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述从社会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和社会群体的角度看,社会流动的积极作用表现在哪些方面

group)的定义包括其人口在生物学意義上的延续性、共享的文化与价值、构成一个联系和互动的范围、拥有自我认定和他者认定的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资格对自然环境的適应形成族群间的差异,当大量人口迁移使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相遇之后就会形成组织文化差异的社会结构方式。社会互动和相互承认昰建立社会系统的基础文化差异以族群的方式组织起来,人们通过认同和排斥异己的方式使价值差异共存使社会互动得以持续,从而維持共同社区的社会生产协作和生活交往得以正常进行如果族群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普遍地与其他族群互动,就需要一套标准和规则去决定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资格和区别外人。这时属于某一个群体意味着作一种特定的人,拥有这种身份便意味着用与这种身份相關联的标准进行自我判断和被他人判断这种判断构成人们互动的基础,因为这种判断对应着相应的角色规范 [1](P10-11)族群是一种生物学意義上具有延续性的人类共同体,它是历史、文化与价值的载体因此,族群同时也是一种社会实体在史密斯看来,族群正是“民族(nation)”得以“想象”的社会主体[2]同时,族群也是一个具有相互性的社会组织过程及其现实形态所以,在一些人类学家眼里它又是社会过程和社会工具[3]。只有在具有功能整合意义的社会中才会发生族群现象如果不存在功能性的结构关系,相互承认和相互区别都是没有意义嘚[4]要理解个人层次上的族群关系,就必须了解族群之间发生关联的社会条件[3](P48)这就是说,族群现象需要到更大的社会场景中去考察     族群将个人组织为群体,这种社会过程最核心的机制是认同和辩异即人们的族群身份认同[5](P6-7)。这种经由接触而自然萌发或者经由传播而获得的族群身份意识是一种族群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关于自己族群身份的自我定义在通过接触而形成的群体特征的连续统中,用來作为判断标准的有体质特征、血统世系、身体表征、被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之间认为是显在的判断尺度等制度的和阶级的因素也纠纏在对具有特定上下文的群体关联序列的感性判断中。在社会生活中这些用以判断自我和他人族群身份的标准和标志往往发生变动,会使人们对身份的判断变得模糊需要人们做出判断的刺激越是模棱两可,人们越是倾向于围绕他们的各种观点这种情况下,他人的观点具有特殊影响力这种影响力随着他人的声望变化,他人的权利和地位越高其判断越具有确定作用,等级系统越严格优越等级的影响樾大。这便是他人定义对于新的身份认同,他人定义往往先于自我定义[6]一种身份的确定,需要自我认同还需要相应的社会定义,才能产生互动中的角色规范和相互性在马克思、韦伯和齐美尔的著作中所反映出来的社会学的古典传统关心的是人类经验的社会结构基础。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社会化发生的背景上尤其是集中在组织和制度的背景上,要求人们特别注意这些情境的社会结构特点因为这些凊境影响社会化过程并因而影响有关的个体们。经典作家所注意的社会化的组织和制度背景正是他人定义的结构性力量。因此那个“怹人”,可能会是各种各样的社会力量

所以,族群认同包括两个部分:一是族群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个体对自己族群身份的确定和整個群体对自己族群名称和特征的确定可以称其为族群归属的自我认同(self-identification);二是相邻的其他族群以及族群所在地方的各种社会力量对该族群的界定(是一种other-definition),可以称其为族群归属的社会定义(social-definition)指族群关系和政治因素对族群归属的作用。郝瑞认为任何地方社会系统Φ参与界定族群的力量总是由三部分构成,它们是:①被界定的族群本身;②在地方社会系统中的其他群体即被界定族群的邻居;③国镓[7]。实际上一个具体个人的族群身份的最终确定,也就是说在这个人社会生活中实际发挥作用的那部分与族群身份有关的角色规范的确萣是自我认同和社会定义共同发挥作用的结果。如在以WASP为主导的美国社会中黑白混血者很难成为白人——“只要沾上一滴黑人的血就鈈要想成为白人”[8]。

用“民族”概念来描述我国社会群体最早是梁启超先生直接借用日语中的汉字介绍到中国来的,而且与民族主义并鼡[9]在我国影响最大的一直是孙中山先生的民族主义思想,孙先生关于民族概念的解说一直影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后[10]建国以后,峩国曾根据马列主义民族理论进行民族识别用斯大林的民族定以来指导学术研究,取得了丰富成果斯大林民族定义在80年代以来受到学術界的质疑,但至今对我国民族理论的研究仍有很大影响[11]可见,“民族”并不是一个在我国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本土概念斯大林民族萣义存在的问题主要是它可能只适用于静态地、孤立地描述和分析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地域即工业化时期欧洲的民族(nation)现象,对于具有鈈同的族群关系历史文化的传统社会的族群现象以及现代社会生活中的族群现象这一定义的解释力就较为有限了。由于在我国有处于囻族—国家层次上的“民族”——中华民族,也有处于国家认定的国内社会生活层次的“民族”——汉族和各个少数民族而在一些民族Φ间还有更初级的群体,为便于研究本文统一使用族群(ethnic group)一词泛指包括国族和民族在内的以历史和文化为纽带的具有各种现实社会关聯的各种类型的人们共同体,用国族(nation)指组成民族—国家的公民共同体用民族(mnizu)指我国政府正式认定的群体。

我们知道中国人具囿非常深厚的传统的身份观念,社会生活中非常重视基于个人身份而产生的种种规则即所谓本分。许多人在共和国建立以前并不具备民族身份可能也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公民身份。这两种身份都是在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逐渐深入社会为人们所意识并付诸实践的那么,囚们传统的族群身份意识是如何转变为民族意识和国民意识的新兴的身份意识与人们传统的身份意识具有什么样的关系?人们是怎样理解和实践这些新的身份的

保安族是我国甘青地区一个人口较少的民族。当这个群体根据斯大林的民族定义被识别为一个民族的时候只囿四千多人。48年以后据2000年人口普查,全国共有保安族16505人当我们把分析的视野扩大到整个甘青地区时,我们发现用以识别保安族的四個特征——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共同语言和建立在共同文化基础上的共同心理素质——都不是保安族所独有的东西。也就是说保咹族的所谓“四个特征”都是与其他人群共享的,因而不能说明保安族的“特点”不能清楚地将保安族从其他人群中分辨出来。在这样嘚背景下保安族以如此之小的人口规模,能够维持其作为一个“民族”的存在和发展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现象。这个现象可以细囮为一些问题,例如是什么力量使这部分人能够聚集为一个群体?他们在观念上如何把本族与其他群体区别开来有哪些因素在这个“囻族”的生成、维持和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些因素又是通过什么机制发挥作用的总起来说这些问题可以概括为一个问题,就昰:保安族何以成为保安族回答对于保安族的这些疑问,正是对民族意识、国民意识和传统族群身份意识之间转换关系和机制问题的探討

本文是在对保安族身份意识的实地调查基础上完成的。这项调查为期100天基本覆盖了我国有保安族居住的主要地区,对包括各个年龄段和各种职业的249名保安族人士和72名与保安族有关的包括汉族、回族、东乡族、撒拉族、土族、蒙古族、藏族等民族的人士做了访谈内容涵盖了现实的民族意识、民族关系以及民间口述历史。本文将从传统社会生活中的身份意识、民族意识的获得和普及、人们的族群认知方式、日常生活中的身份意识以及民族身份的社会实践五个方面对保安族的身份意识以及各种身份意识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为族群现象的演变规律的进一步探讨提供参考。

一、传统社会中的族群演变

保安族的称呼源于这些人来自一个叫保安的地方用人们自己的话来说,“保安人是来自‘保安城’的回回”有关保安族的历史,文献和民间口述史最早能追溯到现青海同仁保安地方从元初开始的历史其人口與史料中记载的“四屯”即四寨子有关。“保安城”位于今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在黄河以南的隆务河中游河谷地带。这里地势險要交通发达,乃九曲咽喉之地是汉藏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据点,但也是汉文化和藏文化影响的末梢“保安”这一地名源於明万历年间在当地设立保安堡,保安城是设堡以后才新建的明朝在同仁地方的统治主要依靠降明的地方首领,实行羁糜政策清雍正乾隆年间,改土归流设保安营,隶属陕西河州镇遣回土兵,由内地调兵员驻防四屯属保安营,保安营隶属循化厅这种隶属关系一矗持续到民国时期。直到1929年同仁县成立四屯归同仁县政府管辖。保安地方的历史人口主要由四部分组成当地游牧的吐蕃——藏族居民、四寨子的蒙古军人后裔、从各地拨往当兵的官方移民和附近地区的自发移民[12][13][14][15]。由于来源不同到达保安地方的时间不同,人们自然会拥囿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形成一个具有自身特点的社区。当社区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的身份与吐蕃游牧族群相对在元明时期人們围绕着“‘四寨子人’是‘朝廷的人’”认同,到了清朝前期出现了“保安城的百姓”的说法,在清朝中期这个群体发生了分裂一蔀分人逃亡到甘青交界的大河家,一部分人开始融入藏民社会

社会学家米尔顿·M·戈登从对美国移民社会发生的族群演变的经验观察出发,总结出人们相遇在一起必然发生同化,同化具有文化的、结构的、婚姻的、认同的、态度接受、行为接受以及世俗的7种类型或曰层次這种以美国主流社会为移民演变的轴心总结出来的分析模式,虽然不能直接用来解释发生在保安那个地方的现象但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偅要的参考变量,概括起来有:文化、社会交往、通婚、身份意识、偏见、歧视、观念和权力冲突[5](P55-60)参照这种思路,根据有关史料和囿记录的民间口述史分析在保安发生的群体演变现象可能与生产生活方式、权力关系结构、语言、社会组织方式以及宗教信仰等因素有關。


1、生产方式、社会地位、社会组织方式与群体边界

从人口来源看四寨子都是移民。最早的移民可能有两种人一种是蒙古军人,他們是在这个地方具体行使王朝权力的人军人当兵食粮,他们的家属就地屯垦另外一种人是自发迁移过来的农民,他们是作为牧业经济嘚必要补充定居此地的这两种人与地方原住民的关系,前者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后者是结构性互补关系,并且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與畜牧经济相比有更多的独立性因此,这些移民不大可能被当地人所同化而由于当地人的游牧生活方式,他们也不可能被移民所同化但由于自发移民的生产方式与就地屯垦的蒙古军人的家属一样,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能非常紧密这种农牧业生产方式的差异决定了早期嘚两种移民与当地原住民之间的界线。

由于四寨子的人在元明时期是朝廷在当地的统治者保安地方的居民分为三个权力等级,一个等级昰蒙古军人的后裔这一等级显然处于社会阶层等级的最高层;中央王朝派驻保安地方的军户以及与这些人文化背景基本一致的自发移民構成另一个等级,他们处于蒙古军人后裔的影响之下但也是王朝统治力量的一部分;游牧于捏贡川的番族部落在夏日仓活佛系统形成之湔,与这个由各种移民组成的社区保持一种并不紧密的隶属关系由于生产方式的差异,形成一种相对隔离的状态代表王朝力量的蒙古軍人后裔讲蒙古语,是职业军人他们的家眷是农民;而当地番族使用藏语,过着游牧生活这两种人有着不同的生产方式、职业构成、社会地位和文化。移民到达保安地方不可避免地要向着在生产方式和职业构成方面有更多一致性并且社会地位较高或者说人们自认为社會地位较高的群体同化。这种情况下无论结构同化是否发生,文化适应应该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也可以解释四寨子人曾统一使用蒙古語这一现象。

在实地访谈中发现保安族中有一种比较独特的社会组织形式“谢乃”据初步调查,与历史上的四寨子对应的今青海同仁县姩都乎、郭麻日、尕沙日、下庄四个行政村现在还有30个“谢乃”这些“谢乃”组成几个大的措娃。“谢乃”对所属的每个家庭的重要家務和生产活动有很大的支配权措娃对公共事务有很大的决定权。“谢乃”这种社会组织似乎有别于安多地区的藏族社会[16]不论“谢乃”昰不是四寨子蒙古人中间的一种特殊社会组织方式,后来的移民全部被组织进“谢乃”中去了从社会组织结构看,内地移民人口完全被吸收到蒙古人后裔的社会中去这种现象可以看作是结构同化。50年代调查的口碑资料里记录四寨子“土人”与移民通婚比较普遍[12][17]从十四卋纪七十年代到十八世纪二十年代的三个半世纪中,内地的移民实际上至少已经在语言、结构、婚姻、认同四个方面同化到蒙古人后裔中詓了虽然由于迁移的时间不同,人口的族群背景不同四寨子人中间还有一定差异,但人们一致认同为“我们是朝廷的人”而区别于當地的原住民番族。


2、权力关系与文化的变迁和族群归属

清王朝稳定对西北的统治以后部分废除了土司制。雍正六年清军进抵保安,㈣寨子的总头人大概因其仍然忠于明室、蔑视清廷、尾大不掉而被杀四寨子的武装被解散,四寨子人丧失了军人身份不准再食粮充伍,并被责令交纳屯粮这样,四寨子人成了要向朝廷纳粮的自耕自种的普通农民[12]50年代社会历史调查时,有老人记忆:当时保安城统管着附近的四寨子有“四寨子是保安城的百姓”的说法[17]。四寨子人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不再是中央王朝统治地方的代言人,不洅统治别人的同时他们被别人所统治。在四寨子人之上存在两种统治力量,一个是清朝政府的官军一个是藏传佛教政教合一的统治鍺。这时候人们自称“保安城的百姓”,而不认为自己是“夏日仓的百姓”实际上是“我们是朝廷的人”的一种隐喻——权力关系的變化使这种自我认同的身份由原来的直喻变成了隐喻。

    但是清朝廷并没有认可四寨子人是他们自己认同的所谓“朝廷的人”,而视他们為“番人”由于夏日仓系统的存在,保安城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明时土司管控之下的保安堡同日而语了,继续维持這种隐喻式的认同也是困难的而实际上,藏人认定他们是“汉四寨子”因而不认同他们是“番人”,但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汉人并不接受藏人赋予他们的身份定义。那么他们是什么人呢?

根据有关史料保安地方早期的蒙古军人可能信仰伊斯兰教[13]。保安四寨子人在定居以后实际上处在一种既与当地的藏人社会隔绝,又与外界隔绝的状态要维持宗教仪轨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明朝末期四寨子的人可能对宗教信仰已经非常淡漠了[12]。经过了三百多年人们在这个时候改变宗教信仰是意味深长的。改信宗教是表达归属意愿的方式保安地方与中央王朝的中心不论是元大都北京还是明京城南京、北京,都远隔千山万水在元明三百多年的历史期间,保安四寨子的“土皇上”們没有一个人到过那里他们一直处于王朝象征力量传递的末梢,人们“我们是朝廷的人”的自我定义是一种基于想象的荣耀当支撑这種想象的实体轰然倒塌,并且带来实实在在的后果之后人们必须寻找现实的归属。这种情况下人们似乎别无选择。

正在这个转变的时期“花寺太爷”马来迟的传教改变了人们认同的方向。四寨子的人们大多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伊斯兰教信仰据有关史料记载,清朝驻守保安城的官军有一部分是回民[19]马来迟的传教可能使部分四寨子人的伊斯兰教信仰重新恢复,他的影响在雍正以后调发保安的穆斯林中也昰同样巨大的这时候,四寨子人认同的焦点转移到保安城里当兵的回民和他们的家属所在的村庄并通过这部分回民军人在地方争取到叻权力。人们传说:“早年回民在此人多势众,每年土地灌水时定要先让‘德让马吉’灌溉,然后才准土族灌溉”[17]这里反映了一种權力关系,大河家的人们说:“那时候我们是‘营伍人’在保安地方说了算”。而一部分没有明确皈依伊斯兰教的四寨子人则被排除在這种权利之外这样,宗教信仰的不同开始成为四寨子人分群的边界。人们对前一种人有着统一的称呼即回民或回回,而对后一种人卻没有统一名称这可能是由于这部分人在对待藏传佛教的态度上,还没有得到周围藏民社会的认可

始于道光年间的甘青回民内部教争囷针对清朝政府的起义斗争,极大地震撼了清朝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基础地方政府一度不能正常行使职能[20]。这时保安地方的穆斯林与非穆斯林之间也发生了一些冲突,一些部落为了争夺土地和对社会的支配权联合保安城里的汉民势力,借战乱之机在同治年间将同仁地方的回回驱逐了出去。至此四寨子人的族群归属沿着宗教这个边界彻底分裂了。剩下的四寨子人从此失去了原有的文化和政治依托开始了向藏文化同化的历程。虽然共和国建立后他们被识别为土族但人们在名式、艺术内容和形式、生活方式甚至神话体系方面更多地认哃于藏文化并被藏族所接受。

    这段历史为我们提供了权力关系的变化导致或者加剧文化变迁与族群分化的例证


3、移民的社会适应和族群意识

    保安回回迁移的原因存在于影响他们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力量之中,这些因素在人们重新定居的社会中一样存在只是具体的组合方式、表现形式以及作用的力度不同。虽然人们认为“作为穆斯林回到穆斯林的社会中去会更安全一些”,但是此一“穆斯林社会”与囚们过去生活于其中的那个社会是否一样呢?他们真的像“回家”一样轻松吗

由于语言、文化以及政治组织等,并不是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因素信仰同一种宗教的人们并不一定具有完全相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方式[21]。“保安人”刚刚到达大河家的时候他们除叻与回民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之外,其大部分人口在语言、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社会组织方面都不同于当地的回民社会清同治时期刚剛兴起的西北马家势力安置保安人的动机,除了出于同是穆斯林的一点点同情心之外主要是利用这部分人口占据和扩大自己的地盘,是絀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保安人的定居,使当地的“汉人”边缘化汉人的房屋田产分为两半,一半无偿分给保安人由于种种原因,这些漢人多数迁了出去这样,他们一毛不拔既安置了保安人,得到保安人的感激又排斥了可能威胁其后院安全的异族人,改变了大河家嘚族群居住格局这样,保安人定居大河家之初便处于与当地回民上层的权力与义务关系之中这里朝廷的地方管理系统相对完善,税赋負担比处于羁糜状态下的同仁要高出不少可以说,这是一个新的社会权利结构保安人必须重新适应这里的组织和制度。

保安人在同仁務农相对于不事农耕的游牧族群,无所谓“会不会”种地但到了大河家,人们发现自己“不会”种地他们不会选种,不会拌种不會施肥,还使用早已经被淘汰的直杠犁把收来的庄稼搭在架子上晾……这些不仅使他们遭受当地农民的耻笑,也使他们的产量无法应付繁重的负担生活极其艰难。保安人从同仁迁到了大河家社会地位也降到了当地的最底层,宗教以外的文化适应是保安人迁移以后遇到嘚主要障碍这种处境,使人们团结的象一家人保安人个体之间被迫结成互相保护的关系,村庄之间也是这样一个村庄有事,其它村孓会联合起来支援这是一种反抗压力的群体反应,其作用是强化了“我们”与“他人”之间的界限使内部的团结和认同更加紧密。

在遷移到大河家的初期这些保安人被称作“半番子”。“半番子”是一种否定性的社会定义是对群体的污名化。正是这种否定性的他称使“保安人”不同于“山西人”、“官厅人”等其他同样以来源地相称的群体称谓,并强化了保安人内部的认同而且,这种“半番子”的他称主要是当地的回民使用的。最早人们把回民分为“中原人”和“半番子”,“半番子”除了保安人还有撒拉人和东乡人但昰,在地方族群关系格局中一直处于劣势的汉民则一般不敢使用这样的称呼他们把所有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们都叫做“回回”,偶尔称保咹人为“尕回回”实际上与保安人发生各种社会关联的主要是回民,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保安人才在回民身份以外产生族群性。倘若保咹人定居在汉民或其他并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中间或者大河家地区存在非常强大的非穆斯林势力,社会对他们的定义可能就只有“回回”了而回民内部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强化这种族群性。

    社会学的观点认为社会阶级和族群(广义而言)是分化的根源。如果不考虑到社會经济地位的因素讨论族群性(ethnicity)将毫无疑义。族群社区(ethnic communities)内部的变化及其差异同社会经济的阶级因素有着密切的联系族群群体间行为囷态度方面的广泛差异反映了这些阶级因素,族群群体的同化、整合和不平等有部分与他们的社会阶级构成及阶级结构的变化有关[22]保安囚以回民身份迁居大河家,定居以后被视为“半番子”处于社会阶层结构的底层,获得空前的内部认同并明确了与当地回民的边界,茬回民内部具有了族群性这个过程,就是上述观点的一个例证而四寨子人前期各种移民的整合又提供了一个反证。两种社会权力关系囷社会阶层结构出现两种不同的族群变化模式,说明社会权力关系和阶级结构是决定族群过程的根本力量这种力量既可以抹去人们之間巨大的差异,也可以让细小的差别变成鸿沟

保安人在迁移到大河家以后的半个世纪中,逐渐适应了河州回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并取得叻骄人的社会经济成就。到20世纪30年代保安人在大河家地区的社会经济分层中处于较高地位,在农业、商业和政界的发展已经没有任何障礙根据戈登的理论,保安人这时候已经完成了移民群体融入东道主社会的结构同化过程他总结道:只要结构同化发生,其他方面的同囮就会随之自然发生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其他方面的情况。(1)在衣食住行方面保安人在新中国建立前夕基本上已经与当地回民一样了。(2)文化方面只有最明显的语言还保持活力其他方面已经没有多大差别。这种情况下对保安人的身份认定发生了变化,“半番子”鈈再是社会上普遍使用的群体称谓正式一些的称呼是“保安回”。由于他们的业绩“保安人”这个称谓的语义也包含进某种社会承认囷赞许的意味。而人们的自称据一位老人讲,除了保安人就是“回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名称。在身份意识和族群归属方面茬新中国建立以前,保安人都把自己认同为“回民”

    保安人在生产、生活方式方面适应了当地社会,在结构上实现了与回民的同化在洎我意识上表现出与回民的高度认同,而且也在态度和行为两个方面呈现出被回民社会接受的趋势这种情况下,保安人是否会完成其他方面的同化逐渐失去内部的群体认同,从而被融合了呢

安东尼·史密斯这样形容宗教对于族群的重要性:“宗教不仅仅是族裔的‘证章’,而且是一种深刻的政治力量。宗教如同徽章宗教如同墙壁,宗教如同边界宗教连带族群”[23]。但是保安人迁到大河家以后出现的族群性,说明“宗教的徽章”并不能囊括一切它可能仅在不同宗教或者教派之间起作用,并且其作用的方式和强度也会随着其他因素的變化而变化在同一种宗教背景下,其他因素对于族群性的作用可能会上升作为一个外地人群体,他们为适应地方性的社会生活习惯付絀一定代价;作为一个向上流动的群体他们与社会的上层不断发生竞争和冲突。

    保安人从二十世纪20年代开始在大河家地区的社会经济哋位逐步上升,自由地表达群体的文化特点已经成为人们下意识追求的东西。作为一个具有特殊文化和历史背景的群体保安人在对社會现象、宗教教义和仪礼上有自己的理解和处理方式,形成自己的仪规应当说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现象。但由于遭到镇压这种倾向进而發展出一个门宦——高赵家门宦。

教派分裂各立门户,是清中期以来西北穆斯林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社会权利资源汾配的一种形式。教主一般都拥有封建特权可以得到束脩赠送,甚至可以强行摊派因此,不论一个新兴教派的初衷是不是争夺资源其出现都会产生分散原有教主的教民、削弱或剥夺他们的既得利益的实际效果,进而就会出现利益争夺的斗争近代以来西北穆斯林社会嘚动荡总是与这种利益争夺息息相关[24]。人们在信教方面表现出来的一些行为特点反映了保安人的历史与文化积淀然而,当这种现象触动箌既有的社会资源分配格局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社会政治事件,遭到社会强势力量的压制而西北伊斯兰教又具有越是遭到压制,尤其絀现流血事件以后越会强化教派分裂和群体内部团结,促进新门宦形成的特点这样,高赵家门宦形成为一个具有紧密内部团结的教派并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但在组织形式和社会作用或曰社会功能上高赵家门宦则完全是西北回民社会表现在伊斯兰政教方面的结构特征的一次复制。这种复制我们也可以从意义和价值的角度理解为独特群体在社会适应中的一种自我表达

    高赵家门宦的信徒由于教派原因,在社会声誉、向上流动中都遭遇到比其他教派大得多的压力,这种压力与迁移初期个体与群体社会安全的压力结合在一起进一步固囮了保安人的内部凝聚力。有一半保安人追随了高赵家门宦处于这种状态下。据访谈资料分析共和国建国前保安人中经济状况较好的哆数属于这个门宦。

保安人迁移到大河家以后半个多世纪中的适应和同化可以简要概括为这样一个过程:回民社会上层统治者为了自身利益接纳了保安人,宗教信仰为人们提供了社会接触的结合面通过群体努力,保安人适应了以回民为主导的当地社会生活并开始向上嘚社会流动。实际上在共和国建立前夕保安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已经与当地其他民族没有差别,人们的自我认同也主要是对“回民”的认哃否定性的社会定义只有在个体或群体冲突情况下才会使用。但是群体的向上流动引起的地方利益格局的变化通过宗教事件,转而发展成为以教派为标志的群体分化部分保安人因此更加强化了群体认同。而不论是否信仰高赵家门宦全体保安人总的群体认同依然存在,这种认同继续对全体保安人发挥着保护功能只要这种情况存在,内部凝聚力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维持保安人的族群性就会持续下去。

鈳见移民在新的以其他族群为主导的社会里的同化,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即使结构同化发生,其他方面的同化也在进行之中但只要社会中存在权力关系,并且这种权力关系与族群相关联族群就有可能按照这个社会的结构方式形成与主导族群的竞争力量,这种情况下同化的进程也许还在继续,但族群边界将会持续存在这种边界可能是真实社会差异的表征,也可能是在象征意义上存在的而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存在,都是社会事实

二、民族意识的获得和普及

新中国建立初期的民族工作采取的步骤是宣传动员——培养民族意识——囻族识别和命名。我们通过民间口述史看到的保安族识别的过程是这样的:首先民族这种概念是随着解放军和工作队的到来才开始出现嘚,最先在领导干部中开始使用是他们开展工作的一个着眼点。在地方从事具体工作的个体对民族政策的理解和执行情况对保安族的识別和认定也起到一定作用其次,作为主体的保安人在这个事件中的反应是被动的、无意识的即使有意识,其动机也是非常单纯的——為了得到毛主席的接见——这是对当时民族工作政治活动的符合预期的反应先是外部世界带来了这个概念,赋予人们一种他们自己并不叻解的身份人们在与这种身份有关的社会互动中逐渐意识到这种身份的潜在意义,于是出现了对这种身份的主动要求

从受访者的回忆Φ我们看到,“民族”这个客位概念进入我们所关注的主体的世界时它的主位含义是:民族是国家的规定,国家把我们保安人组织成了囻族任命了保安族,这样我们变得更贵气实际上刚开始时我们也不知道保安族是什么意思。可见“民族”是一个外部世界嵌入保安囚社会中的概念,这个概念在保安社会中的主位含义一开始就与它的“标准”定义不同当然也就谈不上所谓的“民族意识”的自觉了。對保安族来说民族识别以前并不存在所谓的“民族意愿”。

    保安族的命名也反映了这个过程在甘肃大河家的社会文化背景中来讲,“保安人”这个群体名称因地名而来除此之外,人们没有专门用来称呼这个群体的名称迁移前的村落名称被迁移后的所取代,人们更多哋以村落名称相称如“大墩人”、“甘河滩人”等。在保安语中有一个引起一些研究者注意的词汇 “menggulikun”(大墩语)或“monikun”(甘河滩语),这个词在读音上与蒙古族的自称很接近它是不是保安语中保存下来的一个族群自称呢?调查结果“menggu”有“我们的”之意,“kun”是“人”组成一个词,意思是“我们的人”这个词在使用中只能做宾语,不能作主语和定语 “menggu”一词只有这一种用法,在保安语中没囿其他语义所以,这个词可不可以理解为保安语中人们的自称还有待有关专家的深入研究。

    保安族全体承认的族群名称除了“保安人”之外就是“回民”。也就是说从族群称谓的角度讲,保安人这个群体没有独有的自称也没有独有的他称。人们的自我定义是“回囻”、“回回”社会定义除了“回民”之外,还有否定性的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半番子”人们使用族群意义上的称谓 “回民”、“囙回”,表达了族群的自我认同和社会承认这一点说明,在保安族识别、命名以前这样一群来源不同的人们,因为共同信仰了一种宗敎的缘故产生了共同的经历和命运,这种经历和命运使得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这个方向如果从称谓角度来说,就是分别放弃各自原有的群体称谓获得另外一个群体的称谓——既是自我认同的,也是被社会定义的从社会群体心理角度讲,接受另外一个族群的称谓意味着一种主动的融合允许另外一个群体使用自己的族群名称意味着接纳。在中国个体失去了原有的族群身份,如果信仰伊斯兰教則成为“回民”,如果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则成为“汉民”。在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的“汉民”实际上是一个抛弃了族群性之后形成的人們共同体,她的形成恰恰是一种“去族群性”过程而“回民”的族群性也仅仅表现在其宗教信仰方面。在民族识别以前保安人的族群历程多少为我们揭示了传统中国社会的这种“去族群性”机制

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可以观察到一些在各个方面都已经和地道的汉族一樣的个体依然坚持声称自己是“某某族”,如一些生长在大都市中的满族、苗族以及回族个体等所以,名称往往是族群存在的最后一个潒征物当一群人集体放弃了原有的族称,接受另外一个群体的族称的时候这群人作为单独一个族群的存在可能即已结束。而保安人作為一个使用异种语言有共同经历和命运的群体,在新中国建立以前的近100年中从未寻求过一个表达自身存在的命名,这个现象应当可以說是典型的亚群体从一个族群或族群集团向另一个族群或族群集团流动的现象他们是一个方向非常明确的流动中的群体。将这样的群体命名为一个单独的民族其名称的选择经历了一个有趣的过程。

对保安人来说可供他们找出能与回民区别开来又不与其他族群冲突的族群象征的文化资源、历史资源都极为有限。他们最恰当的名称就是“回民”再往细说就是“保安来的回民”或叫“保安回”。当把这些囚视为一个单独的民族时他们不可能再叫“回民”,因为回民的主体已经被认定为回族“回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身份里不具囿任何正式意义,一个“回民”必须是相关的某一个民族的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要么是“回族”要么是“撒拉族”,等等才能獲得一种被承认的族群身份,他/她的一些比较特殊的文化行为才能得到政府的保护与族群身份有关的各项福利和机会才能实现。

人们┅开始选择了“白蒙古”这说明当时人们试图从语言和世系方面寻找区别于回族的象征资源,反映出对蒙古族的一定程度上的认同“皛蒙古”这个自我定义被其所指向的认同对象“蒙古”拒绝,即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同为了与回族区别而选择蒙古认同,虽然是当时人们嘚一种无意识活动但却显示了这样一个人口规模很小的群体在确定自己的族群身份时,首先考虑的是其归属而不是作为一个单独族群嘚独特的边界。人们之所以这样考虑因为事实本身也是如此,这群人的历史和文化本身约束了人们的选择其语言和世系指向蒙古族,宗教信仰和现实生活方式指向回族除此之外再没有一种被全体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共同认同和遵守的文化、信仰或者记忆因素可以拿來作为群体的标志。不是回族自然就会转向蒙古族,而蒙古族的拒绝说明语言和世系并不是最强有力的认同纽带,这两个方面相加都鈈足以让蒙古人和回民之间的边界因为这样一部分人口的存在而发生摆动当回族和蒙古族这两者都不是的时候,由保安人构成的是一个什么民族呢最后确定的族名是一种他人定义,因为那个“他人”首先认定这些人就是一个单独的民族在这些人自己不能明确判断他们箌底是什么民族的时候,这个“他人”的观点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力这个“他人”的权利和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他”正是国家

    紦“保安人”叫做“保安族”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为什么保安人自己没有直接地、主动选择这个族名呢因为“保安人”这个群体稱谓对于新中国建立初期的人们来讲,只是一种特定的地方认同

地方认同在传统以及现代中国社会都是一种用来建立横向自致性社会关系的认同方式,与族群对共同地域的认同是两回事一般来讲,人们在其间生存的地域是族群分布的空间边界可以视为族群这种人们共哃体的一般意义,对于族群认同不是一个不重要或浅薄的基础[6]而当人们离开这个地域以后,对于世居地的记忆可能成为族群认同的一个潒征符号但传统中国社会在村落认同、宗族认同之上发展出来的地方认同是一种与族群认同不一样的认同方式。它是一种超越族群的认哃方式人们在强调地方认同,即互认为是“同乡”的时候一般并不考虑彼此的族群性访谈中人们普遍谈到,居住在保安地方的人都是“保安人”是宗教信仰形成的鸿沟使得“保安人”不能认同为一个整体。历史经验告诉人们必须以信仰为界限相互区分清楚,才能在現在的居住地站稳脚跟

社会身份的作用是人们借以组成群体,确定自认为或被认为是不同群体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的人们在多种多样關系中的行为方式[25]一种身份包含着一套相应的角色规范。从“保安族”这个他人定义的民族称谓上既看不出这个群体的文化特征也看鈈出这个群体的血统渊源,虽然在名称上完成了民族的“确立”过程但这个获得命名的群体,其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资格并不直接就能成为一种有意义的社会身份这样一个名称,在使用上带来一些问题

第一,在甘青地区的常识中“保安”是个地名。以地名命名一個民族造成了地方认同与民族认同的混淆。人们经常无法弄清楚究竟哪些人是保安族哪些人不是保安族。在调查中人们热情地向笔者提供在青海省同仁县的“保安族”的线索这些人都是“保安人”——他们现在还生活在保安那个地方,当然更是地道的“保安人”;而苴被人们提到的这些人都是穆斯林大河家的保安族发自内心地认同他们为本民族的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有的甚至还有亲戚关系但箌了同仁县,笔者根据这个名单只找到了一户保安族人家其他的都自称“回族”——他们并没有自认为是保安族,原因如他们所讲是洇为青海将保安族与回族一视同仁,不实行对保安族的优惠政策大河家保安族在西宁的亲戚绝大部分也都自称是回族。在大河家人眼里嘚保安族到了西宁,几乎全成了回族在青海,当听到“保安族”时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个概念与同仁县保安那个地方的土族对應起来,还有人问笔者“是不是这些人认定为保安族了”

    第二,保安族自己也不常在与其他民族个体的日常人际互动中使用这个族称┅般人们告知自己的民族身份主要是为了互动的顺利进行。当一个人知道与自己互动的对方的民族身份时一般都能自然地做出相应调整鉯适应对方的文化特点。但很多人知道对方是保安族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保安族人只好说自己和回族一样或者干脆直接就说洎己是回民或回族。

“保安族”这样的命名这样一种社会身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形成社会心理的和行为的真实性是外部世界嵌叺到人们生活中的,意义模糊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被广泛接受为一种自我意识我们对77位60岁以上的老人做过访谈,他们在保安族命名時的年龄都在10岁以上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认为保安人就是回民,老家在保安其中有四分之一在80年代以后才理解“保安族”的含义并自认為是保安族。

    “保安族”由一个外界送来的概念变成为保安族全体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自我认同的社会身份是在1981年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成立以后。

临夏州有关档案资料[26]显示在50年代推行民族区域自治政策的时候,当地不论是将要实行自治的主体民族的人们还是那些不属于自治的主体民族的人们,对民族区域自治的实际政治意涵都没有深入的理解哪一方都有人认为自治不是一件必要的事凊,而那些积极支持实行自治的人们多半出于对毛主席、党中央的热爱和信任而响应政府的社会动员。自治不是出自主体的内在需要洏是主体被要求“自治”。所以“自治”也是一种国家构建。

由于受1958年以后极左路线的影响民族工作和民族政策的贯彻落实陷于长期嘚停滞状态,直到1978年拨乱反正民族政策重又开始全面落实。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的成立就是恢复政策后一次民族政策的实踐然而,设县并不单独为了给保安族落实一个更高级别的自治单位而首先是因为多年来地方行政中一直有分县的需要,文革后恢复民族政策为再议分县事宜提供了由头这说明,民族政策在具体的行政实践中并不独立于地方行政事务地方政府负有执行民族政策的责任,民族政策同时也为地方政府提供政策资源

从国际范围来看,民族自治一般具有分权性质自治的实质是资源的重新分配。但由于杂居囲处是一种普遍的族群关系模式人们根本无法在社会、政治、经济以及地域上划出清晰的族群边界,因此要将来源于某一个民族的那┅部分公共权力资源从原有的行政实体中分离出来,交由这一民族的人组成的行政单位来使用基本上是一厢情愿的想象,往往连带一些既得利益群体的利益丧失因而总是伴随着重重矛盾甚至冲突。在一个社区内部一部分人的权利地位上升必然伴随另一部分人的下降(囿绝对意义上的,也有相对意义上的)但从积石山自治县成立的案例来看,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在提倡民族在其聚居地实行自治的哃时防止了这种现象的发生,不仅没有在权力的重新分配中产生被剥夺者而且使所有的人们都能受益,这样就避免了矛盾和冲突的产苼和激化实际上,国家在这个地区注入了新的权利资源自治县建立的是一个由国家出资来维持的县一级的政府体系。如果一个民族区域自治的政府完全由社会来维持可能就会出现相反的情况。

就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这个案例来讲是国家供养了一个地方政府,这个地方政府又在特殊意义上供养了一个社会根据州档案馆馆藏资料“临夏县1978年干部统计年报”,当年全县共有各类干部3519人其Φ保安族干部51人,占当时保安族人口的0.6%2000年,积石山县共有各类干部近五千人其中保安族近500人,干部占该县保安族人口的3.5%根据这种不唍全的统计,自治县成立前后保安族干部占人口的比例增加了5倍。据笔者2000年的调查这个县每年最低需要5118万元来维持正常运转,但该县1999姩的财政收入只有510万元财政自给率不到10%。国家补贴3396万元实际财政支付能力为3906万元,而需要财政支出的工资总额为4368万元工资缺口1212万元。由县财政发工资的人数占该县总人口的2.87%他们的工资总额占该县居民消费额的35%。除去文教卫生科技人员的工资行政人员工资总额为2340万え,占工资总额的53.57%这种吃饭财政反映了这一地区社会发展的一种模式,政府机构本身和由政府推进的现代化社会服务部门如教育和医療卫生机构,为人们提供了除从事农业劳动以外最主要的就业机会人口向这些部门的流动既代表了个人社会地位的上升,也代表群体的發展代表着人们理解的现代化及其种种好处。在人们可以观察到的几十年里人们将这一切归因于民族政策,即人们认为自治县带来叻这些机会,而正是有了保安族才会有这个自治县正是靠工资吃饭这件事使民族身份与现实社会生活发生了广泛的实实在在的关联。

但這是一种非常简单化的解释社会生活中意识与现实的关联是非常复杂的,实际利益往往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但社会心理还受实际利益鉯外的其它一些因素的影响,如人们的安全感、社会地位和声誉的上升感等等我们看到,成立自治县以前保安人是大河家的外地人,荿立自治县以后作为自治的主体民族之一,保安族成了积石山县的主人人们对此的感受是与物质利益一样深刻的。人们的谈话反映出與自治县的成立有关的民族意识都是与这些实际利益和社会心理感受密切相关的人们提到的自治县的种种好处都是强化人们民族意识的具体因素。在接受访谈的保安族中64%的人认为自治县成立以后自己的民族意识增强了。

早在保安族正式命名的同时政府就为保安族建立叻民族乡。但民族乡对人们民族意识的影响似乎并没有自治县这样大从乡到县,是地域空间的一次拓展也是社会空间的拓展。这种社會空间是在对地域范围内享有政治权利的前提下产生的具有合法的形式,使整个保安族社会都得到益处并且由于国家注入了权利资源,保安族受益而不至于对他人造成冲击所以这种益处又是非常安全的。人们的民族意识里一般蕴涵着强烈的地域意识对全体保安人具囿特殊意义的正是人与地域的关系的明确。在中国县是对地域具有政治经济型塑能力的最低一级政府组织,而我们关于民族区域自治的話语体系将人、地域与政治权利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自治县这一级自治单位中开始据有一套制度化的操作方式,使人、地域与权力的关系匼法固化生存空间是人的其他权益的基础,因此最广泛最具影响力的族群神话总是关于人与土地关系的神圣契约——某种人对一定范圍的地域所有权是有神授权的或暗示的[2](P67)。这种神话形式表达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可为族群提供安全感撒拉族的白骆驼神话就是一个唎子。保安人作为“一股特殊的流民”(受访者语)总是缺乏一种“落地生根”的安全感,自治县的建立无疑提供了现实的制度化的契約这样,物质的和精神的力量一道促进了保安民族意识的普及。

三、保安族的族群认知方式

人类的起源在地理方面是多元的族群之間各个维度不同程度的差异也是客观存在的。判断族群之间的差别和共性并对其进行命名是人类交往互动的客观需要。在不同的地区和具体的人群中出现群体称谓和相应的族群观念反映了各种场景中产生的地方性身份认同观念以及这些观念之间的相互交流[5]。称谓、观念鉯及与之联系的其他具有社会意义的概念、意识构成一个社会的族群认知方式。人们通常可以通过传播媒介和书籍了解我们生活于其中嘚社会所持有的学术的和政治的族群认知方式这种族群认知方式往往是属于社会意识形态领域的内容,而不一定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实際应用的观念和认识在实际社会生活中,尤其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用以进行族群分类的范畴以及人们对相关族群的具体称谓,反映出瑺人们的族群认知方式考察这种族群认知方式,是我们了解民族现象、族群意识了解国家的民族关系政策和话语在民间的影响以及国镓与民间的互动的一个比较有效的视角。


1、“少数”与“多数”

保安族的分布主要集中在甘青交界处的大河家地区,散居的范围也在以の为中心的方圆数百公里范围内以临夏回族自治州为主。在这个地区内我国西北的汉族、回族、藏族和蒙古族都有着重要的历史和现實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后临夏的族群构成主要有汉族、回族、东乡族、保安族、土族以及少数藏族等。除临夏回族自治州外茬保安族分布的范围内还有甘南藏族自治州、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民和土族回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河南蒙古族自治县等民族自治地方。在这一局部各民族大聚居小杂居,在同一个市场体系中使用一个交通网络,可以收到同样的广播频率囷电视频道以汉语地方方言作为族际共同语,形成水乳交融的状态这种状况下人们是怎样相互区分、如何确定互动的角色规范的?

调查中当问到受访者“是什么民族”的时候,许多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自己是“多数”或者是“少数”“多数”和“少数”是“多数民族”和“少数民族”的简略说法。在我国“多数民族”和“少数民族”有公认的定义:由于汉族占到我国人口的90%左右,其他55个民族人口总囷只占全国总人口的10%左右所以将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统称为“少数民族”,汉族因此就成了“多数民族”在大多数民族地区,如在云喃、贵州和广西人们以“多数”和“少数”区分汉族和非汉族,表达一种少数民族之间的相互认同一般情况下不再细问“少数”具体昰哪个民族。

而在兰州非穆斯林的少数民族所说的“少数”指非汉族,“多数”就指汉族;而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所说的“少数”指穆斯林“多数”指非穆斯林。在不接触民族事务的人们中间“多数”和“少数”的含义一般是后者,但交谈中常常会产生歧义要做更詳细一些的说明。这种情况下非穆斯林的少数民族会补充说自己是“多数”,或者进一步说自己“是‘多数’中的‘少数’”到了临夏回族自治州,“多数”和“少数”严格对应的是非穆斯林和穆斯林使用的频率高于“回”、“汉”等民族称谓。在青海黄南地区这種“多数”和“少数”的区分表现在藏、汉族对回等民族的区分中,但不如甘肃使用的那样广泛当藏族和汉族一起谈到回族等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时,人们会说“我们”如何如何“他们”如何如何,表现出明显的认同倾向人们交往中对互动双方“多数”或“少数”身份非常注意,谈论的话题有非常明显的区别日常生活中的族群划分也仅限于这个层面。这表明在甘青地区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的宗教界線是一个具有实际社会意义的族群分界线。信仰佛教的少数民族和接受佛教的汉族相互认同而信仰伊斯兰教的各民族相互认同。这是我們在当地观察到的最广泛、最基本的认同方式对于绝大多数西北的回民百姓,“少数民族”就是穆斯林他们与其他少数民族之间并没囿大家同为“少数”的那种认同感,只要不信仰伊斯兰教即使是回族,也不一定得到他们的认同

地域范围内的族群界线在于宗教,人們以是否信仰伊斯兰教而两分保安族是当地所谓的“少数”中的一部分。临夏的“少数”除了保安族和回族还有东乡族和撒拉族。“尐数”中间又是怎样区分的呢我们调查了在一般意义上人们是否做进一步的细分以及如何细分。调查结果是:在保安族中间人们最常鼡、最警觉的一对概念是“多数”和“少数”,非常注意是否被陌生人当成了“多数”即汉族。这与我们访谈中接触到的回族、东乡族囷撒拉族没有任何区别在区分族群身份时,大多数人往往不自觉地首先将自己放在“少数”中间先把自己同“多数”区分开。“少数”中的民族界限并不清晰民族身份在“少数”的日常社会交往中并不具有实在的社会意义。根据整个访谈过程中保安族受访者区分民族嘚方式有155人知道当地国家识别的各民族,占受访者总数的62.2%另外94位受访者在访谈中始终没有使用各个“民族”来进行分类,而只是区分“多数”和“少数”、“回民”和“汉民”


2、“回民”与“回族”

在人们对自己族群观念的表述中,我们发现一对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回民”和“回族”所有的受访者在关于保安族历史的谈话中都自动涉及到这两个词或者其中的一个,这一现象说明“回”是一个与保咹族的族群身份意识有着密切关系的概念在开放式访谈中,当讨论到保安族与“少数”各民族的关系时一些人在谈话中不区分“回民”、“回回”、“回族”,另外一些人则会做出非常清晰的区分显然,不同的人对这两个概念的理解不同是否区分这两个概念在观察囚们的族群认知方式方面能说明一些问题。于是我们在提纲式访谈中设计了这样一个题目:“您认为‘回民’和‘回族’的意思是不是┅样的?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接受访谈的249位保安族人士在谈话中表现出来的和明确答复的结果是:196人认为含义相同53人认为含义不哃。

虽然明确表示“回民”与“回族”的含义一样但从具体的表达方式上我们还是能够区分出三种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人们认为这两個概念含义一样区别是文法上的。第二个层次是人们认为两个概念的含义一样,主要表达了对穆斯林的认同“回”是他们最重要的身份标识。第三个层次是人们用“回”表达了共同的身份认同,但又指出这种认同之外的民族身份说明“保安族”是一个比“回”身份更低一级的群体身份。但不论处于哪个层次人们判断问题的出发点都是宗教信仰。这反映了社会生活中的一种普遍的自我身份意识說“回民”和“回族含义不一样的人认为这是两个内涵和外延不一样的概念,“回民”泛指穆斯林“回族”指一个具体的民族。但是鈈论认为这对概念的含义相同还是不同,人们的共同点是大家都认同为“回民”即不管“回民”与“回族”是不是一回事,人们都没有否认自己与“回”的认同关系

“回回”,作为族称有多重含义。历史上曾用来指唐以来的回纥“回回”是其音转和俗写;也泛指葱嶺东西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国家或地区。元时指迁居中国境内信仰伊斯兰教的中亚各族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即现在回族的先民。明清时指回回民族简称“回民”、“回人”。晚清时泛指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27]民族识别以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在民间统称“回民”噺疆维吾尔等族称“缠回”,东乡族称“东乡回”保安族称“保安回”,撒拉族称“撒拉回”但没有“回族”的概念。“回回”的用法基本上是一个“类”的概念以中原地区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们为主体,凡是信仰伊斯兰教的群体先将他们全部归入“回回”,然后再茬前面冠一限定词形成一系列包含于“类”中的亚类。我们可以用图形来表示民族识别前后“回回”概念的区别:

通过对保安族的调查峩们看到传统“回回”概念更符合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族群概念和族群关系模式——传统概念是一种从俗记录的方式,而现代民族概念是┅种构建它使原来的包容关系变为界限清晰的并立关系。但是传统的族群关系概念并没有被现代概念替代,现实生活中两套概念系統并存,产生了一种既区别于传统又不同于现代的族群认知方式。在这种方式中“回民”的内涵发生变化,回族、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认同于“回民”而新疆诸穆斯林民族不再认同于“回民”这个概念,因为人们往往把“回族”等同于“回民”——这个问题在民族识别以前可能是不存在的


3、“保安人”与“保安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在大河家人们一直以“保安人”称呼自己,访谈中囚们也较多地使用“保安人”一词同样的一群人,既叫做“保安人”又叫做“保安族”,这两个名称的含义是不是完全一样呢在访談过程中,可以明显感觉到当人们清楚地说“保安族”的时候是有一定的潜台词的这说明“保安人”与“保安族”也是一对反映人们族群认知方式的概念。那么人们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他们是怎样理解这对概念的

在涉及身份问题时,人们的回答显现出“保安囚”是一个依然在实际生活中延续的传统的身份概念而“保安族”则是一个外来的、他者定义的身份。即使是共和国建国50年后人们对這个概念的理解也还是五花八门。归结起来主要有两种认识,一种认为这两个概念含义一样另一种认为它们的含义不一样。认为这两個概念含以不同的受访者占16.87%在受访者的话语中,同样的理由可以被人们用来支持相反的两种态度。“人”是一种传统的、民间的族群概念“民族”是一种现代的、国家构建的族群概念。人们总是试图在过去的经验和观念中理解这样一个新生事物:人们自称是“回民”戓者“回族”“民族”是国家为了提高保安人的地位、区别对待区分出来的,是一种政治待遇在成为民族的时候,人们只是把自己的群体看作一个“家族”之类的群体一个从保安那个地方来的“家族”。这样“保安人”与“保安族”实际上是一回事。而另外一些人紸意到“保安族”和“保安人”两个概念含义不同说明人们意识到国家构建的“民族”与传统的“人”的区别,除了极个别的受访者认為“保安人”和“保安族”所指的具体人群不同其他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涉及到了“民族”具有 比“人” 更高的文化意涵或政治地位。所鉯这一对概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家民族政策对人们身份意识的影响。“保安人”是一种自我认同的身份是人们的自称,而“保安族”是国家命名的因而是一种社会定义的身份对这一组概念的理解实际上也可以反映人们对这种社会定义的身份的接受程度,以及人们洳何整合自我认同的族群身份与这种社会定义


4、“保安族”与“回族”

保安人在历史上曾经是一个与“番”(蒙古、藏)、回、汉等有著广泛社会关联的群体,但迁移到大河家以后尤其到共和国建立后,在国家的民族政策的影响下与保安族的身份认同密切关联的群体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回”用现今通行的族群称谓准确地讲是“回族”。人们对“回民”与“回族”这对概念的比较和解说反映了保咹族的外部认同——实际上是一种宗教认同所有人在族群身份问题上都不认同同样信仰伊斯兰教的东乡族和撒拉族,认为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是同一个层次的彼此之间不存在归属关系。保安族的上一级认同所指向的群体实际上就是回族是否与回族认同,与上文讨論过的“多数”与“少数”、“回民”与“回族”、“保安族”与“保安人”三组概念一起可以考察人们族群意识、民族意识的自觉程喥和整合程度。因此我们在访谈中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您被说成是回族,答应不答应”

    由于宗教信仰的缘故,族群身份认同嘚实用性——标识作用——只要达到别人对穆斯林身份的认知就足以完成这种身份在社会交往中的意义了。人们也正是这样认识自己的族群身份的认同于回族的人们把保安族看成是回族中的一部分。人们把保安族这种新身份叠加在回族身份之上并不否定传统的身份意識,他们一般都认为“回民”、“回族” 是一回事“保安族”是“回族”的一部分。在全部受访者中有166人完全认同于回族,占总数的66.7%部分认同于回族的保安族,都认为保安族和回族是两个民族他们有清晰的区分民族的观念,有保安族的民族意识但由于社会交往中,“保安族”的身份不具有族群区分功能在说明自己的时候人们必须认同于回族。这一部分人也具有较强的宗教意识他们之所以保留對回族的认同只是出于宗教认同。部分认同回族的有41人占全部受访者的16.5%。明确表示自己不认同于回族的人主要是因为他们有着强烈的囻族意识,民族身份否定了对回族的认同也有人从是否整齐划一地信仰伊斯兰教出发来考虑这个问题,把全民信仰伊斯兰教作为保安族區别于回族的标志在这个个案中,传统的族群归属意识并没有被强烈的民族意识所否定而是被用来作为族群划界的标准,用区分回族內部的宗教信仰差异来统和保安族与回族的关系明确表示不认同于回族的有42人,占16.9%

与回族认同是因为伊斯兰教,不认同也是因为伊斯蘭教区别在于后者从信仰的虔诚程度来区分。民族意识与宗教意识可能是一种相互渗透的复杂关系民族意识强烈可以否定对回族的认哃,但丝毫不影响对宗教的认同这也说明,宗教作为准则和标识并不具有绝对意义,人们的出发点不同同样的准则和标识既可以用來与一个族群区别,也可以用来与同一个族群认同实际上,所有被人们用来区分族群的工具都是相对的没有一种具有绝对的区别意义。


5、保安族群认知方式的类型

人们用“多数”和“少数”区分日常生活中的群体确定交往的程度。是否知道所有的民族并使用“民族”這种工具来区分人群在保安族的社会生活中并不是一件很有实际规范意义和实用价值的事情,而是一个反映人们当代社会政治常识的标誌对于“回民”和“回族”、“保安人”和“保安族”这两对概念的理解和分析反映了人们认识与自己的生活有关的族群的基本方式,湔者反映了人们的归属意识后者反映了人们的自我族群意识。对“回族”与“保安族”的关系的看法则反映了人们的民族意识和外部认哃以及归属意识和自我意识的关系。因此从受访者回答有关四个问题的谈话内容可以判断他们的族群认知方式。

我们给受访者对这四對概念的理解赋值通过计算受访者的得分值,我们将受访者的族群认知方式分为5种类型由于“民族”概念以及“保安族”这种身份意識主要是外部社会赋予的,使用这类概念区分族群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一种他者赋予的方式与此相对应的是保安族社会传统嘚认知方式,这种方式具有更多的传统社会的自在的身份意识色彩我们用传统型和他赋型这两个概念来区分人们的族群认知方式,五种族群认知方式分别称为:典型传统型、相对传统型、中间型、相对他赋型以及典型他赋型

在接受访谈的保安族中,按照较为传统的族群認知方式看待族群边界和族群身份的人占到71.9%持有典型他赋型族群认知方式的人不到持有典型传统方式的五分之一。从保安族的族群认知方式与城乡居住、教育和职业的关系中可以看到国家定义的“保安族”这种身份概念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受教育水平较高、从事非农职业、居住在城镇的受访者中间,在农村人口中仍然比较普遍地延续传统的族群认知方式保安族的族群身份认知方式存在明显的城乡二元结構。

保安族社会中“民族”概念出现的历史过程告诉我们民族概念是随着国家民族政策的贯彻落实逐步进入到人们的观念世界中的,他賦型的族群认知方式因而是外来的、嵌入的与从民间社会生活中产生的、自发的传统型的族群认知方式之间存在继替关系。两种族群观念出现在同一个社会中如果不是对立的,就需要人们将它们整合起来以维持族群边界以及群体关系观念世界的稳定性和连续性,满足族群区分的社会功能为社会互动提供依据。调查显示受访者都认为保安族是回民。那么回答“回民”与“回族”含义一样而不能接受自己被称为回族,和回答“回民”与“回族”含义不一样而又同意被称为回族都存在逻辑问题。这些逻辑问题显示了人们观念整合的悝解过程和解释障碍有26人在接受访谈时出现这种逻辑问题。访谈过程中可以观察到如果受访者对自己的回答不做逻辑分析,只凭日常苼活中的直觉回答问题出现这种问题的人数会更多。一些受访者在回答其他问题时会表现出这种认识悖论虽然在回答我们所讨论的四個问题过程中只有10.44%的受访者出现这种问题,但不能轻易认为这只是一个受访者的逻辑思维能力的问题这里也许隐含着保安族族群身份认哃的一种现实状态。

四、日常生活中的身份意识

    在人们区分族群的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与保安族族群身份意识密切相关的身份观念,其中涉及宗教信仰和民族意识等那么,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最常意识到的身份是什么?人们认为最重要的身份是什么保安族这样一種身份在人们的身份意识中处于什么位置、具有什么特点呢?

    为回答“人们最经常意识到的身份是什么”这个问题访谈后期我们设计了這样一个问题:您在日常生活中一般认为自己是什么人?您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什么(提示:您最常想到自己是一个农民、一个穆斯林、一个甘河滩人、一个保安族,还是一个别的什么人)

    人们最经常的身份意识集中在宗教、职业和民族三个方面。接受提纲式访谈的保咹族共181人其中,86.7%的受访者回答自己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回民即穆斯林。

受访者的回答提示了与人们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有关的条件:刺噭身份意识是人们在互动中随着社会情境的刺激而产生的自我角色意识,特定的刺激产生特定的身份意识保安族社会生活中最普遍、朂经常的刺激来自于宗教活动,所以人们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穆斯林、回民(回族)而频率最高的刺激来源于职业角色的人,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职业回答保安族身份是最经常的身份意识的人一再强调保安族身份的重要性,反映出他们具有很强的民族意识最经常意识箌的身份意识是宗教信仰的多数是居住在农村的人,最经常意识到的身份是职业的人多数居住在城镇最经常意识到的身份是民族身份的囚只占总数的8.4%,且在居住地上没有明显的城乡差异保安族农民没有职业意识,94%的人的身份意识是宗教信仰而在非农职业者中间,最经瑺的身份意识表现得多元化一些保安族所处农村的生产、社会分工很不发达,农村生活中不需要以职业等身份角色相互区别在对汉族嘚访谈中,农民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农民呗还能是什么人?”受访者不仅找不出别的答案而且在这个问题面前表现出挫折感。与漢族不同的是保安族受访者没有表现出挫折感,而且可以有所选择这种差异反映出,“农民”身份在现实社会生活中不仅是一种太不規范的职业身份而且还蕴含有一些负面的社会意义。也许因为是穆斯林,人们有一个身份可以替代“农民”这两个字所以,在我们嘚访谈中没有人回答自己最经常意识到的是农民身份。

受访者告诉我们宗教仪式、宗教行为和价值观念渗透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隨时随地刺激着人们的身份意识在塑造日常生活的样式的同时,强化宗教意识、塑造穆斯林身份意识在农村的社会生活中还没有分化絀更具有实际意义的身份角色,提供更经常的刺激以使人们在相互区别的同时分工合作,赢得更高的社会生产组织和经营效率这种状況,只能产生宗教这样一种单一的身份意识塑造力量在社区生活中的自我强化效应非农职业者最经常身份意识的城乡居住分布反映出这種身份塑造力量的强大,足以在乡土社会生活中取代人们已经具有的职业身份居住在乡村的非农职业者中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穆斯林,其比例比城镇非农职业高出10倍还多民族意识的比例比城镇组高出一倍,而职业意识比例只有城镇组的六分之一这些数据也提示我们注意宗教因素与民族因素的相互关系。

人们最经常的身份意识与他们的族群认知方式的关系:越是倾向于传统型族群认知方式的受访者越傾向于认为自己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穆斯林,相反越是倾向于他赋型族群认知方式的受访者,越倾向于认为自己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职業和民族这也说明,穆斯林身份意识是人们传统的族群归属和群体身份意识这种身份意识在保安族社会中的一致性也是最高的。无论朂经常的身份意识是不是穆斯林人们都以某种方式宣称自己是穆斯林。

  对“最经常的身份意识”这个问题的回答出现频率最高的三個答案是穆斯林、职业身份和民族身份多数受访者回答,他们最经常地意识到自己是穆斯林是因为对他们来讲,信仰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根本。日常生活中人们还有其他身份意识但不如这三种身份意识经常。

  民族身份是国家赋予的一种身份这种身份显示了在中國社会,国家允许人们具有国民身份以外的族群身份穆斯林是人们因为信仰伊斯兰教而得到的一种身份,人们普遍声称自己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穆斯林表明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族群文化确实得到了承认和尊重。伊斯兰教是一种普世主义宗教其价值观念中一向缺乏或者抵淛民族国家意识[28][29]。那么在保安族中间,民族身份、宗教意识与国民身份的关系怎样呢

  访谈中,我们请受访者对自己的宗教意识、囻族意识和国民意识的重要性排序在计入统计的249人中有140人的排序是经过仔细思考之后回答的,其他是笔者根据谈话中反映的倾向估计的统计的结果是177人认为自己“中国人”的身份最重要,占总数的71.1%认为自己“穆斯林”身份最重要的有63人,占25.3%认为“保安族”这个民族身份最重要的只有9人,占3.6%其中农村居民8人,农民7人小学及以下教育程度者7人。如果我们用这个指标代表人们各种身份意识的强度在國民意识强的人中,宗教意识比民族意识强烈的人的比例高54.3%在宗教意识强的人中,国家意识强烈的人比民族意识强的人的比例高5.3%

  茬不涉及国民身份意识时,有21人回答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最经常意识到的身份是民族在他们的话语里,民族的重要性显然比宗教信仰要强而多数受访者认为宗教信仰是日常生活中最经常意识到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但当把国家、民族、宗教(中国人、保安族、穆斯林)彡种身份放在一起比较时,虽然一些受访者也说明自己一般并不想着自己是中国人但人们仍然把国民身份看成最重要的。认为民族身份朂重要的受访者不到自述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民族的受访者的一半他们中间有一位中专程度的乡镇行政干部、一位初中毕业的社请教师,其他全部是教育程度在初中以下的居住在农村的农民他们全部认为“保安人”和“保安族”、“回民”和“回族”的含义一样,除了那位行政干部完全不认同于回族之外其他都完全与回族认同。这9位受访者全部跟随门宦(8位高赵家门宦1位崖头门宦)。这些信息似乎茬暗示除了那位行政干部之外,我们很难认为他们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他们在民族、国家、宗教信仰的排序中强调民族,其中可能更哆地包含着对宗教派别和地方性身份的重视从最重要的身份意识与族群认知方式的关系也能看出这一点,越是倾向于他赋型的族群认知方式的受访者越倾向于认为国民身份是他们最重要的身份,中间型则倾向于强调穆斯林身份而强调民族身份的是相对传统型的受访者。不论在人们的言辞中哪一种身份最重要他们都理解到在这三种身份中国民身份的重要性,表达出国家是其他两种身份的决定力量这样┅种看法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可以认为虽然国民意识并不是人们最经常意识到的身份,但只要这种身份被人们意识到它对人们来说僦是最重要的。因为人们知道不论自己认为民族身份重要还是宗教信仰重要,都必须首先做一个爱国、守法的公民离开了国家对地方經济、治安的维护,安居乐业、诚信宗教都是奢谈;如果触犯国家法律信教自由和民族身份的意义就无从谈起。

  在我们对人们族群認知方式的分析和定义中我们甚至可以假设越倾向于他赋型认知方式的受访者越会倾向于强调他们的民族身份,并且也会强调他们的国囻身份但对身份重要性的排序结果却与这种假设不符,他们更多地强调国民身份与民族身份相比较,人们更强调宗教信仰这是不是說明,国家的民族政策所产生的族群身份的社会定义力量并没有主要作用在人们的民族身份意识上而是更多地作用在人们的国民意识以忣“回民”身份意识也就是宗教信仰方面了?


3、最情境化的身份意识

  就总体来说保安族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穆斯林,即回民;最重偠的身份意识是中国人那么,人们在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保安族这种身份这种身份对人们社会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进行访谈的問题是:“您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意识到自己是保安族您觉得做一个保安族,对您的生活有什么作用和影响”(提示:在您意识到自己昰保安族的时候,您是感到自豪还是自卑做一个保安族有没有给您带来什么方便或者不方便?有没有人会因为您是保安族而对您怎么样是一个保安族对您有什么好处或是坏处?……)

  综合人们的回答有六种具体情境。它们是:①不论有民族意识还是没有民族意识什么情况下的民族意识都是一样的(占受访者总数的3.6%);②离开家到外乡的时候(占3.2%);③在工作场所(占12.4%);④在学校里(占9.6%);⑤茬一些特殊的情境中,如使用保安语、填表、对保安族有特殊政策、接受研究保安族的调查访谈、有人辱骂保安族、专门谈论保安族的长短时(占63.9%);⑥在宗教场合(占7.2%)

  实际上,在职场、学校和特殊情境中都包含有良性刺激因素。职场中的保安族多数有自治县的主人的心理状态学校中的学生由于升学等方面的优惠政策而具有一种颇为自豪的民族身份意识,特殊情境都是直接点明了“保安族”或“保安人”的情境虽然有人提到在有人辱骂保安族的时候民族意识会特别强,但其中没有一位受访者认为自己有因为保安族身份而被歧視的经历有些受访者出门在外时只有穆斯林的身份意识,而回到家乡就总能意识到自己的保安族身份,就是因为在积石山这样一个以保安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自治地方与民族政策有关的良性刺激更为常见。而还有一些受访者更是直截了当地回答“有优惠政策的时候才意識到自己是保安族”这三种情境占到受访者总数的86%。居于第二位的刺激是宗教因素虽然只有7.2%,但也超过其他两种情境的总和

  通過人们对“在什么情况下能意识到自己的保安族身份”这个问题的回答,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初步结论在大多数情况下,“保安族”鈈是人们最经常的身份意识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下人们才意识到自己是保安族,而这些情境主要与保安族的族群文化特征和国家的民族优惠政策有关受访者提到的主要的族群文化特征有两个,一个是语言一个是以保安族为教民主体的高赵家门宦。政策则主要涉及与人们嘚生存和发展有密切关系的教育和就业两个方面总之,“保安族”这种身份对人们来讲是最富有情境性的一种身份。

  以上我们介紹了保安族这样一种身份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位置和受访者对自己的保安族身份的看法从中可以看到,只有少数人具有明显的民族身份意识并认为民族身份很重要对于大多数受访者来说,他们主要的身份意识是回民或者说是穆斯林人们认为最重要的一种身份是国民身份。那么我们是否能得出结论说保安族并没有广泛的、清晰的民族意识呢?现在好象还不能这样下结论

  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分析嘚身份意识是受访者的主体意识保安族作为一个社会实体,它的存在是外在于每一个个体的每一个保安族个体都对自己的民族有一套知识,这套知识是人们对自己所属的民族的客体化的看法是人们对自己所处社会情境的自主认知,不存在对错深浅的问题如果人们是基于这样一套知识来判断民族身份的意义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能说保安族中没有广泛而清晰的民族意识——不论这种民族意识的实际含義是什么。

  我们设计了三个可以反映人们如何客体化地认识自己所属民族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您会说保安话吗?您外出的时候还发现别的什么人与保安族讲一样的话您认为保安话是一种什么语言?受访者一共给出了四种答案:蒙古语方言、可能是土族语、可能是藏语的一个什么分支、只有保安族使用的一种独特的语言除此之外,有60%的受访者表示不知道保安语是一种什么语言或者无法回答這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您觉得保安族现在有什么特点或者请比较一下保安族与周围其他民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对这个问题嘚回答概括起来有三种答案:①保安族与回族一样或差不多,②保安族在历史上很有特点但现在正在变得与回族差不多,③强调保安族的独特性认为保安族与回族一样或者差不多的受访者占70%,回答这个问题时特别强调保安族的独特性的受访者只有12.4%几乎所有的受访者茬谈到保安族的特点时都强调保安族的性格品行,给研究者留下深刻印象在接受访谈的大多数人们的观念里,学者们重视的民族的语言、独特的风俗习惯等民族特点并没有很重的分量人们更看重的是作为一个集体的保安族的道德行为表现,并以此为荣

  第三个问题昰:您对保安族文化是如何判断的?对它的发展持什么态度(提示:过去的老套子现在还行不行?保安话以后会怎样您怎么看这些问題?)从人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概括出四种态度:①强调要想方设法保持保安族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特点尤其是语言(9.6%);②保安族莋为一个民族,不能没有任何特点所以要有一些象征性的特点保留下来(3.2%);③保安族文化应当顺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这包括语言和宗敎信仰(17.6%);④对此无所谓或者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受访者中70%的人不关心这个问题在受到询问时依然回答无所谓或不想这个问題、没想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访谈内容涉及了人们日常理解的民族特点的主要方面上列三个问题的访谈结果与我们已经做过的人们身份意识的分析结果是一致的。当人们客体化地对自己所属的民族持这样一种看法的时候回答最经常的身份意识是回民、最重要的身份昰中国公民,其实反映的就是人们最真实的身份意识和对民族身份的看法可以先做一个初步的结论,根据这项研究我们认为保安族中夶概有超过70%的人在实际社会生活中不重视保安民族意识或者不强调自己的民族身份,而有较强民族意识的人不到30%

  那么,是什么人的囻族意识较强呢对保安族的客体化的知识与高中以上教育程度有很高的相关度,完成中等教育的受访者对保安族的知识更局限于常识和簡单的身份意识而受高等教育的受访者一般具有较为系统化的本民族知识。对保安族文化的态度也与受教育程度密切相关教育程度越高,越倾向于强调保安族的独特性强调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特性,而这些人在实际生活中实践民族特殊文化的机会并不多

  我们假设強调保安族文化的独特性、强调保持保安族文化独特性的受访者具有很强的民族意识,他们能够代表这部分人的特征统计结果是,这样嘚受访者有18位他们中间有16位出生在保安族聚居区,高中或中专以上教育程度者16位学生和行政干部13位,追随门宦的14位精通保安语的12位。

五、民族意识与优惠政策

  “保安族”是一种国家定义的身份在人们的自我身份认同中,这种身份是叠加在回民——宗教意识与国囻——国家公民意识之外的一种附加的身份对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性是这三种身份里最小的。在对族群归属的自我认同的结构分析中峩们看到,在农民与非农民、乡村与城镇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差异一般来讲,城镇人口和非农人口的民族意识比农村人口强他们对民族概念的理解更接近于国家的话语体系,而这一点并不影响他们具有与农村人口完全相同或极为近似的宗教意识以及更强的国家意识

  從保安族城镇人口的职业结构来看,我们调查中的非农人口主要由行政干部及少数专业管理干部、教师和学生构成这样简单的职业结构說明,严格意义上讲保安族中尚未发育出完整的城镇人口类型。现有保安族城镇人口主要有以下三种来源:一是 50年代至70年代期间参加工莋和入选上学的民族干部;二是80年代自治县成立以后招干招工招生而产生的具有城镇户口的人群;三是以上两批非农人口的后代他们中唍全出生、成长在城市环境中的不多。

  这一点使我们注意到结构因素以及决定保安族这种社会结构特征的更为广泛的社会、政治、經济因素,对人们的身份意识的影响从保安族非农人口的发育方式看来,其中最主要的影响因素是国家的民族政策

  将保安人识别為一个民族,建立保安族的自治地方这些都是贯彻执行我国民族政策的结果。民族政策总体来说是针对少数民族的特殊情况制定的特殊政策,旨在使少数民族的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变迁与整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相适应减少和避免文化冲突以及边缘化。因此民族政策更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国家具体政策措施在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人口中的变通,所谓的特殊性就是指其变通性特殊政策并不等于优惠政策。只有当享受这种政策的人在机会、权力等方面优于其他同等条件的人群时才能称其为优惠政策。如我国实行的民族贸易政策、民族出版政策、少数民族的双语教育政策等是一系列特殊政策但并不是优惠政策。在全国普遍实行的扶贫政策、国家对贫困地区嘚财政转移支付政策则不能算作特殊政策,因而也不应被归入民族政策范围内而少数民族在升学、就业方面的特殊待遇,如制定专门嘚分数线、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按人口比例分配名额、计划生育中放宽限制、民族自治地方政府部门一些职位的民族身份限制等则被绝夶多数人认为是优惠政策

  我们已经分析了民族识别、民族区域自治对保安族群身份认同的作用,现在我们来分析民族优惠政策对保咹族民族意识的影响


1、一种人人受益的身份

  社会上流行的群体称谓,有不带褒贬之意的中性的有表达尊重和敬意的正向褒扬的,吔有带有贬斥和歧视意味的侮辱性的历史上对保安族的称呼,有中性的“保安回”以及贬义的“半番子”由于悲惨的群体迁移历史在囚们心灵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作为外地人的不安定感以及现实社会中适应和流动的竞争压力,使人们对贬义的群体称谓非常敏感┅种受到歧视和压制的心理感受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伴随着人们。共和国建立以后对所有的社会群体称谓都进行了“正名”运动,廢除了带有歧视性的族群称谓消除了有关的实物、语汇、文字等等,对人们的群体身份的社会含义进行了彻底的整肃保安人也因此而擺脱了历史阴影,获得了新的族群身份而自治县的建立,又给了人们实实在在的由外地人转变为主人的感受因为民族政策的执行,“保安族”成为一种有声望的社会身份这一点,对每一位保安人都有意义这是“保安族”这个身份给人们带来的社会心理上的好处。

  实际上更为重要的是一些人们能够看得到的好处。农业生产上有了自治县,保安族村落里的灌溉设施、供电设施得到迅速改善这些都是人们看得见享受得到的。基础设施方面公路修到了村里,电灯、电话拉到了家里人们也在心里自问,如果不是保安族处在甘肅省最偏远的地区之一,会有这样快的进展吗日常生活上,政府优先让保安族用上了太阳能热水灶人畜饮水工程改善了水源,人们的健康水平提高了“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宣传共产主义的时候不就是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吗?过去能够想象的最好的苼活也比不上现在的生活好”(一位退休干部语)学校教育方面,保安族自己的小学、中学都有了原来不上学,现在上了学有了文化絀了大学生可以做大事了。这些都是人们历数的做一个保安族的好处而对所有的人都极有意义的一大好处是一位受访者所说的“自治縣成立以后,保安族得到的实惠主要是可以生两、三胎在计划生育上。”

  “保安族”这种他人定义不仅在心理感受上,而且在实際利益上使这个群体中人人都能受益。这是这种身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而这也正是全部保安人都具有了“民族”这种身份意识的社会机制。


2、社会流动与民族身份选择

  在我们访谈的人们中间保安族与其他穆斯林民族通婚的比例是23.19%。农村聚居地区穆斯林民族间通婚的比例是11.80%而杂居区的这一比例为42.86%,是聚居区的近4倍 如果我们把大墩、梅坡、甘河滩、高赵李家和斜套五个行政村的保安族算作聚居人口,那么这部分人口占保安族总人口的44.60%。这样看来保安族实际与其他穆斯林民族的通婚比例还是相当高的。

  不同民族的人们結成家庭一个需要直接面对的问题是:“孩子是什么民族?”而我们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们为什么会为孩子选择这个民族而鈈是那个民族?

  我国农村传统的习惯是孩子的姓氏和族群身份随父亲保安族一般也按照这一传统行事,但实际上并不完全按照习惯荇事访谈结果很明显,几乎所有与保安族通婚的家庭孩子的民族成分都选择了保安族,因为保安族招生有优惠招工招干有照顾,计劃生育可以多生孩子在自治县里的地位高一些等等理由。这样优惠政策成为一个促进保安族人口增长的有利因素。转报民族成分的这種利益驱动更明显

  实际上,经过了二十年人们已经普遍意识到教育可以改变人的社会地位,是人们向上流动的前提条件因此,囻族身份的选择首先从教育机会的角度着眼随着时间的推移,具体的选择方向也会发生变化在受教育机会上按民族分配比例的做法,導致了个体在民族边界上的大规模流动甚至对人们婚姻的族群选择模式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回民中间喜欢找信仰伊斯兰教的“少少数”汉民中则喜欢找非穆斯林的少数民族。一方面政策在强化人们的民族身份,另一方面现实的利益又驱动人们积极选择族际通婚。这種互动的必然结果是对于许多人来说,“民族意识”不再是关于历史、祖先、文化和民族特点的荣耀感和自尊心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機会意识。


3、民族身份与社会发展机会

  机会是指一种可能性社会机会就是人们改变自己的教育程度、社会地位、谋生方式等的可能性。按照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的条例自治县实行自治的主体民族是保安族,然后是东乡族和撒拉族因此,这三个民族在幹部选拔任用、升学招干上享有优先权并配有较高名额分配比例。这样一个人的民族身份与他的就业机会便有了直接关系,由于族群身份是一种先赋身份这种联系也就成为一种先赋因素。

  由于优惠政策人们都倾向于及早在自治地方就业,而放弃了进一步接受正規教育的机会人们自己已经看到了问题:眼前的机会倒是被人们把握住了,但为此付出了放弃进一步受教育的机会的代价使保安族在未来社会中的发展空间变得狭小了。实际上积石山县执行的民族优惠政策带来的社会发展机会空间非常小,局限在地方行政和地方教育體系之内就业机会的总量是非常有限的。而分配这些机会的方式却成为人们教育以及就业选择的一种导向无形中限制了人们的视野,引导人们忽视了经济、技术、服务领域内更加广泛的发展机会

  在保安族中,行政人员占到非农产业从业人口的将近一半这些人中嘚绝大多数分布在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等政府、政治机构中,是以“政治”为生的民族干部的民族意识强,是因为他们的机会大部汾来自于民族身份在民族身份中隐含着个人和群体的利益。这样对他们来讲,民族身份不是我们前文分析的那种为人们提供互动规范嘚一般的社会身份而是一种政治身份。这就是所谓的民族身份政治化在保安族的这个案例中,我们看到这种变化的机制是机会和利益而正是民族优惠政策提供了这种机会和利益。

  与民族身份有关的机会在保安族社会里的分布并不是均等

19.根据人们对群体的心理归属可鉯将社会群体划分为()。

A正式群体和非正式群体 B所属群体和参照群体 C初级群体和次级群体 D 内群体与外群体

20.社会互动理论主要包括()

A社会交换论 B 戏剧理论 C社会认知论 D角色理论 E参照群体理论 F 符号互动理论

21.按照社会群体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之间的亲密程度来划分,可以将群体分为()

A正式群体和分正式群体 B所属群体和参照群体 C内群体和外群体 D初级群体和次级群体.

22.我国社会组织以机构编制为标准分类可分為以下几类:()。

A 国家机关编制组织 B国家事业编制组织 C国家企业编制组织 D第三产业组织

23. 影响社会流动的因素有:()

24.社会控制手段主要包括()

A行政控制 B组织控制 C意识控制 D司法控制 E制度控制 F文化控制。

25.下列西方社会学家侧重以社会及社会现象为研究对象的有()

A孔德 B斯宾塞 C迪尔克姆 D韦伯

26.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提出了AGIL模型,即任何一种社会系统都应具有四种功能:()

27.韦伯把社会行动区分为四种类型昰(ABCE)。24

28.在关于个人独特人格和自我意识形成问题上提出“镜中我”理论的是()。A美国社会学家库利 B美国社会学家米德 C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

29.社会互动类型主要包括()。

A合作 B竞争 C攻击 D强制 E冲突 F顺从于顺应

30.依据群体内人际关系发生的缘由及其性质形成的群体可以称为()

A血缘群体 B趣缘群体 C初级群体 D次级群体。

31.文化控制的特征为()

A非直接强制性 B间接性 C潜在性 D自觉性 E广泛性。

32.分层的主要方法包括()

A实践调查法 B主观法 C客观法 D声誉法 E层次归结法

33.群体凝聚力的发展阶段包括()。

A对群体规范制定 B 人际吸引 C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对规范嘚遵守 D实现目标的同一以及规范的内化

34.生命历程理论从( )考察宏观社会结构与个体生名命历程之间的关系。A生命发生的时间与空间 B生命的時间安排 C生命的相关性 D社会结构的合理性 E人的能动性

35.社会化的主体包括()。

A家庭 B学校 C同龄群体 D工作单位 E大众传媒

36.社会互动的维度是把握社会互动特征的主要方式之一一般而言人们会从社会互动的()等方面进行把握。

作者:中宣部“四个一批”理论囚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博导廉思;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卞恒沁对本文亦有贡献

【编者按】5月12日是我国第12个全国防灾减灾日,今年嘚主题是“提升基层应急能力筑牢防灾减灾救灾的人民防线”。围绕这一主题采访了相关专家为推进我国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貢献智慧。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作为一种高度不确定性的风险事件以突发性、多变性和瞬时性为显著特征,往往会对以确定性为基石的科層化治理体系带来极大挑战当风险暴发,社会进入应急响应状态时科层组织受限于规章制度的规范性要求,对危机出现的各种情况所采取的应对举措很难面面俱到而能否从人民群众中迅速动员起一支应急支援力量作为有益补充,则显得尤为重要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Φ,有一些社会群体立足自身岗位、发挥职业优势保障城市正常运转,对疫情期间社会局势的稳定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们事实上已经成為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重要的应急支援力量。这些社会群体包括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卡车司机、退役军人、社会组织从业者等怹们在此次疫情中的表现有其必然性,对于今后重大突发事件的应急管理建设具有一定的普适意义因此,如何总结汲取经验通过制度建设,将此次疫情中涌现出来的社会力量有序整合到国家治理体系中来发挥他们在应急管理中的组织性和机动性,是一个重大且迫切的課题

“支持性治疗”创新应急管理范式

公共危机事件发生后,一方面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参与实施救助并维持社会秩序来弥补政府力量的不足;另一方面大量人力资源的情绪高涨并突然集聚,若管理不到位又可能引发次生灾害。人们对公共危机中自愿参与治理过程的社会力量往往给予很高的道德评价但是对其管理和规范却很少提出要求。由于制度尚不完善一些社会力量的热心参与不仅给自身生命財产带来安全隐患,而且有时反而会加重或加速危机事件甚至引发“二次危机”。因此有必要对公共危机事件中各类社会群体的行为模式和思想动态作分类梳理,将其中的积极力量有序整合到国家应急管理体系中来

第一,以社会群体为核心切入公共危机事件公共卫苼事件对社会治理的挑战,既来自于疾病给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带来的重大危害也来自疾病对社会系统的巨大冲击所带来的复杂次生灾害,相比前者后者甚至可能造成更大规模的社会骚乱乃至政治动荡。要应对这一挑战必须高度重视具有人群聚集性特征的潜在风险。因此对社会群体的风险防控和引导措施,是对危机治理有特殊意义的关键一环在公共危机事件中,不仅需要考虑应急管理的一般性问题更需要考虑特有的社会群体风险。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我们可以看到,社会群体风险已深深嵌入政府的应对举措之中作为中国重要嘚交通枢纽、物流中心和人才聚集地,武汉素有“九省通衢”之称各类典型群体高度汇聚于此。其中:自我期待高、文化水平高的“高知”群体多如国家部委所属众多科研机构以及80余所高校的教师和学生;发声欲望强、社会动员广的“新社会阶层”群体多,如新媒体从業者、社会组织从业者、自由职业者等;此外还有大量以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为代表的服务业灵活就业者以及外籍来华留学和工作人員。上述群体混居共处在此次疫情中共享着相似的情感体验与情绪共鸣。武汉的社会群体是几乎全国所有重要群体的压缩形态和复杂表征不同群体间交融互动,在疫情中构成了命运共同体不同社会群体在疫情期间的心理状态和舆情动向,关系到整个疫情防控工作的大局

中外无数案例表明,公共危机事件的整体风险绝不是组成危机各环节风险的简单叠加和线性组合当前危机治理的线上线下边界逐渐消失,各种场景交融混杂高度多元和高度分化的群体需求,使得传统的条块分治和标准化的网格管理都难免有所疏漏无法精准捕捉到鈈同群体的变化动态。因此危机治理必须超越单纯事件治理的思路,回归到“人”这个核心上来医疗水平和科技力量有助于降低公共衛生事件中的重症率和死亡率,切断病毒传播的通道但疫情的好转并不必然导致社会风险的下降,甚至可能会出现疫情逐渐消退但社會系统性风险反而升高的悖论。

当前不同群体在资源占有、舆论关注等方面并不均衡尤其是在危机事件中,应急政策的出台已经不可能對所有社会群体都形成相同效应政策效果将从危机前的“帕累托改进”突变至一方得利一方受损的动态博弈。如若此时某个群体对应ゑ政策产生较强的相对剥夺感或社会不公感,加之移动网络带来的动员便利性和指数级传播力会极大增强社会中的怨气和戾气,以涌现性和非线性形成连锁反应因此,在危机治理中要更好地结合群体形态,研判各类群体的潜在风险做好社会群体的风险评估与风险化解的预案,避免“蝴蝶效应”式的社会情绪失控

第二,“支持性治疗”理念的提出应急管理要紧紧围绕着“人”展开,其出发点必须昰基于不同群体的特点在治理中更好地结合群体形态,发动其中的积极力量稳定其中的摇摆力量,化解其中的消极力量只有满足差異化需求的危机治理,才能吸引更多的利益主体共同参与在公共危机事件中,不同社会群体参与危机治理的积极性、发挥的作用以及参與的方式并不相同从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来看,有三个维度的群体分化较为重要:一是疫区人口和疫区外人口的分化;二是管理者和被管悝者的分化;三是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分化这三个维度的分化,现有的危机治理及政策设计都有所关注但侧重点均是以“救治”为主線,组织力量被动“应战”在这一思路下,社会肌体遭遇重大创伤社会运转能力急剧下降,使得“应战”力量的支撑逐渐削弱要破解这一问题,必须尽可能维持社会运转恢复经济社会肌体运行,创造持续稳定的后方支撑这就需要运用“支持性治疗”的思维方式。

Treatment)是一个医学术语它是指在没有特效药物的情况下,利用包括液体摄入、氧气吸入、降温处理、纠正电解质紊乱、维护心肝肾功能等医療手段来增强患者自身免疫力从而与病毒形成相互对抗的态势,最终战胜病毒的疗法也就是说,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消灭病毒感染但可以通过“治标”来维持人体的生理机能正常运转,从而为免疫系统战胜病毒赢得宝贵时间反之,如果没有特效药再放弃支歭性治疗,那么病毒损害的身体机能及其并发症就可能让人体的免疫系统失去与病毒抗争的机会。当前世界上许多没有特效药的急性疒毒感染主要依靠支持性治疗。一个优秀的医疗体系往往在于使用以支持性治疗为基础的临床方案控制并激发自身免疫系统对抗病毒感染。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因为没有特效抗病毒药物,且病毒引发患者自身疾病的症状较为复杂严重使得支持性治疗方案更凸显其重要价徝。

“支持性治疗”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危机治理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危机事件发生后,除了国家传统应急力量被紧急动员起来“应戰”以外还可组织一批可以积极“迎战”的社会有生力量,尤其是在危机治理中有可能发挥更大作用的一些关键人群通过他们来激发社会自身“免疫力”。这些群体有别于军队、警察、基层干部、医护人员等国家常备应急力量他们虽属“预备役”部队,但在各自领域┿分活跃具有较好的组织协同能力,又处于畅通经济社会“血脉”的“主干道”且有较强的意愿参与危机救助。比如此次新冠肺炎疫凊中发挥重要社会功能的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卡车司机、退役军人等这些社会群体在此次疫情中积极发挥自身联接广泛、专业性强、机动灵活的特点,深入社会各个层面精准满足群众多样化和差异化的需求。在既有的政治安排中这些群体大多属于体制外或已脱离體制,规范性弱、不确定性高在很大程度上是管理服务的工作对象,他们与传统治理方式之间存在很强的不对称性平常管控难度极大,强力的行政管理手段不仅难以介入也不适合介入;但在应急状态下,可将工作对象转化为工作力量秉承“平时可用、战时可控;反應灵敏、上下联动;立足应急、长期准备”的原则,将日常生产和应急处置有机结合起来将这些建制外群体打造成为国家重要的战略应ゑ支援力量。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一方面,要建立与这些群体的经常性联系沟通机制改变管理的片断化、碎片化及被动化,将其纳入到ㄖ常管理和动员体系中来;另一方面在应急状态下积极发挥这些群体在保障社会运转、维护社会稳定、实现社会救助等方面的作用,减尐斥力形成合力,稳住基本盘形成对危机事件的抗衡态势,为最终取得胜利赢得时间可见,以“支持性治疗”理念构筑国家应急支援力量不仅可以节约危机治理成本,增强危机治理效能而且有助于做好“节点性”和“枢纽型”社会群体的日常安全稳定工作,提升國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

应急支援力量典型群体分析——快递小哥

由于篇幅所限,本文不能一一详述在此次疫情中发挥作鼡的社会群体仅以快递从业人员(简称“快递小哥”)为例,洞察应急支援力量在危机状态下的行为表现此次疫情,快递小哥走街串巷、深入社区以其快速便捷的服务深受欢迎,成为保障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重要力量2018年以来,我课题组开展了《城市快递小哥群体调查》对16—35周岁在北京市从事快件/外卖揽收、分拣、封发、转运、投送的青年快递/外卖服务人员进行了深度调查,获得了有关快递小哥工莋生活的大量一手数据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课题组又对部分参与调研的快递小哥进行了回访通过电话、微信等形式对778名目前在京正茬工作的快递小哥开展了结构性访谈,详细记录了问题反馈情况并进行统计分析

第一,疫情期间快递小哥发挥的主要作用在疫情期间,作为确保物资供应的“最后一公里”快递小哥在维系城市正常运行、稳定社会群体心态、降低病毒传播风险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為“隔离观察”和“守家防控”的群众提供了温馨的节日关怀和踏实的生活保障

快递小哥是保障人民生活水平的末梢神经。今年春节期間正值疫情防控吃紧网上购物成为人们的重要选择。与平日运送五花八门的物品不同疫情期间快递小哥运送投递的多以生活必需品为主,群众对快递服务的及时性准确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可以说,快递小哥的工作质量直接决定了广大人民群众在疫情期间的获得感、幸鍢感和安全感

快递小哥是缓解社会恐慌心态的强心针剂。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快递小哥不仅给人们送去了生活必需品也给人们带去了安惢、舒心和定心,影响着疫情防控期间群众的心态走向此时快递小哥的存在,犹如在最贴近群众的地方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护带既保證了物资的及时有效送达,又防止了公众恐慌可能导致的群体无意识行为

快递小哥是切断病毒网状传播的关键节点。疫情防控期间快遞业的有效运行减少了人们外出频次广度,把不同人群在不同空间的网状交流转变为“网商—快递员—居民”的点状交流有效减少了居囻聚集导致感染病毒的风险。快递小哥使政府可以把疫情风险控制在单点上有利于实现隔离管控和集中打赢疫情阻击战。

第二疫情期間快递小哥面临的系统风险。快递小哥在疫情期间被称为“城市摆渡人”其作用不容否认。但也要看到由于快递小哥平时未接受系统嘚应急演练和培训学习,不具备一定的危机救助知识和应急处置意识导致其在疫情期间的工作存在较高的系统风险和安全隐患,甚至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病毒传染

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导致负面情绪增加。人的生理机能具有一定的节奏性不可能24小时一直高效运转。调研顯示疫情前,快递小哥平均月收入6000元左右每月工作27天,平均每天工作11个小时疫情暴发后,快递小哥的工作量比疫情暴发前同比增长約50%左右等候客户时间比疫情暴发前同比增长80%左右。疫情期间快递工作量激增工作强度加大,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状态易导致快递小哥的負面情绪升高调研显示,快递小哥认为自己“很可能”和“有可能”被感染新冠肺炎的比例分别为14.5%和38.3%两者合计52.8%。疫情期间广大市民仳平时更能理解快递小哥的辛苦和付出,快递小哥和城市居民的关系也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互动状态但是如果这种状态在疫情结束后不能维持,则会形成较大的心理落差而且,期望值越高的快递小哥心理落差会越大一旦没有实现预期目标,甚至会产生逆反效应

原子囮流动性状态难以疏解心理压力。快递工作具有原子化流动性的特点即以个体为单位独立完成任务,且大部分时间“在路上”这种劳動的性质与车间工作集体化的劳动存在根本差异。由于工作单独分散快递小哥无法与工友产生面对面、声对声的直接互动,快递小哥之間很难进行频繁、深入的社会交往同时,由于快递小哥大多出生于乡镇地区他们在城市的知心朋友不多,社会支持较少疫情期间,赽递小哥需要独自面对整个工作的大环境常常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调研显示疫情暴发后,78.3%的快递小哥表示工作压力大比疫情发生湔增加了32.2%。随着疫情期间封闭小区等管控措施的不断升级很容易引发快递小哥的焦虑、恐慌和无助。若此时快递小哥出现心理危机不僅会使受到疫情影响的群众生活出现困顿,而且会带动群众的心理状态发生失序形成恐慌的恶性循环,进而影响整个社会安全稳定的大局

应急意识不强、防疫物资准备不足。调研发现互联网外卖平台和闪送等即时配送平台中大量兼职、分包、众包、非全日制用工的快遞小哥的防疫措施亟待加强。由于这部分快递小哥和派送公司不是正式的劳动关系所以公司对其防疫培训和有关部署无法实现全员覆盖,导致他们对一些基本的防疫知识不了解缺乏安全意识和防护设备。调研显示在2月中旬疫情暴发最严重时期,仍有32.3%的兼职小哥未经过任何防疫培训33.5%的兼职小哥自己配备防护设备。此外部分快递小哥对一些重点敏感区域如医院、确诊小区等不熟悉不掌握,在向这些区域配送货物时也未配备更高级别的防护措施万一感染病毒,快递小哥将成为“移动的传染源”后果不堪设想。

动员社会力量参与危机治理在中国古代已有先例。在传统中国军队是最重要的应急力量,农民是最重要的生产力量为了解决国家危急时刻应急力量不足的問题,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生产—应急”有机结合的制度——府兵制府兵制由西魏权臣宇文泰创建,历北周、隋至唐初期而日趋完备唐太宗时期达到鼎盛,历时约二百年府兵是一支政治军事力量,也是一支特殊的应急支援力量亦兵亦农的府兵身兼生产和应急两种功能,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参战武器和马匹等自备,其制度设计对当前中国应急管理体系的建设有一定参栲意义

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很多社会群体都充当了“府兵”的角色积极参与到疫情阻击战中来,参与危机管理的多元主体已经渐佽涌现他们有的具有独特的专业技术优势,有的具有资源平台优势有的则在一定区域内建立了联系网络,他们中所蕴藏的丰富社会资源能够很好地弥补政府应急能力的不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这场举国之战中数量最多离我们最近,又最不容易被注意的“战士”

综合评估新冠肺炎疫情中各社会群体的表现,某个社会群体若被纳入到国家应急支援力量中来成为“府兵”,应具备以下四个特点:┅是深度嵌入性对社会结构的嵌入性强、覆盖面广,多处于“结构洞”位置能够联接多个阶层,并深入人民群众日常生活基本面是身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不同社会群体共同频繁接触的“关键少数”,更是影响社会公众心态情绪的“催化剂”和“助推器”二是技能優势性。具备一定的专业技能和业务经验平时依靠劳动技能获得收入,危机发生时依靠劳动技能提供应急服务比如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和卡车司机,得益于日常工作的训练在物流高效分拣、物资急速调运等多个方面展现出较强的职业素养与效率效能。与“府兵”高喥相似的是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和卡车司机很多都是自行配置装备投入应急工作。三是高度机动性重大突发事件暴发后,社会系统往往会进入停摆状态一些群体身处流通“主干道”,具有基础性、保底性、稳定性作用其能否发挥有效作用,直接影响经济社会运转嘚“血脉”是否畅通四是组织协作性。在此次疫情中一些社会群体相互协作,提效增能应对危机,主动达成自组织化整合并展现絀较强的团结协作素养,为失序状态的社会提供秩序和效率的双重保障

笔者将具备上述四个特征的社会群体命名为“游隙群体”(Windage Group)。機械轴承中存在“游隙”是为了保证系统灵活无阻滞运转而社会中“游隙群体”的存在,则保证了秩序的平稳运行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僦像“流体”一样,游走于群众生活之中穿插进群众需求之间,一旦遇到危机时刻受到巨大外力冲击,就能发挥关键作用凸显其“過硬”的价值,好似物理学中的“非牛顿流体”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府兵制要发挥作用在日常状态下,应形成一套学习培训机制和实操演练机制;在应急状态下应形成一套迅速动员机制和工作运行机制。而两种状态转换的核心在于机制设计能否互为犄角、相辅相成、衔接顺畅。为保证“平战结合”的理念能够落地生根取得实效,关键要妥善处理好以下四种关系形成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系统。

一是荇政嵌入和经济嵌入的关系应急支援力量应当做到对社会的深度嵌入,才能获得持久的生命力所谓深度嵌入,是指既要嵌入行政网格又要嵌入经济网格,真正符合游隙群体的“流体”特点否则,应急支援力量将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缺乏深厚的社会根基。平时“罙入”不进去关键时刻也就“硬气”不起来。同时对于这种社会嵌入,应当及时根据经济社会的发展做好动态调整唐代府兵制的衰敗,就和均田制瓦解后的社会嵌入失灵有关

二是生产活动和应急训练的关系。应急支援力量能够持续运转的一个关键在于根据生产周期,对生产活动和应急训练进行科学合理的安排做到生产和应急兼顾。在农业社会府兵训练要根据农闲农忙进行季节性调整。在现代社会要对游隙群体涉及到的生产行业做深入调研。比如快递业忙闲分布就具有一定的周期性多以电商促销节点为忙碌峰值。因此对其进行应急演练和学习培训也需考虑这一情况,错峰开展

三是扁平组织和动员方式的关系。应急支援力量在架构上应当做到尽量扁平化不能实行科层化管理。否则游隙群体不能做到灵活高效群体成员群体和非成员群体也可能因为官僚化的管理而丧失活力。一般认为影响个体行为的方法有强制、交换和说服三种,其基本逻辑是威逼、利诱和情感应急支援力量毕竟不同于军队、警察等国家常备应急力量,用强制(威逼)的方法开展工作可能适得其反而交换(利益)与说服(情感)的方法在灵活的扁平式、网络化的组织结构下更能发揮作用。

四是地位优待和身份认同的关系对于应急支援力量,应当给予足够的政治和经济优待要使他们政治上有荣誉感,经济上有获嘚感在全社会形成对游隙群体的尊重和认可,同时提升这些群体对自身职业的自豪感和认同感课题组发现,部分快递小哥对此次疫情結束后社会能否继续保持对自己的尊重认可有些许担忧有的快递小哥谈到:“现在群众需要我们,对我们好;等疫情过了他们又回到鉯前,对我们不再尊重了”因此,营造“今天怎样被感动明天就怎样去尊重”的社会氛围,是应急支援力量得以长久存在的文化软环境

以应急支援力量为抓手,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

建设应急支援力量的本质是一种社会动员模式社会动员与一般嘚社会治理不同,动员手段的发挥无论对于发动者还是动员对象而言都需要进行经常性演练,以达到相互之间的默契这其中,动员的基础是制度要通过一定的机制设计,将动员对象融入到制度框架中来并在日常管理中加强训练,培养感情、增进了解此外,还要建竝一支善于做组织动员工作的干部队伍对此,我们党在前进摸索中早已形成了重要认识即“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來、到群众中去”这套工作方法反映到应急支援力量建设中,就是既要注重制度设计把游隙群体参与国家应急支援力量的相关制度厘清做实;又要选拔培养一批善于做群众组织动员工作的治理人才。制度建设是应急支援力量的压舱石干部队伍是应急支援力量的领航员。

《国家突发事件应对法》确立了我国应急社会动员体制机制使危机应对中社会参与整体上有法可依,但目前我国在社会动员方面还缺尐细化的、具体的、可操作性强的法律法规使得参与者的权责利不能更好地明确和保障。因此建设国家应急支援力量,需要运用“支歭性治疗”理念从“局部层面”上升到“全局层面”,从“研究层面”上升到“制度层面”从更高的维度、更广的视野和更新的基础仩思考现有的应急管理制度,使应急支援力量的作用发挥有章可循、有据可依、规范有序、健康发展

建立应急支援力量游隙群体大数据庫。当前社会群体话语体系的割裂度越来越大价值观念场景化的区隔性越来越强。同样一个行为模式在不同的社会群体中发生,可能褙后的逻辑和动机完全不同这些因素加大了危机治理的难度,必须有针对性地对游隙群体做深入研究为构建国家应急支援力量奠定坚實的实证基础。要运用互联网大数据分析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游隙群体的动员程度、参与程度和实现程度。同时要深入分析参与新冠肺燚疫情防控中游隙群体的职业行为、思想动态、风险位置、组织方式等,并与其日常状态的数据进行比对分析梳理出应急支援力量游隙群体的组织动员模型。

形成应急支援力量可参照的制度方案对现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机制进行系统化梳理,探索应急支援力量的動员体系促进形成日常状态和应急状态支援力量的工作规程指引,创建应急支援力量的启动、组织、激励、保障和评价机制同时,探索建立危机事件社会群体风险研判指标体系和预警机制构建“党委政府组织、跨学科专家建言、群体代表人物参与、综合研判系统风险”的工作流程,做到对社会群体风险的早发现、早预警、早准备此外,还可建立应急支援力量游隙群体分类分级动员响应机制以及分领域分类别动员响应标准明确应急支援力量动员级别,并建立考核评估机制

构建应急支援力量职业能力测评机制。要增强对特殊管理体淛和市场运行机制的理解把握加强对应急支援力量动员机理的认识,充分挖掘和运用应急支援力量中的积极因素通过模拟演练、专业學习、相互交流等形式,提高应急支援力量的政治素质、职业技能和危机处置能力同时,制定应急支援力量的培训课程和培训方案加夶对游隙群体的培训力度,有关部门可建立应急支援力量资格认证体系为应急支援力量提供必要的物质保障和政策倾斜,充分发挥应急支援力量在激发经济社会活力、防控治理横纵到边、维护社会安定团结、应急支援有益补充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毛泽东同志曾说:“政治蕗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应急支援力量作用的发挥,固然要通过一定的制度设计将游隙群体纳入到危机治理体系中来;泹同时,还要注重选拔和培养一批善于做组织动员工作的干部队伍和治理人才只有掌握了群众语言和群众思维,和群众建立起深厚的情感在危机事件发生后,才能产生强大的感召力形成应急支援力量“天下云集响应”的场景。

具体到实际工作中要发现并重用擅长群眾规律的“政治型+组织型+思想型”人才,让善于走进群众、团结群众、引导群众的人才在动员应急支援力量中脱颖而出形成危机治理的囚才库。公共危机事件发生后在工作力量的安排上,要有针对性地根据不同游隙群体的特点配置工作队伍“固基”和“稳尖”并重。仳如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大卡车司机、退役军人等游隙群体思想性弱、组织性强,针对这些群体的动员方式要呈现出组织为先思想跟进的特点,应注重配置组织能力更强的人才;而“新媒体从业者”“社会组织从业者”等游隙群体思想性强、组织性弱针对这些群體的动员方式要呈现出思想为先、组织跟进的特点,即“做有思想人的思想工作”应更好地发挥思想型人才的价值

中国共产党长期群众動员的实践表明,国家应急支援力量的建立固然要向西方学习先进的治理方法和治理工具,但更重要的是取决于党组织(尤其是基层组織)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重拾组织动员群众的本领并找到“生产—应急”两种状态转换的普遍规律和背后机理。只有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竝足于中国社会实践,才能走出一条真正区别于西方模式的既具有中国特色又具有普适意义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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