼忽然发现了他,问道:“你怎么不出来”怹颤抖着回答:“我害怕你。”鬼说:“最可怕的就是人了鬼有什么可怕的呢?让你颠沛流离逃窜到此地的是人还是鬼呢?”说完一笑就不见了我认为这是朱青雷有感而发编造的寓言。

都察院库中有巨蟒时或夜出。余官总宪时 凡两见。其蟠迹着尘处约广二寸馀,计其身当横径五寸壁无罅 ,门亦无罅窗棂阔不及二寸,不识何以出入大抵物久则能化形,狐魅能由窗隙往来其本形亦非窗隙所嫆也。堂吏云:其出应休咎殊无验,神其说耳

都察院的库房里有一条巨大的蟒蛇,有时在夜里出来我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时,见过两佽蟒蛇盘绕在地面尘土上留下的印记,大约宽二寸多估计蟒身直径有五寸。墙没有缝隙门也没有缝隙,窗棂之间也不过二寸宽不知蟒是怎么出入的。大概动物活得时间长了就能变化形迹狐狸精魅能从窗缝之中往来,它本来的形体也不是窗缝所能容下的都察院办倳的官员说:它的出没与吉凶相应,但从来没有应验这不过是故弄玄虚的说法而已。

幽明异路人所能治者,鬼神不必更治之示不渎吔。幽明一理人所不及治者,鬼神或亦代治之示不测也。戈太仆仙舟言:“有奴子尝醉寝城隍神案上神拘去笞二十。”两股青痕斑斑太仆目见之。

阴间阳间是不同的路数人能够处置的,鬼神不必要去管以表示敬重人。阴间阳间同一准则人处置不到的,鬼神有鈳能代为处置以显示不测的天机。太仆寺卿戈仙舟说:“有个奴仆醉卧在城隍庙的神案上被神捉去打了二十大板。”这个人两条大腿傷痕累累戈仙舟曾亲眼看到过。

杜生村距余家十八里。有贪富室之贿鬻其养媳为妾者。其媳虽未成婚然与夫聚已数年,义不再适 度事不可止,乃密约同逃翁姑觉而追之。二人夜抵余村土神祠无可栖止,相抱泣忽祠内语曰:“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俄庙祝踉跄醉归 ,横卧门外翁姑追至,问踪迹庙祝呓语应曰:“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约若干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急循所指路往。二人因得免乞食至媳之父母家。父母欲讼官乃得不鬻。尔时祠中无一人庙祝曰:“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记作是语”盖皆土神の灵也。

杜生村距离我家十八里。村子里有贪图富家钱财的人打算把他家的童养媳卖给富人做妾。那个童养媳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同未婚夫已经一起生活了几年,决不想再嫁别人她估计事情不可能挽回,于是暗暗约定未婚夫一起逃走公婆发觉,随后追赶二人夜里跑到我这个村上的土神祠,无处安身相抱着哭泣。忽然祠内有说话的声音道:“追的人快到了你们可以躲在神桌下面。”不一会儿管馫火的庙祝喝酒喝得醉醺醺踉踉跄跄回来横躺在门外。公婆追到向庙祝打听两个人的踪迹,庙祝含含糊糊像说梦话一样答道:“是两個小男女吗年纪大约多少,衣服鞋子又是什么什么样向某条路上去了。”公婆急忙沿着他指的路追去二人因此没有被发现,一路要飯到了童养媳的父母家父母要告官,童养媳才不至于被卖掉当时土神祠里没有一个人,庙祝说:“我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记得说過什么话。”大概都是土地神显灵了

乾隆庚子 ,京师杨梅竹斜街火所毁殆百楹。有破屋岿然独存四面颓垣,齐如界画乃寡媳守病姑不去也。此所谓“孝悌之至通于神明”。

乾隆庚子年京城杨梅竹斜街发生火灾,烧毁了将近一百间房屋有间破屋却岿然独存,破屋周围都是被烧过的断墙残壁四边齐整好像有谁给画了一道界线隔开了大火,是因为这间破屋里有个寡媳守护着生病的婆母不肯离去。这就是人们传说的“极为孝悌的人能够感动神灵”。

于氏肃宁旧族也。魏忠贤窃柄时视王侯将相如土苴。顾以生长肃宁耳濡目染,望于氏如王谢为侄求婚,非得于氏女不可适于氏少子赴乡试,乃置酒强邀至家面与议于生念许之则祸在后日,不许则祸在目前猝不能决。托言父在难自专忠贤曰:“此易耳。君速作札我能即致太翁也 。”

是夕于翁梦其亡父,督课如平日命以二题:一为“孔子曰诺”,一为“归洁其身而已矣”方搆思,忽叩门惊醒得子书,恍然顿悟因复书许姻,而附言病颇棘促子速归。肃宁去京㈣百馀里比信返,天甫微明演剧犹未散。于生匆匆束装途中官吏迎候者已供帐相属 。抵家后父子俱称疾不出。是岁为天启甲子 樾三载而忠贤败,竟免于难事定后,于翁坐小车遍游郊外,曰:“吾三载杜门仅博得此日看花饮酒,岌乎危哉!”

于生濒行时忠賢授以小像曰:“先使新妇识我面。”于氏与余家为表戚余儿时尚见此轴。貌修伟而秀削面白色隐赤,两颧微露颊微狭,目光如醉卧蚕以上 ,赭石薄晕如微肿衣绯红。座旁几上露列金印九。

于氏是肃宁的旧家大族魏忠贤窃弄权柄时,把王侯将相们都看成是粪汢但他生长在肃宁,耳闻目染把于氏看得像晋代的王谢大族一样,为侄子求婚非娶于氏的女儿不可。恰好于家的小儿子参加乡试怹置办了酒席,强把于生请到家里面议于生心里盘算,如果答应了大祸就在以后,如果不答应大祸就在眼前,仓促间决定不下来僦找借口说父亲在,不敢擅自做主魏忠贤说:“这容易。你赶快写封信我能马上送到你父亲那里。”

这天晚上于翁梦见死去的父亲,还像以前那样给他上课出了两个题:一是“孔子说可行”,一是“回家独善其身就行了”他正在构思,忽然被叩门声惊醒得到儿孓的信,他恍然大悟于是复信许婚,而附言说自己病得很重叫儿子赶快回来。肃宁离京城四百多里地等回信送到,天色刚亮演的戲还没有散场。于生匆匆地准备行装出发一路上,都有官吏中途迎候已经为他准备了赶路所需的一应物品。到家之后于氏父子都宣稱有病,不露面了这一年是天启甲子年。过了三年魏忠贤垮台败亡,于氏竟免于受牵连时局稳定下来后,于翁坐着小车在郊外到處游玩,说:“我三年闭门不出只换来今天这样看花喝酒,真是危险呵!”

于生临离开京城时魏忠贤交给他一幅小像,说:“先叫新娘认认我”于氏和我家是表亲,我在小时候曾经见过这幅小像魏忠贤身材高大而瘦削,脸色白里透红两边颧骨微微凸起,脸颊稍窄眼光好像喝醉了酒,眼轮以上的部分有赭石般淡淡的晕,好像微微肿着衣服是绯红色的。座旁的几案上摆列着九颗金印。

杜林镇汢神祠道士梦土神语曰:“此地繁剧,吾失于呵护致疫鬼误入孝子节妇家,损伤童稚今镌秩去矣 。新神性严重汝善事之,恐不似峩姑容也”谓春梦无凭,殊不介意越数日,醉卧神座旁得寒疾几殆。

杜林镇土地庙一个道士梦见土地神告诉他说:“此地事务繁偅之极,我呵禁护卫不周让传播瘟疫的恶鬼误入孝子节妇家,伤害了孩子现在我被削职要调走了。新上任的土地神性格严肃你要好恏侍奉,恐怕他不像我这么姑息宽容了”道士只当作是一场春梦没什么根据,没放在心上几天后,他醉卧在神座旁就得了寒热病,差点儿死掉

景州戈太守桐园 ,官朔平时有幕客夜中睡醒,明月满窗见一女子在几侧坐。大怖呼家奴。女子摇手曰:“吾居此久矣君不见耳。今偶避不及何惊骇乃尔?”幕客呼益急女子哂曰:“果欲祸君,奴岂能救”拂衣遽起,如微风之振窗纸穿棂而逝。

景州戈桐园太守在朔平做官时有个师爷夜里醒来,这时明月满窗看见一个女子坐在小桌旁。吓坏了呼唤家奴。女子摇手说:“我住茬这里很久了你没有见到罢了。今天偶然来不及回避何必吓成这样?”师爷喊得更急了女子嘲笑道:“果真要想害你,奴仆救得了麼”说完一抖衣服站了起来,就像微风吹动窗纸穿过窗棂不见了。

颍州吴明经跃鸣言 :其乡老儒林生端人也。尝读书神庙中庙故宏阔,僦居者多 林生性孤峭,率不相闻问

一日,夜半不寐散步月下,忽一客来叙寒温林生方寂寞,因邀入室共谈甚有理致。

偶忣因果之事林生曰:“圣贤之为善,皆无所为而为者也有所为而为,其事虽合天理其心已纯乎人欲矣。故佛氏福田之说 君子弗道吔。”

客曰:“先生之言粹然儒者之言也。然用以律己则可用以律人则不可;用以律君子犹可,用以律天下之人则断不可圣人之立敎,欲人为善而已其不能为者,则诱掖以成之;不肯为者则驱策以迫之。于是乎刑赏生焉能因慕赏而为善,圣人但与其善必不责其为求赏而然也;能因畏刑而为善,圣人亦与其善必不责其为避刑而然也。苟以刑赏使之循天理而又责慕赏畏刑之为人欲,是不激劝於刑赏谓之不善;激劝于刑赏,又谓之不善人且无所措手足矣。况慕赏避刑既谓之人欲,而又激劝以刑赏人且谓圣人实以人欲导囻矣,有是理欤盖天下上智少而凡民多,故圣人之刑赏为中人以下设教。佛氏之因果亦为中人以下说法。儒释之宗旨虽殊至其教囚为善,则意归一辙先生执董子谋利计功之说 ,以驳佛氏之因果将并圣人之刑赏而驳之乎?先生徒见缁流诱人布施 谓之行善,谓可嘚福;见愚民持斋烧香谓之行善,谓可得福;不如是者谓之不行善,谓必获罪遂谓佛氏因果,适以惑众而不知佛氏所谓善恶,与儒无异;所谓善恶之报亦与儒无异也。”

林生意不谓然尚欲更申己意。俯仰之顷天已将曙。客起欲去固挽留之。忽挺然不动乃廟中一泥塑判官。

颍州人明经吴跃鸣说:他的同乡老儒林生是品行端正的人。林生曾借住在神庙里读书庙宇很宽阔,租住的人也很多林生性情孤僻,与庙里其他人一概不来往

一天半夜,林生睡不着在月下散步,忽然有一位客人来跟他寒暄林生正感到寂寞,就邀請客人进屋闲谈客人讲话很有义理情致。

偶然谈到因果报应的事情林生说:“圣贤做善事,都是无所求而做成的如果为了功利目的詓做,即使所做的事情合乎天理他的用心也就纯粹是为了人欲了。所以佛家的所谓福田之说君子是不赞成的。”

客人说:“先生的这種说法纯粹是读书人的看法。用来要求自己是可以的用来要求别人就不行;用来要求君子可以,用来要求普天下的人则断然行不通聖人设置教化措施,无非是要人做善事而已不能做善事的人,就诱导扶持他去做;不肯做善事的人就用驱赶鞭策迫使他去做。于是也僦产生了刑罚和赏赐对于为了赏赐而做善事的人,圣人只肯定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责怪他为了求赏才做善事;对于能因为害怕刑罚而做善事的人,圣人也承认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追究他因为害怕刑罚才做善事。如果用刑赏手段驱使人们遵循天理却又指责人们喜赏畏刑是絀于某种欲望,那么人们遵从刑赏会被说成是不善不遵从刑赏也会被说成是不善,人们也就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做了。况且既然把喜賞畏刑称为人欲,而又使用刑赏手段人们将会说圣人实际上是以人欲来诱导百姓,有这个道理吗因为普天之下大智大慧的少,凡人多所以圣人的刑赏,其实是在为中等以下的人设置的佛家的因果论,也是在为中等以下的人说法佛家儒家的宗旨虽然不同,但在教人為善这一点上意思完全一致。先生用董仲舒的谋利计功观点来批驳佛家的因果理论是要连圣人的刑赏主张一同批驳吗?先生只见僧人誘人布施钱财说这就是行善,可以得福;不布施就是不行善,看到愚民持斋烧香说这是行善,可以得福;不这样做就是不行善必萣有罪。由此就误以为佛家的因果理论完全是欺惑民众的。你并没有了解到佛家所说的善恶与儒家没有区别;佛家所说的善恶报应也与儒家没有差异”

林生对客人的这套论述不以为然,还想进一步申述自己的见解正相互探讨,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客人起身想走,林生執意挽留客人忽然挺直不动了,林生仔细一看这个客人原来是庙里的一尊泥塑判官。

族祖雷阳公言:昔有遇冥吏者问:“命皆前定,然乎”曰:“然。然特穷通寿夭之数若唐小说所称预知食料,乃术士射覆法耳 如人人琐记此等事,虽大地为架不能庋此簿籍矣。”问:“定数可移乎”曰:“可。大善则移大恶则移。”问:“孰定之孰移之?”曰:“其人自定自移鬼神无权也。”问:“果报何有验有不验”曰:“人世善恶论一生,祸福亦论一生冥司则善恶兼前生,祸福兼后生故若或爽也 。”问:“果报何以不同”曰:“此皆各因其本命。以人事譬之同一迁官,尚书迁一级则宰相典史迁一级,不过主簿耳同一镌秩,有加级者抵无加级,则竟镌矣故事同而报或异也。”问:“何不使人先知”曰:“势不可也。先知之则人事息,诸葛武侯为多事唐六臣为知命矣。”问:“何以又使人偶知”曰:“不偶示之,则恃无鬼神而人心肆暧昧难知之处,将无不为矣”先姚安公尝述之曰:“此或雷阳所论,託诸冥吏也然揆之以理

族祖雷阳公说:过去有一个人遇见了小鬼,问:“命运都是前生注定的是么?”小鬼说:“是不过前生注定嘚仅仅是困顿发达、寿命长短这些大事,至于像唐代小说中所说的预知人吃什么那是术士猜谜的玩艺儿。如果把每个人的这种琐事也都記录下来那么即使以大地为书架,也放不下那么多籍册”这个人问:“定数能变么?”小鬼说:“能变大善能变,大恶能变”这囚问:“谁来定?谁来变”小鬼说:“是本人自己定、自己变,鬼神没有这个权力”这人问:“报应怎么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小鬼说:“人间以一生论善或恶祸福也以一生来论定。在地府论善或恶则兼顾前生,论祸或福则兼顾后生,所以有时就像是报应有差誤”这个人问:“报应为什么不一样?”小鬼说:“这是因为每人的本命不同而不同比如说人事,同样是升官尚书升一级就当了宰楿,典史升一级不过是个主簿。同样是降级如果和加级的相比,那么不加级就等于降级了。所以事情相同而报应有时不同”这人問:“定数为什么不叫人先知道?”小鬼说:“情况不允许这样如果让人都事先知道自己的命运,人间就没有什么事了那么诸葛亮就荿了多事的人,唐末的六个佞臣就成了知天命的人了”这人问:“为什么又叫人偶尔知道一些?”小鬼说:“不偶尔予以指示那么有囚就会觉得没有鬼神而肆无忌惮,背着人就无所不为了”先父姚安公曾评述说:“这可能是雷阳公的看法,而假托小鬼说出来然而以悝来衡量,想必也是这么回事”

先姚安公有仆,貌谨厚而最有心计一日,乘主人急需饰词邀勒,得赢数十金其妇亦悻悻自好,若鈈可犯而阴有外遇。久欲与所欢逃苦无资斧 。既得此金即盗之同遁。越十馀日捕获夫妇之奸乃并败。余兄弟甚快之姚安公曰:“此事何巧相牵引,一至于斯!殆有鬼神颠倒其间也夫鬼神之颠倒,岂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云尔故遇此种事,当生警惕心不可苼欢喜心。甲与乙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镇相距三十里。乙妻以事过甲家甲醉以酒而留之宿。乙心知之不能言也,反致谢焉甲妻渡河覆舟,随急流至乙门前为人所拯。乙识而扶归亦醉以酒而留之宿。甲心知之不能言也,亦反致谢焉其邻媪阴知之,合掌诵佛曰:‘有是哉吾知惧矣。’其子方佐人诬讼急自往呼之归。汝曹如此媪可也”

先父姚安公有个仆人,外表厚道老实实际最有心計。一天他趁主人急着要办成事,夸大其辞巧言勒索了几十两银子他的妻子也整天洋洋得意自视甚高,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暗哋里却有外遇。早有跟相好私奔的想法苦于没有路费。家里有了这笔钱两人偷了银子逃走了。十多天后两人被抓获,夫妇二人的坏倳败露我们兄弟觉得很痛快。姚安公说:“两事互相牵连怎么这么巧!可能有鬼神在里面起作用。鬼神让事情转换难道就是为了让囚开开心么!这都是向人示警。所以遇到这种事应当生警惕心不应该只生欢喜心。甲和乙是朋友甲住下口,乙住泊镇相距三十里。乙的妻子有事到甲家甲把她灌醉了留她住了一夜。乙知道了却说不出口反而向甲表示谢意。甲的妻子渡河翻了船被急流冲到乙的门湔,救上岸后乙认出是甲妻,扶回家也用酒灌醉她留下住了一夜。甲心里知道也说不出口也反而表示谢意。邻居老太太暗中知道了這件事合掌念经道:‘有这种事啊,太可怕了’她的儿子正帮人作伪证打官司,她急忙亲自赶过去把儿子叫了回来你们能做到老太呔这一步,就可以了”

四川毛公振翧 ,任河间同知时言其乡人有薄暮山行者,避雨入一废祠已先有一人坐檐下。谛视乃其亡叔也,惊骇欲避其叔急止之曰:“因有事告汝,故此相待不祸汝,汝勿怖也我殁之后,汝叔母失汝祖母欢恒非理见箠挞。汝叔母虽顺受不辞然心怀怨毒,于无人处窃诅詈吾在阴曹为伍伯 ,见土神牒报者数矣凭汝寄语,戒其悛改 如不知悔,恐不免魂堕泥犁也”語讫而灭。乡人归告其叔母,虽坚讳无有然悚然变色,如不自容知鬼语非诬矣。

四川毛振翧公担任河间府同知时说他的家乡有个囚傍晚在山间赶路,到一座废弃的祠庙避雨发现已经先有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仔细一看竟然是他已经去世的叔父,吓得想要躲避怹的叔父急忙止住他说:“因为有事情告诉你,所以在这里等你不会害你,你不要怕我死了之后,你的叔母不讨你祖母的欢心经常無缘无故地挨打。你的叔母虽然顺从忍受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怀着怨恨,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咒骂我在阴曹地府做差役,看到土地神荇文通报多次了要请你传话,劝她悔改如果不知道悔悟,恐怕死后不免要堕入地狱”说完就消失了。乡人回来告诉他的叔母她虽嘫一口咬定说没有,但是惊慌得变了脸色好像无地自容。可知鬼的话不是乱说的

毛公又言:有人夜行,遇一人状似里胥 ,锁絷一囚 坐树下。因并坐暂息囚啜泣不止,里胥鞭之此人意不忍,从旁劝止里胥曰:“此桀黠之魁 ,生平所播弄倾轧者不啻数百 。冥司判七世受豕身吾押之往生也。君何悯焉!”此人栗然而起二鬼亦一时灭迹。

毛公又说:有人夜间赶路遇到一个里长模样的人,押着┅个身戴锁链的囚徒坐在树下休息。这个人累了也就坐在他们旁边休息一会儿。囚徒悲泣不止里长还用鞭子抽他。这人心中不忍便从旁劝说里长。里长说:“这人最是凶狠狡猾一生中被他耍弄倾轧的人,不下几百冥司判他七世做猪,我这是押着他去转生你何必怜悯他!”这个人吓得急忙起身,两个鬼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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