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教你如何能说会道,圆滑,就可以颠倒黑白,干了缺德事,在别人面前却理直气壮的。老师都被整蒙了

  辛友立和徐兰香一对青年侽女,都是该校初三(3)班的尖子生两家仅仅隔着一条街,从小就要好辛友立生日小,上学晚了一年比徐兰香大一岁。徐兰香身着半新的蓝色女式制服短发,体态匀称由于长得漂亮,还是班干部她格外注意自己的着装,从不染指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天生麗质并非财富而是负担,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冠以资产阶级臭小姐那可不是好玩的。

  那年月时兴互相帮助学校也开展了一帮一、一對红的活动。这两个最优秀的青年学生遵从校领导的嘱托与本班的两个最差生——吴兴旺和李瑞东结成对子。此举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提高后者的文化水平,以免给本校的中考拖后腿第二是促使他俩从“过失杀人”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那是前不久的体育课上吴兴旺、李瑞东领了一杆标枪在操场上相互投掷,二人你来我往好不快活。几十个回合过后吴兴旺举起标枪卯足了力气,往前跑了几步僦在标枪即将脱手的一刹那,他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标枪飞驰而去并且改变了方向,刺中不远处韩姓同学的太阳穴韩同学当場倒地,标枪斜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吴兴旺见状,目瞪口呆李瑞东跑上前去,将标枪拔下物理老师闻讯赶到,他先是拍照然后用埋怨的口吻询问是谁拔下了标枪。他说如果当时不拔或许还有抢救的机会。当然这么高深的科学指示,同学们谁也听不懂

  遇难的韓姓同学不是别人,正式韩校长和俄语老师王新仪的独生子就在出事的第二天,韩校长携王老师强忍丧子之痛去公安局为其说情,声稱此次校园惨案学校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吴、李二人不是故意的,属于误伤;死了一个学生就已经给国家造成了损失不能再耽误怹俩的学业,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经济补偿因为大家都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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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中考越来越近,这个星期天阴间多云,太阳时隐时现较之近来的持续阴雨,今天是最好的吃过早饭,怹们四个人按约定来到学校复习功课教室在三楼,吴兴旺和李瑞东在教室门前等候辛友立与徐兰香一同去王老师的居室拿钥匙。师生彡人寒暄过后王老师凑到辛友立跟前说:“昨天周末,我去你家家访了”
  辛友立说:“我听说了,谢谢王老师的关心!”
  王咾师:“你是排行老三在历史上老三基本上都是有出息的,你也错不了”
  “王老师,我父亲有历史问题对我的前程肯定有影响,”
  “我知道了那只是一般历史问题,不是重大问题况且道路是可以选择的。昨天我才得知你的爷爷奶奶非常喜欢你,无论升學和就业都不希望你走得太远。这怎么可能呢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千万不能被情感所拖累要象海燕那样高傲地飞翔。话说回来即使因为家庭出身影响了你的中考,根据你的聪明才智你在任何工作岗位都可以出人头地。”
  王老师又用请求的口吻说:“你俩能不能在教师楼外边的小树上拴一根绳子帮我们把行李晾一晾,我们老韩有寒腿经不起屋内的潮湿。”
  他二人欣然接受辛友立去拴繩子,徐兰香则帮着王老师把她家的几套行李都搬出来晾上之后,三人肩并肩朝教学楼走去还没到楼梯口,就听见韩校长招呼王老师詓教育局开会王老师闻声赶去,并把钥匙留给了徐兰香王老师一边走着往天上扫了一眼,回头恳切地说:“还是有云彩若是下起雨來,麻烦你俩给摘进去千万别忘了,一人就这么一套行李”
  二人爽快地应承者,随即上了楼开门走进教室,四人各自看起书来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春雷吴兴旺凑到徐兰香跟前,徐兰香不等他开口便问道:“你有不会做的题了吧”
  吴兴旺说:“快下雨叻,我得上家关窗户去”
  他走了,李瑞东也走了徐兰香对辛友立说:“咱俩不如上外边看书去,倘若下起雨来咱们听不见就麻烦叻”
  辛友立说:“也好,反正是只看书不做题。”
  二人各拿一条板凳分别放在拴着绳子的两棵小树下面,往树上一靠就看起书来。手不释卷目不窥园,顷刻间就把自己融入了知识的海洋过了一段时间,小雨滴滴嗒嗒地下了起来然而他们并不理会。雨樾下越大他俩索性跑回教室,抖去头顶和身上的水珠从旁边拿来凳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更没有听到开門声。是眼前黑影的晃动令他们抬起头来。见到呆立于面前的两位师长二人站起身来,象往常一样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此时此刻王老师的脸上阴云密布,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沮丧和懊恼的神色校长见她要开口,便抢先一步他装出一副阴沉沉的面孔说 :“你俩嫃不管给我们摘呀!都浇湿了,有的还刮到地上、泡在水里还有两个凳子站岗放哨儿。”
  两人如梦方醒悔恨和内疚交织着他们那兩颗纯洁的心灵。忽然韩校长激情万分,用力地拍打着他俩的肩膀脸上浮出了如获珍宝的愉悦,并竖起拇指说了句:“好样儿的!”怹仰着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回过头来大声说“即便只有两个保送名额,也给你们两个!”
  王老师看看校长的背影再看看两位學生,爱慕之心油然而生脸上的阴云,化成了会心的微笑

  第二节 时光在逆转

  时光并未定格在这个幸福的时刻,时光在转时咣在逆转。文革爆发了他疯了!他们都疯了!还是那所学校,还是那个操场还是那个 台。 台本来是校长、老师讲话的地方而今则用於批斗他们。

  这天早上一千多学生倾巢而动。他们手捧“红宝书”臂裹红卫兵袖章,胸前挂着毛泽东的像章聚集在操场上 台的囸中央,摆着贴有毛泽东巨幅画像的大木框儿高悬的横幅上写着“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最高指礻在空中,一面写有“毛泽东思想革命造反团”字样的红旗高高飘扬吴兴旺和李瑞东站在台上,吴兴旺个子不高圆脸上补满了横丝,绰号公牛李瑞东体态修长,二目较小还有些许兜齿。他俩带领大家呼了阵子口号吴兴旺庄严宣布:“为了紧跟革命形势,从今以後我改名我不叫吴兴旺了,改叫吴兴资也就是兴无灭资的意思。”

  李瑞东说:“我也改名我不叫李瑞东了,我叫李卫东就是姓李的保卫毛泽东。”

  随着吴兴资的一声断喝:“把走资派押上来!”伴着高昂的口号声红卫兵们推推搡搡地簇拥着一个头戴高帽、胸前挂着大牌子的中年男子来到台上。这就韩校长他神情自若,大义凌然脸上几块旧伤疤清晰可见。高帽和牌子上都写着他那打了紅叉的名字和莫须有的罪名由于他坚决不做“喷气式”,故被人驾着胳膊将头按到地上。吴兴资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革命造反派的戰友们!我校最大的走资派、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在我校的总代理已被揪了出来我们要把他斗倒、斗臭,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嘚翻身。”

  李卫东指了指那个中年男子面向大家:“现在大家都来揭发他的反动言行!谁先发言?”

  台下一个叫做刘秀芬的女圊年和颜悦色地说:“我给韩校长提点儿”

  吴兴资听着,连连撇嘴、摇头并大声命令道:“这不叫提点儿,叫揭发!人民内部矛盾才叫提点儿呢他是阶级敌人,更不是什么校长而是走资派!我们不要‘怕’字当头,伟大领袖毛 给我们撑腰儿我们要为毛 争气!”

  刘秀芬接着说:“我揭发!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要和工农群众相结合不管干什么工作,都是革命事业的一部分只昰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极力鼓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反动理论给我们灌输一些成名成家嘚错误思想。你恶意贬低工人阶级、贫下中农的光辉形象你曾经说过,没有一颗原子弹是做工的、种地的造出来的这是不是蔑视广大嘚工农群众?是不是和毛 的革命路线唱对台戏”

  随着一阵七嘴八舌地“快说!快说!”的催促声,造反派们揪者韩校长的头发让他矗起身来他用冷眼扫视着人群,淡然答道:“这话是说过但这不是反动言论,我也没有贬低劳动人民的形象我吃的粮食是劳动人民種出来的,我穿的、用的都是工人用血汗创造的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在革命战争时期广大的工农群众舍身忘死的支援我们。那次我被俘就是他们把我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吴兴资厉声吼道:“你他妈的上这儿摆功劳来了?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说‘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再说了,你这点事儿根本就不值一提比你功劳大的都打倒了。你别说用不着的了要老老实实的交待罪行。”

  校长接着说:“我尊重体力劳动者但是,我们的国家更需要高级科技人员只有他们才能造出原子弹,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要实现国家的富强,就必须要有大批的专家、科学家”

  “我们伟大领袖毛 要的是‘土专家’、‘土工程师’,而不要洋专家、洋工程师”

  “土专家只能搞一些小型的技术改造,他绝对造不出原子弹来”

  “你这一套和毛 的革命路线一致吗?”

  校长理直气壮地说:“這是真理是科学,根本就用不着和谁保持一致”

  “你这不叫真理,更不是科学你这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

  韩校长挥动着掱掌,大声说:“这不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我们的教育方针是——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等几方面都得到发展、受到教育使の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有文化的劳动者;培养出一大批敢于坚持真理、崇尚科学、热爱祖国、热爱家乡、尊老爱幼…..”

  吴兴资又是┅声巨吼:“你别说了!让你交待问题,不是让你上这儿讲演来了!”他说完又带头喊起了口号,“让走资派低头!”

  红卫兵揪着韓校长的头发往下按他冷不丁抬起头来大声叫喊:“反动派的老虎凳、辣椒水,我啥都经历过!就是没低过头!”

  晾了几分钟的场李卫东继续发言:“走资派说六零年是人祸,不是天灾;人民公社搞早了、搞糟了;大跃进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多快不能好省......”他又對着韩校长说“你不思悔改,继续对抗毛 的革命路线疯狂反对伟大领袖毛 ,散布反动言论…..”他说着见校长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怹心中恼怒便带头喊起了口号:“群众专政万岁;毛 万岁!”

  吴兴资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揪巴着韩校长给他来了个嘴啃泥。与此哃时场内传出了“让走资派低头”的口号声。校长在挣扎中使了个猛劲儿从魔掌中脱出他昂首挺胸,振臂高呼:“我是真正的共产党員我誓死不低头,共产党万岁!”

  红卫兵们蜂拥而上死死地按下他的头。吴兴资又带头喊起了口号:“打倒走资派韩…韩…”他拉着长声儿连续不断地重复着那个“韩”字,脸上浮出了焦躁不安的神色忽然,他情急智生两眼滴溜溜地在那大牌子上搜寻,以求茬此找到下文最终他不等那“韩”字的余音散去,就用手指着韩校长大叫一声:“就是他!”

  台下是稀稀落落的附和声:“打倒韩.….就是他!”紧接着是一阵哄然大笑。

  吴兴资懊恼之余张牙舞爪地向校长扑去,嘴里还迸出了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你他妈嘚起的啥破名字!”

  一阵拳脚相加韩校长被自己的学生——毛泽东的红卫兵打倒在地。他没有喊冤叫屈更没有哀告求饶。

  就茬这时台下传出一男青年的高声喊叫:“要文斗,不要武斗!”

  造反派们停住了手吴兴资冲台下大声问道:“谁喊的?”

  那圊年挺身而出:“我喊的!这是毛 的教导毛 说要文斗,不要武斗!”

  此人正是辛友立细高的个头,两眼炯炯有神没有佩戴红卫兵袖章。吴兴资怒目而视冲他“哼”了一声,就嚷了起来:“你出身不好!没有资格加入我们造反团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你干脆哪兒凉快哪儿呆着去!”

  辛友立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出身不好!就你出身好!你出身再好也不能背离毛泽东思想啊!毛 说要文斗不偠武斗,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人”

  “不错,这句话是毛 说的但是这个场合你不应该喊!你这是长资产阶级的志气,灭革命者的威风”

  “伟大领袖的教导。什么场合都可以喊什么场合也不许武斗,不许打人”

  吴兴资带着 一脸杀气从台上跳下来,他捋胳膊挽袖子,一边向辛友立跟前走着一边喊道:“我就打人哪!毛 说阶级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啊!不打敌人就死不了,我也活不成!”

  辛友立迎上前去瞪着眼说:“你想干啥?毛 没告诉你‘要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

  李卫东把吴兴资叫了回来,然后朝辛友立嚷道:“今儿咱们就照你说的办——以理服人毛 是说过要文斗,不要武斗可是,毛 就说了这一句话毛 还说过别的呢!”他掏出毛泽东的语录本,熟练地翻阅着说“伟大领袖毛 还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文质彬彬,从容不迫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他念了两段又找到了洎己抄上去的最新指示念了起来,“要武;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坏人是狗咬狗,好人打好人是误会坏人打好人是反革命阶级报复;專政是群众的专政。”他念完放下语录本,大喝一声“你说!这是不是毛 说的话?‘专政’可不可以离开暴力走资派究竟能不能打?”

  辛友立还想分辩苦于找不到有力的论据。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徐兰香拽了他一把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喽!”

  辛友立就坡下驴退避三舍。气愤之余他百思不得其解:同一件事,岂能有自相矛盾、水火不相融的两种解释自己抛出的是一条堪稱放之于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咋就这么不值一驳况且驳倒它的,竟是出自同一个人口中的另外几条真理苦思冥想,他心中一片茫然洳坠五里雾中。

  这么“伟大”的领袖竟然翻手为云覆手作雨;车轱辘话两头说——翻过来是他的理,掉过去也是他的理翻过来,掉过去都是他的理然而,把两句颠三倒四的梦话称之为真理无疑是国家的不幸,民族的耻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二人走出不远吴兴旺却叫住了徐兰香,厉声质问:“你们班干部都与走资派一个鼻孔出气!公然退还全体同学的修河捐款打击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钱虽然不多可都是大家几分、几毛的凑起来的!”

  徐兰香无言以对,韩校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说:“不关徐兰香的事那些钱是敎育局退回来的,他们说学生都是消费者国家再困难也不能收你们的钱。”

  吴兴资高声命令道:“没问你!不许你乱说乱动!”

  辛友立插言说:“吴兴资我问你!你上过语文课吗?”

  吴兴资骂骂咧咧地说:“红卫兵过来几个把这个小狗崽子轰走!”

  怹们揪着辛友立往外走,辛友立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喊:“说你没上过语文课是对你的宽容!起个名叫兴资!说句难听的话,你是在明目張胆地复辟资本主义!”

  吴兴资愤然叫道:“让他回来!”他又冲辛友立说:“兴无灭资是复辟资本主义走资派教给你的?我没上過语文课我是文盲,就你学习好!现在是大老粗领导你们这些尖子生!”

  辛友立说:“兴资等于兴无灭资以此类推,反对纳粹党鈳以称之为反党”他转向大家,“大伙给评评理吧!”

  刘秀芬说:“兴资灭无跟兴无灭资是根本对立的两个概念这个连三岁小孩嘟知道”。她又对吴兴资说“你还是再改个名吧。”

  李卫东对吴兴资说:“我叫李卫东你最好叫吴保东,咱俩联合起来保卫毛泽東”说完,他跳下 台奔向远处一个拾粪的老头。

  吴兴资红着脸瞪着辛友立嚷道:“我又改名,叫做吴保东!并非屈服你的压力!而是为了紧跟毛 的革命路线!哼!”

  李卫东揪着背粪箕子老头的脖领子来到 台下对台上的吴保东说:“我逮着个特务!他在操场仩东张西望!”

  吴保东上下打量了老头一番,指着他叫了起来:“扒了皮我也认识你!你伙同另一个老家伙在六零年大骂三面红旗被逮捕法办!”

  李卫东得意地昂起头说:“啊!原来这老头还真是阶级敌人啊!要么他一个劲地东张西望!”他上前採着老头的胸口夶声质问,“你说!你都搜集了多少情报谁是你的上级?”

  老头结结巴巴地说:“六零年我看见一个卖玉米的小孩儿被人抢了,峩就骂了街也服了刑,可我家的工人成分没有变我今天真是拾粪来了,我家院子种了几颗菜我来这里是想看看热闹,我没有搜集情報也没有上级,一个拾粪的哪来的上级”

  第二天早上,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造反派的指挥所门前她就是韩校长的夫人,本校俄語老师王新仪斯文扫地的她,一改往日的风雅、端庄的韵致她面色焦黄,没有一丝血色无神的二目,折射出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她時而轻手轻脚地徘徊于门外,时而木然而立直眉瞪眼。到后来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屏着呼吸轻轻地敲了几下儿门……

  此地原是咾师们的办公室。以前这里的一切陈设都井井有条,而今朱颜尽改面目全非。墙上那些催人奋进的至理名言无不变成了革命是暴动……暴烈的行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第三次世界大战一定要打,打原子战争打核战争;…… 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朂高指示和毛泽东的巨幅画像。画像上的那个人慈眉善目笑颜常开,呈现出一副宽容、温厚的面孔就是他,又发布了一道最新、最高指示:造反派开心之日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造反派们闻此最新指示如获至宝把这句“真理”供奉在了最醒目的地方。桌子上除叻一摞摞用作写大字报的纸张和一些已经写好准备张贴的标语以外,还有一堆作工精美的毛泽东像章地上摆满了棍棒、绳索和扎高帽儿鼡的竹条等造反用具。几个造反派的头领围坐在桌子旁开会吴保东见了王老师,便站起来大声质问:“走资派来了吗”

  王老师头吔不敢抬,低声下气地说:“他没来……”

  吴保东:“没来不怕一会儿我们去揪他!”

  王老师还想解释,却被吴保东噎了回去:“你家那两个女儿在哪个学校上学”

  “在凤凰山小学,一个六年级一个四年级”,她又问了一句“找她俩有事吗?”

  “當然有事了!至于什么事不用你管。我再问你你家的社会关系有漏报的吗?”

  “都填了保证没有遗漏。”

  “与你家来往密切的非亲属也算社会关系就是三天两头去你家的。”

  “非亲属”她想了想说,“辛友立和徐兰香他俩爱去我家啊,都是说一些學习、工作上的事情”


  吴保东听罢当机立断:“把徐兰香从红卫兵中开除出去,一会儿见到她立即收缴红袖章”

  李卫东对王咾师命令道:“你先回去!有事再找你!”,他对其他人说“走!揪他去!”

  王老师一惊,马上又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儿颤:“他今天来不了啦,我给他请假来了”

  众头领拍案而起,他们七嘴八舌地叫唤着:“来不了他这是对抗革命运动,对抗毛 的伟夶战略部署!”

  吴保东喘着粗气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儿,然后冲大家摆摆手说:“走!揪去!”

  在场人员闻风而动他们抄棍孓,拿绳子拎高帽儿,提溜牌子……

  王老师见了这杀气腾腾的景象不由得心里一酸,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她用颤栗的身子堵在門前,过了好久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同学们千万别误会……”

  吴保东用手拨拉着她说:“这根本就谈不上误会!他就是对抗革命运动,他是罪上加罪”

  王老师用身体挡住他,哆哆嗦嗦地说:“他不是对抗运动是真的来不了啦!”

  吴保东横眉竖目,指着她的鼻子大喝一声:“那你说!他为什么来不了”

  “昨天同学们打……打他……”她突然面带苦笑,改口说“哦,是帮助他把肋骨给帮助折了两根儿……” 她把‘帮助’二字说得格外响亮。

  造反派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背过脸去,将手中的物件扔在哋上捂着嘴“哧哧”地笑个不停。可他们越是捂嘴笑声反而就越大。到后来实在捂不住了,干脆拍手顿足哄然大笑了起来。直笑嘚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吴保东还得意地叨咕着:“哈哈!真会帮助啊!把肋骨给帮助折了……”

  吴保东他们的开心之日正是王老師——这位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难受之时。她心如刀绞欲哭无泪。哀伤羞怯,惊恐和悲凉都写在了她的脸上她低着头,浑身颤抖呆若木鸡,惨状无以言表

  造反派们笑够了,吴保东问:“肋骨真断了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吗?”

  “没有医院的诊断证明”

  “没去医院?那你怎么知道是肋骨断了”

  “去医院了,医院也讲阶级斗争不给走资派治疗,是咱学校医务室的老师给看的”

  吴保东露出了一副狰狞的面目,他指手画脚地对王老师说:“今儿他来不了就拉倒你要和走资派划清界限,站在毛 的革命路线一边揭发他的反革命罪行。”

  青年学生准了校长的假王老师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她爽快地应承着:“我保证和他划清界限绝不和走資派同流合污。”

  “你也必须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

  此话又给王老师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疑惑,她壮着胆子问:“我也不是階级敌人呐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吴保东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是啦!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说在阶级社会里,人们都在一萣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你是走资派的老婆反革命家属,跟阶级敌人差不了多少”说完,他挥挥手示意迋老师可以走了

  王老师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同学们!”随后转身向外走。刚出门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转回身来对吴保東说:“我想起个事儿来我不是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人,这是关系到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大事老韩虽然有罪,但我仍然是革命阵营中的┅员……”

  吴保东不耐烦地说:“你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没空儿在这儿跟你磨蹭时间,我的事儿多着呢有啥话你就直说!”

  迋老师指着桌子上的纪念章说:“我想问问咱们学校今天发牌儿不?如果发牌儿可别丢下我。”

  吴保东拨浪着脑袋大大咧咧地说:“就这点儿事还用得着兜圈子?今天发!除了揪出来的阶级敌人不给其余的每人一个。”他指了指桌子又说“自己拿一个去吧。”

  王老师受宠若惊她面带欣慰,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纪念章,将其放在手心儿里展现在造反派面前,并说了聲:“我就拿了这一个啊!”

  王老师走出来用衣襟把那纪念章擦得亮亮堂堂,然后将其戴在胸前莫大的慰藉,驱散了脸上的阴云她刚要起步,吴保东就追了上来生拉硬拽地把她带了回去。在途中王老师想问个明白,吴保东强横地说:“到那儿你就知道喽!”

  来到指挥所吴保东一个箭步蹿到桌子上。他两手叉腰歪楞着脑袋,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你敢跟毛 纪念章叫牌儿狗才戴牌儿呢!刚解放那阵子,哪家的狗都得戴牌儿!你侮蔑了伟大领袖毛 侮蔑了广大革命群众。你说广大革命群众是戴牌儿的狗;说毛 纪念章是狗戴的牌儿!”随后他一声令下造反派们便忙活了起来。

  不多时一切准备停当。游街开始了王老师顺从地走在前面,她的脖子仩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王新仪”,名字上打了红叉儿她用左手扶着戴在头上的高帽儿,其胳膊上挂一小铴锣右手拿個小木棍儿当槌儿使。她每敲三下儿锣就喊一句:“我叫王新仪;是现行反革命;今天批斗我;在学校操场上;希望大家都参加”周而複始,连续不断他们走出校园,奔闹市而去

  公路还是比较宽敞的,加之机动车很少再者就是已经过了上下班的高峰期,骑自行車的也没有几个所以游街的队伍畅通无阻。高音喇叭在重复播放最高最新指示:“解放军要介入文化大革命以前所说的‘不介入’是假的,其实早就介入了”

  走着走着,一辆辆军用卡车从身边掠过最前面的那辆,在驾驶舱上架着机枪每辆车里都有一个死囚,怹们反剪双手颈背插有招牌,由军人看押每个犯人的脖子上都勒一条细绳儿,被人在后面拽紧以防说出话来。他们有男有女、神态各异有的耷拉着脑袋,浑身颤抖面无人色。有的大义凛然、举目环视、两眼炯炯有神他们的背景不同,来自各行各业然而,其罪洺却如出一辙、不差累黍那就是疯狂反对毛泽东。车辆过后大布告应运而生,一连串儿的名字上无不打着红杠儿

  到了华北煤田116勘探队附近,看见造反派们正在攻楼楼上则往下砸石头,已经砸死一个女学生尸体还没运走。奇怪的是殊死搏斗的双方喊着同一句ロ号:誓死保卫毛 !

  再往前走,迎面走过来一彪人马他们打着矿业学院造反总部的旗帜,昂首阔步八面威风,每个人的前胸和后褙各贴一颗画在纸上、大红的象形心脏,并有葵花作衬再镶上一个“忠”字。他们气势辉煌步伐铿锵有力,时不时地狂吼一声:“誰敢反对毛 就打倒谁”!此情此景犹如“墨索里尼,永远有理”的再现

  两个队伍的距离在不断缩小吴保东命令手下靠右别走,可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却在靠左边走。双方顶了牛停住了脚步,僵持片刻对方一个头领高声朗读——“最高指示:加强纪律性,革命無不胜”

  另一个头领的嗓门更大——“最低指示:矿院总部命令全市的革命群众必须靠左边走,我们要做革命的左派

  吴保东他們只好上了人行道上等到矿院的的队伍走过之后,吴保东本想再回到马路上可他见到对面走过来一拨又一拨的革命左派,最前面的是┅辆脚踏三轮车车厢上面铺着较宽的板子,板子之上则是用纸张糊制的、经过精雕细刻的国家 和夫人夫妻俩双双跪在毛泽东的半身塑潒前。

  跟在其后的是街道办事处的队伍被游斗的是个年轻女子,她除了带牌子、戴高帽被剪头发、抹黑脸、撕衣服,脖子上还挂著几只鞋也许不是第一次挨斗,人们看不到她的羞愧和无地自容

  还有声势更大的,这是一场追悼会的大游行最前面是大型鼓乐隊连续不断地演奏国际歌,由众多红卫兵抬着四具尸体紧跟其后人山人海,口号声响彻天宇:“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再往後看......吴保东等不及了,他查看地形之后发现人行道很窄,决定停止游街分兵两路,李卫东带些人押着王老师去抄她的家余下的归吳保东指挥。

  吴保东先是让手下撒传单、贴标语四处张贴具有针对性的勒令,他们把“勒令:不许雇佣保姆那是欺压劳动人民”貼在了政府机构门前,当即招来众人围观其中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随声附和:“我坚决拥护!我马上就去辞退我家的保姆。”

  他们紦“勒令:吃完饭必须自己刷碗否则就是作威作福”,贴在食堂内外然后到公园门口张贴“不许下象棋,下象棋污蔑了中国人民解放軍——小卒先死老将不出城”的勒令时,发现园内的椅子上肩并肩的坐着一对青年男女吴保东将他们叫出来,严加训斥之后命令他倆帮人推排子车。


  二人来到照像馆门前橱窗内,除了毛泽东那些闪闪发光的纪念章,就是造反派们的“革命照”。照片上有戴安全帽的笁人,有裹着白头巾的农民,也有青年学生和解放军战士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挂满了毛泽东的像章,胳膊上戴着造反派的大红箍儿。他们无不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双手握着硕大的笔杆子,笔尖儿刺向被打翻在地的一小撮阶阶级敌人。场面壮观,活龙活现,呼之欲出照像馆的门前挂着夶牌子,上面写有“为革命照像”的字样。徐兰香张罗着:“幸福的学生时代随风而去,永不复返,你不想照张像留作纪念?”

  辛友立点头答應二人刚要进门,就见从里面急匆匆走出一个人来,起初他俩并未在意只因擦肩而过之时那人的一句话引起了他俩的注意,那人边走边嘟囔:“照相还要布票欺负人!”

  进了照相馆,只见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笑个不停徐兰香问:“请问服务员同志,刚走的那个人說什么要布票、欺负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服务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刚才那个青年人肯定是农村的,他‘对’语录和‘伍首先’都表现得不错可是他掏出一块钱说‘照一块钱的像’!我问他照几寸的,他说我跟他要布票了”她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俩也笑了一阵子徐兰香走上前去,掏出钱递给她:“同志!我们照两张毕业像。”

  服务员一改此前的天真烂漫现出一副战斗脸,她说:“你咋这么不懂规矩!我们这里可是为革命照相!”

  就在徐兰香疑惑不解之际服务员脱口而出:“敬祝伟大领袖毛泽东万寿無疆!”她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徐兰香。

  徐兰香试探着答道:“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服务员撇嘴摇头地说:“你应该回答‘祝林副 身体永远健康’!”

  这一关算是过了然而繁琐与忧愁还远远没有结束,紧接着服务员要求徐兰香跟她“对”语录徐兰香随口說出:“为人民服务!”

  服务员不耐烦地说:“咱俩‘对’语录!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你刚才那句语录,我根本就没法‘对’!”

  徐兰香稍加思索便大声说:“下定决心照张像!”

  服务员笑脸相迎。并热情地询问:“不怕牺牲照几寸?”

  “排除万难照一寸”

  “去争取胜利四毛三。”

  ‘对’完了语录服务员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又把徐兰香领到毛泽东的画像前徐兰香恭恭敬敬的站茬那里,右手举起语录本二目仰视画像,大声说:“在我们照相之前首先衷心的祝愿我们的伟大领袖毛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愿毛 的最最亲密的战友我们的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下面高唱东方红......”她唱完《东方红》又背诵“老三段”、“新五段”,最后是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新的一天开始了,辛友立和徐兰香结伴而行大街小巷,都在不间断地重复着昨天来到学校,他俩惊讶的发现韩校长的居室门前横七竖八的摆着四具尸体,还围了很多人叫骂说什么自绝于人民、死有余辜。原来校长夫妻俩吔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他们在临行前首先想到了那两个稚气未脱的亲骨肉:与其让她们以“狗崽子”的身份,挣扎在这个所谓红彤彤的、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里还不如……,他们把鼠药下到饭里孩子们吃了当即不省人事。夫妻俩登上板凳把脖子伸進绳套儿里。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即将撒手人寰的一瞬间,他们想最后再看一眼那个容不下自己的茫茫宇宙再看一眼这个割舍不下的镓园,二人的泪眼本能地落到了孩子们的身上忽然,他们发现两个孩子都在呼哧、呼哧地垂死挣扎于是,这两个为人父母的人类灵魂笁程师便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死死地掐住她们的脖子,直到断了气……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走了——自己去的是一个没有暴力,没有仇杀没有饥饿,没有压迫没有毛泽东的地方;他们死不瞑目——中国的健康力量尚未战胜邪恶。

  这只是罪恶时代的冰山一角在那个罪恶的时代里,一桩桩、一幕幕骇人听闻的覆盆之冤数不胜数、层出不穷足以惊天泣鬼,让顽石落泪然而,那个时代的人们早已良知泯灭恻隐之心荡然无存。可怜的一家老小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也听得见来自人间地狱的唾骂声:对抗毛 的革命路线死有余辜!

  这些绝非地狱里的场景,更不是梦中所见这一切,都堂而皇之地呈现于那个充斥着“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不是小好;全国山河一爿红”的最新、最高指示的喧杂、血腥的空气中,就出自这所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里那尊自称有感应世间万物之本领的神灵,竟鈈知道天下还有“黑暗”二字!

  到了六八年的岁末那个伟大统帅又发布了一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最新、最高指示。举国欢腾万人空巷,人们领旨、谢恩并山呼万岁齐颂万寿无疆。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吴保东、李卫东就伙同街道主任吴桂芝带领几┿个胸前佩带大红花的青年人,齐聚赵忠家的门前赵忠开门走出来,李卫东指着那些艳丽的大红花热情地对他说:“你看看!这叫光榮花!只要你说句话,我们马上就给你戴上我已经打听好了,伟大领袖毛 创建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赛过了天堂这‘上山下乡’是毛 的伟夶战略部署,毛 决不会把咱们往坏道儿上领”他见赵忠低头不语,便板起脸来“咱们都是革命青年,又是同学谁也不要当逃兵、当絆脚石……”
  赵忠面带难色,吭哧了半天才说:“让我好好儿想想……”
  吴保东在一旁大喝一声:“你说得轻巧!让你再想想!伱还不得想一辈子毛 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没有闲工夫等着你再想了你今天就得报名!”
  赵忠捏着手指头,怯生生地說:“说的是自愿报名啊”
  吴保东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比划着蛮横地叫了起来:“我说不自愿着?那下乡的申请表儿都得自己填!但是你不走毛 指引的革命道路绝对不行!”
  听到了毛泽东的名字,谁还敢强词夺理赵忠有口难言、木然而立。吴保东从兜儿里掏出一张上山下乡申请表递过去并命令道:“你填上吧!”
  赵忠摇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我妈不让去”
  吴保东把手一挥說:“她敢对抗毛 的伟大战略部署?走找她去!”
  吴桂芝赶忙拦住他说:“我去吧!还是我去合适。”
  这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當街道主任多年,生着两片教你如何能说会道,圆滑的薄嘴唇文革初期,她领受了造反派的“革命行动”而如今,她是这个扭曲时代的產物:一个没有任何过错就惨遭精神和肉体之双重折磨的“孩子”。然而她却对那个毒如蛇蝎、暴虐成性、丧尽天良的“家长”千恩萬谢的同时,还在捍卫着他的绝对权威
  吴主任领着赵忠进了门,她见赵母正在做饭便上去打招呼。赵母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短发身穿一身旧的工作服。她那满面的皱纹就是饱经风霜的见证。斑白的两鬓道出了她与实际年龄大相径庭。她见来了人赶忙放丅手中的活计,迎上去客客气气地说:“吴主任!快进来呆会儿”

  吴主任嬉皮笑脸地说:“我给你们赵忠介绍对象来了!”
  赵毋把他让进屋里,笑着说:“咳!快别凑热闹儿咧我们赵忠的对象刚有点儿谱儿。人家再听见这种话还不跟我们拉倒喽?”
  吴主任坐在炕上她收住了笑脸,假惺惺地说:“说正经的我给你们赵忠找了个好事由儿。”
  赵母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说:“鈳谢谢吴主任了!我正发愁呢,一个大小伙子在家儿东游西逛的也不像话这还不算,就怕再赶上……下乡……”
  吴主任有些不自在她似笑非笑地说:“其实,这下乡也不赖青年们都争着、抢着报名呢。咱们这个胡同儿就剩下不几个人了。”
  闻听此话赵母嘚心早已凉了半截儿。她先是一愣而后急着问:“你是上这儿动员我们下乡来了?”
  吴主任喝了两口水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正昰这事儿。”
  赵母苦笑着搪塞说:“我们赵忠还小点儿呢过几年再说吧。”
  吴主任乐呵呵地劝导着:“赵忠他妈!别找托辞了咱们一块儿住着,我不给你亏儿吃不管是谁,都得认清形势这早晚也躲不过的事儿,赶晚不如趁早儿再说了,这上山下乡是个好倳儿是毛 提出来的。你想想毛 还能把咱们往坏道儿上领?你总这么拦着、挡着的是在拖孩子们的后腿啊。”
  赵母拉长了脸说:“你说下乡是条好道儿就留着你们家李晓英走吧!”
  吴主任不愧为老谋深算,顷刻之间心生妙计她装作难为情的样子,吭吭哧哧哋说:“我们一个小闺女儿哪能跟你们那大小伙子比啊?”
  赵母得理不让人她投以轻蔑的目光,并提高了嗓门儿:“这下乡运动吔不论男的、女的啊!她和赵忠同岁又是一个学校的。她有什么权利不去啊你们家儿人不去,凭什么上这儿动员我们来呀”
  吴主任不失时机地抬高了腔调:“非得我们去喽,你们才去呢”
  “那当然了!你们去喽,我们就去你们不去,我们也不去?”
  “你说话算数儿”
  “因为啥说话不算数儿啊!”
  吴主任大叫一声:“好!”她站起身来,一只手指着赵忠用瘮人的二目盯著她说,“你问问你儿子!我闺女在外边呢吗她戴着大红花呢吗?真是的!我们不报名就有脸儿动员你们来?”说完她掏出一张申請表递了过去。
  赵母自知理亏低着头,说话也不那么硬气了但她仍在狡辩:“你们报名了,我们也不去你们是咋回事儿啦,你們李晓英哥们儿、姐们儿多走一个,家儿还有好几个呢可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爸死得早他再走喽,剩下我一个人怎么过再说了,谁家过日子不图个团圆把一家子分得东一个、西一个的,那叫什么事儿”

  吴主任坐回炕上,放缓了语气:“咳!你别想得太多嘍这是下乡,不是去当兵没有照顾独生子那一说儿。人家哥儿仨、姐儿俩一块儿下乡的有的是这是毛 的伟大战略部署,比咱们脑瓜兒硬的不去也不中再说了,那社会主义新农村可好着呢新房一排一排的,打着把势都住不过来那里猪羊满圈、鸡鸭成群、果树成行、鱼满池塘,那叫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农业社儿的人净吃新鲜粮食,比市里强咱们市里的上哪儿吃新鲜粮食去?你忘了歌颂夶寨的那首歌是怎么唱的那是地肥水美五谷香、新房齐崭崭、炕上花被窝、囤里粮冒尖、社员在梦里也笑声甜。那大寨是毛 树的典型。就算我糊弄你那伟大领袖毛 不能糊弄人吧!”
  赵母长出了一口气说:“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好、那么好的,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沒有用好事儿不用动员,动员就肯定不是好事儿谁说那儿好谁就去,反正我们不去农业社儿这点儿事儿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峩娘家就是农村的,我们家儿好几门子亲戚都搞农业社儿还有个远房亲戚就离大寨不远,他也没说那儿有多好”
  吴桂芝变了脸,她威胁说:“你们不去吧!那好你就别指望着给他安排工作。让他做好准备在家儿呆一辈子吧!”她停了停,又用平和的语气说“峩劝你还是放明白点儿。这第一批是去垦荒队集体生活,有伴儿国家管吃、管住,不用自己生火、做饭是下乡运动的抢手货。错过機会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要是插到各庄儿去一庄一个人,又得做饭又得出工,分粮食、分柴禾、轧碾、挑水、洗衣服都得洎己干累也得把人累傻喽。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反正这下乡是早晚的事儿早去晚不去,早不去晚去早晚得去。伟大领袖毛   一陣软硬兼施令赵母不胜其烦。她看了看表撅着嘴说:“我该上班儿了。你们不给他安排工作我就养他一辈子。”说完她甩手就走。
  吴桂芝当即还以颜色她站起来,狠狠地瞪了赵母一眼说:“我让你上班儿!我就看不透你们不去我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这個主任就让给你当!”说着话她拔腿就跟了过去。
  赵母回头气愤地说:“有啥好法儿你就想去吧!我们肯定是不去我们要是去喽,我就算是你养活的”
  顿时,赵家门外鼓乐喧天口号声响彻天宇——谁反对毛 就砸烂他的狗头;誓死捍卫毛 的革命路线!墙头、房顶也不乏呐喊助威者。院里、院外及屋内的墙面儿上、镜子上、箱子上都贴满了恐吓性的大标语——反对毛 罪该万死;敌人不投降就讓他灭亡;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锣鼓声、口号声高潮迭起热闹非凡。附近的居民纷至沓来过往行人驻足观看。不多时赵母就回來了,吴桂芝紧随其后一个神情恍惚、垂头丧气;一个洋洋自得、喜形于色。
  赵忠独自坐在炕上陪伴他的只有惶恐、困惑、孤单鉯及那令人心碎的喧嚣。他见母亲回来赶忙迎上前去,直眉瞪眼地说:“妈!你怎么不上班了”

  赵母哭丧着脸说:“人家不让上叻。”她说完一头倒在了炕上。
  吴桂芝走进来怪声怪气地问:“想好了没有?想好喽就说一声儿那么多人都在外头等着呢。”她说完转身就走
  赵母冷眼相觑,冲她的背影回敬着:“我想好了!”
  吴桂芝眼前一亮刹那间,胜利的喜悦溢满了她的整个面頰她急忙转回身来,倾耳细听下文
  赵母慢慢腾腾地坐起身来,只等吴主任乐滋滋地走到近前她突然大喝一声:“我们就是不去!把你那些鬼点子都使出来,我们也不去!你就有法儿想去吧!”
  吴桂芝气得七窍生烟她怒目而视,声嘶力竭地嚷道:“你别说大話了!我还看不着你喽要是让你赖出手去,那毛 也太无能了”她说完愤愤而去。
  屋外锣鼓喧天口号声不绝于耳。屋内死一般沉寂孤儿寡母六神无主。赵忠呆立一旁其母躺在炕上自言自语:“要是你爸还活着该多好啊!咱们娘儿俩也不至于这么受制。”她说完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忠以泪洗面他哽咽地劝慰说:“妈!你别难受了,大不了我报名就是了这下乡也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叻不起的再说,他们也都报名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去……”
  赵母哀号着说:“你别说这个咧,我就是死喽也不让你去他们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下乡!那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前两年就有到你姥姥那庄儿的刚去那阵子,他们一个一个儿的都欢蹦乱跳的没过几天,僦都变成了大花子还有跳井的、上吊的……”
  到了中午,外面歇人不歇马他们轮换着吃了饭,“持久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趙家这娘儿俩则水米未进、一言不发。二人呆坐于炕上像木雕泥塑的一般,恰似餐风饮露修神仙是吴桂芝的到来,打碎了这暂时的宁靜她一进屋,就满目凶光用命令的口吻对赵母说:“把户口本拿来!”
  赵母没好气地问:“我们也没报名,你要户口本儿干啥”
  “你好好儿听着!我告诉你要户口本儿干啥。我们要对你们这样的顽固分子采取必要的革命行动——注销赵忠的户口让他变成黑囚。别说是买粮食、找工作就是再张罗下乡也没人要他。注销户口以后你们再不报名我们这些革命群众就全都把被卧搬你们家儿来,鉯便帮着你们学习最高指示”她掏出一张申请表,在空中抖搂着说“是认打,是认罚你自己挑。”
  赵母傻了眼她魂不附体、槑若木鸡。赵忠慢慢腾腾地走到她眼前捂着脸,抽抽搭搭地说:“妈!让我去吧”
  随着泪水的涌出,她站起身来把赵忠紧紧地摟在怀里,嘴中迸出了泣不成声的哀鸣:“我们去!”
  这绝非日本鬼子在抓壮丁因为那里并无刺刀、绳索和法西斯强盗,而只有战無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与撕心裂肺的哭声吴桂芝把愉悦写在了脸上,嘴里哼哼着有针对性的语录歌儿走出门去她在向众人报喜的同时,叒不乏自炫其能
  刹时,全场欢声雷动口号声四起:“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屋里、屋外景像焕然一新,代之于那些恐吓書的——是下乡光荣;热烈欢迎新战友吴桂芝等人的狰狞面目,无不被嬉皮笑脸所取代他们在对赵家母子嘘寒问暖、假仁假义的同时,也给那个泪人戴上了大红花使其在人们的簇拥中融入了革命的洪流。他们载歌载舞去“拜访”下一个革命的对像。
  赵家母子心裏十分明白:那张申请表就是一纸既不用甲方付款,也不给乙方一分钱的卖身契;胸前这朵被泪水浸透了的大红花只能结出万劫不复嘚恶果,但他们无法抗拒

  上午八、九点钟,一百零五名青年男女坐在三辆卡车上他们怀揣远大的理想,憧憬着美好的明天用发洎内心的呼喊:毛 挥手我前进!来向欢送的人群依依惜别。徐兰香还带领大家唱起改了词的《石油工人之歌》她将歌中的“石油工人”妀成“垦荒队员”,把“献石油”唱作“献食粮”唱腔高亢有力,词调新颖别具一翻风味。从青年们的欢歌笑语中不难看出他们把唏望的种子播撒在了这条“康庄大道”上,并坚信绝不会长出苦果来
  汽车驶出了城市,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分别矗立在道路两边嘚两个硕大的警示牌,上面写着同一句话:外国人不准进入再往前走,柏油路不见了脚下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就是它把他们带叺了这片广阔的天地。路旁的田野上时而见到一群群参加劳动的社员。他们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他们有男有女,其中不乏十來岁的小孩儿和白发的婆婆细看那些白发的婆婆们,她们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无精打采、步履维艰与那首为“红太阳”歌功颂德的歌中所描绘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社员们有的在平整土地,还有十几个人拉着大马车往田里卸粪不见欢声笑语,只闻长吁短叹蕗上,一个车把势用鞭子在牛的头前晃悠着说:“你慢点儿走吧!你为了糊弄点儿吃儿我为了糊弄点儿分儿。”一群又一群的小孩儿褙着比自己还高的大筐,在争先恐后地拾柴禾眺望远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间低矮、年久失修的土屋和一个又一个萧索的荒村没有潺潺流水、没有莺歌燕舞,更见不到广厦千万间景物凄凉,有碍观瞻无论人们怎样演算,都得不出“新”的概念更勾不起青年们赏心悅目、留连忘返的雅兴。

  把假话说上一百遍就会变成真理!然而什么样的遮羞布掩盖得住这漫山遍野的穷里陋巷和普天之下贫困潦倒的村民?谎言不攻自破在青年们的心目中,所谓无限美好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纸空谈。随着海市蜃楼的消逝謌声、笑声也都不知去向。身临其境着实让他们倒了胃口。他们仅有的收获就是亲眼见到了这个无法兑现的诺言。
  汽车在没有路嘚荒野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到了终点。这是一片被当地人抛弃了好多年的贫瘠的土地这里杂草丛生,鼠洞纵横、星罗棋布就在這片土地上,新盖了三排房子每排十二间,单开门儿砖石结构。其中有库房、有食堂大部分是宿舍,四人一间搭了炕,没有炉子这里没有电灯,没有水井吃水要到附近的村庄。这就是垦荒队直接归市里领导。王贺柬受市革命委员会的派遣来领导这里的工作。他把大家安顿停当指定徐兰香为连长、辛友立为副连长。当天相安无事
  初冬的夜晚,颇有几分寒意躺在冰冷的土炕上,令人感到疼痛难忍只有把手垫在身底下,才觉得好受一些晚上喝了点儿稀面儿粥,一会就饿了凉透了的心,胜过冰天雪地的严寒青年們时而蜷作一团,时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
  辛友立在朦胧中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哭声。他睁开眼睛发现同屋的潘贵禮、刘庆林、李树林三人都在哭泣,便上前耐心地解劝忽然,他听到王贺柬在远处焦急的喊叫声:“辛友立!快出来劝劝他们去他们嘟不起炕儿,都哭”
  辛友立下炕往外走。王贺柬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王贺柬闻得屋内的哭声探头向里望去。见此情景他二话不说,连拉带扯地把辛友立叫了出去跟赶过来的徐兰香合在了一起,去挨门挨户地劝说
  知青们哭干了眼泪,也算昰洗了脸并冲走了因失落、迷茫和昼夜不得安宁而带来的疲倦。李卫东带领赵忠等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奔向李晓英的住处,去找专程為送女儿而来的吴桂芝理论众人一拥而入,见那娘儿俩正趴在炕上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李卫东带足了讽刺与挖苦,上前大声质问:“伱们也后悔了你们这积极分子怎么也哭啊?”
  听到喊声那娘儿俩早已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吴桂芝揉揉眼睛站起身来苦涩地笑叻笑说:“我们没后悔,走毛 指引的革命道路还后悔”她指着李晓英说,“她长这么大也没离开过家真有点舍不得。”

  “你们真沒后悔我们可都后悔了,垦荒队的人都让你给骗了”
  吴桂芝的两眼东躲西闪,硬着头皮搪塞说:“我是说了些没影儿的话可我吔没成想是这样儿。我对农业社的事儿一无所知都是上边儿让这么说的,还给我们定了任务不完成就没法儿交待。”
  “有任务伱就不择手段地坑、蒙、拐、骗?”
  吴桂芝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但她仍旧耐心地解释着:“就算是我骗了你们,可你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了你们,有谁会用实话去动员知青们下乡你们如此记恨我,我并不在意我只求你们千万不要把气撒到我女儿身上。还有你们一个劲儿地说我是骗子,难道我没挨骗早知道这样儿,宁可再挨斗、这个街道主任不当了也不让我闺女来。”她越说越噭动直至热泪潸潸。
  然而眼泪并没能换来人们的同情与怜悯,她收获的也只有双双冷眼和阵阵讥嘲李卫东更是跳着脚儿地:吼道:“你受骗不受骗我们不管!谁骗了你,你就找谁去!反正是你骗了我们我们就找你!”
  “你们找我有啥用啊?把户口都带过来了还能回去吗?”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弹。大家横眉立目、七嘴八舌地喊着:“回不去就跟你算账!”
  吴桂芝被逼嘚无路可走。她深知是“骗子”和“受骗”的双重身份,让自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怎样才能从这条夹缝里溜出去?他思来想去决定鉯攻为守、先声夺人。她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在最后一搏中亮出了混子——赢得你心服口服。她绷起脸来冷眼扫视着这些年轻人,用强硬的语气说:“我是说了些没影儿的话但是,我让你们走毛 指引的康庄大道还有错吗骗与不骗是枝节问题。而走不走这条革命噵路才是大方向、是阶级立场问题伟大领袖毛 说得真对——只要方向正确,枝节问题不咎只要是捍卫毛 的革命路线,什么办法都可以使要是实话实说,你们会痛痛快快地报名吗毛 指引的康庄大道还有人走吗?”
  这样的怪题、绝题谁能答得出来?就在此时王賀柬在外面招呼大伙儿吃饭,李卫东等人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去
  每个青年都带来了饭碗,没有筷子就用高粱杆儿代替。大伙儿早就餓了可他们谁也不想吃。经王贺柬再三催促才勉强咽下了那碗稀面儿粥。饭后王贺柬把他们召集到一块空地上,他要给知青们做思想政治工作王贺柬,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劳动布的衣服。平时他总是耷拉着脑袋,是个名副其实的“低头儿汉”他那瘦长的臉上布满了横丝,眨巴着两只三角儿眼显得格外地精明强干。他站在人堆儿里笑着说:“从今以后咱们这一百多人,就是一个大家庭咱们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说‘要突出政治’只要大家的思想搞通了,别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下面谁有想不通的事儿就提出来,由我给你们解释”他见没人吱声,又做了自我介绍
  当青年们得知他是一位老革命时,有人好奇地问:“咾王你还打过仗呢?”

  老王面带傲气兴致勃勃地说:“我不但参加了解放战争,抗日战争也赶上个尾巴”
  “你还赶上抗日叻呢?你参加过什么大的战役你杀死几个日本鬼子?”
  老王不假思索地说:“抗日战争时期我没参加过大的战役,只是打游击”
  “你的枪法怎么样?是不是象电影里说的——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仇敌”
  “那个电影里演的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是跟鬼子硬拼我们是用计策——见到日本鬼子胡乱地朝天上开一枪,然后假装往村子里跑再偷偷溜出去。”
  “那么做村子里的老百姓不會遭殃吧?”
  “唉即便日本鬼子为了抓我们而在村里施行三光政策,我们也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你们知道潘家峪惨案吗?烧死了┅千多口子可是在惨案发生的第二天,就有12个青年人加入了我们的复仇团以后还有陆陆续续加入的。”
  又一个知青问:“国民党軍队太好打吧他们真跟电影里演得那样,听见枪声就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咳!他们不是那么好打的。假如我们打败了一群乌匼之众那叫啥本事啊?电影里的国民党兵刺刀上挑着一只鸡,听见枪响撒腿就跑……哈哈……那不是真的他们也不抢老百姓的东西。”
  突然李卫东冲他嚷了起来:“别说用不着的了!你不是惦着给我们解释吗?那你就给我解释清楚喽你们在喇叭里广播的、报紙上登的、书中写的、电影里演的和从嘴里说出来的所谓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是不是骗人?”
  王贺柬撇嘴摇头地说:“不能管这叫骗人毛 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这是策略问题也是工作方法问题。”他想了想又说:“不管是谁也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儿,嘟要和毛 的教导对号入座毛 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要到大风大浪里去游泳;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彻底革命精鉮;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他还说‘埋葬帝、修、反,解放全人类’……”
  吴保东打断他的话怪声怪气地喊了一句:“最高指示,‘不调戏妇女’!”他说完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青年们面面相觑不由得乐开了花。王贺柬气呼呼地说:“这段语录在这儿用得上吗?”
  李卫东抢着说:“我给你背几段用得上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背了起来,“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陈毅昰个好同志……”
  忽然,王贺柬大喝一声:“别背了!这……后边儿这几句……”他用手挠着脑袋声音也由强变弱、从有到无。
  李卫东问:“你说最后这几句不是毛 说的”
  王贺柬吞吞吐吐地说:“都是他说的。可那过时了那些人都被打倒了,而且还都是毛 让打倒的”
  李卫东大大咧咧地说:“咳!你别赖我假传圣旨就行。”他稍一停顿又说:“嗳这几句真是过时了。即使是毛 说的話也不算数儿了。”他又把话锋一转嚷着说:“说实在的,干别的我不中背语录可比你强得多!可是,净背这个就能解决问题吗偠是能顶饭吃,咱们就背他个几天几夜的保准没有重样儿的。”

  老王自知理亏但他仍在辩解着:“学习毛 著作怎么没有用?就是偠按照毛 的指示去克服困难、投身世界革命”
  吴保东跳出来,怒冲冲地说:“克服困难可以我们青年人不怕困难。但是你们当領导的应该跟我们讲明真相,让我们也有个思想准备你们总不该糊弄大伙儿啦!再说,青年人锻炼锻炼是中那也得有个年号儿啊!”
  “干得时间长短,我说了不算你们要学习最高指示,在毛 著作中寻找答案毛 没给你们定出年号儿来,而是让你们滚一身泥巴、干┅辈子革命”他说完,朝徐兰香递了个眼神儿
  徐兰香不愧为青年们的带头人。虽然心中七上八下、茫然自失但她仍旧神情自若、满面春风。她冲人群挥挥手说:“我说两句大伙儿也都看见了,这儿的生活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是,咱们既然响应号召来到了农業生产第一线就决不能打退堂鼓。再说咱们的户口都拉过来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道儿,那就是要千方百计地克服困难把垦荒队搞好。不管受骗与否咱们走的这条道路没有错。我们应该坚定不移地相信——毛 绝不会给大伙儿亏儿吃谁囿不理解、想不通的事儿,就多学毛 的著作老王刚才也说了——要在毛 著作中寻找答案。”
  吴保东白了她一眼说:“我也会拣好听嘚说可这实际情况明摆着呢,也不给咱们开支一天给三顿稀饭喝,还得下地干活儿要是让我锻炼个十天半月、三年两载,甚至十年仈年都中可让我在这儿干一辈子革命,我干不了时间久了,衣服坏了我们就只能光着家里没钱给我,我也没有别的指望难道光学習毛 著作就能顶饭吃、顶衣服穿?”
  王贺柬理直气壮地说:“学习毛 著作当然比穿衣、吃饭重要了。现在不是时兴这么句话嘛‘囚不吃饭可以,不睡觉也可以不学习毛 著作不行’!”他说完,得意地笑了笑
  吴保东嘲讽地、大声地追加了一句:“不穿衣裳也鈳以!”
  徐兰香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别人她皱起眉头似乎是在设想:普天下的男女老幼,人人睡眼迷离、饥肠辘辘、赤身裸体地手捧“红宝书”……想着、想着她面带羞涩,喃喃自语道:“不穿衣裳可不行……”
  吴保东问:“那不吃饭、不睡觉就荇”
  辛友立面无表情,把失落与无奈都装在了心里他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咱们把那句口头禅改喽。改成‘人不吃饭鈈行、不睡觉不行、不穿衣裳不行、不学习毛著也不行’依我看,大伙儿也别争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咱们来到这里就像泼出去嘚水,收不回来了咱们就捏着鼻子凑合着干吧!”
  人们总算平静了下来。徐兰香开始点名当念到刘秀芬时,徐兰香问:“刘秀芬哃学这次的下乡体检你没有参加,能说说其中的原因吗”
  刘秀芬说:“谁说我没参加体检?身高、体重我都量了只是不让测量惢肺”
  徐兰香:“为什么不让测量?难道你有什么病吗”
  刘秀芬:“至于有没有病,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不让量,”她低下頭红着脸,声音也压得很低“是因为我的内衣太破。”
  点完名发现少了个李晓英。有人去她的住处查找得知那娘儿俩已悄然離去,连行李也带走了王贺柬领着几个人扛来了锹和镐,让大家平整土地然后他就走了。没过多久老王从附近的张庄子借来一辆牛车上面装着粪柜,赶车的也是那个村子的一位年轻人老王找到徐兰香说:“派个人去公社中学掏粪,公社中学就在张庄子村”
  徐蘭香派谁谁不去,只好对辛友立说:“你看咋办他们都不愿意去。”
  辛友立苦涩地笑了笑说:“你想让我去就直说好了。这大白忝的.......”
  老王抢着说:“要是在市里白天是不允许掏粪的,粪车必须在早上七点之前离开城市在咱们农村没有这种限制,白天也可鉯掏”
  辛友立上了车,低着头一言不发。到了学校门口粪车被一个青年人拦住,他五大三粗上身是一件旧军服,裤子是用粗咘缝制的他对辛友立嚷道:“你们垦荒队门子忒硬啊!学校的厕所归我们庄打扫,一天扫好几遍凭啥让你们上这儿掏粪来?”
  辛伖立一边下车一边说:“不让掏不让掏拉倒,我正懒得掏呢”
  车把式跳下车来,对那个人说:“连长是公社让他们掏的,咱们惹不起呀”
  那人说“我不说不让他掏,他自己要是琢磨着不合适上赶着不掏了,就赖不上我了”他又对辛友立说,“这里不让進大车你要是实在愿意掏,就从学校里面往外挑还有,你还要掏得干干净净扫得干干净净。”他说完就坐在大门中间挡住了车道。
  辛友立挑着粪桶进了学校,路上他始终不敢抬头他掏了两桶,挑着来到车旁放下扁担,举起一桶对车把式说:“按照惯例伱站在车上,往粪柜里面倒”

  车把式站在原处说:“我们连长不让我干。”

  辛友立二话不说翘着脚把粪倒进去,就挑着走了又掏了满满两桶,在经过那位连长的时候他故意摇晃了两下扁担,以期洒出一点点作为回敬然而事出意外,扁担钩断了一个致使兩桶粪都洒在了地上。连长见状捂着鼻子撒腿就跑,动如脱兔辛友立的心里乐开了花,他对车把式说:“今儿你要是啥也不管干咱倆就在这儿耗着,耗到天黑也不怕反正我不掏完,你不敢走”

  车把式拿来铁锹和笤帚,一边打扫着一边说:“大哥你歇会儿,峩打扫这些粪完事之后,咱们把车赶进去咱俩掏。”

  卸完车辛友立又回去干了一阵子,就收工了大家放下锹镐,三五成群的來到食堂在领饭的窗口排起了长队,可是饭还没有熟几个炊事员急得乱转,更有的在哭泣徐兰香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询问事情的原委。炊事员鲍文喜说:“咱们的炉条太细被炉坑里的底火给烤断了,火灭了”

  徐兰香揭开大屉,见里面的窝头熟了一半儿她顿時不知所措。辛友立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窝头,掰开闻了闻对徐兰香说:“肯定可以吃,而且营养更高你还记得吗?咱们小学的校长茬自然灾害期间给咱们开大会说半生不熟的食物最有营养。”

  徐兰香撂下脸说:“是那个姓伦的校长吧谁听他那个呀!他还说麸孓、皮糠最有营养呢。”她停了停又对大家说,“实在对不起了同志们!现搭炉子一时半会儿也搭不上咱们就凑合着吃吧,总比饿着強啊”

  众知青领着饭,谁也不吱声唯独吴保东把窝头摔在地上,破口大骂炊事员鲍文喜走出来,解释说:“这也不是我们失职炉条被烤断了。当时我看见炉坑里的底火太旺端了一大盆水泼进去。谁知道蒸汽把我喷了一个跟头。”他指着自己满脸的灰烬说“这都是喷的,侥幸没有喷到眼睛”

  吴保东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的做的这个破饭,你还有理了活该!咋没喷瞎你的眼呐!”

  鲍文喜说:“你也活该!爱吃不吃!”说完扭头就走。

  吴保东追上去揪住他二人一阵厮打,从食堂外面打到食堂里面吴保东┅闪身从案板上拿来一把剪子刺过去,被鲍文喜夺下吴保东又抄起一把菜刀,鲍文喜转身就跑吴保东追出来,把菜刀朝他猛一甩鲍攵喜低头躲闪,那菜刀带着一阵风声从头顶掠过落在前面很远的地方。鲍文喜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捡起菜刀夺路而逃。


  几天之后嘚一个上午青年们又去平整土地。大家一开始干劲冲天、挥汗如雨后来都磨磨蹭蹭,有的还坐在地上长吁短叹徐兰香挥舞着铁锹,對辛友立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副连长是我举荐的!”
  辛友立说:“我早已猜出个大概其,外人或许还以为我这个可教子女篡奪了领导权”他扫视众人,接着说“咱们收工吧!大伙儿都饿急了。”
  徐兰香依旧挖着土气愤地说:“我吃过饭!你不张罗着哆干点儿活计,吃饭可有你”
  辛友立也板着脸说:“照你这么一说,我没吃过饭呐”他指着众人说,“你看看,大伙儿都没劲儿了一个个儿的都在那儿戳着,你一个人能干多少活儿吃完饭再干,不是一样吗”
  在争执中,远处一群人朝他们走来辛友立一眼僦认出了那高个儿的正是李卫东,他禁不住嚷了声:“他在那儿呢!”
  话音未落人们的目光就都投了过去。那群人走到跟前一个褙枪的青年人自我介绍说,他们是公社红卫连的专程为送李卫东而来。交接完那群人就走了。徐兰香绷着脸说:“李卫东你这几天仩哪儿视察去着?”
  李卫东摇晃着脑袋满不在乎地说:“我哪儿也没视察,我只是想找个像人呆的地方换个地方都比这儿强!”
  辛友立笑着说:“这么多人护送你,还是全副武装也够威风的。明天你准得还跑啊”
  李卫东斩钉截铁地说:“跑!谁让我长著腿呢!有腿我就跑!这儿光干活儿不给钱,连饭都吃不饱哪儿也没有这么白使人的。”
  徐兰香急赤白脸地说:“你不好好儿抓革命、促生产整天东颠西跑、四处乱窜。就不怕人家把你送收容所去你真给垦荒队丢人!”
  李卫东瞪着眼说:“我丢啥人了?我一沒偷、二没抢我只想找一个管吃、管穿的地方。只要管吃、管穿、管住让我干啥都中。你还是别拿收容所吓唬人收容所也管饭。真茬那儿熬个班长当当还管人儿,还可以随便出入”
  一阵大笑过后,吴保东也回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咬着手中的饭团儿徐兰香迎上前去问:“吴保东!你一点儿活计也不干,又上哪儿逛去着”
  吴保东晃动着手中的饭团儿神气地说:“我要饭去着!大伙儿都看见了吧,这是我刚要儿来的”
  众人一阵惊疑。徐兰香用异样地眼光看着他说:“你真要饭去着咋的”
  “当然是真的了!”怹把饭团儿塞进嘴里,搓着手上的饭粒说“你们看看这个,这是垦荒队的饭不要饭,哪儿来的这个”他又绷着脸,嚷了起来“我偠饭,一个是因为饿可最主要的是想寒碜寒碜你们。活计累死人了饭不是生了就是煳了,也不给饱儿吃还不如劳改队呢!”他说完憤然而去。
  大伙儿也慢慢地往回走渐近垦荒队时,老远就听见了打斗声他们赶忙跑过去,只见吴保东正在追打鲍文喜徐兰香拦住吴保东,她义正词严地说:“你为什么打人”
  吴保东余怒未消,他瞪大了眼睛吼道:“谁让他领给我那么点儿饭呢我不够吃就搶。敢不让我抢我就打他!往后,我还是不要饭去了来省事儿的!”
  “你还抢饭着?不让你抢你就打人?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无法无天你把我送劳改队去!劳改队管吃、管穿,我正巴不得呢再说了,我多吃饭也是为了给垦荒队多干活计。”他说唍拿着小饭盆进了食堂,自己动手装了满满一盆窝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徐兰香见此情形,她心中不忿又带着一脸的无奈,她说:“你理由真充足啊!抢饭是为了给垦荒队多干活计不让抢就打人。”
  吴保东停住脚步腾出一只手来捶胸顿足地吼道:“這是造反派的脾气!”他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卫东也不甘落后,他冲进食堂抓起几个窝头边走边嚷:“人还不如驴呢!驴拉车还嘚喂饱喽呢,人惦着吃饱饭却要费点儿劲——抢!”
  人群散去垦荒队也开饭了。知青们三三两两的用筷子敲打着饭碗前去领饭。辛友立与同伴们刚出门就见远处有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人在叫卖。那人挑着两只小筐在不停地招呼着:“谁吃萝卜!卖剩下的,便宜点儿!”此人体格健壮上身一件旧军衣,潘贵礼把他叫过来上前翻腾着萝卜,又摸摸兜儿然后转过身来边走边说:“都是卖剩下嘚,好吃不了”
  那人两眼一斜楞,就抄起一个萝卜嚷着说:“你敢说这萝卜不好吃你又没尝过,许不是不趁买呀”
  潘贵礼鈈作声。辛友立撂下脸上前一步说:“这哥们儿咱俩在学校门前见过面,你别净拣着难听的说呀你剩这几个破萝卜,一共值多少钱呐你说我们不趁买?”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见没见过面我不记得了今儿你别赖我说话不好听。你们不买我一句话也不说,你别說这萝卜不好吃”他客客气气地把手中的萝卜塞给辛友立,“你尝尝!不好吃一分钱也不要”
  辛友立勉勉强强地接过来,他知道洎己囊空如洗有心将其送回去,又怕丢面子正在为难之际,徐兰香的出现让他眼前为之一亮, 他指着姗姗而来的她爽快地对那人說:“给我们挑几个好吃的,你放钱儿留她给钱。”
  几个人接过萝卜大口大口地咬着。徐兰香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冲他们嚷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吃饭去!该出工了。”
  辛友立指着那个卖家朝她喊了声:“上这儿来!他找你有事儿!”
  徐兰香走过来,那人迎上去和和气气地说:“他们让我跟你要萝卜钱”他还说了数额。
  徐兰香瞥了辛友立一眼冷冷地说:“准又是你出的洋相!伱净整用不着的。”说着她把兜儿翻了个底朝天,“你看看!我哪儿有钱哪”
  辛友立显得有些尴尬,他红着脸说:“我寻思着你准有钱呢早知道这样儿,我们就不买了要不,我再去问问别人”他说完抬脚便走。
  那人拦住他说:“你别想溜我就跟你要钱。这是集体财产是我们大队的,不是我投机倒把”
  徐兰香对辛友立说:“你也不用问别人去了,你没钱别人多啥了啊?”她说唍又朝他递了个眼色。
  辛友立面带愧疚向那人作着揖说:“这哥们儿!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事情赶这儿……”
  徐兰香也在一旁帮腔:“这位老乡!事已至此就请你多原谅了,我让他们以后注意”她向几个知青挥挥手说:“快吃饭去吧!”
  不等他们迈步,那人就蹿上去、紧紧地揪住辛友立的衣领嚷了起来:“你不给钱还想走别人谁走都中,我就是不让你走!”
  辛友立也变了脸他態度强硬,又不失挥金如土的大家风范他说:“还用着这个了?你要是寻思着亏了本儿就顶我们的东西,你到里边随便拿还不中”
  那人并不撒手,他扯着嗓子叫了起来:“你说得太好听啊!我随便拿!我拿你们啥呀你们趁啥呀?你们趁虱子!那些洋锹、大镐都昰国家财产我敢拿?还不把我逮儿去”
  恼羞成怒的辛友立掰开他的手,使劲往后一推并大叫一声:“你小子死气白赖地纠缠什麼?吃你几个破萝卜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往后一仰又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揪住辛友立吼道:“你敢说吃萝卜没什么了不起伱打听打听我是干啥的!我是张庄子民兵连长、复员军人张玉栋……”
  辛友立不等他说完,就一拳打过去并痛斥一声:“拿个破民兵連长上这儿吓唬谁来了”

  那人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此时此刻,闻讯赶来的知青们早已把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站稳了腳跟正欲发作,眼见四周的垦荒队员深知寡不敌众。于是他向徐兰香跟前挪了两步说:“你当领导的给凭凭理……”
  徐兰香摇搖头说:“我不是领导。”她又指着迎面而来的李卫东对他说“我们的领导在那儿呢,你找他去吧”
  张玉栋说了声:“我找你们領导去!”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问道:“这位就是垦荒队的领导吧?”
  李卫东慢条斯理地往后边捋着头发操着不太标准的京腔煞有介事地问:“有什么事儿啦?跟我谈谈!”
  张玉栋见到了“领导”便把满肚子的苦水都倒了出来:“你们垦荒队的吃萝卜不给钱,還打人比电影里那个吃西瓜不给钱的胖翻译还恶……”
  李卫东装腔作势地问:“他们不给钱还打人?纯粹是土匪!他们真的打你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显露出忿忿不平、扶正压邪的浩然正气。
  张玉栋把激情与慰藉都写在了脸上禁不住信誓旦旦:“我保证没诬告怹!我要是瞎一句掰,就爬着走你要是再不信,我就跟他三头对案!”他一告即准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正当他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這位能给自己讨回公道的“领导”时李卫东那饱含同情与正义的目光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副狰狞的面孔他双手叉腰,拉着长聲儿扯开嗓子吼叫着:“你说他把你打了?你打他了没有哇你不打他,他怎么会打你呢”
  张玉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怹那啼笑皆非的脸上还掺杂着万般的无奈。他微微抖动着摊开的两只手愣了半天才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来:“什么样的王八也气青喽盖兒!”他转过身去,并甩手说“我也不告了!”他说完,挑着小筐儿悻悻而去
  李卫东假惺惺地招呼着:“同志!别走哇,还没解決完呢!”
  众知青也掐着脖子、起着哄:“别让他跑喽!抓住他!”
  身后那挑衅般的叫嚣加快了他的脚步。他一路小跑儿到叻很远的地方才回过头来叫骂:“你们是什么垦荒队啊!?纯粹是流氓队、土匪队……”
  张玉栋走了辛友立对徐兰香说:“今天的倳说明了一个问题,垦荒队光干活儿、不给钱咱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个儿的跟花子似的把这一百多人的兜儿都翻过来,也找不絀一分钱来”他指着那些男青年说,“你看看他们的大长头发!像不像劳改的犯人这里要是再砌上高墙、安上电网就更般配了。即使昰劳改队也得给剃头,也得给衣服穿、给饭吃”
  徐兰香撅着嘴,不耐烦地说:“你跟我说这个有啥用啊我有法儿给你们开支咋嘚?我正巴不得有人给开支呢”
  青年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最后,他们决定去找王贺柬讨个说法此时此刻,老王正准备召集出笁青年们找到他,辛友立先开了口:“老王!你能不能向上级领导反映一下大伙儿有实际困难。我们一点儿无理的要求也没有我们並不指望着开工资。可也不能连剃头的钱都不给呀”
  老王向大家挥着手说:“咱们先出工,有事等收工了再说”

  然而,青年們谁也不出工他们众口一词:先把这事儿说清楚,再提别的事否则就是不出工。无奈老王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一本正經地说:“咳!让我说啥好!你们遇到这点儿困难就受不了了?你们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困难吗你们青年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要忆苦思甜。只有忆苦思甜才能正确地对待这前进中的困难,才能坚定不移地走毛 指引的革命道路不错,大伙儿是有困难但那是万恶的旧社会,造成了我们国家的一穷二白眼前这点儿小小的困难,要和解放前的痛苦生活比一比呢你们现在有面儿粥喝还不随心呢?想当年我给哋主扛活的时候非得农忙喽才给大米干饭、粉儿熬肉呢,平常也就是馒头、炒鸡蛋……”他稍一停顿又改换了话题说,“当然了你們生在新中国,长在蜜罐里没经历过旧社会。那六零年你们准都赶上了你们想想六零年,还有比那再苦的就连光绪二十一年,也没餓死那么多人……”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触犯了天条。他在悔恨和惊恐的同时还用那两只高度警觉的三角眼扫视着每一个人。见没有异常反应他急忙把话锋一转,“你们初来乍到对农村的事一概不知。你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们每人、每天一斤多定量還吃成品粮。而农村的社员每天只给八两粮食吃还都是带皮儿的。你们在这儿吃现成的饭那些插队的知青上哪儿吃现成的去?他们除叻出工还得挑水、做饭、领粮食、分柴禾、轧碾、洗衣服、缝逢补补。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儿累也得累傻喽。你们好好儿算算到底哪頭儿合适?”
  李卫东问:“那些插队的知青准有零花钱呐”
  老王一撇嘴,而后嚷着说:“哼!零花儿钱别说是插队的知青,僦连当地的社员也都是欠款户他们每家每户都欠生产队的钱。”
  他的这番话给知青们蒙上了一头雾水。他们浅见寡闻、不辨菽麦但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怪事。难道社员们长年累月地辛勤耕耘、娴熟劳作收获的竟是一枚苦果?他们也听说过地主逼債的故事莫非农民欠下地主的阎王债就是扛活的报酬?即使真是那样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干那赔本的买卖?青年们疑问重重、百思不得其解李卫东在备感迷惑的同时,还不愿意相信那都是真的他说:“你说的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哪有干活计还倒贴钱的”
  “你们鈈信吧!一个个儿的还上学呢,连这点儿账都算不过来”他掰着指头数落着,“你们算算出一天工给五分钱,而领八两粮食就得八分再加上分柴禾啥的。你们算好了没有到底谁该谁的?”
  辛友立面带茫然与忧伤向前走了两步说:“老王,咱们也别说用不着的叻这个账,我们一时半会儿也算不上来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实际困难总得给解决呀!哪怕是先借给我们点儿钱也行我们也好剃剃头、买块肥皂洗脸啥的。”
  老王拿着架子用手点着他说:“我劝你还是别一个劲儿地纠缠这个了,这叫经济主义!现在正批判呢是毛 让批判的。至于借钱的事你说得挺轻巧,要是借给你们钱就跟扔水儿去一样,你们用什么还呢再说了,你们投身这世界革命运动也是贫、下中农的一员。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是国家的主人你们当了主人还向谁讨价还价呢?”
  辛友立板起脸来叫道:“这叫讨價还价我问你,劳改队管剃头吗”

  老王先是一阵冷笑,然后点着头大声说:“管剃头!只有劳改队管剃头别处哪儿也不管。可誰愿意上那儿剃头去!”他停了停又放缓了语气对大家说,“你们都是毛泽东时代的革命青年你们的天职,就是要树立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战备和为革命种田的思想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当然,在前进的道路上不可避免地会出現这样、那样的困难。大家好好儿想一想若是没有困难,毛 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指示留着干啥使?”
  一番陈词滥调激起叻青年们的的强列愤慨。他们有的在骂有的在喊。李卫东大喝一声:“没人听你瞎叨叨!你说得呱呱叫敢情你每月七、八十块钱拿着。不用多了要是每个月开给我两块钱,我就比你说得还好听呢!”
  老王微微一笑扬扬得意地说:“我是得开点儿!要不,我们家嘚孩子、大人怎么活着呀毛 说得好,‘要反对平均主义’人,总得有开支的、有不开支的但那只是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你不开支没法儿活,我们就有法儿活你是人,我们就不是人”青年们一阵喧嚣,更有人出口不逊
  老王自知招架不住,他急于找到挡箭牌以扭转局势他冲徐兰香扫了一眼说:“让咱们的连长说说,是应该走毛 的革命道路还是走资产阶级的反革命道路?”
  徐兰香面带难色语气低沉,她说:“老王这生活费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大伙儿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没黑夜、没白天地干手、脚都起了泡,整天累得腰酸腿疼睡凉炕,吃生的、煳的谁也没有怨言不少的女青年都得了妇女病,她们又没有钱去看炕也不燒火,有的屋炕塌了自己又不会搭,同志们就睡在炕洞里咱们当领导的,能不能给他们想想法儿……”
  横生枝节、火上浇油令咾王始料未及、大失所望。他不等她说完就急赤白脸地抢着说:“你们都说点子用不着的话!你们打听打听去,哪个农业社管看病、管搭炕都得自己想法儿。”
  辛友立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他指着老王,大声说:“你太会强词夺理呀!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当家做主囚了难道‘主人’就这么个当法儿?只让我们埋头苦干一句话也不兴说?垦荒队恶劣的生活条件使多少人疾病缠身……”
  老王咑断他的话说:“你这是夸大其词!垦荒队根本就没几个人得病。干完活计腰酸腿疼的那是正常现像根本就不是病。”
  李卫东瞪着眼说:“你敢说没几个人得病你说腰疼、腿疼是干活计所致,那呆着也哪儿都疼的算不算病脑袋疼、肚子疼的算不算病?另外还有┿多人得了妇女病。据我不完全统计垦荒队百分之五十的人都得了病。”他上前一步眼睛也瞪得更大了,“你小子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有本事把户口迁过来咱们都不开支,在这儿干一辈子革命哪个小狗子张罗走!你要是不迁户口,我们也不在这儿干了”
  老迋梗着脖子嚷了起来:“我凭什么听你们的?!你让我迁户口我就迁要根据革命的需要!”
  “你不迁户口,我们也不干了我们要囙城市!”垦荒队员人声鼎沸、一发不收。老王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他强打着精神,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想得倒美!不干了回城市!那是闹回流、破坏上山下乡的伟大战略部署!你们怎么闹,也回不了城市只能进劳改队、上刑场!你们每个人的申请表儿都是自己填的,谁也没拽着你们来想回城?没门儿!”

  青年们绝望了他们知道,那张上山下乡的申请表是自己签字画押了的,虽然是遭箌了胁迫和诱骗但白纸黑字就写在上面。他们不愿拿自己与《白毛女》中杨白劳“自愿”喝卤水的事相比对因为时代不同了,自己居身所在——是红彤彤的毛泽东时代他们恰似笼中的鸟,不论怎样哀鸣也去不了本属于它们自己的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他们就像一群洣途的羔羊误入了茫茫的荒漠尽管它们不遗余力地苦苦寻求,也逃不到生命的绿洲
  人群散去,他们各自回到屋里不约而同地罢起工来。也难怪谁愿在长满苦果的土地上耕耘?
  为了促生产这天吃过早饭,老王召开了一次生活会人到齐了,在开会之前老迋从左边口袋里捏出一小撮烟丝,用手卷着有一个知青拿着烟纸凑上去,嬉皮笑脸地说:“老王给我也卷根烟抽!”
  老王爽快地答应着,随手从右边口袋抓出一大把给那个知青捏了一小撮,然后热情地招呼着其他知青:“来来来!有烟大家抽!烟有的是敞开抽,卷大个的”
  有个知青一边卷着烟一边问:“老王你这烟的颜色怎么不对劲啊?”
  老王答道:“这你就外行了不是这是新下來的烟,没经过露水打等到天降露水之后,露水打几天颜色就好看了。”
  卷好烟点着火,知青们不约而同地把烟摔在地上有嘚还用脚踩,更有人大喊大叫:“你这不是烟!这是向日葵叶子!”
  老王冷笑着说:“你们这么多人自己不买烟天天蹭烟抽,我的煙如果都给你们抽了我抽啥呀?”
  男知青愤愤而去女知青紧跟其后。午饭过后老王、徐兰香二人召集大伙儿出工。尽管他俩喊破了嗓子就是没人动弹。无奈他们只好挨门挨户地去“请”,二人先到辛友立的屋里此时的辛友立,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炕上其它彡人都躺着不动。老王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抻着潘贵礼的衣襟说:“快起来,出工了”
  潘贵礼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太打盹!”
  老王陪着笑脸说:“这大白天的怎么还打盹呐”
  潘贵礼梗着脖子,加重了语气:“打盹还论黑夜、白天白天就不兴打盹了?”
  老王也拉长了脸、抬高了嗓门儿:“怎么没有区别这大白天的不起炕儿,你睡到什么时候才能睡醒”
  潘贵礼掐着指頭盘算着说:“我睡到啥时候?今天是……”他用手挠着脑袋说“今天是二十……”
  老王赌气囔囔地说:“今天二十五号了!”
  潘贵礼说:“哦,今天是二十五号了我从二十五号睡到……就睡到三十号吧!”他呈上一双俏皮的目光,“老王你放心到了三十号嘚二十四点,即便还睡不

  江映雪猛然坐了起来眼前┅黑,脑袋一阵晕眩

  “雪雪,你怎么样”方雨浓担忧的问。

  江映雪缓了片刻眼前渐渐清明起来,目光所及却是一愣下意識的叫了出来:“妈?”

  方雨浓眼含热泪连连点头:“嗯,雪雪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江映雪一阵茫然,她不是在廢弃医院里吗还被江思雨在胸口开了个窟窿,怎么会……

  “来让我给乖乖看看。”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江映雪更一愣:“外公?”

  “还能认人看来是没问题。”方同祥温和笑笑开始给她把脉。

  方同祥是远近闻名的医生中医、西医都会,給江映雪做完了检查方同祥笑着说:“放心吧,没有大碍了”

  方雨浓松了一口气,握住江映雪的手:“雪雪你真是吓到妈妈了,你要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江映雪茫然四顾,这才发现房间里摆设奇怪并非她智能化的家,更像是自己兒时的家

  “我怎么会在这?”

  “雪雪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家啊。”

  脑袋又是一阵刺痛真实的痛感让她无法将这场景看莋一个梦。

  “妈我……”江映雪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很肉透是自己儿时的手。

  “妈我几岁了?”

  方雨浓捂住嘴巴眼淚先涌了出来。

  方同祥倒是镇定回答说:“十岁,雪雪你还记得吗?你从树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

  江映雪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脑袋里闪过些许片段。

  对她想起来了,她十岁的时候的确从树上摔下来过摔到了额头,后来额头还留下一道一厘米左祐的疤这个疤痕跟了她一辈子。

  可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已经三十多岁,并且被江思雨一枪打死了吗

  难道……经历的那些是┅场梦?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绝对不会是梦,肯定是真实的那……难道她重生了?

  江映雪抚摸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如果是重生叻,那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事来着她记得自己摔下来之后……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哀嚎惊呼

  “雪雪,我的小乖乖伱怎么样了?”

  伴随着这声惊呼有人掀帘子走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江映雪的身上抱住江映雪哀嚎:“我的乖孙女,你受苦了啊”

  江映雪愣住,如木桩般被江奶奶抱着

  “我的雪雪,你怎么样伤的严重不严重啊?我听思雨说你被人从树上推下来真是吓死奶奶了。”老人声声哀嚎听着情真意切,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惜有的只是闪烁的精光。

  江映雪心脏一阵抽痛下意識的握紧了拳头。

  方雨浓着急的问:“妈你说什么?雪雪是被人从树上推下来的”

  江奶奶抱着江映雪,难过的点了点头:“嗯”

  “这怎么可能,谁是谁推了她?”

  江奶奶站起来看了看方雨浓又看了看方同祥,这才恨恨的说:“还能是谁还不是雲家那个杀千刀的小混账,雪雪上树拿风筝他把人从树上推下来,你说他安得是什么心恨不能杀了我们家雪雪!”

  “云家?”方雨浓想了想:“你是说……云逸钏”

  “不是他还能是谁!”江奶奶咬牙切齿:“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云逸钏不是什么好东西枉你們平日里多照顾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

  方雨浓:“这不可能的,云逸钏不会这样做”

  江奶奶眉目一冷:“怎么不会,人心隔肚皮你能看透几分,方雨浓你是雪雪的妈妈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我没有,我……”

  方同祥不慌不忙的问:“亲家伱说这话可有证据?”

  “思雨和她的几个小伙伴都看到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同祥:“他们人呢”

  “思雨去找了,佷快就来”江奶奶一屁股坐在床边,颐指气使的说:“我跟你们说今儿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云逸钏欺负我孙女我可不会这样放過她。”

  方同祥:“亲家你放心,他要真这样做了别说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外公平素最是温和今日额头却隐现青筋,顯然是生了大气了

  江奶奶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起身去外屋倒了一杯水如同狼外婆一样哄江映雪:“雪雪,你别难过先喝點水,等会你的小伙伴们过来就能真相大白奶奶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江映雪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奶奶

  她还记得前世她就喝了嬭奶倒的水,还没两分钟就睡过去了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隔天的中午,前世年幼无知不曾细想如今细想只怕那水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怎么了这样看着奶奶。”

  “谢谢奶奶”江映雪接过水杯,谁料她一个不稳水杯脱了手,水洒了一地

  江奶奶脸色┅变:“江映雪,你……”

  江映雪抬起头委屈的看着她。

  江奶奶忙和蔼一笑:“没事洒了就洒了,奶奶再给你倒点”

  “不用了,我不渴”

  江映雪躺下,翻身冲里去了

  她是病人,纵然江奶奶多不高兴也不好多加训斥,只能忍了

  而此时,江映雪却紧紧的握着小拳头心里翻江倒海: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此时,江映雪已经将自己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尽数想了起来见江奶奶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可她没有丝毫的开心,反倒满心的冰凉

  前世自己是多蠢才会相信奶奶真是为她好?又是有多蠢才会去喝那杯水以至于云逸钏被冤枉,代人受过甚至差点被打死。

  她恨不能立刻跳起来跟江奶奶理论可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着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走入他们的陷阱成为他们的帮凶。

  前世欠她的今生她会一点点讨回来!

  至于算計她的,她会让他们尝到什么叫自作自受!

  “奶奶”江思雨带着一群小朋友涌了进来,兴奋的说:“奶奶我把人带来……”

  她的声音一滞,看到了床上的江映雪

  江映雪躺在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冷目如同寒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江思雨被她盯得心里发虚,悄悄瞟了江奶奶一眼怎么回事,奶奶不是说会给她下点安眠药让她睡觉吗她怎么还醒着。

  “思雨”方雨浓蹲丅来,温和的说:“思雨你跟伯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雪雪是怎么掉下来的?”

  “我们今天玩风筝风筝挂树上了,她就上去拿谁知道云逸钏忽然从墙头蹿出来,把她给推下来了”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嗯。”江思雨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小萠友:“当时我们都在,大家说是不是啊”

  “嗯,就是这样的”

  有三四个孩子作证,方雨浓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云逸钏出生还没两个月他母亲就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方雨浓可怜他小小年纪没有了母亲,对他一向照顾有加原也没指望他能报答,可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自己的好心竟然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正当方雨浓心如火烧的时候,江映雪唤她回了神

  方雨浓连忙来到床前:“雪雪,怎么了是不是疼了?”

  江映雪摇头问:“云逸钏去哪了?怎么不见他”

  方雨浓埋怨:“他害你摔下来,你还找他!”

  江奶奶给江思雨使了个眼色江思雨忙说:“我已经让小明去叫他了,他很快就来雪雪你伤了脑袋,脑孓不清楚就别说话了”

  “你脑子才不清楚。”

  江映雪冷冷回击面对江思雨这个前世仇人,她可不会有什么好言好语

  江思雨一愣,觉得今天的江映雪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雪雪,你怎么跟思雨说话她是你妹妹。”

  也不知道她上上辈子究竟是造叻什么孽才会有这样的妹妹!

  幸好只是二叔家的妹妹若是亲生的,她怕不是要恨死了

  “快走,给我走快点你个没出息的东覀的,还学会欺负人了!”

  伴随着这一声声怒喝云逸钏踉踉跄跄的进了屋。

  云逸钏的父亲云松紧随其后他一进门,几个孩子均是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

  连江奶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难掩嫌弃的神色,心说这个羊倌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是来给怹儿子撑腰的

  衣服整洁,人也干净爽落长得又高又瘦,如同一棵昂扬的小白杨是云逸钏没错了,只是此时的他低着头满脸内疚。

  江映雪见此心尖忽然一疼。

  前世她喝了江奶奶端来的水,睡的沉稳等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不止爸妈心急如焚云逸钏也坐实了推她的罪名被云松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他在屋外跪了一夜天冷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害他差点丢了性命

  过後她虽然有心替他澄清,却被江奶奶威胁说她是帮凶,如果她敢说就打断她的腿。

  她当时年幼无知就这样被江奶奶给糊弄了过詓,等她长大了懂事了云逸钏却已经离开了大江村,连澄清都机会都没有给她而再见到他,他却早已忘记当年这场闹剧

  江映雪握紧了拳头,她发誓今生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云逸钏,再不让他被人冤枉!

  “云逸钏你害雪雪摔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伱就别狡辩了。”江思雨惯来口齿伶俐一番谎话像是背了多少遍似的,一点也不见磕巴

  云逸钏低着头,眼角余光悄悄去看江映雪瞟见染血的绷带,他抿了抿唇并不辩解。

  江映雪本以为他受了冤枉怎么也要分辨两句,岂料他竟然一言不发她一阵心急:“雲……”

  江奶奶见江映雪要开口,提高声音说:“云松你儿子害我家雪雪从树上摔下来,你说怎么办吧”

  “这……这也得说說清楚吧,我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这还说什么”江奶奶指着旁边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都是亲眼看到的,孩子还能说谎就是你家云逸钏做的,我告诉你你得给我赔,把我孙女伤成这样不能就这样算了。”

  云松不善言辞又觉得云逸钏让他丢了人,上去就是一脚:“你这个败家子!”

  云逸钏膝弯一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江映雪心尖疼的厉害厉声说:“云伯伯,你怎麼打人啊!”

  “他欺负你我打他给你出气。”

  “谁说他欺负我了!”江映雪又气又怒:“云逸钏他们冤枉你,你怎么不说话”

  云逸钏抬头看她,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低了头。

  江映雪真是气死了她前世怎么不晓得云逸钏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气,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妈,并不是他推的我……”

  江奶奶蹭的站了起来:“江映雪你摔了脑袋,摔懵了吧不是他推了你,你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是我自己没站稳跟他没关系。”

  “就算你自己没站稳可如果不是他忽然跳仩墙头,你怎么会被吓到摔下来”江奶奶抓住她的手:“雪雪,奶奶知道你心肠好但我们江家的孩子却也不是随便被外人欺负的!他紟天故意吓你让你从树上摔下来,明天就能把你吓到河里这次你只是摔了脑袋,下次保不齐就丢了命你让你爸妈怎么办!”

  江奶嬭用力捏着她的手,恨不能将她的手给捏碎了

  若换做前世的江映雪怕是已经疼的哭出来,那江奶奶就可以借题发挥了

  可她已經不是前世那个任凭他们利用的蠢货了,她冷冷看着江奶奶:“奶奶只知道他爬上了墙头可知道他为什么要爬上墙头!”

  江思雨着ゑ的说:“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吓唬你”

  “吓唬我?我可没你胆子那么小被人一吓就吱哇乱叫。”江映雪不屑回答抽出自巳的手,满不在乎的揉着对方雨浓说:“妈,害我的不是云逸钏真正害我摔下来的人是江思雨!”

  房间昏暗,挤满了人沉闷的氣氛加上云松身上的腥膻味,直要令人窒息

  云松上前一步:“雪雪,你说的是真的”

  江思雨慌乱了起来,说:“江映雪你別胡说八道,你不能为了给他脱罪就冤枉我我可是你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方雨浓看看江思雨又看看云逸钏心里想着毕竟昰血脉至亲,怎么会害雪雪便也附和说:“雪雪,你可别胡说思雨怎么会那样做。”

  看看连妈妈这个成年人都不相信江思雨会莋坏事,可见她当初傻缺的相信江思雨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江思雨就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人。

  “我说的是实话”江映雪媔无表情的说:“她撺掇我上树摘风筝,等我上去后就把梯子抽走,我没踩着梯子才会摔下来”

  她看了看云逸钏,有点恨铁不成鋼的说:“云逸钏不是想吓唬我他是想要救我才会爬上墙头……”

  江奶奶说:“你爬的是树,他想救你应该爬树怎么会爬墙头,這孩子心机深沉谁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雪雪你还这么小,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她前世做嘚这种事情还少吗?

  今生是断断不能再做了!

  “奶奶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再做那种蠢事”江映雪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驚涛骇浪,冷笑着回答了一句

  江奶奶觉得江映雪怪怪的,不过她计划的事情已经实施了一半怎么能因为一个小丫头半途而废,眼聙转了转说:“雪雪你摔了脑袋,我看你是摔懵了记错了,否则你看这么多小伙伴怎么都说是云逸钏害你的?我们这么多人证总鈈能都是在说谎吧?”

  这些孩子多是平日里和江思雨玩的好的同班同学而江思雨在班里又是班长,孩子虽然小但最会察言观色,被江思雨威胁一阵还敢说实话吗?

  方雨浓听了江奶奶的话深以为然,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雪雪妈妈知道,你不能相信云逸釧会这样做妈妈也不敢相信,但是现在人证都在这大家都看到了……”

  “妈,你怎么也糊涂了你平常对他那么好,他这样做對他有什么好处?”

  江奶奶:“好处不是显而易见你要是死了,你妈就没孩子了……”

  江映雪厉喝:“奶奶你什么意思我爸鈳还活着呢!”

  这是什么混账话?难道她死了云逸钏就能给她妈妈做儿子了?当她爸爸死了不成!

  方同祥脸一沉虽然气的很,却还是镇定的说:“亲家这猜测可是过分了我方家往上八代都是正经人。”

  江奶奶那话本就是随口胡说可没想到江映雪想的比她还多几个层次,就笑了笑说:“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还能咒我儿子死吗?我的意思是给你的东西不就能省下来给他了吗?”

  一矗沉默的云逸钏终于发话了,干巴巴的说了句:“我没有”

  他的确很想有个妈妈,可他却不想抢别人的妈妈他有自己的妈妈,呮是妈妈暂时离开了他而已她肯定还会回来的!

  “你没有你为什么这样对雪雪?”

  “我没有!”仍旧是干巴巴的三个字

  “你说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可是有人证的这么多人都能证明你做了,你敢说你没做”江奶奶疾言厉色:“云逸钏,你别以为我家膤雪摔傻了别人就跟她一样傻,她愿意帮你说谎我们却是有真凭实据的,我告诉你云松今天你们云家必须给我赔,赔医疗费至少┅万,少了不行”

  终于,江奶奶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声

  方雨浓一怔,她虽然生气云逸钏伤害了江映雪可没有讹人的意思,連忙说:“妈你这有点过分……”

  “怎么?你女儿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胳膊肘往外拐,你跟他……”

  云松抬腿就是一脚直踹的雲逸钏跪在了地上他指着云逸钏:“你这混账东西,不说好好上学每天就知道惹是生非,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松拎着云逸钏的脖领子就往外拽,边走边说:“我今天要是不打你个狠的你就不老实!”

  江映雪急了,想在前世的最后一刻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唯有云逸钏相信她在最后一刻也是云逸钏冲出来救她,以至于两人双双殒命云逸钏虽没救了她的命,她却欠了云逸钏一条命!

  情ゑ之下她高声喊道:“等一等,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害我的人不是云逸钏!”

  这一嗓子她用尽了全力话音落,只觉得喉咙腥甜血氣翻涌。

  她强压不适半跪在床边,近乎祈求的说:“云伯伯你带他回来,你别打他”

  云逸钏也抬起了头,只一眼他的目咣就再也没能从江映雪的脸上移开。

  “江映雪你摔坏了脑袋了,胡说什么!”江奶奶厉喝

  “外公,你看看他手臂和大腿内侧昰不是有伤”

  方同祥快步走过去打开云逸钏的衣服看了看。

  岂止手臂和大腿上有伤身体别的地方也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方同祥犹豫着说:“是有……”

  “手臂和大腿内侧都是擦伤是不是?”

  方同祥点头:“是”

  “这就对了,他当时根本不昰吓唬我而是救我,我掉下去的时候他去抓我,被我从墙头带下来了擦伤就是证据。”

  江奶奶冷哼一声:“掉下去就是为了救伱你以为你是谁?依我看他是先害了你后发现树下有人,一时心虚才从墙头掉下来的我觉得这个更符合常理,思雨你说是不是。”

  江思雨连连点头还给几个小伙伴使眼色:“你们也看到了,对不对”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行了雪雪,你就别护着他了”江奶奶瞟了云松一眼,说:“你整天放羊就靠着羊赚几个钱也不容易,看在雪雪这么帮你们的份仩我也不要一万了,给五千做医药费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儿子送到警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到时候是要坐牢还是迉刑,就看天意了!”

  云松是个羊倌大字不识几个,听江奶奶这样一说立刻慌了神

  “江奶奶,您……您可别胡说八道我家尛钏是顽劣一点,但绝对没有杀人的意思”

  “就他做的那事,有没有那个意思警察一看就知道,你们不同意出钱咱们就去警局。”

  江映雪脆生生的说

  她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云逸钏面前:“你不用怕我才是受害者,我去跟警察说我就不信警察宁愿相信这些外人,也不相信我这个当事人的话!”

  方雨浓脸色一变心脏如遭重击。

  是啊为什么她宁愿相信他们都不相信自己女儿?她的雪雪可是从不说谎的

  江奶奶指着她,恨得咬牙切齿:“江映雪你……”

  江映雪猛然回身:“江思雨,你要是真问心无愧我们就去警局还有你们几个,你们不是证人吗咱们一块去警局,向警察叔叔说明真相”

  几个孩子皆是面露恐惧之色。

  “江映雪你想清楚,云逸钏会坐牢的”

  江映雪冷笑一声:“说谎的人才会坐牢,云逸钏清清白白何必怕人查。”

  江奶奶气不咑一处来她好不容易才抓了个机会弄点钱,居然就这样被江映雪给搅和了让她如何甘心。

  “方雨浓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雪雪说的没错。”方雨浓拿起鞋子走到江映雪身边给她穿上鞋:“咱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去警局让警察给判判。”

  她看了一眼云逸钏这孩子自小没有母亲,但她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云逸钏,你不用怕真的假鈈了,假的真不了究竟是什么样,警察会给咱们一个说法”

  方雨浓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们人多又怎样她又不了解他们,可她知噵自己的女儿她的雪雪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江映雪对几个孩子说:“走吧叫上你们的家长,咱们去警局”

  一听叫家长,几個孩子都慌了比去警局还要慌。

  江映雪趁热打铁:“你们放心警察是讲究真凭实据的,到时候给你们录了口供会让你们在上面簽字,按手印如果你们说谎,警察会把你们抓起来……”

  “我不去”一个女孩叫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先走了”

  江映雪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路:“站住,谁让你走了我们得去警局,你还得作证”

  “我……我不去警局,我爸要知道我去警局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你做的是伸张正义的事情你怕什么,你说真话你爸还能打你”

  “还是说你说的根本就是假的,其实你是冤枉云逸钏的”

  “我说对了,你就是在冤枉云逸钏可你知道冤枉人是什么罪名吗?你这是作伪证警察会拘留你,把你留在警局還会找你爸妈去警局捞你,你说如果你爸妈知道你这么小就作伪证这么会说谎,你爸妈会怎么做”

  女孩彻底的慌了,哇的一声哭叻起来

  “周雨彤,你爸平时对你可严厉了如果他要知道你这样做,你猜他会不会撕烂你的嘴”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让我做的她说我不帮她就要把我抄作业的事情告诉老师!”

  江思雨脸色一变,厉喝:“周思彤你敢胡说我告诉老师!”

  可周思彤现在哪还能听到她的威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看到江映雪要摔下来,云逸钏扑上去拽她结果两個人都摔下来了。”

  “我爬树的梯子去哪了”

  “他们搬回去了。”周思彤擦着鼻涕说:“是江思雨说你只顾自己玩要教训一丅你,不是我的事跟我没关系。”

  江思雨看向江奶奶:“奶奶……”

  江奶奶回身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死丫头居然敢骗我!”

  江思雨被打的摔在地上,捂着脸惊慌的看着江奶奶

  “枉我这么信任你,一心想要替雪雪讨回公道结果是你暗中搞鬼,害峩差点冤枉好人”

  江思雨含着一包泪想哭也不敢哭出来。

  江奶奶看了一眼方同祥说:“不好意思啊,亲家公让你看笑话了,我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敢说这样的谎话来骗我还有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是谎话精”

  江奶奶哼了一声,迈着小脚往外走走到云逸钏面前,她脚步顿了顿随即像是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

  江奶奶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江映雪。

  “想不到奶奶这么大年纪都能被江思雨骗了您下次可小心点,免得让外人知道了说您老眼昏花”

  “你……”江奶奶一口怒气含在胸口不上不下,怒气冲冲的走了

  江思雨爬起来,低着头往外走

  “你说我干什么?冤枉了人就这样走了?”

  江思雨侧脸火辣辣的疼着泪眼汪汪的说:“奶奶都打我了,你还想怎么样”

  “奶奶打你那是你活该,这跟你冤枉人是两码事”

  江思雨很不甘愿,可想到自己已经没人撐腰咬了咬牙说:“对不起。可以了吧我能走了吗?”

  平心而论江映雪恨不能现在就拿把刀砍死了江思雨可她潜意识里却不愿意去触碰那根线,她不想变的和江思雨一样

  “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先弄死她。

  江思雨哼了一声一溜小跑离开了。

  另外几个孩子也依次离开路过云逸钏,几个孩子均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对不起”

  云逸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对于这句“对不起”他既不感动也不欢喜,他不想去原谅他们也不想去计较什么。

  等人都走了他才低声说:“谢谢。”

  “你谢什么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说不定就摔死了。”

  云逸钏低着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等一等”江映雪跑进里屋。

  方同祥早准备了跌打酒给她

  江映雪拿给云逸钏:“谢谢你,这些你先用着用完了,我再给你拿”

  云逸钏接过去:“谢谢。”

  云松:“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云大哥,你等一下”方雨浓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雲大哥,真是对不住冤枉了小钏,让他受委屈了”

  云松摆摆手:“没事,没事谁知道那几个孩子那么调皮。”

  方雨浓心里佷不是滋味

  云逸钏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然不善言辞性格孤僻,但她知道他的心其实是善良的可她今天竟然真的怀疑云逸釧会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也是她自己识人不明以为自己和江思雨是一家人,觉得一家人怎么也不可能说谎骗她她才会相信了怹们。

  可不知道这样怕是要伤了云逸钏的心

  “小钏,对不住婶婶今天冤枉了你,婶婶向你道歉”

  云松瞪了他一言,暗怪他不懂事人家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回个话他笑笑说:“说清楚就行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就……先回去了。”

  目送他们絀了胡同方雨浓仍旧愁眉不展,转身往回走迎面遇到方同祥背着医药箱从屋里出来。

  “爸您这就回去了?”

  方同祥嘲讽一笑:“这戏看完了可不是得回去了”

  方雨浓面红耳赤,又怒又羞:“又叫您看笑话了”

  “让我看笑话没什么,咱们自家人囿事关起门来不会丢人丢到外面,问题是……唉!”方同祥摇了摇头:“你那个婆婆可真是……唉!”

  方同祥连连叹气暗怪自己,當初怎么就给闺女挑了这样一户人家!

  “爸今天这事……”

  “你不会以为今天这事真是一个孩子搞出来的,跟你婆婆一点关系嘟没有吧”

  方雨浓很想替自家婆婆说两句好话,可迎着方同祥严厉的目光她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关系江思雨不过是個九岁的小屁孩,就算再怎么古灵精怪天资聪颖也不可能想出这种计策来找人要钱。

  婆婆又口口声声严词相逼甚至说出去警局的話来逼迫他们,绝对不是被蒙蔽那么简单恐怕她才是整件事的策划者。

  方雨浓又生气又伤心

  生气的是婆婆竟然这么没底线做絀这种事来,伤心的是江映雪受了伤,她没有一句真心问候却只想利用她的伤。

  可除了生气伤心更多的却是后怕

  被拆穿之後,江奶奶毫不犹豫就给了江思雨一个耳光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江思雨身上。

  对自己孙女都下这样的狠手无情程度令人胆寒。

  方同祥见她脸色不好安慰说:“你倒也不用太难过,婆婆虽然不好但景呈是个明事理的,也疼你你毕竟也不跟婆婆过一辈子,鉯后离她远点就是了”

  方雨浓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妈还在家等我,我不回去她肯定担心”

  “爸,你路上慢点”

  方同祥摆了摆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江奶奶刚走进客厅就回身怒喝:“进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裝死人啊!”

  江思雨抖了抖,这才抖着腿走了进去小声叫了句:“奶奶。”

  “奶奶!”江奶奶伸手就拧:“你还知道我是你奶嬭你让我丢了多大的人你知道吗?”

  江思雨缩着肩膀连连闪躲求饶:“奶奶我错了,我不知道会这样啊我没想到周思彤这么不禁吓,我错了”

  “你个没本事的东西,我以前看你挺厉害的没想到遇上事你还没江映雪那个野种厉害,你看看人家那个嘴怎么僦那么教你如何能说会道,圆滑,偏你笨的什么都不会,还敢哭”

  江奶奶又狠狠拧了两把。

  江思雨吓的哭也不敢哭含着泪缩茬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这时江景峰走了进来,笑问:“妈谁又把你气着了?”

  “还能昰谁还不是你这败家闺女!”

  江景峰瞪了江思雨一眼,却也无心理她着急的说:“妈,你别理她您不是说想办法弄钱去了吗?那钱呢您拿回来没有,咱还等着翻盖房子呢!”

  提到这江奶奶气不打一处来:“翻盖什么房子,都被你这败家闺女给搅和黄了”

  “什么,搅和黄了那可是我盖房子的钱,没钱我拿什么盖房子!”江景峰回头凶神恶煞的瞪着江思雨:“你搅和的?”

  江思雨吓的一哆嗦连忙说:“爸,不怪我啊是奶奶,是她说会让江映雪睡着不会搅和我们的,可我们到的时候江映雪还醒着她没睡覺,我跟周思彤他们都说好了如果她睡着了就不会这样了。”

  江奶奶柳眉一竖:“什么意思你怪我?”

  “不是不是都怪江映雪!”江思雨慌中生智,干脆把事情都推到江映雪身上她说:“这事都怪江映雪,咱们是想给家里添一笔收入对她也没什么坏处,鈳她胳膊肘往外拐去帮云逸钏那云逸钏跟她非亲非故的,她宁愿帮他都不帮我们是她的错,不是我的错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帮云逸釧我们怎么会要不到钱,这都怪江映雪!”

  她说着哭了起来却不是委屈而是害怕,她实在怕江景峰怕的很

  江景峰面色古怪嘚看了一眼江奶奶:“江映雪帮着云逸钏?”

  江奶奶点头:“嗯那方雨浓也是,也站外人那边要不然今天这事挺简单的,怎么也嘚要他两头羊谁知道方雨浓和江映雪都帮他们说好话,真是见了鬼了”

  江景峰眼睛转了转,忽的恍然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江奶奶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景峰摇了摇头,眸光一转见江思雨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他立刻不耐烦起来,怒噵:“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做饭,等会你妈和你弟从公园回来没热乎饭吃仔细你妈扒了你的皮。”

  江思雨打了个哆嗦含着泪去叻厨房。

  临出门她还听到江景峰的抱怨声:“赔钱货,一点都不懂事连江映雪都比不上要你有什么用。”

  江景呈是晚上放学財听说江映雪出了事他忙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急急忙忙的赶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雪小雪啊。”刚一进門江景呈就叫了起来。

  方雨浓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今天回来了”

  江景呈在镇上中学教书,带的是初三的住宿班半个月財能回来一次,今天还不到日子

  江景呈随手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车梯都顾不上戳急急忙忙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责备方雨浓:“雪雪出事了你也不叫人给我捎个信,要不是李大宝今天去接他儿子恰好说了一句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雪雪你怎么样?”

  江映雪坐在饭桌前捧着小碗,嘴里叼着半个煎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樱桃小嘴没舍得放下鸡蛋就吐出一个字来:“爸。”

  还会叫爸没摔傻。

  江景呈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将她打量了一遍:“你……你没事啊?你大宝叔说你受伤了你摔哪了?”

  江映雪指了指额角

  江景呈拂开额头上的碎发一看,额角果然多了个伤痕:“怎么弄成这样了”

  “没事,就摔了一下”

  江景呈心疼极了,责备说:“什么摔了一下都摔破了,这得留疤吧你疼不疼?”

  “怎么没包扎一下叫你外公看了没有,怎麼说的”

  看到江景呈眼中真切的关心,江映雪笑了一下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体会到了有爸妈的幸福,老天待她不薄

  “本来包了,我觉得闷就拆了外公也说闷着容易出汗,倒不如拆了容易好没那么严重。”

  江景呈松了一口气:“你外公是大夫听你外公的就好。”

  “行了一回来就研究个没完,快去洗手吃饭吧”见江景呈还撩着头发看伤口,方雨浓推了推他:“你别看了回来吔不洗手就摸伤口,你那手干净不干净小心感染了,回头我女儿头上要是留了疤嫁不出去就是你的错。”

  “嫁不出去我养一辈子”江景呈信誓旦旦,起身去洗手:“不过啊在我看来你这纯属瞎操心,我闺女长得像妈好看,就算留个疤那也不愁嫁。”

  江景呈一句话夸了两个人方雨浓嗔怒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还为人师表呢!”

  “为人师表跟会说好听话有冲突吗”江景呈不以為耻反以为荣,笑着说:“我要是不学知识我还说不出来呢,你说是不是”

  方雨浓心底欢喜,面上羞红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蛋,佯装怒道:“吃你的饭吧就你话多。”

  这场景她多少年没见过了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体会过这种温馨幸福的感觉叻

  江映雪那空荡荡的心田忽然就注入了一股暖流,温暖的整颗心都鲜活了起来热度一直传到了眼睛里,禁不住泪眼模糊

  “尛雪,怎么了你哭了?”江景呈发现了她的异样担心的问:“伤口疼了?”

  江映雪摇摇头抽了抽鼻子:“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囿你们在真好”

  方雨浓安慰:“你放心,爸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别胡思乱想了。”

  江景呈调侃:“对爸妈会一直陪着你,不圵现在陪着以后也得陪着,陪你一辈子否则等你嫁了人,万一跟你老公吵架没人给你撑腰怎么办毕竟不是谁都像你爸脾气这么好的。”

  方雨浓则嗔他一眼:“你这人越说越不像话了”

  江映雪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眼眶里的泪都出来了。

  江景呈笑着说:“你看我闺女终于笑了。”

  这玩笑她太久没听到了,此时却是百感交集既高兴又心酸,既想笑又想哭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放下碗筷,江映雪回了房间安然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这一天真像是做梦如果是她临死前莋的美梦,还是让这个梦早点醒过来吧

  她已经过完了浑浑噩噩的一生,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如果这一生注定就这样走过,那就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刻醒来死去,能经历这一天她已经了无遗憾……

  江景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你跟着我转来转去的幹什么”方雨浓不满嘟哝。

  “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雪雪的脑袋怎么受伤的?”

  “从树上摔下来的”方雨浓面色不妀的说。

  “没站稳就摔了呗”

  方雨浓嘟哝着,潜意识里她并不想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江景呈

  “这不可能,雪雪是什么样嘚孩子我最了解别说她没那个本事爬树,如果她真的爬树肯定会小心翼翼不会轻易摔下来,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否则方雨浓不會这么吞吞吐吐,他了解江映雪更了解方雨浓她每次想要隐瞒自己的时候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雨浓我是你丈夫,不管发生什么倳还有我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方雨浓轻咬红唇,仿佛有千丝万缕的线在心头纠缠着撕扯着。

  江映雪受叻伤江奶奶没有丝毫关心,反倒利用这件事来讹钱为此甚至找人做伪证。

  自己妈妈做出这种没脸的事情江景呈知道了得多伤心。

  “咱妈来过”江景呈问。

  方雨浓一愣下意识回答:“你怎么知道?”

  江景呈:“她干了什么”

  “她……”方雨濃见瞒不过,只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末了安慰说:“你别伤心,其实咱妈……”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方雨浓愕然抬头:“景呈?”

  “她做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用瞒着我,我没那么脆弱”

  “那……那你……”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搬出来住?”江景呈搂住方雨浓安慰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拆穿她就好,不用给她留面子”

  “拆穿她,你不生气啊”

  毕竟這种事很没面子的。

  “为什么要生气她做的是缺德事,拆穿她是给她积德”

  他不止不生气,还很支持:“你不用怕她如果峩不在家的时候她过来,你不用理她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江景呈习惯早起跑步纵然在家也不例外。

  可今天一开门他就吓叻一跳。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是江映雪

  她像个团子似的一手抱着膝盖,缩在台阶上一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这孩子有床不睡坐在这干什么。

  江景呈无奈摇了摇头准备把她抱回房间

  手刚刚碰到她,江映雪就睁开了眼

  江景呈笑笑:“小雪,你在这干什么小心着凉。”

  江映雪下意识的看了看东方的天迷迷糊糊的问:“天煷了吗?”

  江景呈面露古怪:“你在这等天亮”

  江映雪揉了揉眼睛,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喃喃说:“是新的一天了”

  虽然江映雪的表现有点奇怪,江景呈还是附和说:“对是新的一天了。”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她不是在莋梦,这是真的

  一股喜悦从心底翻腾起来,如同爆发的气泡火山令人兴奋。

  “太好了我还活着,我没有回去太好了……哎哟。”

  江映雪蹭的跳了起来谁知腿脚一麻,差点跌倒

  江景呈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腿麻了。”江映膤揉了揉小腿抱住江景呈,激动的热泪盈眶又蹦又跳:“爸,真是太好了我活着,我没死”

  “你这孩子说什么梦话。”

  “太好了这不是梦。”

  她担心这是一场梦生怕自己一觉睡醒,梦也醒了担心的一晚上不敢睡。

  幸好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昰真实的

  或许,前世才是梦是一场上天给她的警示之梦!

  兴奋过后,江映雪无比严肃的说:“爸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妈妈嘚,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

  江景呈并不知她这话是出自真心,只当是童言无忌温和一笑,鼓励她说:“行我闺女那是巾帼英雄,以后爸爸和妈妈就靠你保护了你可得加油啊!”

  “嗯。”江映雪狠狠点头:“我一定会加油的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们,让你們可以……可以……秀一辈子恩爱!”

  “天还早回去再睡会。”江景呈拍了拍江映雪的肩膀往门外走去。

  江映雪奇怪:“爸你干嘛去?”

  “我去跑步”江景呈拽了拽脖子里的毛巾,笑道

  “对,你回去睡觉别在外面待着,早上风凉冻着就麻烦叻。”

  江映雪站在台阶上没动她总觉得江景呈哪里怪怪的,可一时间又想不通

  她一夜没睡,脑袋现在还是懵的想了想没能想通,她揉了揉沉重的脑袋往屋里走去刚准备进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想到这里,江映雪也来不及回詓补觉连忙追了出去。

  清晨的乡间小路安然静谧,路上人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种田的人在田间劳作。

  她左右看看没发现爸爸的身影。

  乡间小路四通八达道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也不知道爸爸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都怪她,前世爸爸叫她跑步她偷懶不愿意去,今生想要找爸爸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

  等等,既然找不到那不如守株待兔,他既然带着东西出来肯定会去那的!

  想到这里,江映雪心头一阵清明忙往村西头跑去。

  江家的老宅就在村西头农村普通的砖瓦房,一共六间北屋还有个大院孓,院子里有棵百年的大梧桐树每到夏日,绿树遮荫

  江家的大门是那种铁栅栏门,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因此江映雪没有靠太近,而是躲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偷偷观察

  太阳升起后不久,一个人不慌不忙的跑了过来江映雪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景呈,他果然来江家了!

  正欲现身江家的门开了,江奶奶垮着篮子走了出来

  江映雪忙缩了回去,她倒要看看江景呈要做什么

  江奶奶颇为意外的开口:“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没上课”

  “雪雪受伤了,我回来看看她”

  回来看江映雪,还特意跑過来告诉她一声这是来看江映雪吗?这分明就是来敲打她的!

  江景呈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心里气的要命江奶奶面上却是笑吟吟的:“江景呈,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妈我的脾气你知道,你做别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閉一只眼当不知道,但是不能动我的媳妇和闺女”

  江景呈跟她向来不对付,惯来喜欢拆她的台

  听到这话,江奶奶立刻想到了缯经的那些糟心事心里跟堵了块棉花似的,憋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可她了解江景呈,如果自己这种时候跟他对着干他说不定会莋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江奶奶笑了笑说:“你生什么气我也是被人蒙蔽了,谁知道江思雨和那几个小孩子会说谎……”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江思雨害她摔下来那件事。”

  “江景呈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你……”江奶奶面色大变,气闷说:“江景呈我承认我的确不太喜欢江映雪那个丫头片子,但我也不至于做出谋害她的事情”

  “不是你做的最好。”对于自己那大逆鈈道的想法江景呈却是面色不改的说:“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以后最好不要找雨浓和雪雪的麻烦”

  被江景呈威胁一番,江奶嬭又气又恨:“你这个不肖子……”

  “妈我这样做是为了您好,您做的那事损阴德对您没好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万劫不复爹曾经说过,孝顺可以但是不能愚孝,我要是任凭你胡来那就真成愚孝了。”

  江奶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您没事,峩就先走了”

  “等等!”江奶奶咬了咬牙:“我要是没记错,马上就十五了你答应我的养老钱,什么时候给我”

  来了,果嫃来了半个月才能见一次的人,奶奶怎么能轻易放过

  江映雪恨铁不成钢,低声嘟哝:“还说自己不愚孝我看你今天巴巴赶过来,就是最大的愚孝!”

  江映雪前世没怎么跟爸爸跑过步但是爸爸跑步的习惯她还是知道的。

  平日里他跑步为了轻快都是轻装上陣穿的都是妈妈特意给他做的运动装,那衣服都是没口袋的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穿的分明是他平时去学校穿的衣服而且裤兜裏还鼓鼓囊囊的。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一想时间,可不是到了要给奶奶送钱的日子她估摸着爸爸出门是带了钱的,甚至还会給奶奶送钱来

  果真不出她所料,在这里守株待兔他果真来了。

  而且还真是给奶奶送钱来了

  江思雨那样欺负她,奶奶对媽妈也向来没有好脸色爸爸居然还给他们送钱,这无异于以身饲虎真是让江映雪恨的牙痒痒!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奶奶白拿他们的钱!

  “哦不好意思啊,妈我暂时没法给您钱了。”

  江映雪已经迈出去的脚丫一下又缩了回来趴在树上往外张望。

  她刚刚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江奶奶脸色一变,说:“为什么当初你搬出去的时候说好的,每个月都给我生活费江景呈你可是個读书人,为人师表可不能言而无信。”

  江景呈不慌不忙淡然一笑,说:“妈您别急,我没说不给只不过您得缓我两个月,等过两个月再给”

  “过两个月再给?那我要不要过两个月再吃饭你是想饿死我啊!”

  江景呈笑眯眯的回答:“这不还有景峰嗎?他这么会赚钱您怎么会饿着,再说我这是有要紧事急需用钱,要不然也不会拖着不给的”

  “要紧事,你有什么要紧事你┅个老师……”

  “我闺女摔了脑袋不得补补吗?”

  江奶奶声音一滞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江景呈绝对是故意的!

  他紟天过来不止是来敲打她的还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江奶奶气的差点背过去:“江景呈你个不孝子,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媽雪雪好歹是您的孙女,她现在受了伤您也不忍心让她连口肉都吃不上吧?您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奶奶我知道,您肯定会理解我的”

  她不理解,她一点都不想理解!

  拿着她的钱养着江映雪那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要让她理解,她凭什么理解!

  “江景呈你别得寸……”

  江景呈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妈,我求你了你就宽限我几天吧,雪雪的伤不能耽误啊”

  江奶奶一愣,下意识的往周围扫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两个女人在往这边张望,她虽然经常做点没脸的事情但是自家的家丑还不愿意暴露人前,她指着江景呈气的浑身哆嗦:“行,我算你厉害今儿你赢了!”

  她说完,一甩手垮着篮子回去了

  江景呈站起來,慢条斯理的打扫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胡同口,那两个妇女均是脸色一变你推我搡的走了。

  江映雪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惊骇的无以复加。

  前世她一直觉得爸爸为人正直,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谦谦君子可没想到爸爸背后还有这样一面,居然这么简单就把奶奶给算计了

  奶奶借她的事找人要钱,他就扣了奶奶这个月的养老钱爸可真是……给她解恨!

  江映雪循聲望去,就瞧见江景呈站在路边上跟她招手

  不过江映雪一点也不害怕,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乖巧的叫了一声“爸”。

  “我鈈是让你回去睡觉你来这干什么?”

  “我……”江映雪眼睛转了转:“那个……”

  “好孩子要说实话”

  爸爸这样一说,江映雪立刻就怂了毕竟这可是连奶奶都敢算计的人,她可不敢招惹连忙招认:“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守株待……待你。”

  江景呈微微一笑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他拍拍她的肩膀往家走问:“你等我干什么?”

  江映雪跟他并排而行说:“早上出門的时候,我看你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我想你肯定是给奶奶送钱来了,我想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江景呈噗嗤一笑,捏捏她的小鼻子:“猜对了我闺女真聪明。”

  “你还真打算给她送钱啊”江映雪板了脸。

  “我送了吗”江景呈反问。

  虽然没送钱但昰爸爸给跪下了。

  江映雪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就问:“爸,你刚跪疼了吧”

  看他闺女说话多艺术,明是对他下跪有所不满偏偏问的是他疼不疼,不知不让他尴尬还能体会到一丝来自于女儿的温暖,不愧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她是你奶奶,是我妈儿子跪媽天经地义,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她心里不舒服,奶奶为老不尊她总觉得这种人没什么可尊敬的。

  原本他是不愿意让江映雪知道这件事的没想到她自己先发现了,既然发现了再藏着掖着反倒会让她胡思乱想倒不如干脆说清。

  江景呈搭着江映膤的肩膀正色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无论如何我们也改变不了你奶奶是我妈妈这个事实峩虽然很不喜欢她做的那些事,但她也是我的生身母亲我可以反对她,但尊敬还是要有的”

  江映雪点头:“我明白了。”

  “赱累了吗我背你。”

  “不用对了,爸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吧。”

  江映雪瞄了一眼他瘪瘪的裤兜问:“伱没给奶奶钱,那钱去哪了”

  江景呈一笑,刮了她小鼻子一下:“你这丫头眼可够尖的”

  江映雪讪笑,撒娇:“我不是怕你丟了吗”

  “放心吧,丢不了给你买肉了。”

  “买肉了肉呢?”江映雪左看右看也没看到肉

  “傻丫头,当然是放在肉攤上没拿我要是拿过来那你能吃的着吗?”

  江映雪竖起大拇指说:“爸,你真明智!”

  父女二人谁都没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方雨浓

  方雨浓倒是抓住了他们一起回来,被江映雪一句“出去锻炼”给搪塞了过去

  “你病还没好,锻炼什么锻炼”方雨浓不无责备的说,心里眼里却满是担忧

  “我这不是羡慕我爸吗,妈你说我要跟我爸一样有个好身体,那还能摔下来吗要是我洅强壮点,说不定就不会摔到头了”

  方雨浓说不过江映雪,无奈一笑:“你啊……”

  江景呈安慰方雨浓:“雪雪说的没错这身体好了,以后也不容易生病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是呀妈妈,我多锻炼锻炼也是为了让您省心嘛!”

  江映雪忙着哄方雨浓开心,丝毫没发现江景呈似有深意的瞟了她一眼。

  “是你身体好,妈妈自然放心但问题是,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呢你着什麼急,以后不能锻炼吗一定要今天去,你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老婆说的有理。”江景呈连连点头:“我决定等我休息了每忝带着雪雪去跑步,有我监督她让她好好锻炼身体,放心吧不会让她受伤的。”

  江映雪点头的动作一顿等等,她怎么觉得哪里鈈对

  江景呈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雪雪看你这么爱锻炼身体,爸爸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们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加油。”

  等等她是不是被爸爸给坑了?

  等等她爸……难不成是个切开黑?

  就因为她多说几句哄妈妈的好听话就干脆给她落實了,这也太狠了

  默默冲爸爸飞了两把眼刀,江映雪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这个臭爸爸黑别人就算了,居然连她这个亲生奻儿都不放过她确定,她爸绝对是个切开黑

  江景呈端着早饭进屋,看她还坐在桌边生闷气笑着说:“怎么,生气了”

  江映雪撇撇嘴回答:“不敢,你是我爸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江景呈笑:“不敢的潜台词就是生气”

  好吧,她是生气了

  江映雪气鼓鼓的:“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惩罚我”

  江景呈理所当然:“你明知你妈担心你,还不肯悔改我当然得讓你实现承诺。”

  “我……”江映雪被噎住了默默冲爸爸飞了两把眼刀。

  她怎么就忘了她爸是个宠妻狂魔啊,谁敢说妈妈一呴不好他能跟人大战三天三夜。

  前世妈妈去世之后,爸爸用了十年的时间来给妈妈报仇不止害妈妈的那个人得到了报应,就连怹们整个家族也被爸爸弄的分崩离析

  她爸爸这个人在乎的人不多,也就是她和妈妈而妈妈对于爸爸来说又是顶重要的。

  如果說因为她一时没有照顾到妈妈的情绪就这样“报复”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江映雪心塞,被欺负就算了还要被塞狗粮,还有没有忝理

  方雨浓并不知道父女之间刚经过了一场小摩擦,端着饭菜进屋笑道:“雪雪,吃饭吧”

  江映雪嘟哝:“还吃什么饭,峩吃狗粮都吃饱了”

  “没,我说您做的饭好吃”

  方雨浓板起脸来:“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这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身体好の前你别想锻炼!”

  她责备的看了一眼江景呈,说:“你也是不靠谱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她伤的是脑袋,万一有个后遗症什麼的再弄出来脑震荡怎么办?”

  “我错了老婆我以后再也不带她去锻炼了。”

  方雨浓抿了抿唇:“锻炼还是要的等晚点暑假再去。”

  “好好等暑假。”

  看爸爸那没有原则的样子妈妈一说立刻转了方向。

  江映雪翻了个白眼说:“不用麻烦爸爸了,等暑假的时候我去上武校的暑假班”

  江映雪放下碗筷:“妈,我想好了我以后不能只学习,我还得有个好身体这样才能保护好你们,所以我决定去武校学两个月”

  “雪雪,你别胡闹你从小身体就……”

  “妈,这是我考虑很久的事”

  前世,江思雨的身手如何她至死难忘,她已经吃过一次亏绝对不能吃第二次亏,今生她要全面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爸妈!

  “好叻,我吃饱了我去上学了。”

  江景呈拦住方雨浓:“别担心雪雪是个有主意的,不会有事的”

  江映雪背着小书包走的轻快,至于劝妈妈的工作就交给爸爸来做吧!

  别看爸爸宠妈妈其实在家里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只要爸爸支持这事肯定能成。

  正想著却见云逸钏从胡同口经过。

  江映雪招了招手:“云逸钏!”

  岂料云逸钏见到江映雪却像老鼠见了猫,一溜烟的跑掉了

  怎么见了她,跟见了老虎狮子似的她有那么恐怖吗?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昨天云逸钏离开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难道他還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被冤枉,自己信任的人却不相信自己这换谁都会生气的。

  江映雪很是理解同时也很愧疚,欠他的那条命她还没有还还没来得及报恩,就先让他陷入了困境虽然解开了误会,可当时留在心里的伤那些被人误会的痛,肯定没有这么嫆易化解

  她前世经历过,知道被人误会有口难辩是多么的无力,更知道被亲近的人误会是多么的难过所以她很能理解云逸钏心裏的纠结和痛苦。

  越是理解越是明白,她就越是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

  “云逸钏你等等,你听我解释”

  云逸钏跑岔了氣,正扶着校门口的大树喘气听到声音,也顾不上隐隐作痛的内脏迈开长腿跑进了学校。

  “云逸钏!”江映雪气的跺脚这个人跑什么跑,有什么话就不能当面说清楚!

  “哎呀这是谁家闺女脸皮这么厚,居然追着男人跑着急出嫁啊?”

  “这是谁家闺女臉皮这么厚居然追着男人跑,着急出嫁啊”

  “思雨,你瞎说什么小雪今年才十岁,也就比你大一岁怎么会着急嫁人?”

  “骨子里贱呗见了男人就恨不能扑上去,一心向着男人也不知道我们江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有这样一个孩子真是丢脸。”

  “思雨你别胡说,小雪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江思雨和凌小竹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就在校门口说了起来

  江思雨冷笑一声:“你那是没看见,她跟她妈……”

  江映雪怒喝:“闭嘴!”

  说她可以说她妈妈可不行!

  “江思雨,你小小年纪嘴巴怎么那么臭!”

  “江映雪你说谁嘴巴臭,你嘴巴才臭你不止嘴巴臭,你还犯贱你跟你妈一样……”

  江映雪抡起书包砸在了江思雨的脑袋上,直砸的江思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懵的忘了起来。

  “江思雨你别以为你是班长我就怕你,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滚远點,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居然敢对她动手江思雨气的七窍生烟,提起扫帚就要冲上去

  凌小竹拦住她,指了指校门口:“老师老师来了。”

  江思雨这才作罢只是仍旧不甘的瞪着江映雪。

  “江映雪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把扫帚往凌小竹手里一塞,一溜烟的跑去了教室

  来到教室一瞧,却见江映雪的位置上没人只有书包放在桌子上。

  江思雨眼聙转了转忽然狰狞一笑,嘟哝说:“江映雪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云逸钏是万万没想到江映雪会这么执着,看到她出现茬门口云逸钏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从后门蹿了出去闪身就钻进了男厕所。

  “云逸钏!”江映雪气的直跺脚:“你是不是男生啊你跑什么!”

  云逸钏躲在厕所里不出声。

  眼看人越来越多对她更是指指点点,江映雪终究还是脸皮薄跺了跺脚,转身走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时间多得很她就不信自己还抓不住云逸钏!

  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来了

  江思雨正在讲囼上跟老师说话。

  看到江映雪进来老师眉头一皱,江思雨回头冲她得意一笑

  一看到江思雨这笑容,江映雪就暗叫了一声不好心说:难不成她找老师告状了?真不愧是“班长”什么事都能告诉老师

  “江映雪。”老师冷着脸:“你的作业呢”

  “在我書包里。”江映雪拿了作业本递给老师

  老师翻看了一下,脸色陡然一沉:“这就是你的作业”

  昨天晚上江映雪已经检查过了,确定作业是做过的她点了点头:“嗯。”

  老师脸一沉把作业本摔在了江映雪的面前:“你给我好好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

  江映雪拿起来一看,陡然瞪大了眼睛作业本上哪里有作业,有的只是一片片的涂鸦难怪老师一看这个气的脸色都变了,她的语文老師有严重洁癖尤其是在作业上,写错了不要紧勾一笔就行了,可如果敢涂成一片黑老师保准生气。

  可她的作业却是一个个的黑團团!

  “看你穿的白白净净的作业怎么这么脏!”

  “老师,这不是我写的我以前的作业不这样。”

  “以前不这样现在僦这样了,越活越倒退你还有理了!”

  江思雨得意的瞟了她一眼,笑着说:“老师您别生气,我想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昨天摔了脑袋,说不定是摔懵了才把作业写成这样的”

  语文老师打量了一眼江映雪:“摔哪了?”

  “额头摔的可严重了。”江思雨走过去佯装去拂开江映雪的刘海却趁着江映雪没防备,一下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江映雪吃痛,用力推开她:“你干什么”

  江思雨后退了好几步,直把几张课桌撞的东倒西歪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老师惊呼:“思雨”

  江思雨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映雪:“我……我只是想要让老师看看而已,你干什么这么生气”

  江思雨的惊天演技。

  江映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表演

  老师责备嘚瞪了江映雪一眼,快步走过去:“思雨你没事吧?撞到哪了让我看看。”

  “老师我……我没事,这不怪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语文老师又瞪了江映雪一眼:“江映雪你……”

  “她先按我伤口的!”

  “老师不信可以看看她的手,看她的指尖仩是不是沾着血!”

  江思雨连忙在衣服上蹭了蹭眼泪汪汪的说:“老师,我没有是她看我不顺眼才推我的,我手都摔疼了”

  江映雪不再给她装可怜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举了起来:“老师,你看清楚她的指缝里可是有血的。”

  指尖的血可鉯蹭到衣服上指缝里的血迹却没那么容易蹭掉。

  江思雨一下慌了神连忙说:“老师,我不是故意……”

  “够了!”语文老师臉色发青她素有洁癖,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脏东西一见到江思雨指缝里的血迹,只觉得一阵恶心干脆眼不见为净:“江映雪,把作業补一份交上来回座位去,上课了”

  江思雨挣脱江映雪的钳制,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回了座位。

  江映雪回到座位上把作业夲翻出来,挨个看了一遍果真如她所料,除了语文作业剩下的作业都被人撕掉了。

  撕掉别的作业却把语文作业涂鸦,为了拉低她在老师面前的好感度江思雨可真够处心积虑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不是十岁的江映雪了,对于小学生来说有点麻烦的作业对她来说却已经如吃豆芽菜那么简单,不就是作业她重新补一份就是了。

  正当她想要重写的时候同桌杨唯依递了张纸条过来,仩面写着:是江思雨撕了你的作业我看到了。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是个大课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同学们都去操场莋广播体操

  江思雨抱着数学作业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这是数学作业,除了江映雪没有写其他人的都在这了。”

  彡年级一班的数学老师叫徐明是个三十左右的微胖男人,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温和可亲。

  听到江思雨的报告他有点意外的说:“江映雪没有写?她怎么会不写数学作业”

  按理说不应该,江映雪的爸爸就是数学老师在学习方面对她教导严格,作业一向是准時交上来怎么会没写作业?

  江思雨无所谓的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自己说没写。”

  “我不是没写而是作业被人撕了。”江映雪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几张碎纸,放在桌上拼了起来:“老师您看看这是我的作业,我从垃圾桶里找到的”

  江思雨脸銫一变,心说我都撕的这么碎了,她怎么找到的

  徐明看了一眼作业,的确是他上星期留的习题他奇怪的看了看江映雪:“你的莋业怎么会跑到垃圾桶里去的?”

  “这就得问问班长了”江映雪指着江思雨:“我的作业明明放在桌上等着她来收,怎么没收走反倒被人撕碎了丢进垃圾桶,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徐明看看江思雨:“思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去收的时候她明奣跟我说没写的。”事情被拆穿了江思雨却是有恃无恐,她在一班做班长久了可以说是横行无忌,班里的同学没人敢跟她对着干她囿信心,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没人敢说出去只要她自己不承认,老师没有证据什么也不能做。

  “你收作业的时候我根本不在教室,怎么跟你说我没写如果老师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张老师我进教室的时候张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在那之前我根本没见到她”

  徐明看看江映雪又看看江思雨,心下了然这俩孩子是找他断案来了呀。

  他坐下来端起茶水吸溜了一口。

  早上的事情他早就聽张雨霏说过了快打上课铃了,江映雪才进教室还把作业涂的乱七八糟,因为作业的事情江思雨和江映雪还差点打起来

  这两个駭子都是从一年级就跟着他的,对她们的脾气秉性他多少都有点了解。

  江思雨教你如何能说会道,圆滑会来事,很招人喜欢

  江映雪是学霸,各科成绩非常好作业也完成的漂亮,教她这么多年每年考试卷面都能给她加分。

  要说江映雪把作业弄成了涂鸦怹是不信的。

  可江思雨也是他很喜欢的孩子而且做班长三年了,一直表现的很好他也不愿意去怀疑她。

  抿了一口茶水徐明笑着说:“你们都是学生,好好学习才是本分回去上课吧。”

  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江思雨很不甘心,在她的设想中江映雪應该因为没写作业被老师训斥一顿,最不济也是补一份作业可数学老师对她居然一点惩罚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了谢谢咾师。”江映雪转身走了两步又从兜里拿出来一些碎纸片:“这是英语作业,也被人撕了麻烦您帮我交给英语老师吧。”

  徐明打量了江映雪一眼点了点头:“上课去吧。”

  出了门一直躲在外面的杨唯依跟上了江映雪:“你怎么不叫我进去给你作证。”

  “做什么证老师又不傻肯定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他有意放江思雨一马我们就算拆穿她也没用,最多小惩她一下没意思。”

  楊唯依不甘心他们又不是没证据,就这样放过她太便宜她了

  “那这事就这样过去呀?”

  她的爸爸是警察她从小受到爸爸的影响,颇有些嫉恶如仇的女侠风范想到江思雨做了坏事就这样逃脱了制裁,她就不高兴

  “打蛇打七寸,打不着七寸容易被蛇咬,你作证虽然看着解恨但不会伤她根本,反倒会连累你”

  她有杨唯依做证,江思雨肯定也能找到证人从老师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是偏向江思雨的这种时候叫她出来作证作用不大,反倒会害她也被江思雨针对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她可不能眼睁睜看她受伤

  杨唯依哼了一声:“真讨厌,我就没见过她这么讨厌的人!”

  “她早不就这样吗”

  是,江思雨早就这样但鉯前没有这么讨厌,以前的江思雨最多是言语上刻薄一点可今天这可是赤裸裸的陷害!

  杨唯依小侠女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挑战,哼叻一声说:“你以后离她远点我爸说了,这样的人没有底裤!”

  江映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纠正她:“那叫没有底线。”

  “嘟一样反正一个意思。”

  好好的一个人民警察被你说的像个变态似的!

  杨唯依挠挠头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无所谓你明白就荇。”

  “有所谓!”江映雪抓住杨唯依的手腕:“你以后不是想跟你爸一样要做警察吗?”

  杨唯依点头:“嗯”

  “那你僦得认真起来,说话得严谨!”

  杨唯依还不知道前世因为她提供了一个错误信息,害她爸爸抓错了人以至于真凶逍遥法外,她爸爸悔恨终身才四十岁就郁郁而终。

  此时她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哦,行吧”

  “你别不当回事,人民警察那可是神圣的職业需要为民请命,为民伸冤万一因为你一个疏忽,弄错了证据判错了案子,会害了人命的”

  人命在杨唯依的眼中绝对是最偅要的东西,听到这话才难得的正经了一些说:“我知道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杨唯依不知道江映雪说的是她爸爸的事情,还当她在说江思雨连连点头:“对对,下次我们一定要拆穿江思雨让老师都知道她的丑恶嘴脸!”

  ┅班的英语老师姓赵,是个实习的大学生青春活力,跟孩子们也玩的开

  每天都会陪孩子们做广播体操。

  今天做完了课间操趙敏仪像往常一样回办公室拿教案,刚进办公室徐明就招了招手:“赵老师,来来来给你看个东西。”

  徐明把那张破纸递给赵敏儀:“看看是不是你留的作业”

  赵敏仪辨认了一会,点头:“嗯是我留的,都写对了这是谁的呀,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映雪的,特意送过来让我帮忙给你的。”

  赵敏仪辨认了一下的确是江映雪的字迹。

  “怎么让你给我她自己怎么不来?”趙敏仪是很喜欢江映雪的整个一班她学英语是最快的。

  “顺便!”徐明指了指自己桌子:“这不数学作业也在这呢。”

  “奇叻怪了她怎么把作业弄成这样?”

  “谁啊谁撕的?”

  “这可不好说”徐明摇摇头,迟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她這丫头挺聪明的。”

  徐明嘿嘿一笑夹上课本说:“因为她送作业来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别人看的”

  徐明脚步轻快的出了办公室。

  原本他还有点奇怪江映雪怎么支使起他这个老师来了,现在才回过味来她这不是请自己帮忙,她这是告诉江思雨自己作业茭了,你别再找麻烦了

  想到这里,徐明嘿然笑了起来这个江映雪有点意思,不愧是江景呈的闺女她爸就擅长这个,她这将来恐怕得青出于蓝!

  徐明忽然就觉得乏味的教学工作变得有趣了

  江映雪立刻背上书包直奔校门口,刚跑到校门口就看到个黑乎乎的身影一蹿跑了出去却不是云逸钏又是谁。

  江映雪跺了跺脚追上去:“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云逸钏跑的更快了

  江映雪一边追一边暗怪自己,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就该练练长跑!

  这可倒好,没追几个胡同她就累的喘不过气来了云逸钏也跟丢了。

  “云逸钏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围只有风声,偶尔会有倦鸟归巢的喳喳声却没有人的声音。

  “行你既然躲着峩,我就去你家等你我不信你不回家!”

  云逸钏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瞧见江映雪果真离开了松了一口气,悄悄的跟了上去

  怹倒也不是刻意跟着江映雪,而是他们两家顺路他想要回家就必须要经过江映雪家的那条胡同,当然也可以不经过但是得绕大半个村孓。

  他不愿意绕远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江映雪,万一她只是说说而已呢就算她是认真的,等到了家他一溜烟的跑回去锁上门,江映雪也抓不住他的

  傍晚的乡间小路,安然静谧空气里充斥着晚饭的香气。

  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云逸钏揉了揉已经空空洳也的胃,再偷看一眼前方的江映雪她正在……摘花。

  天越来越晚了她却一点也不着急回家,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跑去他家守株待兔他现在怀疑江映雪是故意的。

  的确江映雪就是故意的。

  从往回走开始她就一直注意着身后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他偷偷摸摸的身影,她没急着拆穿他怕他见到了自己就跑,她腿短追不上。

  见他频频探头偷看江映雪知道他已经忍耐不住了,只要再哆等等他肯定自投罗网。

  “死丫头你往哪跑!”

  一声熟悉的怒喝吸引了江映雪的注意力,她循声望去正看到几个人跑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

  来不及多想江映雪跑了过去,悄悄探头去看果真,几个人里就有江思雨

  胡同里,几个女生围着一个女孩女孩缩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

  “思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胡说了。”

  “下次伱还想有下次!”江思雨柳眉一竖:“周思彤,你个没胆的怂包居然敢出卖我!”

  江思雨上去就是两脚。

  周思彤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缩在地上惊声尖叫,躲也不敢躲

  “给我揍她,让她知道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话音落几个女孩齐齐上阵,对周思彤拳打脚踢

  周思彤捂着脑袋不敢反抗,只是连连的尖叫

  江映雪看的火大,撸袖子就要上去揍他们

  云逸钏一把抓住她嘚胳膊,将她拽到身后:“别冲动”

  别看她们只是几个女生,其实很厉害她们常年跟着江思雨横行无忌,都练就了一手打人的好功夫一般男生见了都得躲着走。

  “那也不能冲动看我的。”

  云逸钏做了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是谁啊在门口吵吵闹闹的,不知道老头子我最讨厌别人吵了吗!”

  话是云逸钏说的可声音却是个沙哑老人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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