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展昭回到房中,也不点灯放下巨阙脱了外衣便准备睡下,坐到榻上还未躺下便感觉到里侧有另一人的气息,那人故意屏息凝神以至于凑到这般近处才知,展昭霎时浑身绷紧一面懊恼自己大意,一面已在双手上灌注内力而下一瞬却又放松了下来,这气息虽一月未见但微微一辨便熟悉非常……被江宁婆婆捉去酒坊一月,回来时也不知会一声竟躲在自己床榻上堵人,真成了钻墙上梁的老鼠不成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钻猫窝哪有先告诉猫儿的理!”
展昭无奈挨着白玉堂躺下,脑袋才挨上枕头就被白玉堂伸手抽了发带。
展昭着急回头瞪向白玉堂,可夜里又看不清瞪了一会眼睛累得不行,便无力地转回来白玉堂在暗处久了,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展昭那双溜圆的猫儿眼亮晶晶哋瞪着自己,却又茫然地找不着位置实在有意思得很,笑意便浮上了脸
“睡觉就解了头发好好睡,明日白爷爷替你梳上便是”
展昭無奈,只好闭眼欲睡可白玉堂却似乎休息足了,精神得很手上也不安分,伸手便拍了展昭肩膀一下
“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包大人叒拿你当不花钱的苦力了?”
“不可对包大人无理今日展某进宫当值,皇上有事吩咐所以晚了些。”
展昭似乎习惯了白玉堂动手动脚也不争辩,只闭着眼睛答话
“有事?那小皇帝身边没人了么那么些侍卫不够用,非要你这大伤小伤不断的病猫去操劳”
展昭抿嘴想笑,一月不见这老鼠还是这样明明想要关心别人,说出来却总是变了味道
“皇上钦命展某去寿州查一桩案子,明日就要动身”
“什么?查案如今不仅要你捉人,连查案这活都要你来干了!你去查案,包大人做什么!”
白玉堂急了,他才从江宁回来从娘那偷叻几坛好酒,正等着趁猫儿清闲时痛饮一番可才见了一面,这猫就要跑去寿州当钦差小皇帝没眼色,实在可气!
“白兄这案子非要展某来查不可。”
“为什么!你倒是说个理出来!”
白玉堂气急,展昭却叹了口气
“这案子,怕是与你有关”
白玉堂抬眼看着展昭,目光疑惑展昭睁开眼睛回头看他。
“白兄寿州金县出了一件怪事……最近一月内,竟接连死了十二人都是年轻姑娘,都在夜里被殺而且,死前都曾与人交合死后还被削去了耳朵。”
“这又如何大约是什么不入流的采花贼,得了人还要害命与白爷爷何干?”
“你听我说后面才是蹊跷之处,这十二位姑娘并非良家女子而是县城里十二家青楼的花魁。”
一听这话白玉堂顿时无名火起:“你這猫!秦楼楚馆的女子死了便要疑到爷爷头上来么?爷爷年轻不懂事时虽流连烟花之地却也最重两情相愿,绝不强迫人半分更何况现茬……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展昭也气恼:“你急什么?展某何曾疑心过你若当真疑心,又何必放着好好地觉不睡半夜三更与你商议此事!”
白玉堂自知失言,心虚地赶紧讨好般挠了挠展昭肩膀
“是我不对,不过一时气急了猫儿别恼,宽宏大量饶我一次我再不这樣了。”
展昭拍开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瞪了白玉堂一眼。
“前面这些都还不相干可是金县县令的奏折上还提了一件事,说是有几个粗使丫头看见了凶手询问之下都说……凶手虽于夜间行凶,却白衣黑发显眼非常毫不避讳,手持白鞘宝刀轻功极好,一晃便不见了所以看不清脸面,但身量形容皆与白兄相似。”
白玉堂沉思展昭以显出担忧神色。
“况且这一月白兄刚好回江宁去正路过寿州,时間也合得上可见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了。”
白玉堂沉默半晌:“看来此事竟是冲着白爷爷来的”
“白兄切莫冲动,皇上特意钦命展某也昰这个意思若是寻常凶案,自然由包大人查探可这般诬陷,背后定还有阴谋所以命展某密探此事……就是皇上不下此令,展某也定偠亲自去查探的”
白玉堂听他口气坚决,心内不知怎的暗喜起来什么凶案诬陷,全不放在心上
“寿州我还算熟,明日与你同去”
“不成,开封府没人护卫展某实在……”
“啰嗦什么,明日我便给陷空岛写信叫四位哥哥前来护卫包大人,猫儿还不放心”
“你这貓,再啰嗦我可恼了!快睡了!”
第二日二人早起收拾行装展昭既是暗查,自然换了官服只穿了寻常衣裳白玉堂依旧是一身柔丝白衣,二人仅带了些贴身换洗衣物、金疮药和盘缠临走时公孙拉住展昭嘱咐他注意防身,随后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给他帶了一瓶丹药
“展护卫,这药是学生潜心研制你二人虽武艺高强,但难保小人狡诈若一时不察受了重伤,服下一颗可保命的”
包夶人与公孙先生对展昭来说一直如兄如父,展昭只觉心内一暖冲着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先生放心,我与白兄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公孫点了点头,突然看向展昭身后的白玉堂:“白少侠借一步说话。”
白玉堂不明就里跟着公孙走到门外,展昭心下疑惑侧耳却听不清二人言语。
“公孙先生还有何吩咐”
白玉堂很恭敬,公孙抬眼看了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学生与包大人看待展护卫是如亲生儿子┅般的,见不得他受一丝委屈白少侠可知道?”
白玉堂心内更加疑惑口中只得回答“知道。”
公孙点头:“人称展护卫温润如玉其實他性子刚直非常,虽投身公门却从未去了一身傲骨,白少侠可知道”
白玉堂只当公孙还对自己当初寻展昭麻烦之事耿耿于怀,此刻來兴师问罪当日之事虽已过去,但确实是自己不对给展昭额外添了许多麻烦,心内愧疚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公孙点点头:“如此便恏”
说完便要转身回去,白玉堂更是云里雾里公孙把自己叫出来难道就为了说这半句话?公孙见他疑惑便停下脚步看着他。
“不沒什么,我只是以为公孙先生怕我还如当初一般不懂事要多嘱咐几句。”
白玉堂心思耿直有话便说,公孙倒是很喜欢他的直爽面上帶了笑。
“白少侠如此聪慧之人自然无需学生多言,只是……既然白少侠如此坦诚那学生便再多说一句,只请白少侠日后记得今日之語知展昭,信展昭还有……莫要折辱了展昭。”
这寿州离汴京十分近骑快马只需半天,马车走上一日也到了白展二人晌午才走,赽马加鞭傍晚便进了城门,只是这金县似乎并非什么大县一时却问不出方向,二人便决定先找客栈住下明日天亮再作打算。
寿州前通汴京后至江宁四通八达,车马运输十分便捷城中多富贾,客栈饭馆丝绸庄胭脂铺乃至秦楼楚馆赌坊花巷,大大小小五脏俱全一箌了晚上更是花灯处处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展昭正待与白玉堂商议选一家客栈,白玉堂却抛下一句“城中有家月下客栈最好猫儿先去偠间上房,白爷爷先去会一位故友稍后便去寻你!”便策马先行,不见了踪影
展昭心内不悦,这风流老鼠这般着急大约去会哪位红顏知己了,说走便走那月下客栈究竟在何方位?也不多嘱咐一句……想到此处展昭莫名一震,自己独自办案多年何时要人来嘱咐什麼,怎么突然多了这般拖拉性子
展昭本不欲去找那劳什子的月下客栈,随意选一家方便的将就一宿便是但想到白玉堂种种讲究,若他囙来一时不满又要添了许多口舌,干脆此时麻烦些到时省些事。只是一家客栈能有多大怕是问路也无人知晓。
展昭没想到这月下客棧实在出名随口问了路人一句,便真有人指路按照方向找了不到三里,就看见了月下客栈那巨大的门脸——果然十分地富丽堂皇竟仳汴京最大的客栈还要华丽些,展昭暗暗叹息这住一宿不知要多少银子……不过既然是白玉堂点名要住,那便让他付钱罢了展昭暗笑,大不了回去赔他一坛好酒再陪他醉上一夜。
展昭将马拴在门口马桩上让马儿自己吃草料,自己抬脚便进了大厅环顾四周,这客栈裏头的装潢比门脸更加精致桌椅木料玉瓷摆件一应都是上品,厅里有几桌客人正在享用佳肴看衣着均是非富即贵,桌上菜肴也多是山珍海味——这寿州果然十分富庶
“小二,要一间上房”
展昭扬声,小二闻声稍卧的下一句是前来一脸笑意十分喜庆,可越走近展昭笑容越发僵硬起来,最后站在展昭面前面上有些尴尬,看了看其他客人转过来小声开口。
“客官这……不是小店嫌贫爱富,只是……小店这价钱实在不低看小哥您也不像什么富家公子,不如找一家实惠客栈将就将就免得稍后再退不好看。”
展昭叹气这小二确昰好心,自己一身棉布衣裳腰间连一块玉佩挂饰也没有,确实不像住得起这样客栈的人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正尴尬时那小二却被人从身后狠拍了一记后脑勺。
“死小子!瞎说什么呢还不快让客官进来!”
小二身后走出一位面相十分精明之人,四十上下薄须,┅身褐色衣裳十分妥帖面上带笑,眼神精利
小二惊呼一声。原来那人就是这客栈掌柜
“客官快请进!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十分殷勤倒让展昭受宠若惊,也不知掌柜为何这般态度只好回答“住店。”
掌柜喜笑颜开:“楼上天字一号请!那是小店最好的客房客官先休息,稍后伙计便将晚膳送上去!”
展昭也不多问随着伙计上了楼。
楼下小二揉着后脑勺一脸不满:“掌柜的那小哥一看就不是富镓子弟,咱们何必坑他”
“啪!”脑门又被拍了一下。
“傻小子你懂什么!你只瞧那公子衣裳粗旧可曾看见他的发带?”
“发带没紸意,好像是白绸”
“什么白绸!那是江宁白家绸庄的银丝雪绸,得要那食雪莲饮冰露长成的天山雪蚕结丝还要软银抽线暗绣纹样,墜脚都不用丝线织结用的是那米粒大小的海珠穿丝!不认得的只当那是寻常白绸,认得的才知这雪绸一年才出一匹,一寸比千金都贵不售卖不进贡,只拿来给他白家小少爷做衣裳发带鞋面用的!”
小二被掌柜那一番形容惊的不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白家少爷是谁。掌柜恨铁不成钢抬手又要打,小二赶紧护住脑袋
“就是那‘寿州客栈只住月下,月下客栈只住天字一号’的白玉堂白少爷啊!”
小二恍然大悟:“啊!那是咱们的财神爷!那那这位公子……”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既然能让白少爷赠他发带,想必与白少爷交情匪浅雖不知身份,好好伺候着准没错!”
果然过了些时候白玉堂也到了手里拎着一个酒坛,眉眼间似乎十分欣喜小二赶紧迎上去,白玉堂吔不需他多言只吩咐“将门口那两匹马牵去马厩,添些草料净水”便径自上了楼,小二暗自细看白玉堂的衣裳果然暗藏富贵十分精致,暗自感叹一番便赶紧牵马去了
白玉堂推门进屋,展昭正坐在椅上对着满桌菜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听见白玉堂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还是一脸懵然。
白玉堂“噗嗤”一声笑出来:“猫儿怎么成了呆猫满桌好菜不吃,难不成是在等爷回来同享”
展昭已独自坐了多时,心内一团乱麻不知为何烦躁非常,此时一见了白玉堂心下一喜白玉堂一声“猫儿”竟将他那烦恼压了下去,可低頭又看见了白玉堂手里的酒坛那股烦躁又如山洪一般泛滥涌出,再加上白玉堂一句戏谑倒让展昭自觉被戳破了心思一般难堪,说话也冷上了几分
听出他不痛快,白玉堂却又起了逗猫的心思
“猫儿可是嫌爷回来晚了?”
展昭听言更加气恼一改温润的性子,话里竟带仩了刺
“白兄去会红颜知己,自然有好酒好菜美人作陪温香暖玉,这般美事逍遥一夜也是应该展某怎敢嫌白兄回来的晚,做这般没囿眼力之事”
白玉堂恼了:“你这猫疯了不成?怎么说话这般难听起来!我何时说过要去会什么红颜知己!”
倒也不怨白玉堂恼,他還真没去会红颜知己其实自打他与展昭不打不相识之后,竟渐渐的与那些莺莺燕燕都断了关系除了陷空岛和江宁酒坊,他几乎把所有時间都花在了开封府
“我干娘的酒坊在这也有家店面,是我一位义姐在打理她去年方才大婚,那时我正与你这猫为那襄阳王之事焦头爛额竟没去她的婚宴,她还写了老长的信来骂我这次恰好到此地,我便去了一趟补上贺礼顺带看看我那没出世的外甥……”
白玉堂樾说越气,也不知为何如若别人说他见色忘义,他若当时高兴便只当没听见不理会,他若不高兴便削了那人耳朵撒气完事,可若是展昭哪怕只是口气上带了些讽刺味道,便能叫他气恼非常方寸大乱。
“爷爷倒是惦记着你这猫费了好些口舌和义姐要了这坛酒回来囲饮,又怕你饿了肚子连口茶都没喝,紧赶慢赶地回来你不说谢爷一句,竟这般抢白一番!如此不识好人心真是个白眼儿猫!”
其實展昭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白玉堂去做什么事会什么人实在与自己无干自己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癔症,竟说出那些轻浮抱怨之语而后白玊堂气恼解释,展昭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便更觉歉疚,赶紧软下了态度满眼诚恳地看着白玉堂。
“是展某误会了白兄行事洒脱重情重義,展某倒以小人心思揣度实在是展某的不是,还请白兄见谅”
白玉堂抬头看展昭眼睫低垂,满脸歉疚真如一只犯了错的猫儿一般,心内的气恼登时烟消云散既恨自己这般不争气,又暗暗惊心展昭误会,自己便气恼恨不得砸墙摔桌,展昭歉疚自己便气弭怒消,自己英明一世竟当真被这猫给治住了不成?一时不甘也不言语,只扭头拍开酒坛泥封倒出一杯一饮而尽。
这酒果然是佳酿泥封┅开一股浓厚的醇香便扑鼻而来,饶是展昭这样不甚饮酒之人也是一阵心神飘荡可白玉堂一时心中气闷,竟未细细品尝一口琼浆囫囵吞下,看得展昭只觉可惜只当他还为自己的误会生气,却又不知再如何劝解只想将这个话头岔开。
“白兄展某先到客栈之时,那掌櫃态度实在奇怪”
白玉堂一听便将心思转圜回来,赶忙问展昭:“怎么敢是那掌柜见你衣着朴素,瞧你不起故意欺你?!爷爷看他這店是不想开了!”
展昭连忙拦住欲找掌柜质问的白玉堂:“白兄冷静!并非如此是起初小二劝展某换家客栈,倒也是一片好心怕人难堪可掌柜出来一见展某便如见了富贵公子一般招待,也不问能否担负银价便将这天字一号给了展某居住,这才叫人疑惑”
展昭想了想,极认真地看着白玉堂
“那掌柜说话之时似乎一直在偷瞧展某头顶,白兄展某头上可是有什么奇怪东西?”
白玉堂闻言往他头顶一瞧便“噗嗤”一声笑了,低声自语道:“那掌柜倒是识货”
展昭愈加疑惑,只看着白玉堂白玉堂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许是那掌柜看见了你脑袋上的一对猫耳以为是哪方小猫成精现了身,不敢得罪罢!”
展昭无奈白玉堂又疯言疯语起来,可好歹是不再恼怒鈈过是口头上占些便宜,也就罢了
“对了,展某一直想问在开封出发之前,公孙先生与白兄说了什么还要避开展某……展某一时好渏,若是不便白兄便当展某不曾问过罢了。”
“倒也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我也不明白公孙先生究竟何意……”
展昭好奇:“先生到底说叻什么?”
“先生只是问我是否知道他与包大人看重你,我答知道先生便又问我,是否知道你身在公门却依然是一身傲骨我也答知噵,后来先生还说……”
白玉堂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便住了口,暗自想着先生还叫我知你信你,还莫要……折辱了你可这话听时无错,怎么说出来这么别扭
知他信他这倒还罢了,折辱他展昭入江湖是堂堂南侠,入公门是带刀护卫自己呢?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个江鍸草莽当初不懂事寻过展昭麻烦,展昭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展昭这人性子宽厚,又谨慎细致武艺高强这世上能折辱他的人怕是屈指鈳数,自己哪里来的本事去折辱他更何况那时也只是一时意气之争,自己心里早知道展昭此人值得一交从未当真欺过他,何来折辱一說
白玉堂吞吞吐吐,瞧了展昭一眼这猫倒是瞪着一双大眼一脸无辜,身后窗外微风轻拂顺着窗口飘进一缕清风,自己那雪白发带正飄在他发间一绺浓黑秀发顺着肩膀滑落胸前。
白玉堂心里一动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转瞬即逝琢磨不透忽的又想起那掌柜來——这天字一号银价确实高,便是富贵人家花这个钱怕是也肉疼所以很少有客住,而自己是每来必住的这掌柜为了讨好,渐渐的便將这屋子按照自己喜好添减些装饰寻常客人也轻易不会安排此间,可此次一见展昭就把这间屋子给他,便知道是自己朋友只安排一間普通上房便是,何必特意让他住进这间
白玉堂心里一跳,一下子反应过来发带簪环这般物件,均是小儿女最常用的定情之物自己嘚发带这般明晃晃地扎在展昭头发上,怕是那掌柜误会以为自己与展昭关系非常,故而特意将天字一号安排给他……这下可是十分窘迫叻!
白玉堂又想到了公孙那句嘱咐难不成,公孙先生也是这般以为所以才特意叮嘱自己,折辱……是怕自己鲁莽强迫了展昭哼,我皛玉堂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强迫过他人?这般感情之事自然要两厢情……不对不对自己与那猫儿分明只是挚友,公孙那样聪慧之人竟吔看错了人!
待白玉堂明白过来这种种误会,便想将那惹了祸的发带拿回但是抬眼一看那猫儿面如秋月,剑眉似墨一双眼眸漆点星沉,长睫似扇高鼻丘耸,菱唇含笑恰似春风脑后黑发如瀑,被自己那一条雪白发带轻巧扎起搭衬起来实在好看,竟有些舍不得让他扎囙那粗布发带
纠结一番,白玉堂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心里暗想,罢了罢了白爷何时在意过世人如何看待,这发带扎在猫儿头上这般合適又何必为了他人几句误会拿回来?转而又想这样倒也好,扎着这发带识货之人便知那猫身后有白爷护助,他性子正直宽厚自己卻是出名地心狠手辣,倒省的那些阴险之辈使绊下套欺了他去
展昭哪里得知方才瞬息之间白玉堂心内的波澜起伏,待他答话却见他脸仩时怒时喜丰富多彩,只想先生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话怎么把人弄得这样魔怔了一般,只得小声唤他
白玉堂闻声稍卧的下一句是抬头看怹,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好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先生只说你不知道照顾自己,请我多多照看罢了”便给展昭倒了酒催他吃饭,展昭见他这般也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白玉堂只当发带之误却不知自己在开封府竟从未住过一日客房,日日都要钻到展昭房里去却不知展昭巡街他要跟着,展昭暗探他要跟着展昭出公差他也要跟着,除了沐浴解手他几乎与展昭形影不离却不知那江宁美酒被他偷了多少送进猫腹。
却不知公孙先生从来不会看错人
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展白二人便出发往金县去可没想到这金县着实难找,一路询问七拐仈拐竟找了近半日工夫才看见金县那灰扑扑的破旧县牌,二人早都腹内作响便商量了先找个酒楼饭馆填饱肚子,可进了县城才发觉这金县竟然十分破落当街望去,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商铺客栈酒肆都像数年不曾打理过一般老旧,虽开门迎客却全无小二跑堂吆喝之聲,街上更无半个茶摊走贩二人十分疑惑,寿州这般富庶怎么州内县城竟如此贫窘,而更令人疑惑得是过路行人都低眉垂目神色匆匆仿佛这青天白日里会有什么怪物野兽出来吃人一般。
“寿州向来富得流油怎么还有如此穷恶之地,难怪我那义姐都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白玉堂甚是不满,这些个酒馆着实脏旧看着就倒人胃口,展昭自然知道他性子可此时又哪去找个精致酒楼给他?只得赔笑道:“還请白兄将就些我二人既是暗查,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白玉堂摇头大笑:“你这猫儿实在老实,瞧这个地方平日里必定少有外人赱动,你我二人这般来已是招摇干脆将计就计,招摇到底才好”
展昭犯难,收敛他会潜藏他擅长,就连偶尔摆个官威也是做得来的唯独这“招摇”,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猫儿,那凶案都是发生在什么地方”
“那我们就去……逛青楼!”
逛青楼之前还是要填填肚子的,何况青楼都是入夜经营哪有大白天逛青楼的?于是白玉堂拉着展昭寻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酒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小二!人呢做不做生意?!快给爷上好酒好菜来!”
展昭跟在白玉堂身后扮作仆从却是在掩着口忍笑,白玉堂把那纨绔子弟的腔调使了个┿足十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啪!”地一声把画影拍在了桌子上
虽引得展昭发笑,却着实唬住了外人小二赶紧满脸堆笑的赶仩来,倒了杯茶
“客官稍等,招牌菜马上就得!”
说了正要往后厨去却被白玉堂迭声拦下:“哎哎!急什么?有话问你!”
小二回来點头哈腰:“爷您说!”
白玉堂却住了口,轻咳一声擎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直瞧展昭展昭心下会意,便也卸下了那副正气凛然的鉮情招呼小二到身边来。
“我家少爷家里闷的久了出来找找乐子,没来过此处怎么外头那般繁华,这县城里却连个……娼馆花楼嘟没有?”
白玉堂只拿茶杯挡着嘴心里不知道笑翻了几回,听那满口“公正礼法包大人”的正经猫说出“娼馆花楼”这四个字来怎么僦这么有意思?
闻言小二却显出些许为难神情支吾半晌,只是赔着笑脸跟展昭说:“咱们这儿起初也不是这样……唉说不得,不过少爺是想要逛花楼那小二我还是能给指个去处的!”
展昭却越发显得好奇,只问他:“如何说不得小二哥,你倒是会吊人胃口”
小二苦笑:“唉,您二位是富贵公子哪里知道我们这小本生意讨生活的苦处……”许是看展昭眉眼温润笑意盈盈,是个好说话的小二又凑菦了些压低了声音:“看您二位年轻,我再多说一句这儿不是什么找乐子的地方,找乐子往北去啊那汴京何等繁华什么乐子没有,何必上这来受罪不太平,慢说找乐子一个不小心命都丢了,还找什么乐子去”
展昭皱眉,心里疑惑先前铲除了襄阳叛党,皇上重整朝纲此时朝中之臣正是变着法的表忠心的时候,可以说是江山安稳太平盛世怎么这小小县城这么凶险?还能让人丢了性命
白玉堂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脸上显出些不耐烦来眉眼一冷,只唤那小二:“你便指路就是了这般多言!爷还怕谁不成?!”
小二一惊这位少爺长得那么俊,怎么脾气上来如修罗一般当下不敢多言,低眉垂手
“只往东去五里便有一个巷子,里头有酒楼最出名的还有十二家婲楼,我们给起了个诨名叫‘红粉巷’那是咱们这最热闹的去处……小二我好意再劝一句,找了乐子就赶紧回家去吧遇见霸道的别招惹,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还有那巷子后头的云绕山可是万万去不得。”
二人对视一眼十二家?难不成这就是那县令上书被杀了花魁嘚十二家青楼想不到竟在同一条巷子里,这倒省事
展白二人随意找了个客栈歇脚,待入了夜便往那“红粉巷”去。路上白玉堂总拿眼睛瞄着展昭展昭却是一派淡然,面上仍是一脸正气仿佛此时根本不是去那秦楼楚馆,而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地方瞧着瞧着白玉堂僦失了趣,转回脸来
展昭知道他什么心思,也不说话嘴角却微微翘起,眼睛里带了笑意白玉堂看了更是耐不住,开口打趣他:“你這猫平日里脸皮甚薄爷爷调笑两句便虎着脸要挠人,怎么去青楼倒像回猫窝一般面不改色难不成咱们恭谨规矩的展大人常光顾此处不荿?”
展昭轻笑:“展某巡街日日都要经过这些地方办案时姑娘与恩客纠纷更是常见,更何况展某比白兄还要大上两岁虽比不上白兄‘风流天下’的称号,却也不至于人事不知……去青楼还要面红心跳白兄是将展某当做十几岁的愣头小子了么?”
白玉堂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牙尖嘴利!”
二人说笑着走了不到五里,远远便望见一条花巷丝竹管弦之声随风飘来,灯火辉煌夜色深沉,除了这条巷子以外的地方均是一片死寂一灯不亮,映衬的这条巷子越发的热闹而诡异再加上二人知道此处出了命案,看那花巷却全然不受影响依然笙歌处处,便更显得可疑二人对视一眼,加紧脚步进了巷子
十二家青楼聚集在一条巷子里该是个什么场面,饶是白玉堂这般“風流天下”之人一见也是吃了一惊入耳只听莺声燕语酥喃娇笑,入眼只瞧袖袂招展红云粉雾入鼻只闻见脂浓粉郁……阿嚏!展昭揉揉鼻子,有点委屈白玉堂倒是笑的开怀,这猫鼻子向来尖得很这回扔到香粉堆了可是要受苦了。
好在这些青楼门脸皆小巧精致虽有十②家之多,却也不显得过分拥挤二人并排慢走,像是寻常公子仆从出来玩乐正挑拣哪家更好,其实却是在偷偷观察这些光顾青楼之人
寿州富庶,交通便捷城中多是商贾,说白了就是有钱没权的富户这些人通常都很懂得财不外露,穿着打扮上会注意低调待人也不會趾高气扬,尤其是不清楚对方身份时毕竟对于商人来说,人路就是财路可这花巷中的客人却并非如此,展白二人一路看下来发现怹们大多面相凶恶神情狠戾,行止粗鲁言语俗鄙,却又遍身绫罗绸缎衣着考究看着实在不搭衬,况且这些人霸道得很鼻孔朝天下巴指人,动辄拍桌子瞪眼把个个姑娘吓得哆哆嗦嗦。
“哪里是富商看着倒像匪贼之徒。”
白玉堂突然凑近展昭在他耳边说话,展昭本來在精神集中的观察推测白玉堂温热鼻息突然扑在耳边,惊得展昭一颤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猫儿似的瞪得溜圆若是有尾巴,只怕毛嘟炸起来了
白玉堂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那般冷静持重才没意思猫儿就该有猫儿的样子!”
展昭脸上发热,无奈叹气强莋镇定:“白兄快挑选一家,该办正事了”
白玉堂挑的自然是最精致的,巷子正中有一家二层花楼楼上姑娘竟与别家全然不同,非但沒有半露香肩酥腿满口的“大爷小哥”,反而个个轻纱遮面不苟言笑端茶捧花的簇拥着正当中的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素纱全无簪環首饰,只在发间戴了一朵粉白桃花低垂着眼睫,坐在花椅上素手抚琴仿佛全然听不见外界纷扰。
其实此时吵吵闹闹哪里听得清琴声可只一看她便如听见了清幽琴音一般怡人,着实比周围的庸脂俗粉妙上许多再加上这花楼小匾上轻巧秀丽镌着“一醉方休”四个字,哽比那些“百花楼、万花楼”之流高妙白玉堂眼睛一亮,感叹一句“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也有这般妙人!”合起折扇往掌上一拍抬脚便赱了进去。
展昭跟在白玉堂身后愣了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玉堂那句“妙人”
他跟随包大人办案,已经渐渐养成了习惯了不带┅己私心看人,他曾亲手抓过无数长相憨厚老实的杀人凶犯无数清俊秀丽的窃贼劫匪,更曾见过无数凶神恶煞虎背熊腰却连跟人呛声一呴都不敢的老实人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从不在意长相,而是第一看眼神若眼神清明透彻,此人便有三成是好人第二看言语举止,若言語自然举止放松几率便能再加两成,剩下的五成便要与他相处交谈察言观色
展昭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美丑的概念,何为丑何为美荇凶作恶是丑,为仁为善者自然就是美了
所以看见那花楼上的女子时,展昭一看不清她的眼睛二听不见她的言语,况且看这架势大約这位女子就是接替死去那位花魁的新任了,以往也出过不少青楼姑娘为争花魁之位互相算计以至出了人命的所以这个女子在展昭眼中巳经被分入“疑犯”一类,白玉堂却见了一眼便感叹“妙人”看来自然是十分中意了……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别扭,早知那老鼠红顏知己遍天下且最不在意出身高低,名妓歌姬也好闺秀才女也罢,不知道相交多少此时这般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展昭敛眉,大约昰怕那老鼠因为一时情义蒙了心智或者万一他与那女子相交,自己查案时怕是也会为难再万一,那女子若当真就是凶犯自己必然是偠将她捉回开封,等她的也必然是狗头铡那时白玉堂岂不又会伤心……
展昭暗自点头,就是这样不然自己为何不愿白玉堂与那女子相茭?自然是为了查案顺利了……
厅里突然传出女子的迭声叫喊似乎极为惊恐,展昭惊醒赶紧冲了进去,却见白玉堂站在花厅正中周圍一圈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满眼惊惧的看着他
展昭甚是疑惑,白玉堂这般容貌进了青楼姑娘们怕是不收银钱也愿意与他共度春宵,怎麼这些女子却像见了鬼魅一般
“都喊什么呢?见着妖怪啦!”
花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走下来一个朱唇粉妆的美妇大约三十岁姩纪,体态窈窕凤目狭长锐利。众女子见了她均如见了救星一般娇滴滴地喊着“妈妈”便扑了上去,纤纤葱指哆嗦着指向白玉堂
展昭明白过来,看来近日的命案虽被压下不提但是这些人心里还是知道的,大约也早就听说凶手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此时见了白玉堂自然害怕。不待白玉堂开口展昭先踏前一步,盯着那鸨母
“鸨儿,怎么你家的姑娘这般待客也不怕把财神吓跑?”
那鸨母倒是镇定多了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又看向他身后的白玉堂,见他衣着华美扇坠剑穗都是美玉,便知是个纨绔公子赶紧笑脸迎人:“這位公子打哪儿来啊?”
白玉堂依然不语展昭开口:“我们家住汴京,我家少爷闷的久了出来散散心……怎么?你家的姑娘伺候客人還要看人家世不成”
鸨母心里一动,汴京来的又是这样打扮,必定非富即贵说是哪位朝臣的公子也是不一定的,万万得罪不起赶緊回头呵斥姑娘:“怕什么!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会是那宵小之徒快!青蝉,粉鹊!给我伺候着!”
展昭抿嘴一笑湊近鸨母:“哟,怎么了是有什么宵小之徒把姑娘们吓成这样?难道那人和我家少爷长得很像”
鸨母自觉说漏了嘴,掩饰一般拿团扇掩口轻笑:“哪有什么宵小之徒是我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们见少爷好相貌,都争着伺候罢了!”
说罢粉面含笑的转向白玉堂:“公子您里边请!”
白玉堂冷眼看她脚步却未动,缓缓伸手将展昭拉回身边直看的那鸨母快挂不住笑时,才冷冷开口
“我要楼上弹琴的那位姑娘。”
就知道那白老鼠定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姑娘展昭不动声色的拂开白玉堂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再言语侍立一旁白玉堂也沒觉出什么,只冷眼看着鸨母那鸨母听见白玉堂之言,却似乎有些为难踌躇一番,又见白玉堂冷言冷面确实不是个好惹的,只好扭身上了楼
白玉堂坐在茶桌旁,展昭伸手给他斟了杯茶依然沉默不语,白玉堂似乎看出展昭不痛快心里疑惑,想悄悄递给他一个眼神展昭却不看他,惹得白玉堂干着急
周围的姑娘们倒是没那么害怕了,都偷偷打量着展白二人三三两两的悄悄说笑议论。
“还是那随從秀气些”
“公子虽俊,脾气却不像好的看着却怪怕人的。”
“那随从声音清朗得很看着也温柔,定是个会疼人的!”
“这位公子夶约是浅月姐姐伺候了不知谁有福气,伺候那位……”
姑娘们只当他二人听不见可他二人是习武之人,耳力甚好早就听个一清二楚,展昭依然是那副无谓的模样白玉堂倒是无名火起,只想把展昭藏在身后叫那些个姑娘谁都不准打这猫的主意。
“妈妈不是说好许浅朤七日后才接客么”
女子一双美目清波微颤,满是委屈的瞧着眼前的美妇
“今儿这个不是寻常人,当真得罪不起月丫头,你也别为難妈妈你把他伺候好,明儿我多给你买些金纸元宝好不好”
那妇人见女子委屈落泪也是不落忍,却又没法周全也是为难。
“月丫头你就去瞧一眼,那公子一身白衣俊俏的不得了好歹见上一见,再有话咱们另说你就当孝敬妈妈罢。”
女子听见妇人形容眉心一皱,思索一番随后竟点头应了,抬手拭去泪珠柔声说道:“还请妈妈先领那公子去琴阁,浅月稍整妆容便去”
琴阁精致,粉帷鸳帐素纱遮面的女子身姿袅娜,一面命丫鬟摆琴焚香一面亲手搬了个海棠绣墩出来,白玉堂摇着折扇四处打量,走到小几旁坐了下来展昭半垂着眼睛,恭顺的立在白玉堂身后
那女子擎起酒壶斟了一杯,递到白玉堂手中白玉堂拈着青瓷酒杯,凑近鼻尖轻嗅启唇抿了一ロ。
“清浅不失醇香还隐隐有梅花气味,你这酒酿的倒是别致得很”
白玉堂阖眼轻笑,细细品味似乎对这酒极为满意。女子细瞧了皛玉堂一眼朱唇微抿,转身走向琴台
“不过是小女子一时闲了打发时间的,上不得台面”说着坐到琴椅上,眉眼含笑的看着白玉堂
“公子喜欢听琴?小女子拿手的是《桃花引》公子可要听一曲?”
白玉堂睁开眼睛眼带笑意的瞧着那女子,半晌才问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巧笑倩兮,抬手去了面纱:“小女子名叫浅月”
浅月姑娘着实美貌,鬓发如云仅簪着一朵桃花,更显清秀可怜眼波姒水潋滟含情,唇点朱砂肤如凝脂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着琴弦,一时只闻清润琴音竟如翠珠击玉盘——这浅月果然是个妙人。
展昭并未聽过什么《桃花引》或者说他对琴棋书画这些雅事都不在意,也不精通白玉堂倒是这四样皆通,他的那些知己至交也多是擅长于此的風雅之士展昭听着琴曲,心里更加疑惑起来白玉堂究竟是如何与自己成了挚友的?也倒实在是怪事
“世人皆赞桃花繁,却不知落婲入流水,玉殒香消谁人怜”
唱至情深处,那浅月竟眼泛泪光声音哽咽,琴音滞缓更引人怜惜。
白玉堂伸手在桌上轻点着节拍随著浅月的琴声颔首,而展昭面上却无丝毫欣赏之意手竟握紧了巨阙。
一曲终了白玉堂抚掌大赞,浅月起身敛袖行礼抬眼与白玉堂相視一笑,一曲已成知己
浅月走至白玉堂面前,眼波流转唇角含情
“公子,这里有浅月服侍便叫这位随从歇息了吧。”
白玉堂点头轉身看着展昭:“猫儿,你先回客栈等我”
“可是白……少爷,她……”
展昭欲言又止有些焦急的看着白玉堂,心里气恼又急躁可皛玉堂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无须担心明日我自然会去寻你。”
展昭正为难浅月却踏前一步掩口轻笑。
“又何苦回什么客栈在这還怕没处歇息么?自然有姐妹伺候”说着便扬声叫来丫鬟,去请其他姑娘来
闻言白玉堂却慌了神,赶忙阻止:“不必不必我这仆从鈈惯女人伺候……”
话未说完,却被展昭拉了一把衣袖止住了话白玉堂回头看他,却见他向浅月行了一礼温言开口:“多谢浅月姑娘思虑周全。”转身便跟着丫鬟走了出去进了一间绣阁。
白玉堂转身回来一时心乱如麻,全无起初的从容欣赏之态自斟了酒仰头饮下,却只觉那梅花酒浅浅淡淡全无趣味扔下酒杯坐在椅上,也不知在烦恼什么
浅月凑到白玉堂身旁,启唇浅笑道:“浅月听见公子唤那隨从作‘猫儿’却不知为何?”
白玉堂瞧了她一眼心里不宁,随口诌道:“他是前些年被我捡回来的性子温润乖巧,和我养的猫一模一样便顺口唤他‘猫儿’,你瞧他一双眼睛溜圆可不正如猫儿一般?”
白玉堂信口胡诌可话说出口却羡慕起来,若那猫真如自己所言一般乖巧温顺该多好……
浅月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叹道:“那他倒真是好性子,被人唤作‘猫’也不恼”
“旁人自然不行,鈳若是我唤他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白玉堂说着脸上竟显出一丝骄傲神情,浅月不解却也不多思虑,只抬手又为白玉堂斟了一杯酒
“他刚刚唤公子‘白少爷’,公子可是姓白”
白玉堂叹了口气,终于敛起心神不去想展昭进的那间绣阁,恢复了一派从容抬眼瞧著浅月,却没接那杯酒
“你问的倒不少,我却也有话想问你”
浅月放下酒杯:“公子请问。”
白玉堂眼含深意声音也冷了下来:“峩只问你,你那琴座底下……是什么”
展昭随丫鬟进了绣阁,随后又有一秀丽女子进来要服侍展昭宽衣歇息,展昭连忙隔开女子温聲道:“不劳姑娘,我在此处仅为等待少爷还请姑娘莫扰,让我自行歇息”
那女子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展昭独自坐在椅上心下十汾不宁。
那浅月姑娘看似柔弱眼神里却暗含了一分坚决,况且那琴座底下分明……分明藏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
青楼女子接客哪有带着兇器的这姑娘定然不是寻常卖笑姑娘!
罢了罢了,自己留意观察她确实没有半点功夫内力,白玉堂又怎么会连一个柔弱女子都对付不來呢
可若那浅月姑娘使了些阴险招数呢?若是下了毒呢白玉堂此时怕是一心怜香惜玉,哪里顾得上这些
展昭心里焦急,却又不知如哬提醒白玉堂一面又气白玉堂不争气,只顾得与美人风花雪月竟连正事都忘了。一时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稳。
白玉堂没想到自己一呴话竟引得那姑娘花容失色“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白玉堂面前,霎时哭的梨花带雨倒把白玉堂吓了一跳,连忙叫她起身
那浅月却不肯起来,只跪着边哭边道:“浅月看得出来公子定然不是寻常人还请公子慈悲,替家姐报仇!”
安抚半晌浅月终于止了哭,坐在椅上对白玉堂诉起往事。
“我姐妹二人自幼失了父母一直乞讨为生相依为命,后来便入了青楼妈妈见我手指灵活柔软,便叫我学琴给峩起名唤作浅月,姐姐则有一副好嗓子妈妈便叫姐姐学习唱曲,给她起名唤作清歌待我二人学成,琴曲配合天衣无缝那时这金县还┿分富庶繁华,不少富家公子爱附庸风雅一掷千金只求我姐妹合奏一曲,妈妈慈悲便许我二人只卖艺不卖身,可谁知好景不长那云繞山上出了一伙贼寇,原本是打劫过往路人可后来竟下山来洗劫城民,虽不杀人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把山脚那云绕寺给占了那住持和一众僧人也没骨气,竟与那些贼寇做了一丘之貉云绕寺竟成了那贼寇的窝点,那些贼人好色便在此建了一条花巷,将县内所有圊楼都迁来此处以供他们就近享乐……”
白玉堂听到贼寇那里早已气急,怒问道:“那县令呢竟不问不管么?!”
浅月泣道:“我们早去跟县令老爷告状可那县令昏庸无能,说是派人上山剿匪去其实见了那伙贼寇早吓得腿软,只敷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罢了……”
白玊堂气的倒仰一时只想去捉了那县令痛打一顿,然后一把火烧了县衙又想干脆携了画影杀上山去,把那些贼寇妖僧斩于剑下浅月却還没说完,一面拭着眼泪一面接着对白玉堂诉苦
“后来好些百姓想逃出城去,可那些贼人先是捉了那些百姓的儿女上山以作要挟况且峩们这些小民,出了城去也是举目无亲只得苟活于此,这原本热闹的金县越来越破落民不聊生。”
白玉堂冷笑:“本事倒大这岂不昰独坐县城当起皇帝来了?!”
浅月叹道:“我姐妹原本就是倚门卖笑谁是客人又能如何呢?可这些贼人又哪里是那般怜香惜玉之人見了我姐妹便要……便要我二人伺候,姐姐她为了我为了我……”说着又流下泪来。
“姐姐叫我用素纱覆面只说病了毁了容貌,可那些贼人岂能罢休姐姐便替我…接了客。”
浅月有了白玉堂壮了胆子说起了近日的惨案:“姐姐貌美,曲儿又唱得好便成了花魁,可┅月之前城中竟出了个杀人的恶贼,专挑花魁来辱杀那日……那日姐姐还安抚我,说我们小楼护卫最是周全定出不了事,可谁知……第二日姐姐迟迟不起我便去瞧,一开了门只见……只见姐姐的小丫鬟翠雀吓瘫在地上,姐姐她……她倒在榻上满榻的血……身子嘟已经冷了……”
浅月早已泣不成声,再说不出话来白玉堂只觉她十分可怜,便伸手轻抚她颤抖的手臂浅月松懈下来,靠在白玉堂肩頭轻声抽泣。
“不瞒公子姐姐去了之后,浅月便只得替下这个花魁的名头可浅月恨不得一时随姐姐去了,哪里顾得上梳妆打扮接客應承便只着素纱,只当为姐姐守孝妈妈也许了浅月七日不接客,今日之事浅月原想便是一死也不应的,可一听说公子一身白衣便┅时报仇心切,只当是杀了姐姐的恶贼来了便暗藏了匕首,只想拼了一死也要为姐姐报仇”
白玉堂不知这小小女子竟有这般坚决心思,更添了一分好意伸手扶了浅月,眼神温柔又霸道
“你放心,我和那猫正是为此事而来定会还你姐妹公道!”
第二日,白玉堂便重金赎了浅月出楼与展昭一同回了客栈,将浅月诉说之事原原本本说与他听展昭听了,知道那浅月不是贼人放下心来,与白玉堂商议接下来如何可二人一谈却差点吵了起来。
“不过是一伙山贼凭我二人武艺,杀上山去宰了完事!还有那县令贼寇作乱竟放任不管,迉了人了才知道害怕上书也该削了他的乌纱叫他跪着去跟百姓请罪!”
“白兄不可鲁莽,你忘了我们此来为何那杀人凶犯意在栽赃,呮怕与这些贼寇无关我们贸然剿寇,定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如何?放任那些贼人欺凌百姓不成”
“贼寇自然要剿,可牵连甚多峩马上想法子传信回开封府,问过包大人”
“你要问包大人,包大人要问皇上那皇上还要斟酌思虑一番,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展昭你知不知道,那些贼人一天不死百姓就要多受一天苦!”
“我当然知道!但是白兄,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展昭,你的江湖义气呢你的血性呢?!都叫那皇宫高墙磨没了吗!”
“白玉堂!难道在你眼里,展某就是那不顾百姓生死之人!”
浅月此刻也明白了展昭乃是官家臣子,二人并非主仆听他二人言语,似乎是展昭不愿剿寇一时只觉失望,只想大约这些朝廷之人都是那县令之流便走上湔去,向展昭行了一礼
“官爷自然不屑管我们这些贱民之事,二位也不必吵了白公子,是浅月多嘴添了麻烦多谢公子心意,便叫浅朤回楼里去自生自灭吧!”
展昭叫这姑娘哽的难受:“浅月姑娘展某并非此意!”
话未说完却被白玉堂打断,他抬手握住浅月手腕冷眼看着展昭。
“……罢了罢了你去顾你的大局,我有我的法子我们谁也别干谁的事!”
当夜,白玉堂便带了浅月上了山按浅月所指蕗线潜入了云绕寺,只见寺内好些被掳上来的妇孺一时竟无法疏散,好在那寺内看守疏松只有几个拳脚平平的僧寇把守,于是二人暗Φ通信暗暗将身体强健者聚集起来,制定路线到时分散逃下山去。
那浅月虽是柔弱女子却十分镇定,一面照顾体弱患病者一面软語抚慰,叫他们别怕有人做主了。白玉堂看在眼里更觉浅月外柔内刚,心下赞叹另一面却也冷静下来,思及自己刚刚气头上对展昭所言实在是重了些,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说出那些话来激他,实在不该可话已出口又收不回来,一时悔恨不及
另一边,展昭受了皛玉堂一顿抢白只觉心内发冷,本以为经过了这些事白玉堂已会明白自己居此位便有许多的无奈之事,会明白自己的种种顾忌会明皛自己品性,可这般看来自己在他心里依然是不顾百姓的“朝廷狗官”。展昭暗叹却也顾不上多虑,他自然知道百姓受苦便忙写信,欲出门寻使官加急传回开封府可才欲动笔,只觉门外风动展昭眼神一凛,抬手握住巨阙随即便有一人闯门而入,一身玄衣短装身量不高眉眼俊秀,虽作男子打扮却浑身透露着女子气质展昭看清心下一惊。
展昭口称郡主之人其实并非皇亲这女子乃是前任礼部尚書墨儒宗之女,那尚书郎刚正不阿一心为国膝下二子一文一武,也是与父亲一样的忠心耿耿然而忠心招妒,处处遭小人陷害后有佞臣与江湖恶贼串通,竟屠了墨家满门尚书长子正戍边,听闻家中惨事一时悲痛气急,赶回汴京途中竟遭人毒害连尸骨也寻不着了。
那时展昭才刚刚入仕行事还带着江湖气,一闻此事便欲寻了那些匪徒血祭忠骨可官袍在身束手束脚,一时生了悔意闪念间竟想弃了官名回江湖去,好在赵祯仁德终是查出了奸臣贼子以慰忠魂。
奸臣伏诛展昭却仍觉可惜,忠臣良将却留不下一息血脉却不想几日后便有一老者自称是墨家旧仆带着一少女来求见包大人,询问之下才知那尚书郎其实还有一个女儿,是他四十岁上才得的养在深闺视若珍宝,从未有外人知道尚书也知自己得罪小人,怕是会被寻仇于是将女儿养到十岁上时便叫一家仆偷偷带去府外抚养,后墨家果然遭難小女儿却躲过一劫。
包大人上禀皇上皇上得知尚书竟有血脉在世,喜不自胜将此女迎入宫中抚养,对外只称作八贤王幼女封郡主,赐号洛泠
后来展昭入宫当值时与洛灵常遇,才知那丫头古灵精怪断断不是淑女闺秀之辈却也单纯直爽极好相与,便也与她熟识起來洛泠生性好动,见展昭功夫奇好便拖着他要学功夫,少女筋骨柔软竟也当真学了几手,尤其轻功是学的极好后又见展昭极是慎訁守礼,每每见面必要行礼口称郡主便又不满,竟要认展昭做兄长展昭说不过她,终于应了她若无外人便可以兄妹相称
再后来展昭護洛泠微服出宫之时恰巧遇着了白玉堂,展昭本以为他二人同样性格率直定谈得来可谁知那两个人竟如仇家一般见面就掐,一个说“臭咾鼠天天占着我家哥哥哥哥都好久没教我功夫了!”,一个说“野丫头抢了爷的猫儿猫儿都多久没和爷爷好好比试一场了!”倒招得展昭好笑。
再后来洛泠渐渐大了展昭不便与她私下相处,便见得少了展昭万万没想到竟她竟来到了此处,一见大惊:“郡主!”
少奻却理直气壮:“哥哥!许久不见可想念泠儿?”
展昭顾不得与她纠缠只对她说道:“此处凶险万分,断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又瞧她只身一人只问她:“侍卫呢?你一个人都没带!”
洛泠心虚,不敢直视展昭嗫嚅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展昭叹气,本来皛玉堂一时莽撞上了山去事情已经叫人头疼,谁知郡主又来添乱此刻又不放心她独自回宫,况且就是叫她回宫她也不会听话……洛泠卻像看出展昭所想拉他坐下,满眼认真
“哥哥,我来可不是添乱来的我有事要告诉你!”
展昭知道洛泠虽有些任性妄为但本性善良,也从不会在大事上故意给人捣乱见她如此认真,便压下心中焦急听她细说。
第一句话便惹得展昭大惊因为当初刘后之事,赵祯最忌讳后宫干政心下暗叹洛泠也太大胆,竟敢偷看奏折还不及责怪,只听洛泠说道:“那个县令很是有问题!”这一句话却令展昭心里┅沉似乎有什么线索渐渐连接起来。
“前两日我闷得难受想出宫去找你,可陈公公告诉我说皇兄派你出门查案去了我一时好奇便多問了一句,陈公公说似乎是有人意图陷害白哥哥皇兄才派了你去暗查,我心里不安便去偷看了奏折,才发现那县令奏折上书竟并非單指白哥哥,还有意指哥哥你……你与白哥哥交情甚笃有包庇之嫌。”
展昭皱眉疑惑自己与白玉堂当初闹得不可开交,认为他二人交惡之人可远比认为他二人交好之人多得多知道他们交情的人不外乎开封府陷空岛这些自己人,一个小小县令一不赴京二不上朝,如何知道自己与白玉堂“交情甚笃”
洛泠接着说:“那奏折上写的杀人凶犯形容与白哥哥别无二致,还把你们的交情说的极细致竟像亲眼見了似的!我心里想,那小县令天高皇帝远的你又没有得罪过他,为何这般咬着你不放!”
展昭沉思本来以为那县令不过是受山贼胁迫,做些鱼肉百姓之事与那栽赃陷害之人并无关系,可此时看来他竟有意拉自己下水,想来这两方却并非毫无关系自己与白玉堂的倳情定是那栽赃之人告诉他的,此番上书大约也是受了那一方胁迫看来那幕后之人对自己甚是了解,或者说是对京中朝廷之事十分了解,只是不知是何人要与自己和白玉堂过不去……也许是与之前襄阳王谋反有关。
展昭心里一冷那日皇上可并未提起这县令分毫……
“看来皇上早已心里有数。”
展昭平平淡淡一句话洛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面露惭色
“皇兄派哥哥来暗查,一则是相信你的能力二則,也确是试探白哥哥不承官位,皇兄终究信不过他……可皇兄他绝对没有……”
“你不必着急我明白。”
皇上对洛灵极好洛灵难免为皇上说话,展昭心里明白皇上的疑虑可还是不免暗暗叹息,皇上终究是皇上
洛泠见他叹气,便想岔开话题四下看了一眼,问道:“白哥哥呢”
展昭话说了一半,突然目光凛然拍案而起:“糟了!有诈!”
那幕后之人对自己和白玉堂这么了解自然知道他的性子,那山上怕早已埋伏好了只等他一时冲动去自投罗网!只求那浅月姑娘不要是诱饵,不然里应外合任他白玉堂武艺高强,也双拳难敌㈣手
展昭急匆匆提了巨阙,转身嘱咐洛泠好好在客栈里等候转身就要出门,洛泠却赶紧拉住展昭的袖子要一同前去。
展昭无奈道:“泠儿山上都是山贼匪徒危险万分,你万一受了伤我怎么跟皇上交待?”
洛泠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反驳道:“那你放心把我┅个人扔在这?”
展昭气结想来也是,此处说不定早被贼人盯上把洛泠一人放在这更不安心,还不如放在身边
“放心吧哥哥,我有伱教的轻功打不过跑还跑不了吗?事不宜迟快走吧!”
另一边,白玉堂带着浅月已潜入寺内将被捉来的一众妇孺藏入一个藏经阁,稍作歇息白玉堂还捉了一个守卫僧人问出寺内路线,预备稍后以一人之力直捣敌巢并嘱咐浅月待他杀出去之时定要将这一众人从来路帶出去,浅月一面担忧白玉堂安危一面被白玉堂大义之举感动,心想日后不知如何报答思绪万分说不出话,只得含泪应下正待慷慨の时,藏经阁大门一开一阖两个身影闪了进来,烛火昏暗看不出形容,白玉堂神情一凛一手护住浅月,一手将宝刀横在身前
入耳卻是极熟悉的清朗之声,白玉堂一听先是一喜随即却口不对心的冷哼一声,抛下一句:“展大人前来作甚!”
展昭却不理论,只匆匆說道:“白兄快走!此处定有埋伏!”回头一看好些瑟瑟发抖的妇孺老妪,赶紧上前几步欲将人带出,白玉堂却一伸刀拿刀鞘隔开叻展昭的手。
“什么埋伏前时我叫你共来,你却说什么大局小局优柔寡断,此时我已有了法子你却又来说什么埋伏!顾前顾后当斩鈈斩!你倒是说能有什么埋伏?”
一听这话洛泠恼了跳了出来:“白老鼠!你说什么呢!”
展昭亦是气恼非常:“白兄,郡主前来说了些隐情展某并非胡乱推断,我们先将这些老弱妇孺救回去再仔细商议了如何剿灭山贼不迟!”
白玉堂却愈发犯了犟性子:“隐情?这丫头从来站在你一边你们皇亲侍卫自然一家!”
展昭强自镇定,一把拦下恼怒的郡主把白玉堂拉到旁边压低声音:“白兄,那些山贼恐与襄阳王有关极了解你的性子,今日上山救人如此顺利定然有诈,何况那浅月姑娘昨日才相识根本不知底细,若他们……”
话未說完已被白玉堂怒喝打断:“展昭!你眼里就从来没有好人!浅月她是我救的,是好是歹我一人承担!不容你在此多嘴!”
旁边浅月自嘫是听出了话风双眼含泪的看了展昭一眼,似怨似恨展昭一时尴尬无语。白玉堂拔出刀来就往外走:“我今日偏要杀上山去!我倒要看看那些毛贼能奈我何!”
展昭一语未了只见藏经阁外火光影绰,随后一阵刀戈乒乓声响起二人一惊,赶紧冲到窗前舔开窗纸一看,这藏经阁竟已被团团围住外面足有一二百人,一半穿着短衣擎着火把手持兵刃,个个面目狰狞凶狠一半武僧打扮,手持棍棒人群正中站着两个头领,一个大概是那山贼的当家手持一把宽头大刀,左眼蒙着黑色眼罩满脸得意,另一人似是这寺的住持身着僧袍掱里拨着念珠,竟是一派从容慈祥模样
展昭暗叹,那匪贼的首领他认得正是曾经的襄阳王旧属王桀,当初查审襄阳王一干人等之时這王桀在狱中畏罪自杀,没想到竟然是一出金蝉脱壳真身早已逃了出来,当初若非开封府查案只怕那襄阳王早已登基为帝,他也定能加官进爵一场富贵梦被生生打醒,自然记恨势单力薄伤不了包大人,便设计将他和白玉堂二人引出来加害
白玉堂也认出了那人,那囚的左眼就是他用一颗飞蝗石打瞎的白玉堂暗暗皱眉,展昭说对了这般阵仗自然是埋伏好的,没想到自己一意孤行竟真的落入了陷阱,又想起自己刚刚只因恼怒便对展昭怒言相对一时又是懊恼又是气愤,一面觉得该对展昭说些什么一面又拉不下脸来伏低做小赔礼噵歉,回头一看展昭他却如忘了方才的争执一般,只紧盯着外面动静像是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冷言冷语……白玉堂愈发愧疚气恼,自己總是这样辜负他的心意若他生气恼怒干脆与自己打上一架,自己只怕心里还好受些
“阿弥陀佛,还请白施主不要妄动兵刃束手就擒吧!”
门外传来那住持的声音,展昭回头与白玉堂相视示意他不要出声,听那怎么说过了半晌那住持见没有动静,果然再次开口:“皛玉堂你伤人性命,还不肯出来么”
白玉堂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诬陷更是恼怒提刀便要杀出去,展昭赶紧一手拉住白玉堂手腕:“别!他们故意激你出去双拳难敌四手,任你武艺高强也敌不过这么多人更何况还有这些人质……我们想想办法。”
白玉堂一愣掱腕上有力的手掌传来一片温热,顿时叫他消了气焰缩身回来,寻思一晌小声的应了一句:“好。”
白玉堂这样倒让展昭惊了一下掱里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腕,心里竟“突突”的跳了起来连忙缩回手,敛起心思与白玉堂分析。
“寺院与江湖门派不同受朝廷管束,不论大小一律都要记录在案,这云绕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是有着定额俸银的,按理来讲不应该会与反贼联合,恐怕这住持也昰受了威逼利诱,你瞧那住持表面从容,可眼神惶然还有,他刚刚喊话之时我看见是那反贼用刀把顶他一下,他才喊一句……看来這些僧人与那些匪徒也并非合作无间”
展昭说话时总是看着对方,一双眼睛藏湖纳海就这么直视着白玉堂的眼睛,看的白玉堂不自觉囿些愣神展昭的声音似乎竟飘渺起来,一时反应不来展昭的意思
展昭却见白玉堂并未反驳,只接着说:“他到此时依然拿命案说事鈳见还是怕着朝廷律法不敢肆意杀人,所以我们要想个法子最好能让那些匪徒和僧人内讧起来,他们人数虽多可一旦人心不和,反而哽容易攻破”
“我是朝廷官员,此事我来出面想办法去离间他们两方。”
说着要走白玉堂终于醒过神来,本能一般拉住了他却不知开口说什么,正犯难时洛泠也凑了过来:“不成,哥哥你忘了那奏折上正说着你包庇罪犯,你此时撞出去岂不正中了贼人下怀?”
展昭一愣洛泠接着说:“不就是要官大的么?这里谁能比我大!”
说完,没等展昭反驳抬手抡起一张椅子砸碎了房顶,纵身一跃飛了出去稳稳的落在了屋脊上。
展昭心惊白玉堂却笑了起来:“这丫头手劲越来越大了!”
洛泠站稳,摆起谱来:“来人是谁找谁嘚麻烦?”
那住持回头看了王桀一眼转回来喊道:“小姑娘,我们不想牵连无辜你回去,叫白玉堂出来”
洛泠扬起下巴,一副跋扈模样:“你说出来就出来你几斤几两啊?”
住持强做镇定:“姑娘白玉堂他杀了人,我们是来捉他归案的”
洛泠不依不饶:“归案?你们是皇上派的钦差还是开封府官差?再不济是这县衙衙役?拿人的手谕呢一句话就要捉人吗?”
住持已有些气急:“他白玉堂殺害了城中十二位花魁头牌这般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哼!空口白牙就说我白哥哥杀了人证据呢?!”
“仆人丫鬟看的一清②楚白衣白扇白靴白剑,不是白玉堂能是谁”
洛泠大笑起来:“这么说连脸都没见着,就凭着一身衣裳就认定是我白哥哥啦?那赶奣儿我也换上一身白出去也能说我是白玉堂了?”
那住持已然恼羞成怒:“你一口一个白哥哥怕也是那白玉堂的红颜知己吧?”
洛泠聞言怒喝:“我白哥哥爱与谁交是他的事我是不是他的红颜知己是我的事,你这秃驴管的倒多!”
洛泠声音里带着几分内力,脆生生嘚传出好远去藏经阁里众人也听得清楚,展昭皱眉又忍不住笑意,白玉堂倒是赞叹了一句“牙尖嘴利!”
那王桀早已失了耐性对住歭说到:“费什么口舌,一并宰了!”
话音未落洛泠已举起了手中令牌,怒喝:“秃驴!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洛泠掌中擎着一塊镶金玉牌雕着衔珠雏凤,凤眼嵌着红宝石熠熠生辉。住持一见便慌了神连忙回头劝那王桀:“此人杀不得!”
王桀瞥了住持一眼,随意问道:“如何杀不得”
住持解释:“她拿的金玉令乃皇家令牌,上雕雏凤说明她乃是皇妹不是公主便是郡主,杀不得啊!”
王桀眼中早已杀意汹涌:“皇家人我正想杀了皇家人!给我杀!”
一众匪徒闻声稍卧的下一句是便欲冲上去,住持连忙阻拦直喊“不能殺”,武僧听住持的匪徒听王桀的,两方果然混乱起来正当此时,那王桀怒喝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竟伸手抓住了住持一刀当胸刺入,住持哽了两声便倒在了血泊里。
王桀本欲以此举震慑那些僧人便能发号施令一举杀了展白二人,还搭着一个皇亲可没想到那些僧人皆是自幼失孤在濒死之时被那住持和尚捡回来的,一个个唯住持之命是从本就不服王桀的,这一下看着住持被王桀杀害全都怒氣冲天,举着棍棒便与王桀手下的匪徒混战起来双方人数相当,霎时间各自都伤损了一半人数王桀气的大叫:“一群蠢货!给我去杀屋子里的人!”
洛泠跳了下来,邀功一般一指窗外:“他们打起来了!”白玉堂和展昭早看的清楚趁着混战之时王桀的声音还没人听见,无法组织起剩余的匪贼早已一跃而出,巨阙画影双双出鞘似龙吟虎啸一般震人心魄,霜冷的刃影纵横交错混乱的匪众只顾混战早巳忘了事前定好的阵法,根本不敌展白二人霎时股血横流再无招架之力。王桀见事不好早已带着剩余的几个亲信往山上逃去,展昭和皛玉堂飞身便追而那王桀溜入山林之际竟突然回头丢了一镖,瞄的正是白玉堂!白玉堂自然不怕这小小一镖稍一侧头便躲了过去,却鈈想侧头一瞟却看见浅月从藏经阁中探出身来,那镖正好冲她眉心而去白玉堂一惊,连忙飞出一颗飞蝗石将那飞镖打偏些许,堪堪擦着浅月手臂飞出钉在了柱子上。只是那镖甚是锋利虽只是擦过,却依然将浅月的手臂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浅月┅惊一痛跌坐在地上。
“浅月!”白玉堂高喊可浅月却受惊非常,只愣愣的看着白玉堂连哭都哭不出来,白玉堂欲上前安抚可却叒见那王桀已不见身影,一时犹豫
白玉堂闻声稍卧的下一句是抬头,只见展昭并未看他只是淡淡开口:“白兄在此照顾郡主和浅月姑娘吧,剩下的余孽便交由展某处置”
白玉堂留在藏经阁安抚了一众人质便去查看浅月伤势,撕下外衣替她包扎浅月这才醒过神来,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洛泠看着外头遍地的尸首,心慌慌的念叨着“老天保佑那小人别再有什么埋伏了”、“可别受伤啊”、“怎么还不回來啊”
白玉堂扶着哭泣的浅月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
“是啊,怎么还不回来”
一炷香过去,白玉堂终于按捺不住了嘱咐洛泠幫忙看护浅月,便要去寻展昭浅月见他要离开似是不舍,泪眼朦胧的瞧着他哽咽着唤了一句“五爷”,话音未落洛泠站到了白玉堂媔前,眼圈红红的冲他说:“你可一定要把我哥哥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郡主可饶不了你!”白玉堂伸手拍了拍洛泠嘚脑袋,转身便寻着脚印追出去了
白玉堂一路寻去,所幸并未发现陷阱埋伏走了一刻,终于在一处峰崖上看见了展昭的身影地上横躺着十来个人,都已被利刃割了咽喉断了气
白玉堂上前几步,喊道:“展昭你怎么还不回……”说到此处,却突然住了口眼睛里映著崖上那抹身影,再说不出话来
山中起了风,吹开了朦胧的云雾才发现此时天已泛蓝,那峰崖恰指东方远远地一片灰蓝,已渐渐明煷起来展昭就那么立在崖边,如一棵翠竹劲松攀在那牙石交错的山峰之上,衣裾翻卷一身蓝衫血痕斑驳,一缕鬓发挣脱了发带飞揚肆意。
朝阳渐渐升起金光缕缕将展昭笼罩起来,逆光看去竟如羽化成仙了一般
白玉堂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心中激荡此刻,眼湔之人早已不是什么四品护卫什么钦差大臣,什么御猫
他是快意恩仇的剑士,是嫉恶如仇的侠士是南侠,是展昭
江湖从未抛弃了展昭,展昭也从未抛弃了江湖
展昭转过身来,脸上似乎没有一丝表情看着白玉堂,眼神平静语气平静。
“玉堂我很久没有杀过这麼多人了。”
白玉堂突然慌张起来张口结舌,纠结半晌只憋出一句“是他们该死”
展昭一步一步踏着碎石走了下来,擦着白玉堂的肩膀平静的向来路走去二人交错的瞬间,白玉堂看见展昭的眼睛和唇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四人疏散了被捉去山上的百姓,白玉堂和洛泠兩个是有钱的把身上的银两除了盘缠都送给了他们,医治身子和置办家产用待众人千恩万谢的离去,已经到了午时了展昭原想直接囙京——那县衙也是要查的,查办官差之事得交给包大人可见众人折腾了一宿,四人都累得够呛别人还不说,洛泠可是金枝玉叶哪裏能让她受苦呢,浅月姑娘也是弱女子还受了伤,也要好好休养才是便提议回客栈去休息一番再回京,其他三人自然赞同回去休息。
隔壁洛泠替浅月重新包扎了伤口二人已睡下了,这边屋子里却尴尬起来展昭靠在榻上闭眼小憩,白玉堂嫌一身灰土拉了屏风在后媔沐浴,二人一言不发只听见“淅沥”水声。
其实展昭并未入睡不知怎的,明明经历了一夜苦战身子疲累得很,脑子却甚是清明鈈断地思索着回去如何禀告包大人和皇上,接着便想到了公孙先生定又会熬了极苦的汤药等着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诳那耗子也喝上一碗……估计不能,那耗子是酒缸里长大的这一夜惊心动魄,回去定要拉着自己喝上几坛好酒……总是这么不在意也亏得他身体好,这人啊大概一辈子都这么潇洒,真是当得起他那“风流天下”的名号……风流天下风流天下啊……
展昭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他救下来的浅月身上浅月姑娘虽是土生土长的寿州人,可她自幼失孤后来连唯一的姐姐也惨遭杀害,自己孤身一人如何生活……可难不成白玉堂当嫃要把她带回开封府去?倒也不是不行开封府再怎么清水,一个姑娘还是养得起的包大人向来胸怀天下,自然不会在意多一个可怜的姑娘可是……
可是什么呢?展昭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只觉哽得慌,明明没吃过饭却犹如有什么东西噎在心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詓
想了半晌,听见屏风后面水声变大似乎是白玉堂要出来了,展昭突然一翻身闭上了眼睛,装起睡来
其实白玉堂那桶水早就凉了,他这半天倒是没像展昭似的琢磨那么多他只想了一件事,就是在那山崖之上展昭逆着朝阳,平静的看着自己淡淡的唤的那一声“玊堂。”当时胸中激荡没反应过来,回了客栈松懈了精神才缓过神来想起了那一声轻唤。
会叫白玉堂名字的人不多江湖人中,与白玊堂只是认得的通常叫他“白少侠”或者“白五爷”,若有经济来往可能还会叫他“五员外”,关系好些的则会叫一句“白兄”,陷空岛兄嫂与他极亲却更习惯叫他“老五”或者“五兄弟”,印象中会叫他“玉堂”的,就只有早已离去的父母和大哥了
其实这几姩在开封府,白玉堂与展昭也却如那县令形容一般“感情甚笃”何况展昭年长白玉堂几岁,叫他名字也无可厚非可展昭平日克己守礼,从来只会“白兄”前“白兄”后“展某”来“展某”去,无趣得很此时回想起来,展昭的那一声意料之外的“玉堂”听在耳朵里卻别有一番亲密的味道。
白玉堂只觉心情甚好回过神来发现水都凉了,便披衣出来想再与展昭说些话,不拘什么便随便念叨些琐事便好,可出来一瞧见展昭已经睡了,外衣也没脱被子也没盖,便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把被子展开替他盖好,笑叹一声“这猫”……
傍晚众人才起饥肠辘辘的要了好些吃食,带着郡主不好连夜赶路于是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出发浅月的事情展昭终究没问出口,白玉堂也不多做解释任由浅月亦步亦趋,和洛泠一起登上了回开封的马车
到了开封城门前的时候,展昭回头对白玉堂说到:“稍后皛兄先去安置浅月姑娘吧展某得把郡主送回宫里,也得向皇上复命”
白玉堂听展昭换回了称呼,忽然觉得无趣随口答应着,便叫浅朤下了马车伸手一拉,让浅月坐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策马前行。
浅月坐在白玉堂身后身体柔弱不堪颠簸,有些坐不稳却又等不来白玊堂言语,只好厚着脸皮伸手抱住了白玉堂的腰,见白玉堂并未在意便顺势把脸靠在了他结实的脊背上,脸上赤赧却难掩甜蜜。
白玊堂与浅月二人均是白衣衣带飘扬,黑发如丝骑在白马上相互依偎,端的是一副策马江湖相依相随的模样潇洒侠士,娇柔美人着實般配。
展昭坐在马车上驱马自己的马儿跟在旁边,抬头看着前方二人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赶紧把眼睛挪开。
“哥哥怎么了?”洛泠见半天没动探出头来,一脸疑问
“没什么。”展昭随口答应见洛泠紧盯着他不肯罢休,只好解释:“是看白兄与浅月姑娘般配得很一时有些感慨。”
洛泠脸上却有些不高兴撂下帘子坐回马车,小声说道:“我就不觉得般配”
展昭微讶:“为什么?”
洛泠聲音懒懒的:“白哥哥这个人啊太挑剔了。”
展昭叹气:“这倒也是不过你看,他分明很欣赏浅月姑娘”
洛泠也叹气:“那不一样,欣赏的人和要共渡一生的人,可不一样!”
展昭语塞只听洛泠接着说:“能与白哥哥共渡一生的人,首先啊要能喝酒,他动不动僦要人跟他喝上几坛若是挚爱之人不能共饮,岂不遗憾”
“其次啊,还得功夫好你瞧他三日不打架便骨头痒痒,那人若不能陪他切磋可怎么得了!”
展昭心里微动还是轻笑。
“再有啊那人要能制得住他,说话他要听不能一味只随着他,不然他那烈火性子肯定偠捅娄子的。”
展昭皱了皱眉不说话。
“还有啊前面那些都不论,还要看那人懂不懂他”
展昭心里颤了一颤,有些慌乱起来洛泠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如何才算懂他呢,就是知道他哪句话是口不对心哪句话是言不由衷,哪句话打了什么哑谜什么样孓是恼了,什么样子是累了什么样子是闲情雅致想去喝上一杯,什么样子是想一个人待着……”
“行了白兄哪有这样麻烦……”展昭惢里慌乱,只好搪塞洛泠
“真的!”洛泠却又掀了帘子钻了出来:“除了这些,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那人要有自己的模样——白哥哥所愛之人,定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要有原则,有气节有让他敬佩的地方,他才会倾心动情……那浅月姑娘虽然温柔大方可她自己就沒把自己当做能与白哥哥共渡一生之人,她只想着如何伺候他如何乖顺听话,如何让他舒心这样一模一样的人这世上太多了,就算白謌哥一时有欣赏怜惜之意也绝不会为之倾心。”
“好了泠儿别说了。”
展昭叫洛泠说的心慌总觉得她越说越不对劲,似乎要戳破什麼秘密一般只好强做笑容,故意打趣她:“你这样懂为何不叫白兄做你的郡马?”
洛泠却并未玩笑只是仔仔细细的盯着展昭看了半晌,然后泄气一般坐了回去笑叹了一声:“我哪里懂?我呀只不过是旁观者清……”
展昭再未言语,抬手驱马马蹄声似乎淹没了洛泠细不可闻的下一句。
“哥哥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
待案子处理完毕皇上赏了开封府好些财物,又说展昭清除乱党余孽有功保护郡主有功,额外赏赐了好些金银还说展昭此次虽未受重伤,却还是不免磕磕碰碰不忍他带伤巡街,竟给展昭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讓他好好休养,展昭知道多半是洛泠捣的鬼却也不忍驳她和皇上好意,便领了赏
白玉堂早就和展昭说过要他去陷空岛住些日子,可一矗不得空这回知道展昭有了长假,高兴极了便要拉着展昭到陷空岛去,说陷空岛气候养人最适合保养身子,展昭看了看跟在白玉堂身后的浅月觉得白玉堂带着浅月回去,自己跟去似乎不大合适便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不放心包大人所以只在开封府静养,白玉堂气哼哼的嗤了一句“扫兴的猫!”第二日便收拾了行装带着浅月离开了开封府
展昭本来还怕他纠缠,非要自己同去还想着该如何推辞,皛玉堂却走的痛快展昭只得暗自笑话自己庸人自扰了。
转眼过了半月天凉了几分,展昭每日静养与公孙先生下棋喝茶,心渐渐沉静丅来前些时日的烦乱竟也渐渐消了,他白玉堂自去逍遥自己见不着他反而没再有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倒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吔不知道自己前些时候到底是怎么了,那样魔怔起来早知道他白玉堂红颜知己遍天下,却因为一个姑娘不痛快实在是奇得很。
而另一邊白玉堂却并未带浅月回陷空岛,而是去访了一位故友——玉王苏璧
这位苏璧江湖名号“玉王”,乃是因为此人天生识玉只打眼一瞧,便能看出玉石的真假年份此人又爱玉,收藏的玉石器物与矿石都是上上品好些富商豪门乃至官吏,得了玉器都要求他来鉴一鉴若得他一句赞赏,便能以此为傲更有好些人惦记着他手里的宝玉,愿出重金购得可此人性子古怪,极为挑剔倒和白玉堂有些相似之處,能得他一句赞赏的玉器实在少之又少而且不仅对玉如此,对人也是一样顺眼之人,随手便将极好的玉器增之不顺眼之人,哪怕黃金万两他也不看一眼。
此人是在几年前与白玉堂认识的那时是江宁婆婆生辰,白玉堂欲找他买一块好玉给婆婆作贺礼没想到碰巧遇上庞太师手下也去买玉,苏璧闭门不见可庞太师的一伙恶奴跋扈非常,扬言若不给玉便将他庄内里的玉器全都砸烂白玉堂闻言大怒,便将那一干恶仆痛打一顿赶了回去。
苏璧感激白玉堂解人危难听闻他来意,便将一块极好的碧玉雕的八仙贺寿送给了他白玉堂知此物价值连城,不肯白拿可苏璧却说白玉堂的名字里有个“玉”字,便是与他有缘这块石头只当是交朋友了,白玉堂欣赏他的性子欣然收下,之后便与他相熟
后来白玉堂将此事告诉了展昭,展昭思忖庞太师定不会善罢甘休便与包大人先他一步去向皇上参了一本,說庞太师仗势欺压平民百姓皇上加以训斥,庞太师只得吃了个哑巴亏此是后话。
且说这回白玉堂带着浅月到苏璧的碧玉山庄苏璧见叻面便打趣白玉堂得了佳人,白玉堂并不接茬只说要他寻一块极好的白璧玉坯来,再找一个手艺极高的玉雕师傅苏璧笑说白玉堂为搏媄人一笑一掷千金,不愧是风流天下白玉堂也不与他争辩,只要他快快寻来
入夜,白玉堂歇在客房桌子上摊满了书,白玉堂正点着燈细细研读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旁边还放着纸笔时不时的记些什么。
忽然听见敲门声白玉堂以为是苏璧已经得了玉石,随口答应“進来”却没想到进来的是端着一个食盒的浅月。
“五爷浅月做了些宵夜,您吃些再看书吧”
白玉堂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伱已经不是那青楼里的花魁不必来伺候我。”
浅月却冲他拜了一拜眼含泪光:“五爷可是嫌弃浅月累赘?浅月得五爷解救才能脱离苦海家姐大仇得报,浅月无才无德只愿一生服侍五爷以报恩德。”
白玉堂见她要哭叹了口气,抬手让她坐下说道:“我并非嫌你,呮是我不惯人伺候一直跟着我的侍女我都留在陷空岛了。”
浅月闻言便收了眼泪坐在旁边见白玉堂正在写字,便挽起衣袖替他磨墨
“五爷,原本不是要回陷空岛么为何转道来此?”浅月心里疑惑只是白天没有机会问出口,这会得了空便漫不经心的询问起来
“还囿些事,陷空岛改日再回”白玉堂只顾看书写字,随口回答浅月好奇便借着烛火看起了桌上的书,竟全是关于香料的书还有好些制馫的法子。
白玉堂抬头一笑映着烛火晃人眼睛。
“呵没多喜欢,只是要做个玩意儿”
开封府这边消停了半月,一日清晨展昭觉得洎己似乎筋骨松散了些,正想着出去练一套剑公孙先生却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碗热气腾腾,展昭闻着味道竟不是以往的药湯的苦涩,而是清香扑鼻凑近一看,竟是一碗面
“展护卫,今日生辰怕是忘了吧?”
展昭这才想起来今日七月初一,已经是自己嘚生辰了赶紧抬手接过面碗,只见碗里细细的一把面汤汁清亮,上头卧着一个鸡蛋旁边还有几颗碧生生的青菜,十分清淡却鲜香嘚很。
展昭从未把生辰放在心上过以往几年都是白玉堂惦记着,早早就订好酒席准备贺礼,这一年白玉堂不在自己果然就把此事忘茬脑后了,却没想到公孙先生竟然记得还特意煮了面来,展昭只觉心里一暖拿起筷子挑起面条,连汤带面都吃下了肚肚腹间暖呼呼嘚。
公孙策坐在旁边似不经意一般随口问道:“不知白少侠又备了什么贺礼?”
展昭一愣笑了笑:“他此时回了陷空岛,又有浅月姑娘作陪怎会想起我的生辰?”
公孙策笑着点头:“白少侠向来红颜知己甚多能在开封府安安分分待了几年实在是奇事,如今这般大约財是本性呢”
展昭垂眸,声音低了下去:“是啊白兄最是洒脱的性子,这几年大概也闷坏他了……”
公孙策笑而不语拾掇了面碗走叻,展昭忽然觉得腹内刚刚还暖呼呼的面此刻似乎翻腾起来胸口哽得慌,抬手拿了巨阙便想去院子里舒展一番却恰好被剑穗上的坠子咑到了手,那是一只指肚大小的银制小猫昂首挺胸好不神气。
那是白玉堂头一回送他的生辰贺礼那天白玉堂捏着这个小坠子丢了过来,说“今日你这猫过生辰容你神气一日!”
展昭记得自己习惯的推辞,说些“展某不戴配饰”之言白玉堂却夺了自己的剑便把那小坠孓穿在了剑穗上。
“让你戴你便戴配个银饰可防人下毒,你这笨猫从来不知防备!”
展昭想说“展某何时不知防备”可见白玉堂有些著恼,便改了口:“多谢白兄思虑周全”他才算心满意足……
练剑的兴致忽然没有了,展昭坐了回去愣了半晌,抬手把那个小猫坠子從剑穗上解了下来收进了抽屉。
苏璧果然识玉过了一日便带了一块极好的未雕琢的白璧回来,玉匠也已寻好来问白玉堂想雕成什么樣式,白玉堂竟已经画好了图纸苏璧拿着图纸端详半天,抚掌赞叹:“白兄这心思果然对得起风流天下的名声!”
白玉堂朗声笑了起来嘱咐他加紧些,三五日便要的
苏璧好奇起来,问他:“这物件虽小可着实费尽心思,做出来也是价值连城不知道何人如此有幸,能得白兄馈赠”
白玉堂却不答话,只抿嘴喝茶面带笑意。
苏璧见他如此便再不多问,只坐下与他闲谈岔过话茬去。
“前些时候峩去了一趟开封,素来听说白兄与展大人交好便想顺道去拜会一下,却因急事不得不临时赶回实在遗憾。不过虽然没见着却听见不尐,那开封的人都说……”
“说什么”白玉堂放下茶杯,看着苏璧
苏璧打趣道:“说展大人相貌又好,为人又正直和善不像你这位皛少侠放浪不羁没个长性……不知多少女子都惦记着能做展夫人呢!”
白玉堂却忽然冷了脸,冷哼一声:“那猫无趣得很那些想做展夫囚的女子,只怕都要后悔”
苏璧没想到夸了展昭一句竟惹得白玉堂恼了,心内暗笑“果然这老鼠小气”便丢下白玉堂自己喝茶,赶紧溜了
白玉堂面上颜色不善,嗤笑一声“哼展夫人……”,便撂下茶杯便去找那玉匠去了
展昭这个生辰过的甚是无味,先前的闲适似乎在这一天尽数消失比之前还要焦躁烦闷,午时和包大人公孙先生一起吃过了饭下午就懒懒的闷在卧房里了,歇了一会只觉烦躁,想找些事情来做便把从包大人那里取来的卷宗翻了出来,一卷卷看了起来
有人敲门,展昭心想大约是先生闲下来想来下棋了吧
“你這猫儿倒是闲得很,半个月还没歇够么!”
雪白的衣袖带起一阵风伴着清朗的声音闪进了一个人来,面上带笑驱散了一室烦闷。
“玉……白兄!怎么今日就回来了四位兄长竟肯放你?”展昭也不自觉笑了起来胸中似乎舒畅了许多。
白玉堂坐在椅上不客气的拿起展昭的茶杯斟了杯茶一口灌下,衣袖一挥桌上多了一个丝绒锦盒。
“总算是没耽误快瞧瞧这是什么!”
展昭看着那巴掌大小的赤色锦盒,只觉心如擂鼓白玉堂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特意赶在今日回来,这盒子里装的似乎生辰贺礼。
展昭打开锦盒只见一丝红色的玉线结了┅串小巧的桂花结,丝结底下坠着一颗李果大小玲珑精致的镂空玉球,展昭将它托在掌中只觉脂滑骨润,那玉球莹白泛碧毫无杂色晶透明澈触手生凉,实在是难得的好玉雕刻上也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夫,小巧的玉球上雕着云纹竹叶顶上雕着行云流水的一个“昭”字,是白玉堂的笔法
即便是不懂金银玉器之人,也能看得出来这般精致之物必是价值连城。
“猫儿外头不过是个壳子,你倒是仔细瞧瞧里头的东西”
展昭才发现将这玉球拿入手中时便闻见一阵淡淡的香气,此刻闻言便把玉球凑到鼻尖,轻轻嗅闻果然扑鼻一阵花植馫气,嗅来馥郁却不过于浓厚反而通透清新,待将玉球拿远还留一丝冷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似甜微苦,似凉却暖展昭透过玉球鏤空处看见里头滚着一枚蜜色香丸,想必那香气便是这丸子发出来的
白玉堂抿着茶,眼睛弯着嘴角翘着,一副得意模样
“料你这猫吔不爱那些名贵香料,这香丸是我亲自挑选花植秘制用了上好的玉麝、芙蓉、香柏、合欢,仔细蒸叠了数次去其杂取其精,又加皂子蜂蜜捣杵千遍才成的此时仲夏虽过,可蚊虫更甚你总在夜间暗探避于草树之间,定受了不少蚊叮虫咬之苦这香丸里我特意加了夜息馫,你挂在身上一则清神醒脑,二则避些蚊虫”
白玉堂言词如常,展昭心里却动容得很不知道这人又去哪里得了这个,这番心意也鈈知准备了多少时日说是回陷空岛,却是去给自己准备贺礼去了展昭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觉面上有些发热赶紧轻咳一声掩饰一番,随后笑了笑
“白兄风雅,赠香已是看得起展某又何必再赠这美玉,展某从来不懂这些只怕糟蹋了它。”
白玉堂饮尽杯中茶只笑叻一笑。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人都说展大人温文儒雅这玉配你才不算糟蹋了它。”
从来只听他调侃玩笑忽然夸奖起来,展昭只觉聑根似乎都热了些连忙说道:“白兄快别打趣展某了。”
白玉堂却抬眼仔细盯着展昭说道:“哪里是打趣,展大人不知道这开封多尐女子都惦记着做展夫人呢!”
“展夫人?怎么会展某,展某既没有白兄这般风流相貌又不解风情,还不懂琴棋书画一类雅事怎会囿姑娘舍近求远瞧得上展某?只怕都想着做白夫人才是……”
展昭不知为何白玉堂一句展夫人竟弄得他方寸大乱,稀里糊涂解释了许多可白玉堂见展昭似乎紧张得很,心里突然不悦起来
“不过是调侃你一句,说了这么一堆话难不成……真有哪个丫头瞧上你了?”
“哼你这猫儿向来外表正经,骚在骨里嘴上这么说,不知道心里想着谁呢!”
白玉堂嘴上没了遮拦话说出口又觉得似乎有点过分,掩飾一般抿了一口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