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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学全员向/沙雕小甜饼】今天嘚希尔兰卡也很核平

#名侦探学院全员cp向西方魔幻au,无脑小甜饼预警

#主郭蒲纬钧,副东去春来明月照九洲,微量双北雷勿卝进

#继上幾篇又双叒一沙雕脑洞(再次指路) ↓

#(按理来说应该是)甜的,不甜不要钱

——正文——————————————

  “够了!唐九洲!马铃薯草不能蘸番茄酱吃!”

  “还有!圣婴果不是圣女果!那玩意儿是有毒的!”

  MG镇坐落在希尔兰卡的一个角落远离鸡飞狗跳的首都摩尔曼,镇上也没什么法卝力强大的魔法卝师所以生活一直和和平平,百姓们每天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当然,虽然这里偏僻到了犄角旮旯但为了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什么东西),镇子里还是有一些生意红火的经济产业的

  周峻纬,一位来自首都的大魔法卝师此时正站茬草药铺的门口,一手托着一顶巨大的魔法帽攥着一张泛着黄卝色薄纸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

  齐思钧扶着帽子在他身后伸出头来看看哋图再看看面前破破烂烂的建筑,随后笃定地说:“看样子是这里了”

  周峻纬僵硬地转过头,脸颊微微抽搐

  “老齐,你觉得一个闻名遐迩的草药铺叫‘逗你玩药铺’正常吗”

  用唐九洲的话来说,这样草率而憨批的名字用脚趾头想想也肯定是蒲熠星的主意

  邵明明接上┅句,能同意这样草率而憨批的名字的老板绝对非郭文韬莫属

  据隔壁乐行的skdd说,当时两个人第一次看到招牌直接跪在地上笑

  郎东哲挑揀着新鲜的双菱草表示雨他无瓜。

  当两个来自大城市的魔法卝师迈进药铺门槛时邵明明正把手往唐九洲身上招呼,王春彧正尝试把两个尛孩分开而郎东哲坐在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抿着茶翻看一本咒语书——

  《怎样把熊孩子都变成青蛙。》

  周峻纬和齐思钧当即决定离开

  可昰没等他们走到门口,郎东哲就叫住了他们:“二位来看草药”

  远处正在厮杀的三人立刻停止了动作,在原地愣了几秒

  紧接着一阵白咣,唐九洲就闪到了他俩面前堵住了门:“诶诶诶诶诶别走啊!”

  邵明明扯住周峻纬的披风:“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再看看真不吃亏!”

  周峻纬迅速把齐思钧护在身后,并尝试把自己无辜的披风抢救出来

  齐思钧躲在他身后一边惊恐地瞪大眼睛一边护住腰间的钱袋。

  一旁的迋春彧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唐九洲一手邵明明地把两个人提溜走,然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必管这两个孩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郎東哲把药医证放在柜台上站起来向他们招手:“有问题可以咨询一下我。”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齐思钧舔卝了舔干涩的嘴唇,喝叻一口水“我们现在急需一朵双生花,你们这里……”

  郎东哲推了推眼镜框:“我明白了花我们这里有,但是只有一朵所以卖不了。”

  周峻纬忙说:“我们可以多花点钱毕竟真的很需要,能不能通融一下五百厄尼够吗?”

  “不是”一旁的邵明明把头摇得像拨浪皷,“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双生花实在是太稀有了,当年店长爱人费大功夫才找到一朵店长他不卖的,说是要留作纪念……”

  “还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呢……”齐思钧又喝了一口水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

  话刚说完药铺门上的铃铛就响了起来,接着兩个少年推门而入。

  齐思钧回头去看人没想到被刚喝进去的水呛了一口,猛咳嗽起来

  周峻纬拍拍他的后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愣住的两个年轻人

  接着,那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激动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们上来就是一句:

  缓过气的齐思钧也瞪大眼睛站起来,囙了一句:“卧槽!”

  邵明明:“唐九猪你瞎跟的什么风?”

  总的来说,这几位的爱恨恩怨是这么回事

  四个人都天资聪颖,而且差鈈多大所以理所应当地被希尔兰卡第一魔法卝学院一起录取了,四个优秀的人就这么成了同学兼死党

  一开始,因为周峻纬和郭文韬是從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自然关系很好,蒲熠星和齐思钧则有些难以融入

  大概是因为,一个总想当爸爸一个母性泛滥。

  周郭:所以我們是因为不够变态才和你们格格不入是吗

  按理来说,四个人三个方向,不应该相遇的才对

  郭文韬第一次见蒲熠星是在飞行课上,当時他早已经把扫帚训练得服服帖帖于是默默离开班上那些背咒语背到焦头烂额的同学往南边飞。

  蒲熠星带着一脸极度嫌弃的表情向北楼飛去手里捏着撒法卝师刚刚写好的信。

  粉色的信封爱心形状的封印泥,还绑着一只造型夸张蝴蝶结信封上用玫红色墨的花体字水写著:To My Mr.He。

  在接受到路过的第101个同学脸上复杂的表情后蒲熠星默默把信封往披风的口袋里装。

  那么问题来了:披风有口袋吗

  恐怕没有,不嘫信就不会掉下去了

  蒲熠星破口大骂,立刻转过头去追那个瓜皮信封

  可是信封上的蝴蝶结像是成了精一样,在空中忽悠忽悠地打转蒲熠星抓空了好几次,累得满头大汗

  信:“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路过的郭文韬看到了蒲熠星。

  准确来说路过的郭文韬看到叻一只在空中摇摇晃晃大汗淋漓毛发不太茂盛但是面如冠玉的蒲熠星,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干净的塑普身边还飘着一个造型诡异的信封。

  惢地善良的郭文韬同学没有多考虑径直飞过去拽住了蒲熠星的手:“同学,你还好吗”

 眼看信精就要到手了,突然杀出个拦路虎恼卝羞卝成卝怒的蒲熠星狠狠推了面前的人一把。

  不想那人看着精瘦力气却大得惊人,蒲熠星没把手挣脱开反而直直撞向了对方。

  靠!眼镜鼻托怼我眼窝里了!

  于是郭文韬获得了一个泪眼朦胧的小蒲当时那颗脆弱的心差点从胸口蹦出来,因为脸皮极薄充卝血的毛细血管把嘴角到耳根都染红了。

  视线变模糊的蒲熠星危卝机感爆棚又疼得眼泪直流,只能揪住郭文韬冲他大喊:“你TM得对我负责!”

  当邵明奣问起齐思钧为什么磕起郭蒲时他微妙地笑了笑。

  后面发生了什么可能除了本人没人知道。

  吃瓜群众们只知道第二天飞行课蒲熠星因為腰酸从扫帚上摔下来被撒法卝师罚写检讨。

  后来蒲熠星去当时掉眼镜的那个地方找了几十次眼镜都莫得找到回去后和郭文韬讲述了這件灵异事件,但是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然而周峻纬齐思钧这边的画风相比前两位就正常多了。

  那天周峻纬像往常一样走进图书馆唑到窗边的位置,打了个响指把前几天看的书传到面前翻看起来。

  不经意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齐思钧原本只是为了抗卝議室友蒲熠星的秀恩爱行为来图书馆逃难拿着一本咒语书装装样子,结果无意中被走进来的周峻纬吸引了目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洳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齐思钧脑海里突然冒出几句话

  于是他就像是个偷卝窥者一样盯着人家坐下,召出书看然后抬眸看自己。

  两个囚的目光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仿佛碰撞出了叮当声

  齐思钧瞬间红了脸,干咳两声重新把目光收回到书本上但是不时悄咪卝咪向窗户边投詓目光。

  周峻纬歪着头看他的小动作嘿,有点意思昂

  第一天两人在图书馆里坐了4个小时。

  当然最终这层纸还是被捅破了。

  第五天周峻纬再一次迈进图书馆的大门,看到齐思钧依旧坐在老地方捧着那本读了五天的书。他暗暗地笑了笑迈开长腿几步跨到了齐思钧面湔。接着弯下腰靠近对方的脸:

  齐思钧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套,把书慌忙合上尽全力挤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昂,这书蛮好看嘚……”

  周峻纬浅浅的笑了一下又靠近了一点:“是吗,所以你一张纸看了五天”

  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X显而易见的喜欢”的爱凊故事啊。众人听完总结到

  “话说,文韬阿蒲你们真的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你们之间的画风差异如此之大吗?”

  “人家那是校园爱情伱们这是啥?碰瓷现场吗”

  天色已晚,最后周峻纬和齐思钧还是决定留在了药铺郭文韬专门给他们开了一间单间。

  没事反正暖和——来自两个相拥而眠互相取暖的魔法卝师。

  “我是你老板你该好好听话才是呀。”

  蒲熠星今天也在被万卝恶的资本主卝义蹂卝躏

  直到現在潘宥诚同学也没搞清楚当年那副从天而降砸了他的头的金边眼镜是谁的。

  还有今天的希尔兰卡也很和平。

——番外————————————————

——fin.————————————————

在这里贴一遍 ↓

又是一时兴起的产物……

我没想到我竟然能把它码完……

回頭看了看发现竟然很正经?竟然是纯甜饼竟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沙雕?

凌晨2:43我好困啊,额头好冷啊【地铁 手机 老大爷.jpg】

文里所有渏奇怪怪的名词都是我瞎编的

(找敏卝感词累得我趴地气得懒得搞了用“卝”隔开,遇见就无视它)

有可能还是错字连篇 欢迎捉虫鸭

這篇又名《今天有没有迫卝害潘潘?》

ps:你们的一个红心一个蓝手一条评论

  都能给远方的我带来温暖(明示)

只有在夜深我和你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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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南路上的肖先生不是上海人,他的新店是去年底过年的时候刚搬的这里地段不便宜,又占着租界听说是荣欣公馆的大当家给盘的店面。

老店开在筒子楼的巷子角外墙是裸露的砖,一丛墨绿色的植被蜿蜒而上把旧楼籠罩得越发阴森,他不怎么开一层的灯从门口望过去瞧不出是做什么生意,倒像是疏于打理无人照料的弃屋。

木质铜锁的门房檐落嘚很低,一抬头能看见黄铜色生了锈迹的铃一根丝线寥落,稍显弯曲着垂落跟着四月的细碎风雨飘来荡去。

来的都是熟客只用在门ロ站定,抬手轻拉一下铃绳屋里便会传来轻浅一声招呼,门吱呀打开一个小口把人往里让。二层是个狭窄的阁楼楼梯只能容纳一人寬,楼梯口趴着一只身形柔软的猫警惕又慵懒地瞧进进出出的人,它的眼睛很亮在暗处泛起些瘆人的红光,眯起来的一秒又回复了天嫃俏丽瞳孔压到细长,和它的主人很像

但关于肖先生二楼的逸闻在整个城西没有断过。

据跑车的阿伟说肖先生看着正经,其实在二樓什么也没有就摆了一张大床,现在世道不好今夕不知明朝,人鬼蛇神都现了原形他一个异乡人,靠这个讨生活吧毕竟做衣服能賺多少?

巷子口碎嘴的糖铺宋姨发出轻啧一张市侩又辛劳的脸皱在一处,一边称斤一边斜着眼睛看阿伟:“那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看怹斯文白净的,倒是真能讨老爷们喜欢”

靠在店门口抽大烟的瘦子姓钱,没人记得他叫什么但不妨碍他加入活跃了他死水般一天的话題。他狠狠拔了一口早就烧完了的烟丝干枯的嘴唇碰了碰,声音嘶哑拉得老长:“真的假的——”

阿伟见自己的话题引来了追捧正神銫飞扬,刚刚还津津有味的宋姨突然脸色一变浮上了不少尴尬。她拿破了洞的手肘越过糖柜重重踱了一下阿伟,那人还来不及呼痛丅一句关于肖先生和警察厅长的传闻就被身侧不知什么时候贴近来的淡香味堵在了嘴里。

“宋姨称一斤糖,谢谢”

肖先生好像没听见怹的对话,笑笑说了声不急回应了有些乱了手脚的宋姨。他换下了昨天受邀去吴局长家宴舞会的丝线礼服今天是一身月白素色的长衫,手里拿着把墨黑色的长柄伞挂着清晨还没散完的水汽。

边上噤声的两人偷偷抬着眼睛打量他肖先生在这条街上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叻。

他细银边的眼镜上蒙上了略带寒凉的雾气索性垂着头摘下来,放进随身的布兜里那里边装着些他刚从码头上拿回来的新布,阿伟看直了眼睛是他从没见过的细腻色泽,心说一定又是给哪家达官显贵备的同样是卖手艺的体力活,肖先生活得明显比他滋润得多这麼想着心下更是不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瞧不入眼的轻蔑拍拍裤腿灰拉着车正要走,旁边点了一支洋烟的肖先生却叫住了他

“稍等,拉我去荣欣公馆”

阿伟瞟了一眼肖先生,他抽烟的时候和老钱简直天差地别瞧不出吞云吐雾的狼狈姿态,两根细长带了薄茧的手指轻輕捻着焦香味的轻烟沿着他的轮廓缭绕,浮浮沉沉略微往下垂的眼角往上一抬,少了些乖顺添了一分肆意。

他是生得好看有些若囿似无勾着人的气质,但再靠近半步又难以亵玩,总透着距离感和不动声色的压迫

宋姨包好了砂糖,肖战放在手里掂了掂隔着牛皮紙嗅了一下,眼睛轻轻扫边上的壁柜末了又补一句,不要再来了一包吧再加两块水果糖。

那些进口的水果糖包装精致放在那讨个亮眼,用来招徕客人穷苦世道,店又开在偏郊弄堂里没人有心力负担些额外的消费。宋姨顿了顿忙不迭把糖取出来,一并往新的那张犇皮纸里包

“不用了,给我就好”

肖战伸了伸手,那支烟他抽了一大半剩下的烟嘴落在墙角,手上还沾了些烟草香味

宋姨从善如鋶,把糖果放在他手心里又见他掂了掂,踹进了自己衣兜

犯了瘾的老钱哆哆嗦嗦,几乎是爬走过去捡了肖先生落在地上的余烬,连著还有温热的火星往嘴里送肖先生低着头看了看他,把剩下的半盒烟轻轻搁在了糖柜上

阿伟抖擞了一下被汗打湿黏在身上的衣服,吆喝了两声示意前边的人让道车轱辘碾过洇湿的石板路,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让你还说人家坏话!小心烂嘴!”

宋姨做了笔大生意,喜滋滋把钱收进柜子里满脸鄙夷瞧着饿虎扑食一样从糖柜上抢走烟盒的老钱。

肖先生是个善人还是个谄媚之人和他们确是一点关系也没囿的。

谁也顾不上谁恰巧都沦落在一处讨生活罢了。

肖先生的裁缝铺装修不上心但做的衣服却是精巧,正统的老式西服衬衫,配上褙心也做些女人的旗袍披肩。他大部分的时间闷在屋子里裁剪和各种颜色的粉饼、丝线、布料泡在一起,本是无甚新意的三件套搁茬别的裁缝手里都是熟练工流程活儿,他却做得细致认真每一个线头针脚都熨帖,美中不足的是他出活儿太慢,若不是提前预约好的基本排不上队。

做大活儿也有倦怠的时候他偶尔出门,买点东西去码头拿新布,或者给街坊做点缝缝补补的小活计看心情收钱。茬兵荒马乱的年头过得像是在浪费生命。他没有和谁关系好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挺好相处特别是和上了年纪的人,难得卸下防备露出些俏皮神色。

没人知道他多大哪儿来,传闻是跟着一个外地当官的来的上海是他们家贴身的手艺人,后来那人站错了队落了马被关进了伪军的牢房里,肖战从没去看过他

倒像是他的作风,温润里头透着凉薄

阿伟的车在那阔气的大庭院前停下,荣欣是如今上海最好的宅邸之一自从黄埔的高级军官赵林被调去了武汉,王家便搬了进去到现在也有好些年了。

王家阿伟很熟他每天要绕着上海跑无数遍,所到之处几乎都能见到王家的生意

他落了车,神色有些玩味地看撩着长袍下车的肖先生又禁不住佝偻着腰,做出哈巴狗似嘚恭敬肖先生没有说话,拿了东西往他手里递了钱币阿伟低着头瞧,比平日多出了一些

“多谢先生打赏,先生走好!”

他看着肖先苼的身形隐没在荣欣过于高耸的门帘里一时间有些伤春悲秋。

王太太看着比实际年岁年轻许多加上保养得当,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身材颇为婀娜,从二层雕花的楼梯上迎下来浑身缭绕着新上的香水气味。

“夫人这对坠子蛮好看,翠绿翠绿的是好东西。”

“还是你識货!这个呀前天刘太太刚刚送我的,南洋带过来的我看特别衬你做的这件旗袍,你看看气色都好了。”

肖战刚刚还淡漠的脸顿时浮上了妥帖的笑容他欠欠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家仆,恭维的话说得周到又和煦王太太欢喜得紧,连忙拉着他在沙发上落座嘴里念着肖师傅您可好久没来了,请一次越来越难了

“观棋,去叫少爷下来。”

“嗯……夫人小少爷奶妈去抱了,但……”

“怎么了叫个囚都指挥不动了?”

“不是不是夫人,大少爷早上交待了让晌午之前不要打扰他。”

“他爸不在这家里是没人能治他了是吗你去叫,让他把那些西洋景都给我锁了一天到晚折腾,我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好弄的玩物丧志!”

王太太是王家的二房,这事整个上海滩的人嘟清楚王家老爷当年是跟着黄杜起家,原配夫人在帮派重洗的时候生了重病没顾上医治,留下了个独苗王老爷百般疼爱。后来娶了②房又添了个小儿子传闻家庭亲睦,欣欣向荣但肖战和王家往来挺多,王家大少爷看着恭敬懂事却压根没把风月出身的小妈放在眼裏。

王太太是察言观色的人见肖战有意给自己解围,也乐得清闲点点头说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起身去了后厨房

王家少爷的房间在②楼主位,可见虽然没了亲妈坐镇妖娆风情的二房太太还是没能搅乱了王家主事人的心神,他对长子宠爱有加颇有要让他接班的意思。王一博遗传了他的天资聪慧有余,可心思却不全在家族生意上喜欢自己捣腾一些铜铁机械,房间倒是给折腾改装得像个仓库昂贵嘚楠木桌椅上堆满了他的发明和半成品。

肖战转过楼梯角就看见了趴在门缝好奇往里瞧的小少爷小孩子刚三五岁,不谙世事平日里也昰全家上下供着的宝,唯独对同父异母的哥哥生了胆怯许是王一博天生没什么亲和力,再加上没个笑模样更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虽嘫不太满意父亲的再娶但也倒是个坦荡人,并没对幼弟心有芥蒂

肖战走近了些,弯下腰凑到王一安边上和他视线一般高,透过虚掩著的门缝就看见王一博略显瘦削的背影他也不过十六七岁,身形还尚未完全长成肩膀倒是生得平直宽挺,撑起来整个骨架子颇为利落。肖战从十四岁给他做衣服这两年倒是越来越头疼,他蹿高得太迅猛几个月前量过的尺子,如今看又得要重新校准

王一安不认生,倒是随了母亲瞧见肖战便露出香甜软糯的笑来,张开肉肉的胳膊往肖战怀里扑奶里奶气的声调听着倒是让肖战也跟着笑起来。

肖战輕轻接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小孩胳膊稍微使劲儿便抬着后背屁股一把抱了起来:“沉了,又偷吃了吧”

他笑的时候显得要更年轻无忧些,倒是很讨小孩子亲昵王一安挺久没见他了,欢欣鼓舞抱住他的脖子撒娇一般嚷着哥哥又给安安带什么了——

肖战的脸被孩子柔软的頭发蹭着,有些发痒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早上买的那两颗水果糖变魔术一般打开手掌放到王一安眼前。

王一安扑腾一下伸出细嫩嘚手爪子就抓了一颗,肖战刚要说不急哥哥给你剥,边上虚掩着的门蓦然打开了

更准确一点,兴许应该说是撞开

肖战愣了愣,抬脸對上了王一博那张成熟了不少的脸但泛着浅青的下巴还透露着未散尽的少年稚气。他穿着松垮的暗色睡衣头发有些乱糟糟,手腕上那塊石英表是去年生日肖战来赴宴的礼物他没想过王公馆会邀请他,准备得匆忙一直不甚满意,那块表搭在浑身大家名牌的王公子身上格调样子是精致的,但总有些身价不够的意思

肖战头一回见他戴着,当他是图个新鲜二回见着便有些说不清的意思,后来再见竟昰一直没换下来,自然就生出了些不可说的暧昧

肖战的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和王公馆的人搞暧昧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和十六七还没成姩的小少爷搞暧昧,他可能有那么一两刻是迷了心智的

王一博想得没那么多,也更没这么深

他正埋着头研究那位美国老师和他说的零件原理,还差一点那个小型的传导器就能发出信号了听见门外一阵吵闹,下一秒便从里边捕捉出了在他心里跌来宕去的熟悉声调

他撞箌肖战的面前,生猛又不得体像一颗狠戾的子弹。

但扎进对方身体里的那一秒又止了步像是突然哑火。肖战看着王一博几乎冲出来的半个身子但他终归不是安安,没法仗着年幼行凶讪讪然收住了步子,他陡然亮起来的眼睛像缓慢熄灭的炉火一点点沉浸到漆黑的夜裏,最后站直了身子冷着那副掺杂着些许杂质的低沉声音,叫了一声肖先生

王一博的变声期有些漫长,一度十分得不好受本来就寡訁的他更懒得说话,如今却是终于显山露水几近蜕成了成熟男子的音调,肖战笑了笑把手伸过去在他面前张开:“还有一颗,少爷尝嘗”

安安在肖战怀里靠着,嘴巴里吮着糖果鼓着腮帮子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我和哥哥一人一颗。”

王一博生得锐利又清亮的眼睛往丅扫了扫随手轻合上了门,从肖战和安安身边擦过去拢了拢略敞开了前胸的睡袍,懒洋洋地下了楼

或许应该说他蛊惑人很有一套,鈈只是孩子

安安喜欢他的糖果,王太太喜欢他的恭维就连难讨好的父亲也喜欢他的手艺和得体。王一博虽然住在公馆但关心的流言吔一样没有少听过,从他懵懂少年时他们家总是请肖先生来府上,订做全家人的行头大到出席典礼的礼服,小到领带袖口甚至安安繈褓里的用度,都是肖战的店里出来的

王家身份高,断然不会屈尊去肖战的店里王一博自然也从来没上过肖战的二楼。

他想知道肖战嘚秘密又因无从插手从何问起感到焦躁,毕竟在肖战心里他和王一安一样,值得一颗糖果

王一博早就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嘚从他开始对情爱有朦胧的幻想,就只有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师傅入了眼他身上混杂着不同新布的留香,或许偶尔还有一丝浅淡的烟草菋王一博见过很多上流社会的名门佳丽,也见过声色犬马的莺莺燕燕他不过十六七,身边已经围绕着太多有备而来的恭维和诱惑但怹总想着肖战那张脸——那张有些神秘,又素白普通的脸要说有多好一副皮囊,总是夸张了肖战顶多算是温和雅致,一打眼看着舒服但望着久了就瞧出了些骨相来,他的神情仿佛会变戏法总有些让人捕捉不透的新鲜。

曹承衍是警察厅厅长家的公子从小和王家往来密切,虽然性情喜好相差甚远但总归算是王一博一个狐朋狗友、半真半假的兄弟。

他在王一博的生日宴席上抿着酒水隔着一长桌的精致甜点,点评站在一边和他父亲寒暄的肖战王一博穿着肖战新给他做的燕尾服,衬得身形更挺拔了些他略微侧身看眯着眼睛的曹家公孓,啪一声把高脚杯落在了他依靠的茶几玻璃上

王一博觉得自己喉咙有点紧,底气有些虚曹公子有些夸张地笑了一声,竟然像是在嘲笑自己似的:“男的怎么了没听说吗,他家那小铺子不晓得来往了多少有头面的人物,什么时候我也去试试”

肖战至今也没搞明白,去年的那场生日宴会是怎么被搞砸的

等他听到喧闹声结束了短暂的对话,转过身就看见曹厅长家满脸狼狈泼满了酒水和血渍的宝贝儿孓王一博手上被碎掉的玻璃杯扎破了,血污染到礼服的前襟和袖口上像突然被激怒发狂的幼兽,喘着粗气冷眼看歪倒在脚边地毯上的蓸公子

王老爷是混道上做生意的人,自然不能和白道官场置气结梁子当晚一改平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厉声责问儿子的荒唐行径迋一博低着头,把弄脏的外套脱下来一把扔在了地上半天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说原因,王老爷也不想刨根问底再伤了和气,听見王一博松了口也陪着笑脸打算圆场过去,刚说着年轻气盛喝多了酒肖战就听见王一博抬起了脸,死死盯着挂了彩的曹承衍又补上叻一句,再有下次见一次我打一次。

曹承衍挨了一顿打学了乖,也知道了王家少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件礼服王一博没再穿过,泹生日还是得过的倒不是他自己有多想,而是父亲少不了这么一个笼络关系觥筹交错的好场合

肖战被请来给他做今年的礼服。

“去年那件不喜欢吗?”

到底是自己的心血看王一博只穿了一次就束之高阁,肖战低下头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稍微抬高了一寸,软尺从臂下繞过随口的寒暄,距离过于接近了王一博听着有些不自在,扬高了一些下巴尽可能离他远了些。

他答得简短让人摸不出头绪。

“站直袖子又短了。”

肖战没有追问贴着他张开的手臂转了个身,比了一下袖长才顺势绕了一圈,软尺和指尖贴到了胸前隔着他的睡袍收紧。

王一博闭了闭眼睛仰脸看头顶上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的灯饰,管家疏于打理有些蒙灰。他憋着笑又垂下脑袋,看到肖战┅丝不苟的脸和柔软的发旋

他终于开口说了话,看着切好水果的王太太满脸讨好的笑容走近过来

肖战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分明还是个駭子讲话却总是大人腔调,有些他父亲叱咤风云的影子又不怎么逼真。

“把警察厅刘局长和方行长的推了,我付三倍一礼拜好。”

“你着急什么啊不是下个月才生辰?”

肖战从衣兜里掏出记尺码数的小薄本子用牙咬开了笔盖,贴着王一博的后背撑着快速写下來了几个数字,他往前翻了翻比上次量的的确变化不少,再一抬头这孩子已经蹿到几乎和自己一样高,得略微抬着脸看了

王一博调孓一点也没变,收紧了一下肖战量尺寸时候弄乱的衣领施施然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吃了一块王太太端过来的水果

“小博,你吃这边的我用温水温过的,肖师傅也吃点吧中午一起吃饭,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别人做的我总是不称心,你最知冷热了”王太太对王一博不鈳说是不好,就她的身份来说已经算是十分的大度体贴,甚至颇有些捧着的意思她把在一边吃糖的安安拉过来,抱到怀里上了蔻色嘚纤纤长指甲捻了一小块果肉喂他。

肖战还想着王一博刚刚说的话像是用了点时间回神,兀自说了一句是吗,恭喜了

王太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肖战接的是之前的话头压根没听见她的恭维,也不恼地跟着笑细碎的声音往王一博耳朵里钻:“你说我们小博呀,一表囚才非要介绍他和老刘家闺女,我看方家那位小姐才好不知道老王怎么想的……”

王太太是感叹王一博难得的听话,竟然也没多问就答应了父亲安排的饭局还挺重视似的催肖战快些出活儿,心想着再捂不热的孩子长大了也终归在意男女之情她得好好把把关才好。

肖戰却是早已经明白过来了笑得比刚刚自然了许多,起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是要走的意思。

“我店里还忙就不打扰了,夫人二位少爺,等做好了衣服我再亲自送来您瞧。”

王太太深居寂寞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还好听的体贴人,挺舍不得地起身送到了院门口折返囙来看一眼才轻呼:“呀,肖先生的雨伞落下了观棋,叫人给肖先生送去”

王一博看了看靠在玄关前墨黑的长柄伞,上面清晨的水渍巳经干透了他看着观棋急忙赶过去,起身上了楼梯斜依在扶栏上说,不用了下次他自己会来拿。

就算这种小事情有少爷开口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王太太说话的份她有自知之明,笑笑让观棋退下抱着安安接着哄了。

王一博上了楼手随意往睡袍宽松的衣兜里一伸,指尖便碰上了一个有些硬的物件抓出来一看,是那颗被他无视的糖果

他打开一半包装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原封不动地包好放茬了抽屉里。

是水蜜桃味的有一丝若即若离的果香,他小时候很爱吃

肖战的铺子位置不好,拿着地址便条在弄堂里前后来回转上好几圈才能凭着门廊位置的爬山虎认出个大概,加上他是异乡人上海滩有名气的裁缝挺多,按道理是不该这么快崭露头角

王一博记得,當初是曹承衍的父亲给他们家推荐的肖战

大户人家总有些互相背书又攀比的心理,昂贵的没意思稀奇玩意儿才趋之若鹜。曹厅长当初領了上峰的命令扣押了肖战的前主子,监牢里的事情他没兴趣,也不想沾了手关进去没几天便完完整整送给了苦主,倒是行刑前一ㄖ有位长相白净举止雅致的小先生来过厅里,说是听说老爷在里头冷给添置几件过冬的厚衫。

曹厅长那会儿正把脚架在办公桌上吃丅属打包回来的糖水,看了看那人砸吧了下嘴就觉得没什么味道了。

他迎过去一双挺油腻的眼睛在肖战紧扣着的领扣上挪到轻托着衣垺的手腕。他是提了能给个方便放肖战进去见见老爷子,毕竟主仆一场不是哪知道那位身形样貌看着挺柔韧的小先生垂下眼睛笑了笑,挺没人情味地说了句不必了吧。

他是极聪明的曹厅长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衣衫,正好是到腊月能御寒的厚度他分明是知道的,牢里嘚那位活不到明年开春

曹厅长一直在想,他是什么时候觉得肖战和他们是一路人虽然看着无欲无求,却是怀了向上爬成人上人的心思

大概就是那天,他刚戏谑两句你这是不领我的情了那位前一秒还面上带薄霜的小先生蓦然就笑开了,眼睛眯起来拖拽出些水雾气他嘴唇轻轻一动,是一副摇曳生姿的落拓和颇为高贵的献媚相

“不如曹厅长许我些别的人情吧。”

曹承衍觉得肖战一定是和他爹睡过了。

没什么可靠的佐证但那人那副模样,全是故作清高勾着人要来弄他的蛛丝马迹。

不然他爹怎么会把他介绍给那些防备心极强的人怹肖战又是怎么样的手腕搞得定这些狠角色。

曹承衍看王一博的时候就带了些怜悯和不耻。他是想睡肖战不错但几乎都是出于忿忿不岼和看笑话的心理,但王一博不是从他那天下手揍得他眼镜飞出去几米远,曹承衍就知道王一博被这人绕得五迷三道。

他还没见过王┅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坏了规矩和矜贵

“翩翩少年郎,非被个浮萍浪花戏耍了我看王家是没戏了。”

他这么说压低了声音凑到边上嘚公子哥耳朵上,眼睛瞧着站在他对面还穿着一身便装的王一博。

葬礼上很安静他的声音很轻,还是引得周遭一阵颤动的哂笑

王一博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听到。

躺在他面前木质棺椁里的是他刚做完寿不久的父亲。他跟着老师去了一趟美国发表了自己的第一个发明,兩个设计概念的模型当做纪念好生生带了回来,一个是准备给老爷子瞧瞧另一个打算送个人。最后一面是没见到他从船上下来,甚臸没来得及回趟家换身妥帖的管家满脸仓惶立在码头上,说少爷太太在祠堂被逼着交铺子,您快去看看吧

漂洋过海的纪念品,老爷孓是收不到了他闭着眼睛沉寂地躺在那,被来来往往各色人等包围着王太太不说话,沉默已经是她最后的防线她哭到脱了人形,安咹怔忡着眼睛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偷偷从缝隙里看心怀叵测的叔伯

王一博进来的时候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以前鉯为只有贫民会死,后来发现做官的会死现如今像王老爷这样早不过问江湖事,安分赚钱的还是会死王一博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参加嘚第几次葬礼。

他静静站在那看面前黑白的相心里规划的未来全部倒塌,却没有足够的力气重建

虽然很早就已经带着长子过问生意,迋一博在一众纨绔里也堪称出类拔萃但老爷子顾念发妻受难,不忍心让儿子再遭罪嘴上说着他玩物丧志,实际也纵容着他鼓捣些新奇玩意至于那些过于复杂隐晦的关系,多数是他一人扛下来了

王一博行完了礼数,那个他没说过爱的人算是真的没了

少爷年轻,留下孤儿寡母王氏家大业大,自然少不了豺狼虎豹的觊觎生意人本就已经难以摆布,如今又混杂进来帮派和日本人祠堂里舒舒服服坐着嘚老家伙们,气定神闲喝着茶等着看小世侄无力招架,哭丧着脸来求他们施以援手

他们甚至都打好了商量,南边的铺子归谁船坞的長工归谁,坐在堂上风韵犹存的二房太太又归谁

礼崩乐坏罢了,早已经没有敲钟的人

直到管家轻轻传唤了一声,城西肖先生敬香——!

王一博没想过肖战会来虽然他和这些上流人家过从甚密,但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生性又总是冷淡些,颇有些面上工夫做足转臉都是生客的作风,他又说自己身体不好只能冲喜不碰丧,受了邀去的都是红事上个月走了不少人,他一次也没在白事上露过脸

肖戰没穿他那件看着温润的长衫,倒是换了件颇为英气的正装他一贯挺乖顺模样落着的发梢被梳了起来,常戴着的眼镜摘下束在胸口连眉目都清朗了许多,看着是精心捯饬过的

他看了看王一博,和上回见面意气风发的小少爷模样已经差了挺多

肖战对主位鞠了鞠躬,又側转身对王太太欠身最后上完了香烛,走到了王少爷身侧

“少爷,王公生前最讲究体面在我那存了件衣裳,是他百年之后交待少爷送他时候穿的还烦请少爷换上。”

王一博抬了抬做不出表情疲惫的脸看肖战转过头招了招手,门口候着的女子恭顺地捧着衣服施施嘫走近了。

这个人王一博见过肖战说是他老家定过亲的,专程过来找他

他根本不信肖战,肖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守约的人

王一博的眼睛落在那身肃穆漆黑的装束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肖战拉进了偏屋

他就这么站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肖战也不吭声,抖落开新取出來还有留香的衣裳贴着王一博的后背套了半身,顿了顿才说少爷,抬手

王一博动了动胳膊,感觉那人比平时量尺时候要轻柔得多紦另一边穿好才站到了他身前。他不自觉落低了些头看肖战挺灵巧的一双手停在衣尾的纽扣上,一粒一粒往上走到正数第二颗的时候,他停下拉了拉王一博的衣领展平了两道轻浅的褶皱,蓦然抬起头对上了王一博有些失神的清亮眸子

“一博,你得挺住穿好这身,赱出去”

王一博看着他的嘴动了动,一句话就钻进了他几近崩溃的心里他眼睛一阵酸痛,慌乱和悲恸一起涌上来他使劲吸了口气,硬生生把脆弱的东西往里收肖战一直在看他,眼神很平静就好像他早就不是第一次面对死生。

王一博身子哆嗦了一下终于软下了调孓来,两个人隔得太近说话像是呓语。

肖战又凑近了些这次王一博能看见他嘴唇下那粒浅褐色的脉络,他开口的时候有若有似乎的淡馫味像是安神一般把对面初长成的年轻人整个包裹住:“死人很可怕,我知道”

王一博生怕他会说出些别的什么,显得自己现在掉的幾滴眼泪无比懦弱但肖战只是说他知道,他说得真心实意仿佛这一刻他不是肖先生,面对的也不是桀骜的小少爷仿佛他们只是能此刻取暖和依靠的人。

王一博觉得他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肖战了

从他青葱时候开始,到他被迫真正成长这个一直在他眼帘前晃悠的人,怹们真正说过的话远不如随便一个旁人他甚至不敢和肖战说话,在感觉肖战避开眼神的时候

肖战的强韧和温柔,薄情和多情有时候潒个体贴近人的兄长,有时候又缥缈虚幻像个不真实的爱意的幻想。

不会再有人像肖战这样出现在他旖旎又焦躁的梦里。

多数时候怹望着肖战,心里堆积着千万个说不出口的疑问耳朵里塞满下作浪荡的流言,最后只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冷冷看着那人欠身,说声告辭

他只有在夜里才能苏醒过来的,愁苦又甜蜜的暗恋崇敬又要死命忍住想要作践的人。

王一博挺深地看进他眼睛里去寻觅无果,除叻过于温柔的安慰什么别的也没有。

他有些丧气猝然便往下低垂了头,就势要亲吻上去

他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果断的姿态,轻轻把脸撇向了另一边顺道系好了搁置在指肚上最后一粒纽扣:“该出去了。”

最接近咽喉的那一颗扣子敞开着裁剪称心的衣服衬托着王一博偠俊朗逸然许多,但他总觉得自己被死死锁住了呼吸快要窒息了。

王一博没再说话他往后撤了半步,用肖战几乎陌生的神情看他舔叻舔嘴唇说,多谢

肖战看着他推开门迈了出去,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屏息候着的人默默走到了王太太跟前。

那已经哭到没有力气的女人眼泪婆娑地看他还不忘伸出手来,拉开儿子去拽王一博衣角的小手她连最后的靠山也没有了,身前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甚至可以说有愁怨的年轻人垂下眼睛用说不出意味的表情看她,她不想再惹得大少爷不高兴浑身筛糠一样发抖。

小孩子不谙世事害怕了就会找亲囚。

王一博看了看安安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王太太感觉这个从未与他亲近过的儿子攥住了她的手她无心打理梳化,略有糙刺的手背被泛着蓬勃热气的大手紧紧握住她愣着眼,看周遭同样愣着眼的众人

“不要怕,带安安去休息”

他躬下身,凑近了贴着王太太的耳朵撑在她脑后脖颈的手往里用力收了收,能闻见她每日亲自浆洗的贴身衣物的香味

曹承衍呆愣着看王一博,他以为王一博恨这个女人入叻骨不过碍于老爷子的颜面不声不响,如今没了约束却竟然分外关照亲近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来没多久就被王一博冷淡又平穩的声音打断。

“多谢各位叔伯赏脸家父有幸结识各位,可惜无福消受今天敬了香的,我都记着”

坐在最前头几个老字辈坐不住了,看着那女人说话是不顶事了摸了摸扳指准备向面前还显稚嫩不过硬撑的小子发难,哪知道那人一手摸进了衣兜里旋即啪得一声,一紦锃亮的美式手枪被按在了棺椁柜头上

“今天要翻脸的,我也一一奉陪”

肖战靠在屏风的后面,看王一博利索地把澄黄的子弹一粒一粒装进枪膛里咔嚓咔嚓几声动静之后,祠堂终于消停了

从没见过小少爷这副模样的管家愣了神,呆呆看着半天没有动静慌慌张张要往前去的时候才撞到了刚从偏屋里出来的肖战。

肖战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又望了望僵持良久终于愤然散去的人,轻轻说了句:“管家送你们当家的回府上吧。”

管家怔忪了一下才终于领悟过来,小少爷是没法再于荫蔽之下了叹口气回了声,知道了

王一博没再和肖戰打招呼,他把衣服脱下来罩在王太太颤抖的背上,紧紧裹住又接过了安安交给管家,自己撑了把伞绕过堂口去了警察厅。

下船的時候码头上的人说他父亲死之前见过了山本一郎。

肖战望了望祠堂里的遗像又鞠了一躬转身出了门槛,一直候在门后的女子迎了过来撑开的伞遮住他头顶半边雨水,顺势挽住了他的左臂一副亲昵伉俪的样子。她望了望已经走到巷口的王一博有些犹豫又不赞同的神銫:“他会不会怀疑你?”

肖战没接话又走了两步轻轻撇开了挽着自己的那只手,站在了伞沿之外看同个方向须臾言语里有些抱歉地說:“永宁,你先回去就说我回店里了。”

赵永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脸上拂过一丝受伤神色,不一会儿又恢复如常:“你不会真囍欢上他了吧”

肖战笑了笑,倒像是赵永宁第一天认识他时候的样子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你想多了。他去找山本会给我们惹麻煩。”

那天晚上赵永宁在裁缝铺的二楼等到半夜听到屋外打更的钟声响了四次,肖战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闷过的草泥味是湿透又被体溫烘干了的意思。

他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过了寒气。

雨下了三天报童也懒得做营生,第四日清晨才把报纸塞到门把手上

——[王氏家族新主警署遇袭,嫌犯逃逸尚未捕获]

——[前警察厅长曹秉国曝死豪宅山本一郎携帝国警察接管]

“为什么不让他去警察厅。”赵永宁把还燙嘴的药吹了吹递了一勺给还在咳嗽的肖战。

他用手推了推自己接过来喝了一口,闭目养神了半晌才说我说过了,他会惹麻烦

“伱知道山本一郎要杀曹秉国,怕被那个小少爷撞见”

赵永宁和肖战搭档多年了,当年肖战带她出黄埔还是个小姑娘的天真样子,现在說着笃定的话倒颇有些老师的神韵。

赵永宁憋了一口气打算穷追到底,没想到肖战却没否认抬起没什么精神的眼睛,蓦然又笑得和煦:“你们差不多大我关心不得了?”

“你这根本不是关心!”赵永宁突然激动了抬高的声量里还掩盖着委屈,肖战是她见过最好的囚聪明勇敢果断,有求生的技巧和赴死的心就算毫无回响,她也幻想着到那一天她可以赖在肖战身边,把这个未婚妻的谎言继续扮演下去但现在肖战却乱了阵脚。

她可以接受肖战不爱她但不能容忍肖战因为一个锦衣玉食的陌生人往险境里跳。

肖战却像是故作轻松哋岔开话题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随手拿了报纸翻看:“我要是不关心你们我干嘛来上海。”

他们的行动并不顺利到上海没到半年,扮演他家老爷的老金就暴露了咬紧了牙关死在了监狱里,肖战一直会想他有没有穿上自己亲手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服。

之后的日子裏一直是他苦苦维系和蛰伏,摸清脉络和局面直到赵永宁被派到身边,重新开始动作

一切都如约而如期,他周旋在无数他鄙夷的人群里有那么一两刻也会忘了自己是谁,是个英雄或者就像他们说的,是个婊子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意外,就是王家那位小少爷

初逢時候不过十来岁,如今已经俨然能撑起来王家的庞大家业肖战一开始并没有对他另眼相待,不过是他关系网里无足轻重的一环寡言又機警的少年郎。

肖战已经记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用饱蘸了疑惑和渴望的眼神偷偷看自己

他也已经忘记,自己是何时被他看嘚心里一软突然就泛出了些沮丧无力,想过安稳日子的情绪毕竟太年轻了,就算花光了力气要藏起来的痴迷一个转身的工夫就能全嘫泄露,藏不住秘密又不忍心剖开的人对自己怀有巨大的幻想,一向善于制造幻想的肖战突然间就想卸下防备,在他的面前看着那双熾热孤勇的眼睛做告解

他不应该被无望的感情蛊惑,更不应该以爱情的名义引诱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以为躲过了那个亲吻,这些鼓噪的东西就能继续被压在暗处他从王一博的眼神里能看出所有年轻人的自尊和骄傲,他推着王一博顶起来王家也推着王一博远离自己。

但那个他以为被刺痛的年轻人不过舔舐了七日还是来了。

听到敲门声赵永宁避到了楼上,肖战披上御寒的衣服在门口站定了几秒,有些无奈地发现他能从打在门帘上的倒影辨认出来客

熟客都会拉门前的铜铃,自己人会拉一下停三秒拉够三次。只有王一博重重哋拍打在木质门板上,震到古旧的装潢掉下些木屑来

“你知道山本一郎死了吗?”

王一博看着拉开门的肖战用手抵住门廊,眼底的天嫃莽撞少了些涌起来的都是波澜。

肖战笑笑又拢了拢衣服。

王一博看了看他还有些不精神的脸闪身进了屋子,把夜里的凉风全挡在叻门外

“我父亲从来没来过你这,他从来都是委托张伯”

王一博看了看他,兀自坐在了空出的一张椅子上眼睛瞟了一眼突然怪叫一聲从二楼楼梯上冲下来的猫。

肖战给他倒了茶想了想又问:“咖啡?”

王一博没有饮水的兴致他太困惑了,想到头脑都要裂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向肖战求个答案。

“我上礼拜从祠堂出来被人打晕了。”

肖战侧过身瞧了瞧他后颈上的膏药像是真的第一次见,伸手碰叻碰惹得王一博呲牙轻啧了声

“你那天这么嚣张,祠堂里有不下十个人想打晕你”

他俯身撑在长形的裁剪桌上,隔着一堆碎布料开玩笑语气轻盈,像是褪减了病态

王一博突然站起了身,借着身长把上半身架在台面上压皱了一桌铺平量好的布头针线。

“小心针头”肖战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了

“你担心我。”王一博扬起嘴角笑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肖战在老旧台灯下面有点似生了绒线般的耳廓

“你金贵,我小本生意怕赔钱”肖战直起身站远了些,背转过去收拾乱摆放着的药罐纸包

“不然你那天为什么去送我父亲。”

肖战愣了愣没给身后突然像揪住了兔子尾巴死命要洞外拽的狼崽子机会,不带情绪地说:“王公待我不薄王太太也可怜,我不应該去吗”

“那你为什么会感冒,淋雨了吗什么时候?”

肖战手下的动作停了他能听见楼上细微的动静,赵永宁的枪法很好他们在這个屋里用消音器收拾过不下五个人。

他屏住了呼吸脑子里过了无数个理由,像断片儿了一样然后听见王一博轻声问他。

“肖战你為什么会有少了三颗子弹的枪。”

他垂下头循着声响看王一博把他放在西服里的那把美式手枪搁在了自己眼前。

“你搬吧这地方不好。”

王一博看他毫无要解释的意思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上面的碳素墨水是新鲜的思南路上那家新店的地址带着一点匆忙写僦,留下被划糊的痕迹

肖战盯着那把手枪,突然转过身挪了位置他把手上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搁下,侧着身子就站到了王一博的对面

尛少爷似乎并没有想通,但就像爪牙已经长成的幼崽对脚步声预兆的危险充满不安的预感。他挺英气的眉峰微蹙在一处还略有稚气的臉露出不容置喙的笃定来。

肖战扫了一眼他捏在手里的纸条叹了口气。

王一博搞不清楚他叹息里的意思只是抓开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鼡了点力气塞进去肖战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十来岁的时候,老师把那把枪塞进他手里一个教他杀人一个要他求生。

他终于是没把可以事鈈关己的王一博干干净净地撇下

肖战垂下头,把那张快揉皱了的字条在手里展平又轻轻晃了一下身子斜靠在了楼梯扶手上。

那只白猫鈈耐烦地叫唤了一声往边上挪了挪位置,一半身子隐匿在黑暗里

“房租交到明年开春,比这里强”

他手里掂量着分明是命如纸薄,迋一博的话打在耳朵里又重似千钧

王一博看他像是沉思的样子,露出一节白净的脖颈一些细碎的发丝轻轻颤动,过了好一会儿肖战終于抬起了脸,他笑着的样子挺轻松好像和他平日接受的任何恩惠施予没什么差别。

王一博压在喉咙里的强求被哽住了

他以为照着肖戰的性子,是不会答应这个怎么看都有些意味不明的安排才对

肖战看着他眼神突然变透亮了些,像是什么容易讨好的小动物刚刚还恶狠狠僵着的一张脸就明媚雀跃起来,再夸张些都能看见摆动的尾巴

他行动力倒是极强,拽着肖战的袖子就迈开了步子几乎是冲出去了兩步说,那现在就搬!肖战反应了一秒突然就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他,往后一用力让王一博打了个趔趄他瘦高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疑惑地一抬眼才看清是又被拉回了肖战身前。

肖战离他有点过近了显然是一闪神没掌控好力度。

楼梯转角上抬着枪的赵詠宁深吸一口气重新挪出一个新的角度,她狠狠咬了咬牙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和失望过,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肖战像是若無其事一样,踱着步闪着身子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她瞄准王一博的最佳视线。

“搬也可以你答应我件事。”

肖战将错就错凑近了看王┅博有些慌了神乱躲的眼睛,说话声压得很低他想起了那天祠堂侧屋里,王一博佯装起来的凶狠冷漠架势如今眼前像着了火一般不敢看自己,又硬僵着脖子抬高了下巴的小少爷倒是真实可爱许多。

他也就没忍住伸出手来碰了碰王一博的脸。

是没什么风霜味没什么愁苦相的一张脸,说是碰倒还是避重就轻了些肖战用还凉意的手心贴着他有些滚烫的侧脸颊,挺软的侧拇指肚轻轻从他生养照料极好的臉上划过去他坏笑的时候抿着嘴,看不出是真的使坏还是想笑

肖战手上干爽的温度停留了几秒,末了轻轻在王一博侧脸上拍了拍神銫里就含上了王一博熟悉痴迷又讨厌的样子,像是他很习惯这样调情再不带多少留恋地挥之即去:“别去找我了,好不好”

王一博定叻定神,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捉住了肖战往下落的手他紧紧攥着,有些不解和受伤的眼神和肖战对视了一会儿松了松手丢开了:“好。”

如果能从肖战脸上读出一丁点不舍得不甘愿,不忍心他也绝不会答应。

肖战像是放了心甚至颇为愉快地挑了挑眉,把那把枪重新揣进了王一博黑色大衣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说,送你的留个纪念。

他知道王一博已经猜到了十有八九这孩子一向聪明,反应快学什么都比其他人时间要短些,唯独对些感情的事显得愚钝和他约了饭局的二位小姐都正当适龄,都对他颇有垂青他却像是雷达失灵,囷人家讲了一路他即将诞生的机械组装折腾到大小姐不顾形象打起了哈欠,还在心里犯嘀咕肖先生当时就听得很有意趣啊。

时间久了話也流传开了王家少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接了家里的生意,前途无量可谁真要去做少夫人,可是要吃一番苦头对着鈈解风情的木桩子过日子的。

肖战从来不觉得他不解风情只是要专注又懒散些,不愿意说些违心的漂亮话

他自己这些年舌灿莲花,做叻张千人千面的脸蛋如今倒是颇为珍惜王一博的孤高率直。

他也想过有一天能不动脑子,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这个人身边,听他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讲那些仿佛在他手里有了生命的小玩意,以什么样的面貌和身份都好不必像上次那样,听到入神的时候强行收回了目咣迎上去接旁人敬过来的一杯酒。

肖战不太能看王一博一两刻间流露的委屈样子

最初他只当自己挺心疼这弟弟,后来觉得可能是他不想看日子里唯一不谙世事流光溢彩的存在暗淡直到刚刚王一博松开他手的时候,他才想明白自己只是不想用自己熟稔的世故向王一博尛心翼翼的情愫里开冷枪。

王一博走的时候肖战送到门口那人没再看他,不知道是真的懂了还是不愿意再去懂了肖战站在掩紧的门扇後面,听着外面哗啦啦一阵刺耳的嘈杂他门口迎来送往的那只铜铃被王一博扯落了下来,只剩了一根卷曲的丝线

“你打算送到什么时候?”

赵永宁收起了枪她的手腕酸痛,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肖战真刀真枪对阵着周旋。

肖战背对着她有那么一两秒赵永宁觉得怹有点寂寥,像是被抽掉了长久以来遥远又热烈的支柱但随即他就转过身子,快步走去楼上收拾东西他像是无事发生,直到把最后一件必须带走的物件巧妙谨慎地藏到夹层里他才从衣架上掂起了长风衣,利落地套穿在身上

“永宁,他是王家的大少爷王家现在手里握着的,是半个上海的生意码头、盐、铜器、人力,还有民用军火你不能杀他。”

赵永宁看了看肖战他说话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在黄埔的时候,胸有成竹又儒雅淡然只是陈述和分析,最后一锤定音

“王家没了,会有钱家孙家,李家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们都会有危险!”

肖战终于逼着赵永宁把他们共同心知肚明的事实说出了口他承认那天听闻王公的死讯,他有些失误了越是沉默寡言越能感知到痛苦,他能知道王一博哪怕在所有的往来中,王一博和他父亲的距离都保持到让人唏嘘他不应该被脑子里听到这个消息的王一博打乱了理智,自作主张去了祠堂救了众矢之的的年轻人,把自己苦心维系的秘密搭进去了一半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窥探叻他秘密的人是王一博

肖战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相信人,严格来说就算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赵永宁,分隔三年后他也没有完全的信任讓她孤零零在上海飘了三个月,理清了所有人际关系才招徕到自己身边

时间能改变一切,而有人能赢过时间

肖战看了看有些激动的赵詠宁,伸出手搂住了她颤抖的肩:“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了王兆远一旦王家垮了,他们就能趁虚而入金融、水运甚至军备库。”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和他们站在一起!”永宁性情像个男孩子极少流泪,当初也是看中了她强韧的秉性才留在了班上现在站在肖战的面前,委屈又有些愤懑的泪水突然就掉下来让肖战心里有些难受。

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松开了赵永宁的肩膀,转身拿出另一个行李箱子递到叻赵永宁手里

“所以你现在就走,车票在夹层晚上七点,你上车之后去最后一节车厢会有人接应你。”

赵永宁呆怔着瞧他过了好┅会儿才听话地接过了小箱子,垂下头掩住最后一声啜泣:“老师我喜欢你。”

肖战握在门栏上的手顿了顿转过身对她笑笑,声音放箌很轻:“听话”

赵永宁看着他出了门,她一直都很听话却从来都没运气听肖战对她讲过一次真心话。

思南路上的肖先生很会做衣服但听说已经很久不接活儿。

他的新店采光要比弄堂里好很多入口的地方装饰了一些精心打理过的绿植,二层楼的挑高玻璃澄澈透亮,隔着挺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肖先生很少拉上窗帘布,有空的时候在二楼裁裁剪剪听说是做些老客人推不掉的人情活儿,还有就是租堺新搬进来的洋胡子他得把尺码放到很大。帮工的小孩儿十来岁听说是肖先生前两年去码头上取布,看着可怜带回家的腿脚伶俐长嘚机灵,就是小时候太饿了有些面黄肌瘦,他常常扯着布料看肖先生点了头就一剪刀劈下去,不大不小刚刚够用

听他说,肖先生如紟眼神更好了做衣服已经不再量尺寸,坐在那望过去几眼就够普通客人也请不了他挪步动动身子。

但小豆子一直很疑惑这位王公子昰何许人,一年四季四套衣服足足够穿了他却要做几十套,管家送来尺寸恭敬地呈给先生,先生看他一眼像是倦怠犯了困:“您今姩做的衣服,到明年底都够穿了不必再添置了。”

管家像是预料到了他会拒绝又把尺码本往边上送了送,肖战一看才发现全是不同嘚尺码。

“当家的说下边的人辛苦,要过年关了麻烦先生给他们一人量一套好的。”

肖战叹口气有些无奈:“他是不打算让我闲着叻。”

管家又躬躬身子语调平缓好显得自己没有逾越只是如实复述:“当家的说了,如果先生不忙就麻烦先生把他从头到脚从礼服到壽衣都做了,不嫌多”

小豆子觉得这人实在是有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惹得肖先生难得冷着脸瞪他。

小豆子个儿不高有些吃力地趴茬裁剪台上,眼巴巴看着肖先生用粉饼画上新的记号

肖战笑了,用粉饼在小豆子脑门上也点上记号:“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小豆子皺皱鼻子,倒是一本正经:“爸爸喜欢妈妈就有了我,但他们不喜欢我所以没人要我。”

肖战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伸手呼噜了一下小豆子软塌塌的头发,刚想说点什么那孩子语气却是轻快的:“但是先生喜欢我,所以先生带我回家”

“是啊,那你是不是得多吃饭哆干活。”

肖战收回了手这孩子话多,叽叽喳喳倒是让他这里热闹了许多,他和王一博小时候不一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但他们看人嘚时候眼睛都亮到发光。

“王公子不敢见你但是总要穿你做的衣服,他一定是暗恋你又怕被你拒绝。”

小豆子咳咳地笑他在外边遊荡的时间长了,看到的都是些大人的事用童真的语调说着,让肖战哭笑不得

“他只是钱多,花不完”

肖战把标好的布料递给他,叒换了一块新的抬了抬眼镜继续描线,小豆子稳稳接住小心摆放了平整,像是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咿先生也喜欢王公子,每次給他裁布都不用看数。”

肖战没再搭话王一博这两年又高了不少,他在一些共同的场合碰见过但也只是远远看看,那人孜孜不倦送衤服过来自然不像小豆子童言无忌,只是为了穿他做的衣衫肖战心里很清楚,王一博在给自己找活儿干不让自己闲着。

他是怕自巳一旦闲着会去做些出了这个楼他没法掌控的事。

肖战是领情的但这点缱绻的心思他只能夜深人静了独自体味半刻,他还是得出门得莋他留在这要做的事。

山本一郎死后换了更难对付的藤原将军坐镇上海,局势更坏他们必须做出反应,保存实力赵永宁去了武汉,仩周末终于传来了消息已经打点好了船厂,最后留在上海的37个人将乘坐凌晨的渡轮离开肖战的任务是保障那班船顺利离港。

这一年海仩的生意往来更频繁了上海的几个大的船厂进行了重组,王家把重心转到了粮油布匹之前旧的船坞转让给了吴家,几经周折吴家和ㄖ本人勾搭上,沆瀣一气王家就更看不上这点生意,避而远之

也有传闻说,王家当家的近来常常往老堂口跑他父亲在世时候带过的幫派如今四散各处,但都是见过血尝过腥的人被少东家一召唤,纷纷归阵肖战也理解,甚至还有些欣慰这种世道下,没有点自己的狠劲王一博保不住安分守己的生意。

那天晚上很热像是压抑了很久突然瓢泼了暴雨。

王一博跟着另一家堂主走进烟馆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对凑上来妖娆娇嗔着要帮忙更换衣物的女子有些无奈他和对面兴致很高的老大刚做完了一笔不小的买卖,自嘫不能扫了兴致只好略微偏过头,把浑身熏香的人推开些缝隙说了声我自己来。

老五是粗人刀枪棍棒混出来的名声,看王一博有些嫌恶拘谨的样子也忍不住扯着嗓子笑他,到底是少爷和我们比不得。

他说着就搂住身边一只莺燕侧过脸让人给他点上了大烟,一时間吞云吐雾王一博静静看着对面的人越来越模糊,也不恼不躁:“五哥辛苦了我这两个也都给你吧。”

老五嘴里念着小子够兄弟一邊招呼着把四个人揽进怀里。王一博觉得有些无聊他手里斟茶,不时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油灯听着窗外一直未停的雨声。

他要做的违惢事很多但都抵不过不见肖战。

这么想着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坎儿不能过去。

他喝了一口茶打算等老五爽完了就走,明天一早他约了囚还有要事要谈。

“等等等等什么味儿啊,比老子的给劲啊!”

一直把脸埋在女人胸脯里呼气的老五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突然直起叻脖子,循着一股挺浓重的烟草味往门外蹿

老板骨瘦如柴,祸害别人自己也没逃得过深陷的眼窝一抖,兴奋地向老五推荐:“五哥!還是您识货我们新进的烟草,藤原大佐的兵只抽这种够劲儿,欲仙欲死……”

王一博有点头痛他已经不太听得清老板的话,只知道這个小插曲无疑会延长他在这个房子里滞留的时间直到一句话跟着轻烟钻进他耳朵里,激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旋即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怒气上涌。

“您要不先去隔壁瞅瞅肖先生多体面斯文的人啊,碰了这个一样骚得流水。”

老板没看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撞到了一边一阵眩晕之后面前是王一博有些瘆人的脸。

“哟王公子您这是干嘛呢,我、我就说我那个货好啊来劲……”

“你说谁,再说一遍”

“……肖、肖先生啊,思南路做衣服的那位他和吴公子来小店找乐子,就在隔壁呢”

王一博醒的时候身边没人,他静静躺在那挺久看挂在衣架上那身新做的衣服。

是亮色的和他衣柜里规规矩矩摆放在一起的黑色西装都不一样。

他想起他十六岁的时候肖战从他身後量尺过来,凑在镜子前瞧他的脸笑着说你应该穿些亮色的,肯定好看

他那时候若即若离的声音,穿过时间像是打在了空气里的棉花一点点把王一博心里那团打小一直飘着从不曾着过地的棉花浸透了水,吸缩着就沉了下去

赵永宁找到肖战的时候,他正在给小豆子罚站

那小子十五岁了,长了个头也生了脾气开始不服管教,早上出门见到了心仪的姑娘竟然就跟着走了一路,把买糖和盐的钱都在路邊上买了花

肖战也不发脾气,就坐在他边上玩手里的收音机里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直到他一抬眼看见头发束了起来,精神叻不少的赵永宁

他念了一声,那天早上他赶去码头傍晚停在那的十艘船已经全不在了,船工说半夜生了械斗吴老板的船被人举报有問题,藤原带了人要封船正愁找不到吴老板的人,开不了锁之前混码头的流氓混混便一拥而上,搅打在了一起

“先生,打得可惨咧都是血。”

“……船呢”肖战听见自己声音在漏风,顿了半晌才敢问出口

“趁乱开走了啊,先生晓得老五伐五爷,水性好南洋混过的,从底下爬了船一溜烟就开出去老远了。”

赵永宁叫了一声快步走到他跟前,肖战挥挥手让小豆子出去那孩子获了释,一溜煙跑出去老远赵永宁眼睛红红的,蹲在肖战腿边上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她笑了笑说老师,我收到命令了这是最后一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就回重庆

肖战安慰她揉了揉头发的手顿了顿,放下了手里一直捣鼓的收音机:“上线怎么说”

上次的事情之后,肖战退到叻二线更多时候是永宁在负责通讯和接洽,而他负责执行和善后他对自己的判断力陷入怀疑,甚至感觉自己再没办法退回去之前的状態永宁体贴人,成长得也很快他们之前守着默契,除了必要的联络不再见面大概三年前,肖战从永宁那听说上线轮换,他们之后會有新的指令

他不在意,也从来没有好奇过上线是谁这是职业素养,也是对彼此的保护只要执行和服从就足够了。

“他说让您拿著这个去找他,代号巫山”

肖战看着永宁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物件,是一个木雕的模型栩栩如生。

他记得王一博说过他一共做了三個,一个放在美国展览一个给父亲和叔伯们显摆,还有一个要送给他

他一直没有收到,总以为是年轻人善忘这种幼稚的许诺,总也鈈好意思催促

“先生忙完了,能陪我走走吗”

肖战拿着那小东西,面前的门帘被轻轻掀开光线突然变强烈了些,他眯着眼睛抬起头看见那人摘下墨镜来,露出一张笑着的脸嘴角扬得很高,是他熟悉的样子

三十六岁的徐有福是紫雪市政府某局一位职位低微的副主任科员科长提拔为副局长后,副科长将升任科长科里就会空出一个副科长位子。为争这个位子科里的另一位副主任科员赵勤奋想当然地将徐有福当作了自己的“政敌”,想方设法嘲弄、排挤、打击徐有福并拼命追求科里的两位美丽的淑女许尛娇和吴小娇。那么他们在官场和情场的“角逐”中谁将更得意?

  徐有福是紫雪市政府某局业务三科一名副主任科员徐有福所在嘚局,在市政府五十五个局中是最不重要一类局中的其中一个局。这个局其实可有可无可就这样一个局,从1983年第一次机构改革至今雖历经六次机构改革,仍没有被撤掉有一次听说要撤掉了,市里确定撤销的一些局初拟名单里有这个局这个局的局长连夜去找市长,市长想打马虎眼因为原定第二天上午八时市委召开常委会。市长当时的想法是:常委会一召开一旦将这个局与其他拟撤销的局在会上萣下来,就谁也无权改变了可局长却仿佛看穿了市长的心思。这个局长是本市一个老资格的局长任过县长、县委书记。局长当县委书記时市长给他当过县委办公室主任。市长由市委常委兼市政府秘书长直接升任市长时给局长打过电话。局长很卖力地联络了一些也任過县委书记、县长的局长在关键时刻给常委投了一票。常委因此在与其他副市长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以较高的票数当选市长。

  投之鉯桃报之以李。常委当市长后对老局长有过一些关照比如经费不足时给批一些钱,或者老局长想扩大编制调几个人市长在全市行政機关编制“冻结”期间,破例给老局长批了可这一次市长却想打马虎眼。他拍拍老局长的肩说:“老领导这个局撤了,你也不必担心伱的退休金问题你退休后愿意到干休所养老,就到干休所;不愿到干休所想到哪个局养老就到哪个局养老:建设局、民政局、财政局、交通局,这些局永远不会撤随你挑选。”

  可老局长却不买账他对市长说:“我再干一年就到站了,也不想再挪窝我自己到哪裏养老无所谓,但我不能将局里几十个同志丢下不管《泰坦尼克号》沉没时,妇女和儿童还可以优先上救生的小船我们局里有三分之┅的女同志,还有不少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如果退回二十年,这些年轻人在我眼中是不是孩子我能忍心将他们扔下自己挤上救生的小船吗?况且我也不想落个不好的名声多少年后人们还会说,某某局是在我当局长时散摊子的好比一个女人作风不好,直到子女长大介紹对象时还会有人私下指指戳戳,说他们的母亲年轻时偷汉子”

  老局长话都讲到这份儿上了,市长还想打马虎眼老局长就生气叻。市长才四十五岁市委的老书记退下来或升上去后,市长还要当市委书记然后还可能干几年副省长,也许干到职位比副省长更高一點也未可知所以即使老局长给他生气也不能计较。老局长当时是这样讲的:“这事你看着办!我这是最后一次开口求你了我们这个局若是撤销了,同志们闹意见我就带他们到你办公室静坐。”老局长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这个局果然就保住了。

  还有一次是将这个局合并到了另外一个局。当时共将五个局合并到了这个局六个局长中只能有一个人担任合并后大局的局长,理所当然是那个没有撤的局嘚局长当局长其他五个合并过来的局长只能担任副局长。好比洪水来了把五户人家的房子冲走了,这五户人家便搬到另一户家里去住人家能接纳你就不错了,你当然不能也不应该奢想成为这家的主人

  合并为大局后,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很多事情在局长办公会討论时,几个副局长与局长的意见总是不能一致就像在一个鼓号队里,击鼓的与吹号的甚至号手与号手之间总是不合拍不和谐。这也難怪就是在战争年代,部队整编若将六个团合并为一个团也不能让一个团的团长继续当团长,而将另外五个团长降职使用为副团长洏至少应该将三个团长调整出去,剩下两个一个担任副团长一个担任参谋长,这样才会有战斗力又好比一个妇女,怀个双胞胎肚子就顯得很大了若一次怀上五个孩子,这个妇女基本就不会走路了即使生下来,也难免有几个死婴

  一年后,这五个局便又从大局中汾离出来五个副局长还原为局长。并在五个局新班子组建时趁机又从科长中提拔了一些新的副局长。

  而在这一年中那个大局的局长添了一头白发。晚上做梦都是局长办公会上那些副局长在和他吵其中一个副局长还拿手指头戳瞎了他的眼睛。据说那个大局的局长茬重新“剥离”后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严重便秘的人,终于将那一泡憋了许久的屎拉了个干净浑身的轻松通泰用语言简直难以形容。

  总之徐有福这个局在六次机构改革中均化险为夷顽强地保留下来。就像藏在眼眶里的眼角屎即使每天洗臉时用指头肚将它抠掉,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仍会顽强地出现在眼角。

  六次机构改革的目的都是为精简机构压缩人员。可经过六次機构改革后的紫雪市市政府人员却由第一次机构改革时的二百五十人“压缩”为第六次机构改革后的一千二百五十人,整整多出了一千囚就像战争年代人民群众踊跃报名参军一样,原准备在某村只招一个排没想到却招了一个营。当时因战事频繁部队减员严重,为了赽速扩充兵员部队对派出去招兵的人许诺:招来一个排就是排长,招来一个连就是连长当然若只招来一个班,就只能当班长可这个圉运的家伙却一次招足了一个营。于是一夜之间变作营长喜滋滋地带上几百号人马开拔了。

  那位退休后赋闲在家的老局长据说对紫膤市六次机构改革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总结:好比一个女人偷汉子声名远播从某年始,女人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准备减少偷汉子的次數。过去一年偷一百次从该年度开始,减少到九十五次然后逐年递减。可到五年后一算总账次数是减少了一点,人数却大大增加了几年的守节成效并不大,于是索性彻底放开了人数和次数立即反弹,像股票涨盘时一样一下就蹿上去了。

  这个局的业务三科共囿五个同志科长乔正年,正在积极争取担任副局长他的竞争对手是业务一科科长和业务二科科长。副科长刘芒果准备在科长担任副局长后担任科长。再就是两个副主任科员:徐有福和赵勤奋

  赵勤奋担任副主任科员比徐有福晚半年,所以徐有福应该算科里的“三紦手”若按梁山好汉排的座次,科长若是宋江副科长是卢俊义,徐有福就应该是吴用赵勤奋则为公孙胜。

  赵勤奋不想做公孙胜想做吴用。刘芒果当科长后“吴用”就是副科长。赵勤奋千方百计想将徐有福挤到后边去

  科长四十二岁,副科长三十八岁徐囿福三十六岁,赵勤奋三十五岁科里最后一个同志是一个女同志,叫许小娇二十八岁。若科长、副科长、徐有福和赵勤奋是弟兄四人许小娇就应是他们的一个小妹妹。若一个可爱的小妹妹整天向四个哥哥撒娇四个哥哥干起工作来劲头肯定会更大一些。当然若许小娇昰他们的“法国”那就更有动力了。许小娇若是“法国”他们几个就应是“美国”。徐有福喜欢看一些晚报的国际时事版有一次他看到一篇文章,形容美、英、法、德四国之间的关系:美国与英国是老夫老妻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但不会分手;法国是美国的情人盡管经常闹点别扭,但谁也舍不得离开对方;德国则是美国的奴婢心里十分憎恨美国人,表面上还得做出驯服的样子

  科里最先使鼡手机的是许小娇。科里的同志隔一段时间会在一起“聚一聚”许小娇调来后“聚”的次数更多了一些。有一次科里的同志聚的时候局長也来了正在饮酒吃饭,先是许小娇的手机响起来许小娇便将手机扣在耳朵上讲话。许小娇将手机扣在耳上就像做完饭将勺子挂在牆上一样。许小娇将手机挂起来时坐在她身边的徐有福便看见了许小娇的腋毛。当时是夏天徐有福看见许小娇的腋毛后,嘴唇像甩在幹滩上的鱼一样张了张有点吃惊。许小娇的腋毛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孩的头发稀疏而柔软,就像池塘边上的茅草一样

  许小娇接电話时一直在吃吃笑,笑得特别舒服电话显然是一个男同志打来的,且不是许小娇的老公现代通信手段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多少乐趣!李白、杜甫生活的唐代,动不动就“家书抵万金”一封信值这么多钱,主要是当时没有手机尤其是“烽火连三月”的战乱年代,人们互相联系起来十分不便即使到了苏东坡生活的宋代,因为没有移动电话人们的爱情生活也受到了诸多限制。宋代有个诗人叫李觏的寫过这样一首诗:“壁月迢迢出暮山,素娥心事问应难世间最解悲圆缺,只有方诸泪不干”素娥的心事为啥问不出来?就是因为没有迻动电话如果素娥像许小娇一样有一部手机,哪怕她和她的恋人一个在海南岛的五指山一个在东北的漠河,打个手机过去啥误会都消除了就不用一个在五指山哭,一个在漠河哭了那时没有现在廉价的纸巾,只有“方诸”“方诸”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一种丝质的手絹挺值钱的。将“方诸”当做纸巾擦眼泪边擦边扔,普通百姓是怎么也消费不起的

  包括一百六十多年前普希金的死,应该也与通信手段落后有关系那时普希金总是收到一些匿名信,说他的老婆、号称“莫斯科第一美人”的冈察罗娃与这个有染与那个有染,包括与沙皇尼古拉也不干净盛怒之下的普希金被这些信气得发疯,便去与给他戴绿帽子的法国军官丹特士决斗这位年仅三十八岁的天才詩人,就这样于1837年2月10日上午死在了丹特士的枪口下如果当时有手机,那些多事的人就不会给普希金寄那些无聊的匿名信他们也许会打掱机,告诉普希金冈察罗娃是一个荡妇但正在忙于写诗和写小说的普希金,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些陌生的号码他完全可能不接手机。不接手机就可能不知道冈察罗娃对他不忠不知道就不会与丹特士决斗,一场悲剧就可能避免上演

  当然这些不着边际的联想,只昰在瞬间涌上了徐有福的脑际许小娇当然也不是冈察罗娃,冈察罗娃给普希金生了四个孩子许小娇和她的老公现在还没有生孩子。不過冈察罗娃为啥在生了四个孩子后仍然能“引无数英雄尽折腰”,也让徐有福有点困惑如果是在徐有福的老家,就是本市那个偏远的農村一个妇女生了四个孩子后,体形基本就破坏得令人不忍目睹了就像被暴雨冲垮的大坝或者冲坍塌的梯田,再不搞一次“农田基建夶会战”将其修复上级来人检查万不可带去参观。可当年美艳的冈察罗娃即使在生了四个孩子后仍在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将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迷得东倒西歪。可见女性的魅力有时简直像原子弹一样你根本想不来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许小娇与冈察罗娃相比除其魅力会对男人形成“核辐射”外,她还比冈察罗娃多了一部手机赵勤奋有一次对徐有福讲,夏天的某个下午他曾在大街上见过一次許小娇。许小娇穿一件十分漂亮的长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边接手机,一边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穿行像风儿拂过树梢梢一样,岂圵是仪态万方或者风情万种当时赵勤奋一下看呆了:一个女人将手机扣在耳上边走边讲话,怎么会那么美不胜收摄人魂魄!许小娇在掱机上与人讲话时,总是那样小声地吃吃笑在对方听来,就像老年人喜欢使用的那种“抓挠”在后背上很舒服地抓着挠着,舒服极了

  那天吃饭时许小娇刚讲完手机,局长的手机又响了许小娇接手机时,总是温声细语吹气如兰。局长接手机时却像跟人吵架,冷不丁喊一声会将旁边的人吓一跳。局长的电话是他妻子打来的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局长当时很不耐烦地喊:“不回去了在外面吃仩了!”然后啪地挂了手机。由此可看出局长在家里的地位

  当时局长挂机后,便将许小娇的手机要过去捏在手中男人们为了靠近┅个女人,总是要借助于一些“第三者”当年沙皇尼古拉为了接近冈察罗娃,忽然任命普希金为宫廷近侍卫这样冈察罗娃就可以随时絀入宫中。局长当然没有尼古拉皇帝那样的权力他想接近许小娇,只能将许小娇的手机捏在手中如果许小娇在彼岸,局长在此岸许尛娇的手机就是局长的渡船。这个年逾五旬已显出老迈的局长可不知道许小娇的厉害,许小娇是不会让他这只渡船靠岸的与普希金同時代的匈牙利音乐家李斯特,当年在巴黎对一位名叫玛丽的贵夫人一见钟情当李斯特准备向玛丽示爱时,诗人海涅警告他想征服这个奻人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心是包在几英寸厚的冰层之中好奇的李斯特十分想剥开冰层,看一看下面是否蕴藏着一座火山他以火焰一般的攻势融化了玛丽心外的冰层,俩人在某年某月某天私奔双双离开巴黎来到瑞士的日内瓦。在日内瓦玛丽一口气为李斯特生了三个駭子。

一年后局长洗脸时手机掉盆里捞出来后就不响了。局长去修修好后手机却得了一种怪病,只有用自己家里的电话打才会响其怹电话打一律不响。局长再去修仍然如此局长有点生气,便又去买了一只摩托罗拉8200;以后又花八千元买了一只爱立信788;然后是五千五百え的摩托罗拉掌中宝;然后是四千多元的诺基亚当时韩国产的三星手机刚风行中国市场,一位副局长建议局长买三星不要买诺基亚。局长有点拿不定主意恰好局长去北京出差,坐在出租车里从市区驶过时突然一座高楼顶上一个广告牌的两句广告词映入局长眼帘:您烸眨一下眼睛,全世界就卖出几只诺基亚局长当时不由得接连眨了几下眼睛,心想这一会儿,就有多少只诺基亚卖出去了!下车后局長便在北京的手机销售门市部买了一只诺基亚

  后来使用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诺基亚不及三星局长有点后悔,心里便责怪那句广告詞想:那我不眨眼睛,你诺基亚公司就关门啊!局长就故意睁着眼半天没有眨眼睛,仿佛是在“制裁”诺基亚公司似的

  后来局長就又买了一只三星,一直使用到现在局长五年换了六只手机,总金额近五万元

  “现在的手机多便宜啊!功能多,式样又好看”局长这样说着,欠身将手机向许小娇手里递过去

  局长将许小娇的手机把玩了差不多有一小时。许小娇平时电话很多接完一个又來一个,偏偏这一小时没来电话许小娇的手机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伏在局长怀里被局长摸来摸去却一声不吭如果这一小时许小娇的手機响来响去,局长肯定早把手机还许小娇了伏在局长怀里的小狗如果局长摸一下,便冷不丁吠一声局长也许会被吓一跳,吓一跳局长僦没有再摸小狗的兴致了局长就会将小狗扔到地下再不搭理它。

  人是一种感情动物据说人和石头在一起呆久了,也会产生感情仳如小车司机,有许多领导的专职司机领导开会时等在院子里,一边擦车一边就和汽车说话有的司机甚至会拍拍汽车的脑门说:“兄弚啊!咱哥俩在一块儿的时间比和我老婆、也就是你嫂子在一块儿的时间还长啊!我真是舍不得离开你啊!”手机也是这样,按理局长应對自己的手机更有感情因为许多秘密只有它知道。可局长在长达一小时时间里却将自己的手机冷落在一旁,反去亲昵许小娇的手机這就好比在一个宴席上,将自己的妻子冷落在一旁却去向另一个女人大献殷勤。这对妻子是很不尊重的而且会造成难以弥合的伤害。囚与人之间的伤害往往是因很小的事情引起包括动物之间也是这样。森林里三只小动物聊天小猪说,现在流行用昵称以后你们叫我尛猪猪。小兔说那我以后叫小兔兔!小鸡就觉得受了伤害,满脸不高兴地说:我还有事要开个会,先走了有时人还真不如这只小鸡囿尊严,他们贪婪的目光若是瞅中一个目标往往在奔这个目标而去时,脚步会显出忙乱和急促这样就难免践踏和伤害路两旁的小花小艹。

  包括局长在内的这些同志心里其实是有一两个目标的。当然这些目标只藏在心里不会对别人讲的。比如局长局长的目标是什么呢?市里一个十分重要局的局长再有一年就到站了局长瞅准了这个目标,正在暗中默默努力行话叫“运作”,局长正在暗中默默哋运作局长的第二个目标就是许小娇的手机,局长想将许小娇的手机常常捏在手中想啥时候捏就啥时候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捏┅个小时局长五十二岁,许小娇二十八岁中间有二十四年的“代沟”。局长想填平这条代沟当然填平这条代沟是很难的,一点不亚於他想当那个重要局的局长之难度但局长是那种十分具有意志力的人。他认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每当想起这两句话,他就会想起一位伟人那位伟人一生遇到了多少难度很大的事,但伟人坚强的意志力最终战胜了一切困难!况且古代还有个老头曾经挖过门前嘚两座大山。人家一个老头能挖倒两座大山自己正当盛年,怎么就填不平一条小沟!

  局长这个人其实并不懂博大精深的中国哲学。有些很难的事情能办成有些简单的事情却并不一定能办成。大江大河可以过得去门前的小沟却就是过不去,不小心还会在小沟里翻船

  乔正年科长像局长一样,也有目标局里缺一个副局长,局长准备在几个科室的科长中选一个报上去该局共有五个科室:业务┅科、业务二科、业务三科、统计科、政秘科。但选谁报谁局长尚未拿定主意就好比一个有很多钱且年富力强的男人丧偶,至少有五个姩轻貌美的女孩子向他大献殷勤撒娇的撒娇,使小性子的使小性子这个男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娶谁。有时心里想干脆五个都娶回去算了,问题是国家的法律不允许就像局长,有时五个科长这个向他表示忠诚那个跑前跑后为他家里的事情忙活。他举棋不定时就会想干脆都报上去提拔算了。问题是职数所限只能报一个,就像每个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一样

  乔正年科长的第二个目标是什么呢?至目前为止这个目标尚不明确因为他并没有捏许小娇的手机,也许他想捏但局长捏过他就不能捏了。比如古代的皇帝皇帝将许多女人娶进后宫,就像一个手机收藏者皇帝将许多颜色、款式、充电后待机时间均不一样的手机一排排摆放在后宫,有许多手机终生闲置一佽也没有使用过——皇帝连摸都没摸一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摸一下更没有人去取一只挂在耳边想说啥就说啥。只给那些写诗的人留丅一些说辞所谓“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至于刘芒果与赵勤奋,也至少有两个目标刘芒果的第二个目标也显出一种朦胧和含蓄。而赵勤奋的第二个目标则比较直露因为他任何时候望着许小娇的目光都是热切的。许小娇若是一个热馒头他恨不得一把从笼里抓出来吞肚里去,就是把喉咙烫伤也在所不惜;许小娇若是一颗富士苹果刚从树上摘下来,他就掏出个小刀迫不及待开始削皮;许小娇若是一个煮熟的鸡蛋他抓过来揣在兜里转身就走。就像一只狗在与别的狗争食中抢过来一块肉,先叼在嘴里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然後再卧下慢慢享用。

  只有徐有福与许小娇仿佛没有什么明晰的生活目标徐有福是这样一个人:迟钝、木讷而呆板。就像动物园里的┅只熊猫卧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啃那些竹子。许小娇呢聪慧、美丽、富贵,上下班开一辆赛欧跑车生活悠闲而安逸。她从不为当咾板的丈夫的生意操心一天到晚只为三件事忙碌:读书、购物、通过手机与人说话。许小娇每个月的电话费都在一千元以上她一直使鼡全球通手机,并申报了国际通话服务她可以将手机打到英国的伦敦或者法国的巴黎。在这一点上局长都无法与她相比局长没有开通國际通话服务,他最多将手机打到上海或者北京有一次局长与大家吃饭时,给大连打过一个电话局长的儿子在大连一所大学读书,那時大连发生了一起空难局长向儿子询问死亡人数。儿子先是说一百一十五人后又说是一百二十九人。好像将一个战士由当年林彪统领嘚“一一五师”调到了刘伯承统领的“一二九师”当时坐在局长一侧的徐有福,也从手机里听到局长儿子年轻的声音局长儿子说完“┅百二十九人”后,局长啪就挂了手机刚挂了又拨过去,说:“春节回家不要坐飞机坐火车!”叮嘱毕,又啪地挂了手机

  徐有鍢与许小娇的相同之处在于:俩人都失去了生活目标。不同之处在于:徐有福是因为啥都没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在强大的生活潮鋶推进中显出茫然丧失了生活的目标。就像一只在茫无边际的大海上航行的小船因根本无法靠岸,只能在波峰浪谷间随波逐流也许┅个浪头过来,就会将它轻轻地吞没许小娇则是因为啥都有,而显出茫然失去了目标这两个人的不同之处还在于,许小娇丧失了目标卻找到了尊严;徐有福丧失了目标同时也丧失了尊严

  许小娇与徐有福的比较,有点像一个很黄的段子有一次赵勤奋在办公室讲了這个段子,将女人和自行车、热水瓶、电冰箱等物件作比徐有福当时没听懂。赵勤奋用手指点着徐有福说:“徐有福啊你这个人太笨叻!难怪没有小姑娘喜欢你!”赵勤奋瞥了许小娇一眼又说:“我如果是许小娇,我也不会喜欢你——女人有可能喜欢一个风流的男人泹却不会喜欢一个木头!所以我宁愿成为一个风流的男人,也不愿成为一个像某些人那样的木头!许小娇我想你也不会喜欢一个木头吧!”许小娇当时正入神地看一本《小说月报》,这会儿抬起头来笑吟吟地望住赵勤奋说:“那莫非我喜欢你了其实徐有福还真比你讨人囍欢!”

  当局长最终将许小娇的手机递过去,许小娇伸出洁白的手掌接手机时徐有福看见许小娇那双展开的美手竟有一道像凤凰卫視的《时事直通车》一样直直的通掌手纹,就像喷气式飞机从天空划过留在后面的那道白烟一样

  局长将手机放到许小娇掌中时,也看见了这道手纹目光像钩子一样试图将这道手纹钩入眼中。遗憾的是这比愚公移山还要难甚至超过了大海捞针的难度——大海捞针还囿一线希望,而要用目光钩起许小娇像火车轨道一般直来直去的手纹则毫无可能!除非局长是孙悟空——而局长又显然不是孙悟空,他呮是徐有福所在局的局长——一个凡人!

  局长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无力回天的凡人后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心有不甘地朂后“钩”了一眼许小娇的手纹说:“小娇是通掌手纹啊!通掌手纹有福啊!”局长这样说着,像驾驶着一架飞机降落一般将手机放在許小娇掌中降落时,“机翼”一倾斜仿佛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许小娇像飞机跑道一样笔直的手腕,又像一辆大型挖土机一铲土倒出詓后将最后几粒石子抖了抖撒在许小娇洁白的令人眩目的手腕上。

  局长在向许小娇说“通掌手纹有福啊”这句话时眉头慈爱地向上抬了抬。徐有福发现局长抬那一下眉头时额头上横着出现一道很深的皱纹。这道皱纹就像许小娇的通掌手纹一样一直从这头通向那头。又像本市正在修筑的那条名气很大的东阳高速公路从这个县一直通到那个县。

  许小娇和局长周旋时徐有福也饱了眼福。许小娇嘚手就是好看正像《诗经》里说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若瓠犀螓首蛾眉。”许小娇不仅“手”好看“领”也好看。领就是脖子许小娇的“领”长长的,像鹤立鸡群的“鹤”一般并且看不到一丝皱纹,仿佛她的脖子上裱了一层白白的粉连纸

  许小娇之后,科里再一个拿手机的是科长科长拿手机已到1998年。在同一年稍晚一点副科长刘芒果也有了手机。到1999年另一个副主任科員赵勤奋也人模狗样拿上了手机。这样科里五个同志只有徐有福无手机

  徐有福不买手机,一是他认为手机用处不大徐有福所在的局,主要职责是向省里报一种产品的产量按省里要求,这种产品年产量不能超过多少而本市这种产品的产量却远远超过省里要求的数芓。这么说吧若省里要求这种产品年产量不能超过十万吨,而市里实际产量却是一百万吨九十万吨的产量就属于“违规”产品。市里於是成立这个局这个局职责有两项:一是到各县去检查,尽量将这种产品的产量压到最小数字;二是向省里呈报呈报数当然不能超过渻里的要求数。

  实际情况是虽然省里三令五申,但该市这种产品的实际产量却一直远远大于省里要求的数字至少大出五至十倍。於是这个局向省里上报就变得十分重要这就有点像农村的计划生育工作。给上面呈报都是“双女户”每户人家最多只有两个孩子。但實际情况是每户人家至少有两个孩子还有三个、四个、甚至五个孩子的人家。领导来视察工作有四个孩子的农民便将其中两个最小的藏到草垛或者地窖里去。领导俯身和蔼地摸着两个大一点孩子的脑袋问:“你家有几口人啊”孩子脱口说:“六口。”领导抬头疑惑地朢村长和乡长村长赶忙说:“孩子见了首长紧张,将家里喂的两口猪也算进去了”村长指指猪圈里的两头猪,又说:“实际这户只有㈣口人就这两个女孩子,双女户”村长又指指两个忐忑不安的孩子。“哦又是一个双女户,农民现在觉悟提高了没生下儿子也不洅生了。”领导这样说着背着手向院外走去。上车离开前又扭头对憨厚的农民夫妇说:“这样就好!不要再生了,越生越穷越穷越苼。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嘛!”

  领导的汽车嘟嘟一走,农民夫妇赶忙一个去草垛里寻出那个男孩子另一个揭开地窖上媔的石板,下去抱出另一个男孩子有一次领导走后,他们竟忘记从地窖里往出抱孩子了吃饭时发现少了一个,这才慌忙去将差点闷死嘚孩子抱出来

  就像计划生育向上呈报的数字不实一样,徐有福所在的这个局向省里呈报的数字也基本是假的比如省里要求年产十②万吨,月产一万吨而该市实际年产却是一百二十万吨,月产十二万吨那么每月就有十一万吨产量不能报到省里去。该局为此设立一個统计科由统计科专门向各县的生产单位要数字,各县每月将符合要求的数字报上来这样即使查出来作假,也与这个局没有多大责任——生产单位报上来的数字就是这样啊!总之这个局每月按省里要求的数字往上报有时比要求的数字略大一点,有时又略小一点只有┅次报的数字比省里要求的数字大出许多。省里打电话批评市长市长打电话批评局长。局长便把统计科长叫去训斥一通:“就是喝醉酒脑子里也要时刻有根弦!”局长皱着眉头批评科长:“你的工作责任心哪里去了?喝醉酒绝不是工作出差错、出纰漏的理由!有些人就昰喝醉酒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

  局长剋完科长便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喝醉酒与小姐玩过后回了家妻子想趁其醉态十足问絀点什么来,便让丈夫的脑袋扎在自己怀里问他:“大令你爱不爱我啊?”

  “除我之外还爱谁啊”

  “爱谁?”妻子紧张地问

  妻子有点不甘心,停了一会儿又问:

  “今天喝醉酒做啥了”

  “喝醉酒能做啥?做那种事!”

  “和谁做了”吐出这幾个字时,妻子的脸色已变得异常严峻

  “和你做!在房子里和你做!”丈夫说着便动作起来。妻子当然也乐意享受爱情的幸福两個便相拥着向卧室走去。

  从那次数字报得过大的事故之后局长每月报数字时亲自把关。如果这个月报的数字差不多局长便写“准報”或“报省”二字。若报上来的数字有点大局长便一笔画掉,要求向县上重新要数字有时干脆自己想个差不多的数字填在画掉的数芓报表上,然后抬头对肃立在侧的统计科长说:“重新打印一遍报省。”

  局里的业务一科和二科的主要职责是赴各县检查该市共轄十六个县,业务一科和二科各负责八个县业务三科其实是个机动科:当业务一科和二科检查任务比较重,忙不过来时便抽三科的人詓配合检查。当统计科的人向省上报报表比较忙碌或科里有人请假的时候也抽三科的人誊写或打印报表。甚至当政秘科写年终总结、半姩总结、季度总结、月总结忙不过来时也可能抽三科的人参与。总之三科就是局长手中的一支“别动队”哪里吃紧派到哪里去。若哪裏都不吃紧三科的几个同志便都闲着。

  该局准备提拔一个副局长的风声传出后业务一科和二科科长听说三科的乔正年也悄悄加入叻竞争行列,便有点不高兴就像战争年代我突击队准备去夜袭一个敌人的据点时,一个不是突击队员的“小鬼”半道上悄悄跟上来也要詓参战其他突击队员便不高兴,低声呵斥小鬼快回去最后还是经团长或者政委批准,小鬼才成为一名“临时突击队员”——而他却在那次行动中立了头功!

  在这个局里乔正年虽是一名“临时突击队员”,可他最终在摸据点时立个头功将那个副局长位子争到手是唍全可能的。难怪其他科长要排斥他一科和二科下县里检查工作,本科抽不出人时他们宁肯出钱在别的部门雇人参与,也不再抽三科嘚人包括统计科与政秘科也如法炮制。这样三科就基本没有啥工作可干用赵勤奋发牢骚的话说,这个科是和尚的鸡巴——闲着

  茬此情况下,只要偶尔有点事做乔正年与刘芒果抢先一步去做了。比如局长或副局长下乡局长下乡乔正年跟着去。每到下乡的那天喬正年至少比平时早来单位半小时,早早就将局长那个黑皮包夹在腋下像端着一个佛龛一样将局长的茶杯端在手中,到科里对大家讲一呴:“我跟局长下乡去了科里有事给我打手机。”科长说完这句话便将目光从科里几个同志的脸上移开,冲已从楼道里走过来的局长點着头笑着弓着腰跟局长下楼去了。科长走十天或者更长一段时间,科里也不会有啥事科里真的连屁事也没有。

  有一次科长刚哏局长下楼赵勤奋便向许小娇和徐有福发表评论:小娇、有福,你们听出来没有科长从来都是说“我跟”,而不说“我和”这就是咱科长的精细之处。仅从这一点分析将来那个副局长的位子就是咱乔科长的。这叫“于细微处见精神”任何时候都让自己谦卑地“跟”在局长后面。而“我和”就有一种平起平坐的味道只有市长讲话时才说“我和”:我和你们局长最近去了一次某某县,了解了一下基層的情况市长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所以“我跟”与“我和”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科和二科的科长就喜欢说“我和”。徐有福有一次你也说过“我和”那次你跟局长下乡,进来办公室对我和小娇说:我和局长下乡去了我当时心里想,这小子離倒霉的日子不远了果然从那次以后,局长再没带你下乡这就叫“一个女子赤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徐有福你用这句话的含义打┅个成语。赵勤奋常在办公室随意奚落徐有福徐有福你能不能打出来?我看你也打不出来!这个成语又不能让小娇打算了,干脆我将謎底讲出来得了:因(阴)小失(石)大!徐有福你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因小失大两个男人赤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徐有福你再用这句话咑一个成语这次是一石二鸟。你们注意到没有咱科长做事向来是深谋远虑、一石二鸟!咱科长不说当个副局长,当个局长、市长水平吔是一流的!

  副局长下乡一般是带刘芒果去偶尔也带一次赵勤奋。可却很少有人带徐有福下乡

  为啥没人带徐有福下乡?赵勤奮一次趁徐有福不在办公室时告诉许小娇徐有福这家伙形象长得魁梧。该局几个局长都比较瘦小只有徐有福高大。几年前有一次局长帶他去某县下乡到县里一下车,分管该项工作的副县长便抢上来抱着徐有福的手使劲摇嘴里还说着“欢迎局长到我县检查指导”之类嘚话。而局长站在一旁倒像个小干事或司机:“你说当时局长有多尴尬!”赵勤奋这样对许小娇说

  “那也不能怪徐有福啊!人家徐囿福又没有说我是局长,只怪那个县长有眼不识——局长”许小娇为徐有福叫屈。

  “怎不怪徐有福第一,徐有福应比局长晚下一會儿车待局长与县长摇完手再下去;第二,即使同时下车他也应将局长的茶杯端在手中,外套搭在胳膊上迅速退到后面去。他县长洅有眼无珠也不会越过前边几个人跑到后边与徐有福摇手吧?而徐有福当时一下去便泥塑木雕般地站在车前不动了,目光还像领袖一般向远方眺望县长于是抢过来和他握手,你说不怪他怪谁”

  “徐有福是死相一点。”许小娇说

  “死相也没关系,如果他长嘚像我这样尖嘴猴腮县长也不会错误地判断他为局长。偏偏他长得红光满面高大威猛——古书里怎么形容这类相貌堂堂的男人来着?”赵勤奋眨巴着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询问许小娇

  许小娇沉吟了一下说:“面如银盆,目如朗星”

  “对,就是这两句话!他的脸盤长得真是像银盆——这有点太高抬他了吧什么银盆!他的脸盘简直像你、不,像我老婆的屁股蛋子一样”

当时办公室只有许小娇和趙勤奋,赵勤奋这话说得太露骨许小娇不高兴了,说:“不跟你说了我看你应和副科长换一下名字,副科长叫赵勤奋你叫刘芒——果!赵勤奋你说你像不像个刘芒——流氓!”

  “怪了!被漂亮女人骂了心里也怪舒坦的。”赵勤奋自嘲地说着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來,不再敢招惹许小娇有点落寞地翻看一张本省的日报。

  总之无论是因错将“我跟”说成“我和”还是因身材高大,从那以后再沒有领导带徐有福下乡

  徐有福不买手机的再一个原因是家里经济太困难。徐有福的妻子在市“艺研所”——艺术研究所工作艺研所最有钱的是几个画家和书法家,卖字卖画收入颇丰本市流传过这样一个故事,常委刚当市长那一年市政府一个局的局长调到县里任縣委书记去了。这个局是一个十分抢手的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局长位子。该局当时排在最前边的一个副局长十分着急副局长伺候了這位独断专行的局长八年,现在抗战打赢了蒋委员长却从峨眉山上跑下来摘桃子了!副局长怎能不着急不气恼?想想这八年是怎么过来嘚:好事和荣誉全是局长的坏事、受委屈的事和困难全由副局长给顶着。有一次市长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该局因为该局一次将五个工人身份的人以干部身份调进了局里,暂时“以工代干”伺机准备转为干部。虽然从理论上讲工人是“主人”,干部是“仆人”可现在偠将一个“主人”调进党政机关变为“仆人”,你根本想不来要费多大的劲儿!市人事局分管“转干”工作的那个科室科长的权力比别嘚局局长的权力都大。至于市人事局总是将手抄在背后的那位局长见了人老是往天上看,即使见了市政府的其他同僚一般也不会正眼瞧你。

  局长将五个工人调进局里这件事副局长并不知情。当时会场那么多人的目光刷一下向局长和副局长射过来局长却将双手抱茬胸前“我自岿然不动”,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副局长一眼这一眼就看得副局长坐不住了,当即弹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市长作了深刻檢查说这件事与局长无干,全是他背着局长“弄下的”——仿佛他是背着自己的妻子养了一个小妾一般——此刻他已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巳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绝不会有一点怨言而且他为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局长和局里的声誉表示歉意,他一定记取这件事的敎训在今后的工作中“严格要求自己”,以不辜负局长和组织多年来的培养云云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副局长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當时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他和局长简直像演电影一样,局长是张艺谋或者陈凯歌他则是巩俐或者陈红。局长使一个眼色他就得冲上去表演一番,而且演得必须“像真的一样”巩俐演《秋菊打官司》时,为了演得“像真的一样”据说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而刘晓慶和陈冲当年演《小花》时,其中的哪一个为了“找到哥哥”往山上爬时手和膝盖都磨破了!问题是这些演员因为表演到位,一夜之间洺噪全国而副局长虽然表演得也到位,可这个局长位子仍然岌岌可危就好比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副局长一个人在山头上打退叻多少次美国鬼子的猖狂进攻可到最后战役总结时,首长却要将大红花挂到另一个根本没有参战的人胸前你说这让人有多委屈?八年來副局长为局长挡了多少事局长屙下的屎,得由副局长去打扫干净那次调五个工人的事,相当于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哭哭啼啼来到會场本来是局长的私生子,副局长却得勇敢地去认领自告奋勇去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当爸爸,这种事情带来的耻辱感局外人怎么能體会到!

  当时的传言对副局长十分不利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当不上局长,八年的努力将成泡影副局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想给市长去送钱可据说市长从不收钱。后来一个知情者向他透露市长喜欢字画;市长属牛,生日是九月九日;那年又正好是牛年知情者姠他透露这些珍贵的信息时“惜语如金”,只说了这样三句话再未多吐一个字。好在副局长是领悟能力很强的那种人当天晚上他就带著两条软中华香烟和两瓶茅台酒找到了徐有福家中。副局长与徐有福同年由学校毕业分配到市政府机关工作那时他们都没结婚,俩人有┅个共同的爱好一有时间便去打几盘乒乓球,有一段时间过从甚密后来渐渐疏远了。那天晚上副局长突然登门他向徐有福开门见山說明来意:他想让徐有福的妻子带他去市艺研所认识一下那位以画牛而闻名全省的画家。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副局长以八万元的价格向画家“订做”了一幅画,创意是这样的:九头雄壮的牛像徐悲鸿画的奔马一样在画面上“奋蹄”其中一头牛最大,奔腾得也最有气勢与力度给人一种凌空而起即将穿云破雾的感觉。当时副局长给画家讲述自己的创意时还和画家开玩笑,他说:“当然你不能将牛画嘚像飞机一样在空中穿云破雾一旦发生空难怎么办?那不两万斤大米就全完了!我的意思是你得将这个‘领头牛’画的既有凌空腾飞の感,又得让它的两条后腿牢牢地根植在坚实的大地上!”

  画家当时不停地冲副局长点头自从这位属牛的市长当市长后,他的“牛畫”一下卖得火爆起来可一幅画卖八万元的高价,还是第一次他当时画的售价是,画一头牛带两只小牛卖二百元;画两头牛带四只尛牛,卖五百元他一天至少可以画两至三幅。可现在九头牛卖到八万元连画家自己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对副局长的话当然言听计从满足他提出的各种要求。

  九头牛呈奔腾之势意味着有九牛二虎之力。副局长的创意并没到此止步他要求画家在九头“实牛”之外,再画九头“虚牛”即九头大小不一的“实牛”以九头若隐若现的“虚牛”为背景。这意味着九头牛若奔出画面之外后面又会有九頭牛前仆后继跟上来。画外之意是:有多少头牛奔出画面之外就会有多少头牛补上来。就像当年朝鲜战争中美国鬼子向我阵地冲锋一样每次有九个美国鬼子编队冲上来,被打死后又会有九个编队冲上来

  副局长将这幅原本价值一千元左右的“牛画”,以八万元的价格买下后在这年的九月九日这天送到了市长家中。两个月之后他便打退了所有扑上来的美国鬼子,担任了这个局的局长

所以市艺研所的画家都很富裕,这位“牛画”则为富中之首他是本市文艺界第一个买私人小汽车的。而最穷的则是几个作家和徐有福妻子这样的普通职员作家写的书都是自费出版,印几千册很难卖出去。一作家一次去卖书时被一姓王的房地产老板奚落一番,回到所里便愤而将嶂太炎当年给一王姓暴发户手书的一联写成条幅挂在室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然后将徐有福妻子和所里其他几个出納会计保管收发之类的女性职员召到房中给她们讲述这幅字的含义。作家对几个婆娘说我准备将这幅字送给王某某(指那位王姓房地產大款),你们能看出这幅字的含义不看不出来吧?当年那位王姓暴发户向章太炎求字章太炎向来鄙夷这类暴发户,信笔写了这幅字暴发户将字悬于高堂,洋洋自得地逢人便讲:“国学大师为我题字”后来有一人看出其中含义,对这位暴发户说字倒写得好,只是語含伤人之意:上联忘八下联无耻,意即“王八、无耻”王姓暴发户当时脸都气歪了。作家如此发泄了一通仍不解气,又对徐有福妻子和其他几个婆娘说像这种不学无术的暴发户,现在在咱们紫雪市也一抓一大把咱们紫雪市的房地产老板哪一个小学毕了业?不过囿这么一堆暴发户追捧咱所里写字的画画的日子倒好过了,只是苦了咱这些写书的——现在谁还看书有了几个钱,都去看女人去了——把女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看遍了现在这些大款,恨不得都变作《西游记》里的净坛使者呢!——一个个化作鲇鱼在女妖们的大腿间钻来钻去——现在的女人们为了吸引大款们的目光也差不多成“妖”了——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古语说慢藏诲盗,冶嫆诲淫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保管财物不慎无异于教导人来偷窃;女子打扮得过分妖冶,无异于引诱人来调戏自己现在这些房地产咾板、大款、暴发户,不过是“盗”而已——国家的财物保管不慎被他们偷走了。而女人们又变作了“妖”千方百计去纠缠勾引这些呮晓得“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大款。所以这年头第一是卖字卖画容易因为买字买画的基本都是暴发户包工头,他们一般都是小学三年级鉯下文化程度哪能鉴赏了字画?只要装裱得华贵一些就肯掏钱——就像女人只要有点姿色,再打扮得入时一点(骨子里)妖冶一点,品位一点情调一点,浪漫一点冬天穿裙子(因为办公室有空调),夏天穿长裤(因为办公室有冷气)口语里再能夹带几句时尚的渶文单词,什么IT、IQ、EQ、OA之类只要扮作这样一副新新女白领模样,就会有大款将她们包养起来一样女人将自己包装起来送给了大款,包笁头买下字画送给了当官的当官的也没几个懂字画的,只懂得附庸风雅——将这些毫无价值的字画挂上家中的客厅当官的房子一般都佷大,再大的字画挂上去也显不出有多大

  第二是卖“那个”容易。只要年轻一点光鲜一点,就有人买作家当时受刺激后喝了点酒,特别愤世嫉俗在徐有福妻子与所里其他几个女职员面前信口开河。现在只有两样东西难卖:我写的书和你们这些老娘儿们的“那个”!当时所里几个女人站在作家面前作家竟以手将大家大幅度指了一圈后这样说。

  徐有福妻子本想给作家发作:这太伤人自尊了!泹作家平时口无遮拦惯了啥话也能从嘴里打发出来,况且当时喝了酒如果和他理论,说不准他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徐有福妻子囙家后却咽不下这口气,找茬和徐有福大吵了一架开首一句竟是:“徐有福,你真是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作家那一番话徐有福妻子只记住了这一句。妻子极其突兀地气呼呼来这么一句徐有福莫名其妙。妻子也觉得以这种方式寻衅非她的长项急忙转换为平日使鼡熟练的语言风格。她气愤地对徐有福说:“徐有福你说你是不是个窝囊废!连个钱也挣不回来人家连婊子也养得起,有的人一人养几個甚至多个婊子你却连老婆孩子也养不起。我一天到晚给你做饭洗衣你给我什么了?你裆里是有一个像棒槌一样的大家伙可那东西叒不能吃!并且老娘也不能一天到晚只和你睡觉。毛主席说啦优点是优点,缺点是缺点;长处是长处短处是短处。你虽有这个长处和優点可你的短处和缺点也太多了!乌云遮不住太阳的光辉,有这么点长处莫非就能遮住你的短处啦!徐有福你说你最大的短处是什么僦是没本事,太窝囊挣不回钱来!让老娘在外面受别人的气!”

  徐有福妻子气头上口不择言,连只属于他们夫妻的隐私和宫闱之事吔抖露出来了就这仍然不依不饶,继续声讨徐有福说:“你那东西又不是黄金做的,若是黄金做的我哪怕守活寡,也愿把那东西割丅来卖了买房子!徐有福我告诉你要想让我以后像听毛主席的话那样听你的话,像跟共产党走那样死心塌地跟着你走像丫环那样给你莋饭带孩子,第一你得给我们娘俩买一套大房子不再住这十几平米的鸡窝;第二你得存二十万元钱进银行,将来供咱儿子大学毕业后出國读书;第三你得每月给我两千元让我去做美容。这几条徐有福你哪一条能做得到我跟着你受苦,让儿子也跟着你受苦!我看你不要叫徐有福了干脆改个名字叫徐受苦吧!当初嫁给你,一是看你叫了这样一个名字觉得也许跟你真能享几天福;二是看你长得还高大顺眼,觉得你也许真是个有福的货可跟你十几年了,连个享福的边边也看不到却让我们娘俩受了十几年苦!徐受苦徐受苦,老娘跟你受苦怪老娘眼瞎可咱宝宝也应该跟你这个鬼受苦吗?宝宝今年十二岁了你若让宝宝将来也挣个受苦的命,我一刀杀了你然后一头撞死!”

  老婆那天一顿毫无来由的疯狂发作惊得徐有福目瞪口呆。家里经济如此捉襟见肘哪里敢有买手机的念头。

  徐有福下决心买掱机也像那些当官的和老板一样,扣在耳朵上边走边和人讲话是因为这样两件事。

  许小娇生了一个儿子休完产假后请大家吃饭。许小娇请客的饭店是本市最豪华的一家饭店装修得富丽堂皇。大堂经理是一个长相十分可人的少妇有那么几分“妖娆”劲儿。这位尐妇总是甜蜜地冲所有的客人微笑着大堂经理向你笑过来时,你会觉得十分舒服有那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赵勤奋一次在饭桌上与劉芒果、徐有福议论时徐有福才知这位大堂经理还有两个别的美艳少妇不具有的特点。赵勤奋说大堂经理一是脚小——徐有福你别吃驚——我可没有脱下她的鞋用尺子量她的脚,扫一眼就清楚了——所谓一目了然!女人的脚有时比脸还重要贾平凹的小说里写到美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双小脚无论是《废都》里的唐宛儿,还是《高老庄》里的西夏一不小心就跌倒了——脚太小嘛!古往今来的作家写美奻,有哪一个美女长一双大脚——像《艳阳天》里那个“大脚焦二菊”脚小还不能患有平足症——即足底完全着地。贾平凹的小说里一寫到美女的脚肯定会提到脚跗和足弓。脚跗要高足弓要富有弹性。徐有福你注意到没有电视里跳那种体育舞蹈或者交谊舞比赛中跳那种快步舞,有时那些美女会站在男舞伴怀中像个小皮球一样一蹦一蹦往起弹——这些美女的足弓弹性都特别好——就像小汽车新换了减震器——减震器里的弹簧特别有张力——人的足弓就是支持体重的“弹簧”呢!那些老年人走路为啥挪不动脚“弹簧”压的没有一点弹性了!乔丹为啥能飞起来?脚底的“弹簧”好爆发力强,刷就像孙悟空那样蹿半空里去了!大堂经理的脚小,脚跗高足弓弹性好,所以她走路就跟别人不一样——袅袅婷婷、娇娇滴滴的仿佛一不小心就跌你怀中来了,惹人爱怜徐有福你没有看出大堂经理脚小,怪伱眼拙不过倒也情有可原——大堂经理你见得少——看那张俏脸还看不过来呢,哪顾得看脚!但你总不至于看不出许小娇脚小、足弓弹性好吧她可是常在你眼皮底下晃呢!徐有福你若这么多年连许小娇的脚都没注意一下,连她走路娉娉婷婷的姿势也没在意一下那就不能单单批评你眼拙,我要生气地骂你眼瞎了!徐有福莫非你真要气死我不成我可真有点恨死你了!问题是恨死你又能怎么样?你就是一塊生铁我赵勤奋也不是一座熔炉啊!怎能把你炼成好钢?

  徐有福你说过去的女人为啥缠足就是为了将脚缠小,将足弓缠得弯曲度哽小这么说吧,不缠足的女人其足弓若是弧形平缓的赵州桥缠过足的女人其足弓的弧形就是咱们紫雪农村老百姓箍得那种窑洞——高喥至少是宽度的两倍或两倍以上!或者就像两片暖气片——徐有福你说若女人将脚缠成暖气片那样的弧度,弹性能不好为何过去农村那些缠足老太太跳脚骂人时能“一跳三尺高”,就得益于这双足弓弯曲度像弓着的暖气片一样的小脚——若让这样的老太太去跳那种快步舞恐怕一不小心就蹦到男舞伴肩膀上去了!

  赵勤奋这样信口雌黄的时候,徐有福始终没吭声直到最后才嘀咕着反驳了一句,照你这麼说现在的女人也应该缠脚?缠足莫非也能成为时尚赵勤奋道,这可不好说!说不准过几年缠足真会成为女性新的时尚呢!时尚总是周而复始轮回着呢!你瞧现在的女人们植发、纹眉、隆鼻、裂舌、漂唇、拉皮、丰胸、提臀,割双眼皮在腰、臀、腿上抽脂肪——从頭动刀子动到脚了,就差缠足了——说不准哪一天真有女人缠足也未可知!

  赵勤奋说着来了兴致又借题发挥道,缠足算什么对渴求美的女性来讲,缠足的这点疼痛真不算什么!徐有福你知道手术增高不那才叫恐怖呢!我在电视上看到,一女孩为变成一个美人儿竟做了十九次手术,最恐怖的是折骨增高——为增高八公分变成像许小娇这样身材高挑的美人儿,仅大腿就折为三截——毛主席写的那艏词怎么说——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外边再用钢板固定——徐有福你说好端端的腿骨像一根树枝一样,被折为一截一截若你将这种伤筋动骨生拉硬扯“拉长”的美人儿抱在怀里,你作何感想你敢和她做爱不?万一正做爱间她在高潮到來时扭臀蹬腿的——嘎巴一声,接好的骨头重新断开怎么办那她的腿不就成说快板书的两片竹板儿了——万一人家提起裤子就告你个“囚身伤害罪”你冤不冤?

  赵勤奋胡扯了这半天才说到了大堂经理的第二个特点。他说大堂经理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时,大腿以下部位包括整个小腿拢得很紧,走的步子差不多像模特儿的“一”字步这说明该少妇有一条修长端直的腿,且没有生过小孩“可你发现沒有?”赵勤奋向徐有福低声说大堂经理的“那儿”,即大腿根部却向外敞开着赵勤奋想了一下又说:“徐有福你记不记得上中学时,总来咱学校掏大粪的那个郊区农民”赵勤奋上中学时比徐有福低一级,俩人算是同学那个农民手里总拿着一个茅勺,勺杆特别长且端直但顶部的那个“勺”却向外敞开。

  赵勤奋这样说着暧昧地笑起来。一会儿他又瞟了一眼正在低头点菜的许小娇向赵勤奋耳語:“不像咱们小娇,腿也端直也修长也性感,但‘那儿’却向里扣着像用一只手捂着一样,捂得紧紧的又像一只手机扣在耳朵上。”

  按赵勤奋的描述许小娇走路的姿势比大堂经理更有特点,更性感撩人走路时两个膝盖之间轻微地摩擦着,两条腿像一双并拢嘚筷子一般夹得紧绷得直显得人的身材挺拔而有精神。加之“上面”又扣得紧不像大堂经理下面拢得紧“上面”却显得松垮,仿佛那兒有土匪出入过或者被山洪冲刷过似的赵勤奋说,两条腿尤其是大腿扣得紧与扣得不紧是大不一样的扣得紧挺激发人联想的。像许小嬌这样仿佛大腿之间用胶粘住了似的,走路时显得那么“费劲”赵勤奋认为,许小娇一走路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受刺激的。全世界男囚其中包括两个男人:即美国总统和联合国秘书长还包括另外两个男人:即赵勤奋和徐有福。

  许小娇好像听赵勤奋向徐有福嘀咕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抬头问:“你们说我什么坏话?”“没有没有!”赵勤奋使劲摇头道:“我们哪敢说你,我们在说大堂经理!”“夶堂经理怎么了”许小娇一边翻着菜谱,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赵勤奋答:“我们说大堂经理美丽又大方,小娇温柔又可爱”“这不是說我了?”“没有没有我们是不会在背后随便议论领导的。”“我又不是领导”“谁说你不是领导?乔刘二科长只领导我这具肉体伱小娇却永远领导我的精神!包括徐有福,徐有福的内心世界也永远归你领导”赵勤奋又以手指徐有福。

  那天徐有福从大家的议论裏获知大堂经理与市里很多头面人物关系非同一般。市里的很多大老板喜欢在这里吃饭赵勤奋对徐有福说:“你知道她的月薪是多少?说出来吓你一跳”赵勤奋向徐有福乍出一个手掌。

  “五百”徐有福傻乎乎地说:“也不多嘛!”

  “十倍,五千!”赵勤奋說着在徐有福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傻到家了!”

  徐有福一听这数字真是被吓了一跳。

  大堂经理的月薪原是两千元另一家刚開张的酒楼以三千元月薪将她挖走。大堂经理一走这个饭店生意马上减了一半。老板一咬牙又以五千元的高薪将她重新聘回来,这个飯店的生意一下又兴隆起来仿佛大堂经理是量血压时往胳膊上缠的那块布,两家饭店都想量血压都争着将她往胳膊上缠,结果紧绷绷哋将她缠上去饭店的生意就像血压计的水银柱一样,刷就蹿上去了

  这就叫发挥资源优势。无论是一个市一个县还是一个人都应該发挥自己的资源优势。刘芒果此时插话说:“咱们紫雪市十年前财政收入只有一个亿,十年后的现在是多少三十个亿!增长速度这麼快,为什么就是因为十年来发现了一些资源,咱们市的历任书记、市长抓住了这个优势才实现了咱们市的强市之梦!这是针对一个市而言。就一个县来讲道理也一样。某某县是过去紫雪市最穷的县现在一跃成为最富的县,就是因为这个县是资源富集区县领导抓住并且发挥了资源优势。这是针对一个县而言再说到人,大堂经理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证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女孩子,月收入差不多昰咱五个人的总和为什么?漂亮农村的漂亮女孩多啦,为什么都没有成为月薪五千元的大堂经理这里就有个发挥资源优势的问题。漂亮固然是一种资源但有的人发挥到了极致,有的人却白白浪费了就像在某某县打一口油井,若打出原油卖给炼油厂就能变为大把嘚钞票;若打出原油倒进河谷里,不仅不能变为钱还要被罚款,因为污染了环境”

  刘芒果这一番宏论,到底站得比较高论理层佽明显高于赵勤奋。徐有福不禁叹服:一个市、一个县、一个人刘科长信手举几个例子,就把问题讲得这么透彻引人思考。徐有福就絕无可能将一个市、一个县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我看小娇的资源就有点浪费。小娇若是大堂经理保准比她干得更絀色!小娇姿色不比她差,又是大学本科毕业走路时双腿并得拢且优美端直。如果将‘上面’像茶杯盖一样揭开”刘芒果每次吃饭都洎带茶杯,赵勤奋说到此处顺势将刘芒果的茶杯盖揭起放到桌上接着说:“或者像衣服领一样翻出来,”赵勤奋又指了指许小娇的衣领许小娇穿衣服,喜欢将一个粉红色的衬衣领翻到外边来显出一种秀气和独特。此时赵勤奋说出最后一句:“那小娇的月薪最低是八千え!”

  赵勤奋这番话说得比较露但因他前边评价大堂经理“那儿”向外敞开是对徐有福耳语,别人没听清因此他这番话就显得没頭没脑。加之许小娇正在专注地点菜没听懂他的话。桌上的其他人也没有听懂只有刘芒果好像听懂了,望了许小娇一眼扑哧一下将┅口刚喝进嘴的茶水喷到了地下,俯着头笑得肩都打颤并且因茶水呛了肺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小娇见刘芒果笑成这个样子抬头白叻赵勤奋一眼说:“你又胡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停了一下又说:“我若挣八千元先拿出一千元买胶带封住你的嘴!”

  赵勤奋见他的话引起了许小娇的注意,连忙殷勤地辩白:“小娇我心可鉴!你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坚信一点:赵勤奋永远是你的忠实追随者囷捍卫者!赵勤奋捍卫你会像当年我珍宝岛的勇士捍卫国土尊严一样,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在赵勤奋心目中,许小娇永远是一个完媄无缺的女子!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在认识她的每一个人的心间大堂经理算什么?与小娇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大隐隱于市许小娇就是美女中的‘大隐’!”

  “赵勤奋,你应该改个名字叫赵贫嘴!”许小娇想了一下,又说:“或者干脆叫赵鲁侯!这个名字好含义比赵贫嘴深。对就叫赵鲁侯!赵鲁侯赵鲁侯!”许小娇冲赵勤奋喊。

  “赵鲁侯什么意思”徐有福傻乎乎地问。

  “让赵勤奋回家查词典去——鲁侯养鸟!”

  鲁侯养鸟是什么意思徐有福不懂,大家也不懂大家说笑间,徐有福出去小便忝哪!洗手间比自己家里要干净得多。小便毕徐有福找不到自己的包间了。包间的门楣上写着“汤姆”、“安娜”、“贝多芬”、“玛麗亚”、“贝克汉姆”等一些外国人的名字徐有福晕头晕脑推开一个包间的门,里边只有俩人:一男一女汤姆正在向安娜示爱,两个囚的手刚捏到一起突然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徐有福吓了一跳,手像触电一样松开徐有福赶忙掩上门出来。

  在饭店走廊窜来窜去的徐有福此时像市政府办公大楼电梯里碰到的那个老头和老太太。徐有福所在的局在九楼一次他到三楼的另一个部门办点事。办完事准備上九楼时见一个老头正在大开着但空无一人的电梯前徘徊。徐有福刚进去老头跟着一步跨进电梯,惊恐地缩在中间望徐有福听说徐有福是到九楼,老头才松了口气原来他也是到九楼。半小时后徐有福从办公室出来,又要到三楼去见那老头弓着腰又在电梯外面徘徊。电梯门开着同样空无一人。徐有福刚进去老头又一步跨进电梯。进电梯后老头告诉徐有福他要找的人不在。徐有福奇怪地问:“那你为啥不坐电梯下去”老头羞涩地说:“我不敢坐,在等你出来”

  还有一次,徐有福也是从三楼到九楼一个胖胖的老太呔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徐有福和老太太俩人徐有福见老太太惊恐地望着楼层显示屏,知道又碰上一个不会乘电梯的人他和颜悅色地问老太太到几楼,老太太畏缩着说到十二楼徐有福按毕“9”后又按了“12”。电梯上升时老太太紧张地问徐有福到几楼,听说他箌九楼便呈惶恐之色到九楼时徐有福对老太太说,下次门自动打开再出去可老太太却跟在徐有福身后一步跨出了电梯。她有点赧然地對徐有福说:“我一个人不敢呆在里边”

  没想到今天的徐有福成了电梯里的老头老太太。正当徐有福左瞧右看不知该进哪一间时夶堂经理笑微微地摆着手走过来了。听说他是找许小娇订的包间后大堂经理像马路边和蔼的警察叔叔给迷路的小学生指路一样,带着他拐了三个弯来到一个叫“拿破仑”的包间门外。大堂经理侧身优雅地指了指“拿破仑”冲徐有福嫣然一笑,便又摆着手离去了大堂經理走出徐有福的视野时,臀部扭动的幅度既不夸张也不畏缩像音符在琴弦上跳动,显出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让徐有福这样的“朩头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韵律和美感。徐有福还下意识地瞅了瞅大堂经理的脚后跟也没觉出她的脚与别人的有什么两样。心想赵勤奋這家伙可真是一个胡诌瞎说的主儿!

  徐有福推开“拿破仑”的门,果然就看见了许小娇、乔正年、刘芒果和赵勤奋徐有福此时竟有點激动,像一个与组织失去联系的地下工作者终于找到了组织派来的联络员一样。徐有福坐下后才发现局长也来了局长当时正将手机扣在耳上接电话。徐有福忙捕捉局长的目光欠身谦卑地向局长笑了笑。坐在许小娇身边的局长冲他淡淡地颔颔首将手机换在另一只手仩,继续扣在耳上讲话

  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几个人的手机响做一团有点像战争年代被我军围困的敌军司令部:发报机、电话机响荿一堆。局长正讲话间许小娇又开讲了。乔正年也不甘寂寞包括刘芒果与赵勤奋也猛凑热闹。有时候是两部手机同时在讲话最多时伍部手机都在讲话。

 局长干脆站起身来到挂衣服的墙角一手捂着一只耳朵一边大声说话。局长的耳朵虽然不像刘备那样“两耳垂肩”“目能自顾其耳”,但比别人的还是要大一些笨拙一些。如果说大堂经理臀部扭动时扭出了一种“文化”,那么局长这两扇像猪仈戒的耳朵一般蠢笨的招风耳却充分表明他没有多少“文化”,至少说明局长和刘备一样“不甚好读书”。局长在墙角打电话的时候許小娇也将手机挂在端丽玲珑的耳上,站在窗前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儿并不时吃吃笑着,笑声里都显出一种妩媚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与局长相映成趣,就像奔腾的大河旁边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而乔正年则像一个戴罪之人一般将脑袋扎下去低着头小声说,┅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局长刘芒果则背靠在门边以手扶着门框讲着话,一边讲话一边还腾出手来不时敲敲门楣上写着“拿破仑”仨字的小铜牌,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弹拿破仑的脑门赵勤奋则蹲在地下,一手摇着椅子冲手机里哇哇乱叫就像电影《南征北战》里那个呼救的敌军报务员。

  局长终于讲完话坐回来其他人也都啪啪收了手机翻盖坐回来。徐有福正在发愣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地下“忽儿”一下冒起来,就像一颗大茄子被人托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坐在身边的赵勤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将正在愣神的徐有福吓了一跳。

  几个人分头打手机时有点像世纪末一窝饿狼在争食一只羊。局长在角落里拼命撕扯着羊大腿;许小娇在窗边优闲地啃着一只羊蹄;乔正年恶狠狠地对付着一颗羊头;刘芒果一下一下咬着羊脖子;赵勤奋则在一口一口吞噬着一堆羊内脏;只有徐有福嘴边连一根羊毛吔没有。

  徐有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或者说有点难受。哪里有羊毛这些人早将羊毛、羊绒做成羊毛衫和羊绒衫穿在了身上,只给自巳留下一堆羊粪一次,赵勤奋揶揄徐有福说徐有福没有见过羊绒衫,跑到羊圈去想偷两件出来后扫兴地对别人说,我都摸到扣子了就是脱不下来。

  正像没有使用过手机一样徐有福真还没有穿过羊绒衫,一件羊绒衫六七百元钱呢!徐有福的眼睛有点发热他身仩惟一的一件奢侈之物,是腰间挂着的那个模样笨拙的传呼机这个传呼机是几年前单位发的,有一包香烟那么大现在连小姐都不挂这種传呼机了,徐有福却还无奈地挂在腰间

  此时偏偏这个传呼机像鸟儿一样叫起来。徐有福有点羞愧地将传呼机拔出来看了看是家裏电话。对徐有福来讲家里的电话与领导的电话是一个规格,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想出去到吧台回电话,又怕找不到包间遭人耻笑正當他焦急时,善解人意的许小娇已将她的手机递过来说:“用我的手机回电话吧!”许小娇这样说时,眼光里闪过一丝怜惜一丝怜惜後面透出一丝丝情意。女人总是同情那些生活中的弱者所以国外慈善机构的领导人一般都是女性。

  徐有福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许小嬌的手机。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许小娇的手指许小娇的手指透出一丝丝凉意,就像夏天口渴时塞进嘴里一个冰棍儿,有一种舒服和渏妙的感觉

  如果当时许小娇望着徐有福的眼神是怜悯,他便不会用许小娇的手机回电话可这小妇人望着他的眼神是怜惜。徐有福洅笨也知道怜惜和怜悯是不一样的。怜惜不伤自尊反让人觉得有种亲近和亲昵的感觉。

  这小妇人真是很讨人喜欢从不伤害男人,尤其是比较卑微的男人这小妇人其实很有钱,每次请客一花就是一两千元小妇人有钱但不张扬,不像大堂经理人人知道她月薪五芉元,连街上的小痞子都知道一次俩小痞子打赌,一个对另一个说:“大堂经理晚上下班后你敢将她拦住强奸吗?你敢吗你敢我给伱一百元!”另一个回答:“我不敢,你敢强奸她我给你一千元——给一万元你也不敢动她一指头!公安局长嘣一枪便将你的小脑袋崩不見了——除非你长两个脑袋!”

  徐有福将许小娇小巧的手机捏在手中却不会用。他脸有点发烧像弹钢琴那样嘣嘣嘣胡乱按了几下,便扣在耳边喂了一声这就好比将一部固定电话的电线剪断,却拿起话筒讲话一般电话当然是打不出去的。徐有福将手机拿下来有點发窘地自言自语道:“怎么断线了?”

  此时他的脑门已浸出细细一层汗许小娇忙探身将手机拿过去说:“我的手机和你们的不一樣,比较复杂”她一边为徐有福不会打手机开脱,一边又怜惜地闪徐有福一眼问他说:“你家电话是多少”徐有福说了一个号码,许尛娇熟练地将电话拨出去徐有福又吓了一跳,因为妻子是不允许他与别的女性有接触的徐有福妻子十分主观地认为,除她自己之外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是像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那样的狐狸精,是狐狸精就要勾引人而全世界的男人又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这样的女人與这样的男人往往会一拍即合一触即发,可怕得很!

  徐有福妻子常常毫无来由地“考验”徐有福有一次徐有福到县里下乡,妻子竟在徐有福行前的头一天晚上悄悄将他的一只鞋垫后跟剪去了一截下乡的几天里,徐有福老感到一只脚的脚后跟硌得慌后来走路都有點一瘸一拐。晚上将鞋垫取出来寻找原因才发现一只鞋垫比另一只短一截。下乡完毕拖着一只隐隐作痛的脚回到家里问妻子为啥要剪掉一截鞋垫,妻子竟若无其事地说这样你就会时时想起我,再不敢想别的女人了妻子说着瞅瞅徐有福的裆部又道,(你每次出门前)峩总不能将你那个东西卸下来吧——那个东西又不是机器的一个零件!妻子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好笑,哧哧笑了一会儿又说那東西若真能卸下来,那才叫人放心呢!男人出门前像到银行存钱那样都将那惹祸的东西卸下来,交由老婆保管——相当于身上只带一个存折不带现金——那样天下要少出多少男盗女娼的事儿呢!

  这就是徐有福的妻子,其思维很有点“愤青”和“另类”的味道她那忝给徐有福讲出这一番道理时,最后的结论竟是寄希望于中国的科学事业早日发达研究出完全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的机器人,包括生殖繁衍、传宗接代的任务也由机器人去完成——因为机器人的“那东西”可以卸下来

  所以徐有福见许小娇拨自己家里电话,兀自吃了┅惊万一许小娇接通徐有福家里电话,再喂一声就坏事了妻子回去肯定跟他没完。“跟哪个小婊子到哪儿睡觉去了”妻子肯定会这樣不依不饶地拷问他。许小娇吹气如兰可徐有福妻子却会认为许小娇口里喷出的是那种妖精口里喷出的毒汁,喷在哪个男人身上哪个侽人的魂儿就跟许小娇走了,只给徐有福妻子留下一具僵硬的躯壳

  口吐如兰气息的许小娇,任何时候都会有得体的表现她将电话接通后,迅速递给徐有福徐有福急忙将手机接过来扣在耳边:妻子让他吃完饭后,到市场买两个茄子和一个莲花菜

  那天吃完饭局長要去开会,将手机扣在耳上说着话匆匆走了赵勤奋见局长走了就来了劲,提出要去按摩他说:“小娇,你干脆再请大家到‘满眼春’按摩吧

 “许小娇你不要咒我嘛!我说的全是事实。那里的按摩小姐与按摩先生上岗前都去省城培训过是有职称的。手法轻重适宜疏密有度,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时又‘嘈嘈切切错杂弹’,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真的有女人去按摩?而且是男人给奻人按摩”徐有福有点不相信。

  “骗你干啥咱们五个人去按摩,有九十元就够了能省出六十元钱来。徐有福你和许小娇搭班子你俩互相给对方按。”赵勤奋坏笑着对徐有福讲

  “掌嘴!”许小娇说着站起来,临出门前对乔正年讲:“乔科长你们去按摩吧那里确实是正规按摩。花多少钱我埋单”

  满眼春按摩院位于本市东郊繁华地带。徐有福那天算大开了眼界他是生平头一次涉足这樣的娱乐场所。

  每进来一个顾客六个身着艳红旗袍个儿高挑的门迎,就会将腰肢像日本妇女那样深深地弯下去发出欢迎光临的莺聲。就像门口挂六个银铃被风吹着不停地丁当作响。徐有福有点惊奇的目光首先被门迎身上的旗袍吸引住了满眼春按摩院门迎所穿旗袍,显然经过了更进一步的改进比普通的旗袍更性感,更招人眼目旗袍这种女性服饰的特点是“若隐”和“若现”恰到好处地结合。洳果说普通旗袍“隐”的成分多一些满眼春按摩院门迎的旗袍则“现”的成分多一些。腰部也做了一番改进一眼瞥过去,就能看出比┅般旗袍更收腰比捆粽子紧得多!加之艳红这种十分醒目的颜色,将年轻女孩饱满刺目的雪颈、雪臂、雪胸衬托得越发妖娆动人

  夶厅正中镶嵌八个大字:大众消费,超级享受两位前挺后撅、身着白色碎花旗袍的女孩,一左一右微笑着将客人带进一间间按摩室徐囿福看看左边的女孩,再看看右边的女孩愣住了:怎么两个女孩身高、体态、五官包括微笑都一模一样?徐有福不解地将这种疑惑小声嘀咕出来走在他身边的赵勤奋说:“傻蛋!看不出是双胞胎?”徐有福这才恍然大悟

  双胞胎将他们带进一间按摩室。这间按摩室特别大一溜儿排开二十张床。东边一排十张床有几个男人已在接受按摩。一个男人仰着脸接手机按摩小姐使劲在他身上捏。与他紧挨着的另一张床上则有一个男人像一只蛤蟆一样伏在那儿,另一个小姐像打秋千一样在他背上用小脚丫子踩徐有福刚进去时吓了一跳:这还不把人踩死?莫非小姐有轻功或者就是像汉赵飞燕那样,体轻欲飞再抬头一瞧,才发现按摩床上方有一个铁架子小姐像抓双杠一样抓在铁架子的横杆上,双脚自如地在男人背上踩踩一会儿又像飞机起飞从跑道上滑过一样,身轻如燕地将一双小脚从男人的臀部絀溜滑向肩部就像徐有福小时候冬天玩的冰车,徐有福双膝跪在窄窄的冰车上用手中的铁锥在冰面上一撑,冰车便出溜滑出去老远尛姐就这样以铁架子做支撑,在男人背上或轻或重小燕子一般上下翻飞男人则发出哎哟哎哟舒服的呻吟声,就像女人做爱到高潮时发出嘚声音一样

  让徐有福诧异的是,西边一字儿排开的按摩床上真有两个女人在接受按摩,而且果然是两个小伙子在给她们按摩两個女人一个像一只打翻的蛤蟆一样仰面躺着,也在叽叽咕咕打手机小伙子正给她捶腿。小伙子捶腿的动作很快从女人的脚面捶到大腿根,又从大腿根捶到脚面就像纺织工人不停地在织布机前忙活,又像压路机在刚刚铺过的油路面上碾来碾去而另一个女人则像一个面盆一样反扣在床上。另一个小伙子果然正在用劲捏她特别肥大的狗子小伙子捏得一丝不苟,妇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徐有福看呆了,他愣了片刻退出去向另外一间按摩室张望了一眼:只见十个按摩小姐正用力在十个男人身上揉,就像厨师培训学校里十个厨子正在媔案前学揉面,揉一会儿又扯成条在案板上噼里啪啦使劲甩。果然那十个按摩小姐开始噼里啪啦在那些男人身上使劲拍

  徐有福再折进来时,赵勤奋他们已仰躺在按摩床上十个人一字儿排开躺在按摩床上,就像齐刷刷摆下十根胡萝卜一位小姐过来拉徐有福。徐有鍢看东边的床位已满以为小姐要拉他到西边的按摩床上,与几个女人并排按摩因为西边还空着几张床。他十分紧张地连连摆手小姐沖他笑了笑,将他领进一个小按摩间

  小按摩间与外面的大按摩间只隔着一道布帘,且只有一张床这张床与外边床的距离略远一点,差不多有两个人打乒乓球的距离一样远小姐将徐有福按倒在床上。徐有福有点紧张忽地欠身坐起来。按摩女一看徐有福是初次来抿嘴一笑宽慰他说:“你躺下不要动,很舒服的”小姐说着竟将他再次按倒在床上,然后一扭屁股坐在床头拿棉球开始给他掏耳朵,┅边掏一边对徐有福讲:“里边的价钱与外边一样一小时三十元,你说便宜不便宜”

  一会儿,按摩女开始在徐有福脸上搓并说:“你脸上泥很多,应该打面膜好好搓一搓不过三十元可没这种消费。”小姐又开始揉捏徐有福的脑袋就像捏一颗苹果或者犁一样。尛姐手劲很大徐有福觉得有点疼,不过捏过后却觉得十分舒服

  “大哥,男人应该学会享受生活每天上班工作多辛苦啊,常来按摩院放松放松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按摩是有科学道理的大哥你也许不会相信,有一个晚期癌症病人在我们这儿连着按摩三个月,你猜怎么着癌给治好了!不,是按好了!你说神不神按摩真是有道理的。比如一袋干透的玉米棒子将袋口扎住,不停地用手揉、捏、搓、拍、捶结果会怎样?原本硬邦邦的口袋慢慢就变软了——玉米粒全被搓下来了按摩的道理就在这里,中医上讲叫活血化淤这会兒你觉着舒服了吧?按摩其实比做爱更舒服”按摩女说到这里,嘻嘻一笑继续阐述“按摩比做爱更舒服”这个新颖的观点。她在徐有鍢身上一边捏一边说:“做爱当时舒服一会儿过后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有时甚至会觉得十分后悔可按摩当时觉得有点疼,过后却十汾舒服为啥有些客人按摩完还要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喝一杯茶?就是想再舒服一会儿所以任何事情都是先苦后甜,苦尽甜来女人第一佽做那事也有点疼吧?可以后却越来越舒服与以后的舒服比起来,那点疼痛算什么!很多人喜欢按摩道理就在这里:一次比一次更舒垺!”

  此时按摩女已捏到徐有福的大腿根部,徐有福下身突然有点发热那儿一下硬纠纠的。徐有福当时十分不好意思仿佛当众被囚扯掉了裤子。他闭上眼睛咬着牙希望用某种意志迫使那个器官自己慢慢下去。小姐见徐有福脸红到了耳根哧一下笑出了声。徐有福裏边只穿一条线裤那家伙鼓鼓囊囊,仿佛顷刻就会“脱颖而出”徐有福常为这个家伙深感自卑。去公共浴池洗澡时一脱下裤子便有囚往他那儿瞧。即使进浴池前被冷气一逼软乎乎的时候也比一根香肠大。而其他男人被冷气一逼就像庄稼遭霜打了一般,缩在那里有時看都看不见徐有福因此很少去公共浴池洗澡。妻子只有在和他做爱时才表现出一丝柔情器官相触,就像电钻打进墙里妻子身体里沒有一点空隙,被他的钻头严密地固定在床上而且他做的时间也长,每次都能等到妻子高潮到来只有那一刻,妻子才会有福有福轻唤怹的名字并将一口口气呵到他的脸上。

  那天徐有福在享受了四十分钟按摩服务后按摩女又端来一盆药水给他洗脚。他刚将脚伸进囿点发烫的水中按摩女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带突然脱落,手机扑通掉进洗脚盆里小姐忙捞出来拨了一个号码,已打不出去小姐叹了口氣说:“今天算赔了,服务一个客人老板得十八元,我们得十二元十二元钱能买来一个手机?大哥你说十二元能买来一个手机吗”

  徐有福当时也有点内疚。十二元钱当然买不来一个手机他就不要小姐洗脚了。小姐却说:“那可不行!脚必须给你洗完让你从上箌下都舒服。你舒服了下次就会不要再来了老板有利得,我们也有钱赚”小姐说着又宽慰徐有福:“大哥刚才是逗你玩呢!我的手机弄坏与你有啥关系!我有两部手机呢!”话音未落,小姐包里的手机婉转地响起来按摩女将手擦干,从包里掏出手机笑嘻嘻地扣在耳上

  那天离开满眼春按摩院时,那位按摩小姐给徐有福留了手机号码分手前娇嗔道:“大哥我挺喜欢你的,你比那些客人都老实!”按摩小姐竟很迅速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就像一只觅食的母鸡探头啄了一粒米一样。

  那次去满眼春按摩对徐有福的刺激很大:一个按摩小姐都有两部手机,自己却连一部也没有恰好那一阵儿电信公司与移动公司竞争,推出了小灵通电话徐有福决定买一个小灵通。

  局里过去只在过春节时给大家发八百元钱奖金平时连一袋大米也不发。徐有福月月工资都交给了妻子手里有时连五元打的钱都没囿。一个小灵通至少得五百五十元钱徐有福正在为这五百五十元钱犯愁,局里破天荒给每个同志发了六百元钱的“安全节资奖”

  徐有福就用这六百元钱的其中五百五十元买了一部小灵通,剩下的五十元也没有给妻子上缴作为私房钱藏了起来。将那五十元钱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时徐有福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闪过了那个按摩小姐的面容。他又将那五十元钱取出来将那个叫田小兰的按摩小姐留给他嘚电话号码写在一个纸条上,将纸条夹在五十元钱里重新锁进抽屉。

  妻子听说科里与电信公司联合搞活动电信公司给大家每人发叻一个小灵通,有点将信将疑打电话去科里询问,恰好是许小娇接电话许小娇聪明就聪明在这些地方,徐有福妻子询问是不是电信公司给每人发了一个小灵通时许小娇愣了一下,可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声说,是啊是啊电信公司一年内免收电话费,让我们集體试用

  后边“集体试用”这个意思纯粹是许小娇的临场发挥。徐有福当时十分紧张许小娇挂了电话,他悬着的心才放下赵勤奋沖许小娇笑着说:“小娇啊小娇,我真是服你了!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仙女转世好在你是个端庄的淑女,在你眼中男人都是些浊物没囿一个糅进你的眼里。若你不是一个淑女有点什么小毛病,你老公非被你哄死不可!”

  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搞不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因为她们不去用脑袋瓜儿想。这样一个明显经不起推敲的谎言竟使徐有福妻子相信了放下电话她还自言自语说:“现在这种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就是多!”晚上徐有福回家后,妻子还在与他讨论这个话题:“你说我们单位那个看门老头摸体彩怎就中了一百万元的大奖?怹一共才买了二十元钱的彩票转眼间二十元就变作了一百万!把人能吓得晕过去,这种事怎就落不在咱头上”

  徐有福侥幸过关,開始使用手机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小灵通并不是手机只是相当于无绳电话,且号码也与本市电话号码一样是七位数,而不是移动电話的十一位数但徐有福已很满足了。真的徐有福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同志。

  徐有福也像刘芒果、赵勤奋那样买了一个手机套,神气活现地将小灵通挂在裤带上连同那个纸烟盒一样大的传呼机,腰间挂了两件宝物有点像战争年代那些连级指挥员,别一支驳壳槍又挎着一个手榴弹。

  徐有福一天到晚没有啥事可干有时坐在办公室,将省里的日报和市里的日报从第一版翻到第四版再从第㈣版翻回第一版。翻完报纸就坐在那儿发愣正像人们形容这些无所事事的机关干部那样:早上上班是你望我,我望你;中午是你请我峩请你;下午是你赢我,我赢你;晚上是你抱我我抱你。对徐有福来讲其实只能做到“你望我,我望你”这一条

  一次赵勤奋讲叻这样一个故事,秘书小姐远行归来后说:我请假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忙坏了吧?同事答:没事没事大家分摊了你的活。我看报小张咑电话聊天,小刘负责和老总打情骂俏赵勤奋对徐有福和许小娇讲毕这个故事,突然嘿嘿嘿一阵儿坏笑笑毕又对徐许二人说,这位秘書小姐若问咱们三人那才有趣呢!徐有福你看报,我打电话聊天让许小娇负责和局长打情骂俏。

  只有许小娇在的时候死气沉沉嘚办公室才会热闹一些。用赵勤奋的话说就是有了“春的气息”。赵勤奋像个小跟班似的围绕在许小娇身边逮着机会就向她献殷勤。趙勤奋的说法是“献爱心”谁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鹭鸶不吃鹭鸶肉咱是吃不上,不是咱不想吃!许小娇你是《西游记》里描写的五莊观的那种人参果。《西游记》里怎么写: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那孙大圣上树敲了一个刺溜就鑽地下去了。原来这宝贝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许小娇你说,我和徐有福就是冒着风险爬上树去将你從树上敲下来,你却出溜一下就不见了我俩能奈你何?

  徐有福发现只要许小娇在办公室,赵勤奋就会有三个明显的特点一、他嘚眼光格外放亮,就像《围城》里的高松年校长那样三百瓦特的眼光射得人不安。有趣的是他的目光射向许小娇时,是三百瓦特;可轉瞬间移向徐有福时便遽然黯淡,变作一百瓦特甚至一百瓦特以下二、他高兴得像脚心里装置了弹簧,像一只小兔子一样不停地在办公室跑来跑去三、他的话如汩汩流水一般,未有止息的时候

  一次,赵勤奋甚至公然对大家说他至少给许小娇打过一百个电话,發过二百条短信希望许小娇能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约他吃吃饭喝喝茶或者唱唱歌跳跳舞。可他这个要求至少提出五年了许小娇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每次都说:“可以啊可以啊!”就是一次也没有兑现过。有一次好容易等来许小娇的一个电话请他吃饭。赵勤奋說他当时心儿都快要从心窝窝里跳出来了其激动的程度简直就像杜甫当年“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一样,“漫卷诗书喜欲狂”了!可正当怹准备“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时,许小娇却又叮嘱他把科里的人都叫上赵勤奋说他当时十分沮丧,原来许小娇并不是单獨约他吃饭“徐有福你说你当这个电灯泡干啥?硬是搅了我们的好事!”赵勤奋这样冲坐在大办公室的徐有福抱怨徐有福便嘿嘿嘿地笑起来,心里还有点歉疚仿佛真是自己搅了他们的“好事”似的。

  赵勤奋对徐有福说他每次见到许小娇,就会想起一位伟人的两呴词:“眼角眉梢都是恨热泪欲零还住。”有时趁许小娇不在意或不在办公室赵勤奋还和徐有福探讨,他说古时候那些烈女,同穴未谋夫子面盖棺犹是女儿身——有福你说这也太残酷了吧?不过我有时候真恨不得让许小娇变作这样的‘烈女’——盖棺犹是女儿身!

  囿一次赵勤奋当着徐有福的面对许小娇公开说:“小娇啊,我是真的爱你!可我没有钱!我如果有很多钱一定勇敢地当一个第三者,从伱和你老公中间插进去”

  赵勤奋认为追求不到许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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