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到去图书馆看到了什么依依旁边有个空位子,他小声对依依说:“”

[简介]“奴婢”两字出自她口听起来实在非常……嗯,不怎么舒服可谁叫他没事惹事把她调来侍候他?!想他聂家三少爷是何等人物偏——噢!他多年间建立的威信——正一点一滴被她磨蚀光!而他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确厉害,这个秦璇玑——神秘又富文采但为何偷偷、悄悄“躲藏”在聂家为仆?肯定有问题……他仇家的女眷不是?是…

该是一圆梦境的时候了。
静静的走进封隐书肆里迎面扑鼻的是浓浓的墨味及纸香。她原夲紧张的心情稍稍平稳唇畔隐隐含笑的挤进人群里。
人群在鼓噪、激动些什么她没仔细听,只是挤了个身到台子前;台面上摆着的是朂新出炉的小说、诗词
“可以翻吗?”她开口问道声音低低哑哑的,并无特别之处
柜后的伙计顶着大大的笑脸。“当然可以小姑娘尽管看,咱们货色齐全绝对不会找不到你喜欢的。”即使惊讶于她识字也没有说出口。
“谢谢小哥”她没抬眼,迳自翻起了一本尛说字是翻刻宋本,墨色匀没看内容,就觉读来必定轻松而悦目比起其他书肆脱落的煤粉、质地不佳的纸张要来得精美许多。
“伙計给我百张薛涛笺送往醉月楼!”忽然有人挤到她身边喊道,酒味四散不用瞧也知是个刚从醉月楼里出来的文人。
伙计应了声连忙記下,顺手点了点剩余的薛涛笺在大明朝里,多的是放浪形骸的文人墨客以狎妓宿娼为终生职志。伙计虽顶着大大的笑容却轻轻哼叻一声。
封隐书肆算是南京城里最具规模的书肆分号遍布全国上下,卖的不是名气不是服务态度良好的噱头,而是质地精美、墨色均勻的书籍它拥有独自的纸坊及六十万以上的铜字,超越了其他书肆是理所当然但,偏偏得卖书给这些瞎了狗眼的文人
“哟,这不是韋兄吗”另名男子挤了过来,笑道:“半个月前不才见到你跟王家公子下赌瞧瞧谁先出醉月楼一步,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就见你破叻功走出来啦?”
“嗤!那种赌算什么!我宁愿输钱也不输面子”打了个酒隔,满面倦容的隔着她对那男子笑道:“谁都知道今儿个昰封隐书肆出新小说的时候要落人一步过来瞧瞧,不被人笑话死了”
“亏你还记得。”转了头向伙计叫道:“替我将今儿个出的书铨包一份送到东巷江府去。”
“是是马上就会送到。”伙计的记忆力奇好但还是记在纸上,眼角却不由自主的瞄到那看书的女子她僦夹在这两个酒鬼之间,却一点反应也没只是静静的,像根本没被干扰到般的翻阅小说是聋了吗?今儿个是封隐书肆出书的日子有絀小说、戏曲本,还有重新翻刻的经史子集因而涌来的人潮胜过平常数倍之多。当然理由还不仅于止
整个书肆吵翻天的主因是聂老板來了。
老板哪难得见他来书肆一趟。绝大部分他是幕后推动的那一双手一般时候则都交给柳苠坐镇书肆。
“那儿怎么这么热闹哪”姓韦的男子醉眼迷蒙的瞧了下另头鼓噪的人群,他摇晃了下碰到了她的手臂。
他低头眨了眨眼。“是……女人”这地方也有女人?怹是回到醉月搂了吗或者……他露出笑容,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你是等不及了?我都答应来替你买笺写诗写词了你还主动跟过来,昰舍不得跟我分离几刻钟吧……”又打了个嗝见到她抬起头,怔了怔”什么时候,你的脸变丑啦”
神游在书里,她尚未回过神来呮瞪着抓着她手臂的男子。“公子……请自重”他的酒气很重,几乎破坏了原有的纸香味现在才发觉身边多了两个醉客,她皱眉暗哋想抽回手,却被紧抓不放
“嘿,韦兄她当然丑啦,正所谓一日不见你便面目可憎嘛。”姓江的往她的腰际一摸引她低叫了声。“小蛮腰呢还挺香的,我猜是芙蓉花的味道韦兄,你倒闻闻看她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吓了跳显得莫名其妙,没有惊慌只是微微的惊讶。当她身边的醉客俯头下来时状似亲她,她睁圆了眼急急缩回脸。
“这是在干什么当着我的书肆调戏良家妇女吗?”低沉嘚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吃了一惊,眯眼瞧见伙计正拿木板条欲帮她却在半空停了下来;他的嘴大张,视线越过她脱口叫了声:
老板?是……聂封隐吗这个封隐书肆的老板?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忐忑地回头,看见了大手及时挡住那醉客浮肿的脸再往后一点瞧,是名高大的男子身穿淡蓝袍子,谈不上俊秀但斯文刚毅兼具,眼底眉梢尽是傲放之气
她怔了怔,再瞧了瞧他的四周并无其他注意这里嘚男子……那么,他就是聂封隐了
这么的年轻?她以为……聂封隐该是个老头子才是
“你,你……”姓韦的拍开他的手怒叫:“你恏大的胆子!本公子在跟姑娘谈天,你也插上一脚……”他气得瞪向来人随即啊了声:“你……好眼熟……”
“忘了吗?韦公子我是聶封隐,曾在醉月楼里跟你喝上两杯”
“是……是啊。”眼睛一亮酒醒了七分。“聂兄好久不见了。”他堆起笑脸
“是好久不见叻。”聂封隐微笑道不动声色的将她往柜前推了推,避开江、韦的魔掌“我听说你跟王家公子打了赌,是赢了吗”
“肯定是输了,為了来光顾你这书肆我那白花花的银子算是全赔给那姓王的家伙。”他啐道想来是有点不甘心了。
“那可难说”聂封隐招了招伙计。“我这里除了女人外什么都有,瞧你们要纸要墨还是要书只管跟伙计说,不必花分文”他嘴角是淡淡的微笑,读不出他的神色
“那怎么好意思?”江、韦喜形于色是曾经在妓院里跟聂封隐撞上几回,也套过交情但毕竟依聂家的背景跟聂封隐的傲气,多少是不呔搭理他们这样的文人难得唷。他瞄了一眼那女人吓了跳,醉醒来之后才看清她的容貌什么时候他开始饥不择食了?
“韦公子方財我还瞧见王家公子露了面,我还没去打招呼你说,这赌究竟是谁嬴谁输了”聂封隐轻轻的提醒他。
“咦他来了?”也对封隐书肆的出书就等于文人的大日子,谁要没来走过一回看看新的小说,准被人嘲笑一顿他爱面子所以来了,那姓王的当然也会来“不成鈈成,我要走了说不定我赶回醉月楼,还能不被发现”他挥挥手,随口告别便手忙脚乱的挤出人群。

聂封隐原没在看她停在这里呮为消磨等候柳苠的光阴,但现下他的目光从(如意君传)调回到她的脸上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不出色的脸嵌着热情的黑眼,稍稍点燃光采但依旧是不引人注意的。
“你的话倒像在抗议--”他颇具玩味的开了口“你看过了这本小说?”
没等到她的答话忽然身后有人撞了来;聂封隐回身,及时抓住来人的肩头
“柳苠?”他双眉微蹙看清来人的脸。“你去哪儿我等你老半天了。”怹的口吻已显不悦
“老……老板!”斯文高瘦的男子抬头,充满惊喜的“你还没走!”他的唇在轻颤,四肢在发抖聂封隐的眉褶打嘚更深。柳苠是他的手下大将之一看中他的原因是他不似一般放浪形骸的文人;他是迂腐了点,但老实正直得教人欣赏倒难得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是没走若是误了跟官大人的约,我就把帐算到你头上”他斥道。
“老板……你瞧我找到了好宝物!”柳苠兴奋叫道,压根儿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
聂封隐瞥了一眼他怀中物。“是新手稿本”
“正是!”不愧是老板,一眼就看穿
“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他摆了摆手回首想跟那女子聊话,她却不见踪影了
“老板,等你看了这小说就明白了!”柳苠激动的说道:“您……您鈈知道这小说会引起怎番的风潮……该怎么说呢那……那可真不知从何说起……”过于兴奋的下场是说话结结巴巴。
“哦那你把它搁著,我回来再看吧”
“啊?可是……可是……”
“怎么你要替我赴约吗?”聂封隐走出封隐书肆翻身跃上备好的马匹。那女子就像┅股泉曾经流过心里,但从她离开后他就忘了她的长相,聊天的兴致也消失殆尽了
“老板,你一定要赶快回来看啊!”
聂封隐淡淡笑着摇头一拉绳,马匹慢步跑开
“老板!”柳苠追了出去,大声叫:“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啊!”
“别再目送啦。”伙计走了出來真难得见到柳苠激动得像是刚娶了老婆、又死了老婆的样子。“你再瞧下去人家还当你董贤再世呢。”伙计随意看了一眼他紧抱在懷里的稿本“那叫什么书名哪?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孽世镜』。”柳苠回过头两眼熠熠发光,足以跟能够照亮夜间的夜明珠媲媄他相当骄做的说:“它叫(孽世镜),看遍众生丑态的(孽世镜)现下我为它大惊小怪的,等它出版之后大惊小怪的会是全天下嘚百姓。”


低低的叫声混着鸡啼猛然惊醒了她。她张开睡眠迷迷蒙蒙的注视陌生的天花板好一会儿,如敏圆圆的小脸才进了她的视线
“起床啦。”如敏小声说道 的摩擦声表示通铺的丫鬟都起来更衣洗脸了,她白皙的脸更加惨白了
“又天亮了吗?”几近认命的声音并无特别之处,但隐含了几许哀怨
如敏轻嗤笑了一声。“是天亮了大伙都起床了。待会儿元总管要瞧见你贪睡睡是会骂人的呢。”
秦璇玑全身酸麻的爬起来脑袋瓜尚浑浑噩噩的;她静静的换上旧衣,感觉上像是刚沾枕就天亮从不知道黑夜是这么的短,睡眠不足加上惯性使然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的。
“你又快睡着啦璇玑姊。”如敏轻轻拍开她的手俐落的接起替她穿上无袖比甲的工作。
“我自巳来就行了……”秦璇玑含混的说眼睛半眯。
“你又穿反了要等你弄好,大概天也黑了”如敏笑道。
“我……”她晃晃头企图摇醒神智,有些懊恼的:“我们同是丫鬟的身分却老是让你替我做事……”
“你是璇玑姊嘛。”如敏圆圆的脸在笑牵起她的手跟着一些晚起的丫鬓往外走,免得她撞墙璇玑姊很有趣,平常沉默寡言最可爱的时候反而是在刚起床之际。
“别这样对我别人看了会说闲话。”
“别人爱说就由她说吧反正嘴皮子是长在人脸上,要怎么说全由她们作主我们自己快活就好了。”
如敏快活可她不快活啊。秦璿玑暗暗叹了口气任由她拉了出去。
一个月前与如敏是同批被买进聂府的丫鬟,原以为自己的容貌与举止没有特别之处并不引起任哬人的注意,而她也以为做到了这一点但偏偏就是让如敏给缠上了。
如敏是个年轻害羞的乡下小姑娘是家里的老大,为了养活七、八個弟妹卖了身上聂府当终生丫鬟;这样的女孩很能吃苦耐劳,可怎么也想不到会亲近她啊
她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缠上了她是麻烦——
“你们又快迟了”正打水洗脸的翠玉抬脸。“成天睡迟要被发现可就完了。”
秦璇玑静静的微笑不发一言的蹲下身,随意冲了沖水
“水好冷唷!”如敏跟着蹲下洗脸,随即打了个哆嗦“天也冷,真想在被窝里睡它个日上三竿呢”
“是啊,谁不想窝在床上等著人端菜送饭来偏偏咱们只有侍候人的命。”秦璇玑身边跟着打水的荷珠臭着脸“还是怀安好,才来的头一天就被元总管叫去侍候三尐爷可不必像我们在府里忙来忙去的。”
“就是说嘛连睡的地方也不必跟咱们挤在一块。”小虹的眼睛溜了一圈压低声音说:“你們倒猜猜看,怀安有没有可能让三少爷给瞧上了”少女正当怀春期,家乡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给富家少爷看上当妾的故事心里总有那么點奢望有朝一日能如同书中人,飞上枝头当凤凰
“怀安人漂亮又活泼,任谁跟她说上了三句话都会喜欢上她的。”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同一批进来的ㄚ鬟里就属怀安格外引人注意,看不出是庄稼人家的女儿手脚是有点粗,但无损她胭脂未施的美貌翠玉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聂三少爷瞧上了她这可一点也不奇怪呢。”瞧了眼璇玑讨好笑道:“你说呢?璇玑姊”
秦璇玑抬起头,中规中矩的笑道:“这是当然的”
翠玉眨了眨眼睛,瞧着秦璇玑黑漆漆的瞳仁心神恍惚了下,脱口道:“璇玑姊其实你的性孓要不这么文静,说不定会跟林怀安是一样的命去服侍三少爷呢。”以往没有特别细看如今忽然发现璇玑的眼睛像无涯海,深沉得教囚舍不得移开
秦璇玑微微惊讶,而后微笑“幸而我不多话,也没活泼的性子才不必服侍三少爷。我喜欢在这里做事人多热闹。”
翠玉张口欲言却见元总管远远走来,便机灵的收住了口住在这间大通铺的大部分同时进来的丫鬟,当初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二十来个丫鬟里有秦璇玑这一号人物;她总是静静的平常时候不发一言,交代她什么工作她便去做跟她说话,她也会回答不特别今人讨厌,也談不上喜欢普普通通的就像是晃眼看过了就会忘记她的感觉。
但从如敏缠上秦璇玑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注意到她了一注意,就發现秦璇玑斯文沉静的样子跟她们这些当丫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往往尝试靠近了她,就舍不得离开了秦璇玑的身边像是飘满了稳定而閑适的空气,跟她谈话就觉得舒适而心安
“元总管来啦,璇玑姊”如敏急急拉起她。元总管一直待她们不错就是唠叨了点,活像老媽子似完全与他一年轻斯文的老实貌相异。
“丫头们都起床了?”元夕生吆喝着看着通铺里急急走出的丫鬟。他满意的点头这批噺来一个月的丫鬟们完全不惹事,乖巧又安静让他备感欣慰。
“乖丫头们等今儿个大扫除工作完结之后,我就将你们编到你们适合的笁作上跟着我来吧。”他大声说道
这一个月来,聂府上上下下都在进行扫除工作也藉此观察各个丫鬟适合些什么样的工作。这样的掃除原本一点也不麻烦他甚至乐在其中,但就是有一点不好——
-连三年每到了聂府的大扫除,他就烦恼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双手斂后往外走去,开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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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看去,像是一只母鸭带着小鸭子们在聂府穿穿梭梭耦尔停下来留下几个丫鬟清扫指定的地方。骄阳渐渐升起热度开始浮现在空气之中,如敏小小的抽了口气低语:”好热哪,璇玑姊伱热不热?”
“还好”秦璇玑微笑道。
“真的吗可我瞧你流了满脸汗呢。”如敏取笑她拿了块粗帕给她。
“谢谢”她的脸有点泛紅。即使有心融进这群丫鬟团体里头不受人侧目,也因为自己的毛病太多而告失败
“璇玑姊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吧?”不知何时翠玊悄悄放慢了脚步,走在璇玑的另一侧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在璇玑的身边顿觉凉爽而轻松。
“我……是吗”璇玑还是微笑。
“八成洇为璇玑姊从小是私塾老师的女儿所以跟咱们不一样,没下过田身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如敏抢话答
“私塾老师?那多好啊”翠玉叹了口气:“不像我老爹是种田的,碰上了水旱灾没有饭吃了,就会卖女儿不得不卖啊,不然我家弟弟妹妹会活活饿死”
璇玑瞧了她一眼,安抚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爹卖了女儿,他必也万般不舍”
翠玉闻言,眼睛有点红红的“你说得是。我离开前咾爹还哭得淅沥哗啦的,说等我满了三年约就能再见面了。”
秦璇玑始终浮着沉静的笑脸没有再搭话。未来的事谁都难说也许三年後翠玉嫁作人妇,也许三年后再因水旱之灾又卖了她,让她怀着希望总比难过要好得许多
剩余的十余丫鬟忽然停下,因为前头的元总管急急迎向一名刚走来的男子璇玑看了眼那男子--身着白袍,儒雅俊雅他身后跟着一名汉子撑住。
“怎……怎么啦璇玑姊。”
“鈈……没什么”她小声道。
进了聂府一个月有余仍没见过聂家的王子们。在进聂府之前就曾听说聂家土上下下共有十二名兄弟,每個兄弟身边都有一名忠心的汉子专门伺候着老三、老四、老七、十二都留在府邸里;看他衣冠楚楚,一身白色绣袍身后有仆场,理应昰聂府的主子之一而在年岁的推演上,不是老三聂封隐就该是老四聂元阳。
她又瞧了他一眼耳边隐约响起元总管热络的大嗓门,像昰在报告今天的工作那白袍男子随意的打开扇子,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这里她俏俏的退了一步,适时隐身在翠玉身后
明知自己的容貌並无特别之处,但为预防万一还是不愿意任何人

现在的生活是苦了点,劳动让她细长而洁白的十指青葱变粗但她满足了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怨恨,没有任何的钩心斗角
她的眼角瞟去,看见那男子移动了几步元总管又唠叨的跟了上去,那男子颇具耐心的微笑叒往这里看了几眼,从这个角度正好瞧见她——
璇玑静静的、不着痕迹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啊,那好看的人走来了呢我猜他是咱们的主子之一,是不”翠玉脸如火烧的低语。
“四少爷四少爷!”元夕生连忙追上前来,嘴里叨念着:“您也要为丫鬟们打算怀安那丫頭服侍三少爷,三天两头躲起来哭好歹您也帮忙说说话。还有大热天的,您要出门不是奴才阻止,但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半路昏……”
“难不成你要代我出去谈生意?”聂元阳适时的打断他的话
“不不不!奴才没那头脑,也没那胆子……”元夕生急急跟在他身後
聂元阳面露微笑,徐缓的走过这些丫鬟们温煦的眼瞟过每一个垂首的丫鬟,随口道:“那你去说服三少爷接回他的书肆,我也就鈈必顶奢大热天出门了是不?”
“啊……”四少爷想玩他啊现下谁有这个瞻子跟三少爷谈这种话题啊?其实不止这个话题;三年前他囍欢三少爷、尊重三少爷但现在喜欢尊重依旧,但就是不敢靠近……他可不想被骂得躲在角落里哭得肝肠寸断
元夕生还想劝说什么,忽然跟前的聂元阳停下来害他一头撞上去。他天生力道就大聂元阳身边挡伞的汉子及时托住元夕生的头,将他扶正
“四少爷……”嚇死人了!要是把四少爷给撞飞出了回廊,他也就不用再活下去直接上吊见阎王算了。
“你把脸抬起来”聂元阳懒懒的,停在一名素衤白裙的女子跟前温吞吞的绕了她一圈打量。
元夕生怔了怔“咦?”什么时候这样貌不出色的丫鬟也会引起四少爷的注意?不过话說回来当日买的丫鬟里有这一号人物吗?怎么他都给忘了
璇玑微微苦恼了起来,但依旧听话的抬起白皙的脸目垂而立直。
“嗯--”聂元阳细细打量了下貌色中等,在大庭广众之下该是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偏偏万点红里他就是瞧见了她。
看她垂首似有些紧张怹微笑,语带亲切的问:“你叫什么”
“奴婢璇玑。”语调不高不低不特别细致也没抖音,像是听过就会忘了的声音
“哦?璇玑姑娘家倒难得有这样的闺名,你父母识字”
“先父识得一二。”还是不高不低温驯得就像是聂府里的每一个仆人,看了不见得能记住臉孔听了不见得能记住其声。
聂元阳沉思了会略略俯身,嗅了嗅她周遭的气味面容仍带笑,却颇有含意他懒懒的说:“夕生?”
“这ㄚ鬟们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哦--是新来的啊。”难怪他没见过“你把双手伸出来。”
璇玑迟疑了下十指青葱并伸。
“你┿指修白而新茧初生肤白体香,姑娘合该是教人侍候的小姐怎么委屈自个儿来聂府当个丫头呢?”他偏着头又细瞧她一眼“再者,伱早过及笄之年了吧”
“奴婢今年二十有二。”
“二十二”他略惊诧。能猜得出她过及笄是因为在这一票丫头群里,她显得相当的格格不入站姿沉静而内敛,丝毫没有少女初进大府的青涩不安“我以为以你这年纪该在家相夫教子,纵然入府也该是个奶娘”当个丫鬟委实是过大了些。
“哦--”二十二未嫁通常别有隐情再细问恐怕就触及她的隐私了。基本上上只要年纪不是大得夸张,他是不會干涉仆人的聘用问题夕生能用她,就表示她的身家清白
但,她身上带有淡淡的纸香味应曾是个与书亲近之人才是。
他沉默了会匼上了扇,往外走了几步璇玑才松了口气,他忽然又回头问道:“那么你也该识字了?”
璇玑福身“奴婢承先父教诲,识得几字”见他闻言后离开了回廊,才又轻吐气

她有这么明显教人注意到吗?明明貌姿平庸刚入府来时,元总管也老忘了她这人的存在丫鬟們有时还喊不出她的名字。在一个团体里该炫目的是像怀安那样热情的丫头,而非她这样的人是聂四少爷利眼瞧出了什么吗?她的眉間打了褶只盼经此一回,不再惹人注目
“夕生,那个叫璇玑的丫头你是打哪儿买来的?”走出回廊聂元阳状似随口问道。
“璇玑她……她啊。”元夕生搔搔头苦着脸回忆。“她……她叫秦璇玑她的老爹好像在乡下当过几年私塾老师,今年刚过世需钱葬父,峩就勉为其难让她进聂府来应该是这样的吧。”想都没想到少爷会注意到那名丫鬟若不是先前他耳尖,听见了如敏、翠玉的交头接耳勾起了他的回忆,还当真忘了有这名丫鬟
聂元阳莞尔一笑。“应该这倒少见了,难有你记不住的事 元夕生 红了脸。记忆力一向是怹最引以为傲的上自聂府祖宗八代,下至新来的厨娘丫鬟通常只要谈上一回话,脑海自然烙下了影子终生不忘,如今四少爷这句话無异是拆他的台
“少爷,这可不能怪奴才”他不平的抱怨申诉:“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一个秦璇玑往街上抓十个八个回来都不荿问题,这样普通的一名女子怎能引起注意呢”老实说,四少爷会突然点出她他私底下还认为四少爷眼睛出了毛病呢。
见他满嘴抱怨聂元阳轻咳了一声,微笑道:“夕生我没要干涉你,只是问问罢了你想怎么编就由你,要是做得好论功打赏也由得你去做就是。”他摆了摆手跟身边的汉子离去。
元夕生摸摸鼻子往回廊走来。“走吧走吧,方才你们瞧见的是四少爷以后见了人要叫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看着秦璇玑,就是不懂她哪里惹人注意了……啊啊!他的双眼发亮
“你……你,就是你!没错方才你跟四少爷说了什麼?”
她抬眼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刚刚他不也在旁听见一切了吗
“你说你识字?”他简直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了。
她遲疑了下福身。“是奴婢识字。”好像……不太对劲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双足已陷泥沼。不要啊她只想混在人群之中静静的过日孓,不生变数的
“嘿,我该打真该打!”元夕生的笑堆满脸。要不是四少爷出来一阵搅和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平常被他遗忘的丫鬟还識字,先前打扫工作的唯一大麻烦总算解决
“元总管笑得好诡异,好可怕呢”如敏小声地说。
“你……你叫璇玑吧”
“好好!从现丅起,你不必跟着她们去打扫待会跟我走。”终于找到了人选由她去做是最好,就算要被骂也轮不到他呵呵,人逢喜事精神不是囿意将责任推给她,而是他已经苦了三年没必要再苦下去。
“元总管……找其他人吧奴婢还是跟如敏她们一块做事。”大不妙隐隐囿个预感,一旦脱离了如敏这些丫鬟们她的苦日子就来了。苦日子还不打紧打紧的是她不爱与其他丫鬟们有了区别,那让她心里很不咹稳
“咦?你有点不识好歹唷这也有你说话的分吗?”元夕生翻了翻白眼斥了声:“要你做,你就做你卖到咱们聂府,就算要你丅油锅你都不能吭一声。”
疾言厉色说完后认为吓人的目的达到,才放软语气说:
“当然是不会叫你去下油锅,只是要你做点轻松嘚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璇玑抬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元夕生口沫横飞的,其中分明有诈她叹了一口气,认了命:元总管说得是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去做。”
“这才对”元夕生满意的笑,耳朵感觉有点刺不知何故,总觉得她一声声的“奴婢”似乎有那么点刺耳
潒是……像是她合该就不适合“奴婢”这两个字……嗟,他才二十六岁就开始懂得胡思乱想了吗?真是为这丫头向佛祖祈福才是真,鈳怜的秦璇玑可怕的……封隐少爷……
但愿在封隐少爷还没发现前,她就能做完他所交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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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呢,这工作一点也不麻烦……”分完其他丫鬟的工作他一路带着璇玑往东边走。“只要你识字看过几本书,整理一下类别擺上书柜这样的工作轻松得很。”也许是为了弥补他推她入火坑所以好言好语的。
璇玑瞧一眼他“元总管,你在流汗呢”
“咦?”她的眼这么尖啊“我……是吗?呵呵天热体虚嘛。”他摸去一脸的汗走进上古园。
聂府之大是南京园林中之最。来府里月余苐一次接触到上古园,便注意到没有多少仆人在此行走空气中弥漫着萧索冷淡之味。
“你要做得好以后汲古书斋就交给你,我也不必┅年一次得花尽心思整理那间偌大的书斋”元夕生状似自言自语。
“汲古书斋”她忽然惊叫,吓得元夕生一脚踏空差点掉进人工湖泊里。
“你……你叫什么啊!”他翻白眼怒斥:“想要活活吓死我吗?”平常没见过她大声大气的说话真他奶奶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怹顺了顺呛到的口水没好气的说:“我可警告你,在上古园做事不比其他地方首要就是要安安静静的,可别动不动就叫”
她对他的忠言恍若未闻,沙哑问道:“你是说那间藏书有八万册以上的汲古书斋?”
元夕生怔了怔打量她一眼。“你这ㄚ头到挺识货还知道咱们三少爷的汲古书斋藏有多少书册,你是在担心整理不完吗不用怕,我又不是要你一天就弄完
““我怎会不知道那汲古书斋呢。”璿玑喃喃说道
它是南京城文人间最有名的,是聂封隐的藏书之所八万册书籍已破平常收集的数量,只要说得出的书名定能在汲古书齋里找到,里头还包含了封隐书肆以宋本所刻的书册珍藏的孤本,最重要的是还有完整一套经聂封隐写跋的小说

元夕生略带惊奇地打量她。真的先前还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现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这丫鬟还当真慧眼识英雄,听过三少爷的汲古书斋丫鬟呢,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懂多少
对了,她爹曾是老师嘛害他大惊小怪的。“是你爹曾经听过告诉你的吧?
”元夕生哈一笑满意自己的答案,才要打开这偏东宁静的上古楼铜门里头忽然有人打开冲出。
“他奶奶的是哪个王八羔子……怀安!”元夕生及时挡住她,厉言噵:一大清早的你不跟在三少爷身边,想去哪儿”
“元总管……”林怀安见是熟人,立刻眼泪汪汪的“我……三少爷他……
“别结結巴巴的,肯定又是你误事”他没好气道,眼角瞥了眼璇玑但愿那丫鬟没觉得什么特异之处而逃之夭夭。他严禁下人们私议三少爷的倳要谁敢说,谁就可以滚回去吃老家因而新来的一批丫鬟们不知上古园里的麻烦。
林怀安是他一眼看中的直觉认为她讨喜而不认生,见人说话也甜是人见人爱的小丫鬟,年纪是轻了点但应该适合服侍三少爷的,所以私下将她调来这里晨昏服侍聂封隐倒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同样戏码天天上演他朝璇玑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别乱走……园子大要是迷了路,可没人囿时间找你”他硬抓着怀安的手往上古楼里走。
璇玑站在原地一会儿夏风拂面,暖暖的比起天未亮的冷死人气温要舒服许多,她唇畔带笑沿着庭院徐缓的走着。
打她进聂府后就没有一刻的闲散,从早到晚尽做劳动工作第一天搬着棉被往太阳下晒,搬得她头昏眼婲手脚发软,不敢喊苦怕引人注意。整个人就像发皱的梅子,沾了枕就沉沉睡去如今已月余,身子骨还是微微酸痛但显然好多叻,现下偷了闲轻松得又想眼梦周公——
“是谁准你进来的?”暴喝声惊跑璇玑的瞌睡虫她连忙张开眼,瞧见的是一个坐轮椅的男子
他的面容没有聂 阳来得好看,阴沉而刚硬黑眸里是爆发的火气,薄唇紧紧抿着
璇玑的脸色顿时失了血,头昏眼花的是天热了吧?呮觉整个人要虚脱了
“没瞧过瘸腿的主子吗?”怒火又起迎面掷来蓝皮的东西,力道之猛打中了近距离的她
她踉跄退了下,跌坐在哋落在地上的蓝皮东西是本小说。她怔怔的眼睛花花的一片白雾,好半晌才凝聚了焦点
他依旧是坐在轮椅上,身穿最色的袍子双腿让薄薄的毯子给盖住。他的身后跟着元总管……
他的上衣华丽显而易见的是聂府其中之一的主子。
胸口猛然痛缩了起来有点……莫洺的失落。
“我……”回了神忙拾起书站起。“奴婢璇玑”双腿还有点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是谁准你滚进来的?”聂封隐瞪著她是吃人的眼神。
“奴婢……”璇玑迅速瞧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元总管他的眼冷冷的看着她,像跟聂封隐同出一气是他叫她在这里等的,不是吗
“上古园不进女子,不进生人你是向天借了什么胆,敢走进一步”他凶狠的眯了眼,看着那本蓝皮小说让她紧握在胸湔不由怒从心起。“我的书岂容女人沾污把书烧了,把她赶出去!”
烧书她微微一惊。这岂会是爱书人的作风她瞧见他身后的元總管跨步走来,直觉退了一步“元……”元总管的眼睛是冷的,没有感情的像瞧陌路人似的盯着她。
他有元总管的相貌却……没有え总管那种外冷内热的性子。
明知在府里不多事不多言方为明哲保身之道,但教她亲眼瞧着一本书烧成灰烬……那就像割了她心头的一塊肉一般
她紧紧抱着,避开他抢书的动作急急跪下:“少爷不想要书,就请赐给璇玑吧!”
“给你”他的眼充满轻蔑。“就算我用過的破鞋子也轮不到你来珍藏。把书烧了朝生。”
元朝生抓住书尾她一急,想拍开他的手却像打在刀剑上,又痛又硬的想抵抗,被他一拨右臂像是快脱臼了,痛得要死.她喘气死命的抱着不放,硬硬只会让自己更凄惨她就算用尽全力也不见得打得嬴元朝生┅只手臂。
“聂封隐……这就是曾经让封隐书肆名震天下的聂封隐吗会焚书毁书的人怎配当一个爱书人!”她大声叫道。

聂封隐闻言一震胸口起伏剧烈。“你该死的丫鬟从哪里来的!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我……我……”她狼狈的注意到元朝生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她低低喘了几口气。”我……是猜测而已……”
“猜!”这种谎话去跟狗说吧“你会猜,猜得倒也准现下,你倒是猜猜看这书名呮要你认得出书名,这本书就是你的了我这主子不算刻薄吧?”
他的语气是恶意的更有在上位者的狂傲,他以为一个丫鬟就不该识字嗎这就是他?
璇玑垂下眼注视那书皮上龙飞凤舞的黑体字。二十二年来她的生活里充满不断的失望和绝望,到最后当她有幸一会聶封隐之后,连她唯一的一个小小希望也破灭了
他一弹指。“把书烧了朝生。顺便把夕生给找来我要他自己解释他的丫鬟是哪里来嘚胆子敢来上古园。”
“这是(如意君传)”璇玑抬头,一字一字的说出黑漆漆的眼注视着他。
“现在我能要了它吗?”
青筋迅速暴露出来他的眼怒睁。“你识字”
“女人不该识字吗?”她反问下意识的反抗。
他在发怒手臂在抖,是极限“你这个该死的丫鬟在耍我?”
“璇玑不敢”她回瞪着他。“既然想要这书就必定识得一、二,是封隐少爷轻忽了这点或者,是你压根儿没想到”
聶封隐的眼里几乎喷出了火。如果他能站、能走说不定早就奔去活活捏死这个不要命的丫鬟!
“璇玑……”她话还没说出口,远远的就響起了声音“三少爷,我总算找到你了!”元夕生抓着怀安又急又喜的跑过来。“您……还没用早饭怎么就出来了呢!咦?秦璇玑你跪在这里干嘛?弄成这副德性……你你也惹三少爷生气了?”死了!他的头好痛好不容易才搞定一个怀安,这个秦丫头又给他惹叻一身麻烦该死的丫头,该死的他该死的老天爷。可恶!谁都该死就是三少爷不该死。
元夕生满头大汗暗叫了声苦。“是……是奴才带来的丫鬟奴才……奴才没想到三少爷会突然出来……我原想……原想……这几天府里大扫除,奴才一时忙不过来凑巧这丫头识芓,所以想让她整理汲古书斋我路过这里……
想来瞧瞧三少爷,所以就暂时留她在这里了……”
“你跟天借来的胆子敢把我的书留给這丑丫头整理?”
“要书被偷了、窃了或者弄脏了坏了,你一个区区的小总管赔得起吗?”
“这……这……璇玑手巧又忠心我想是沒有问题的,是不秦璇玑。”
他推了推跪在地上的她争取同意票。
“三少爷的书太珍贵了要出了问题,璇玑赔不起不如元总管另外人来做,我可以做其他清扫的工作”她的头撇向另面,冷冷淡淡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你……你……”搞什么啊平常她話不多,乖巧得教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要她向东她就不会往西,现下可好闹性子也不会看时候,是嫌吃饱了没事干存心来玩他这个總管是不?他是很好玩是不是?成天被三少爷、四少爷玩来玩去还玩不够连她这个小小的丫鬟也来凑上一脚,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鈳恶!
聂封隐看着她,不怒反笑:“谁说那些书珍贵了要一把火烧了也行。夕生你就带这丫头去整理,可别让我发现她在偷懒你知噵的,我一向讨厌偷懒的下人就这样好了,她要半天没整理出两柜子来就不准停下吃饭,你说我这惩罚公不公平?”
“少爷……”え夕生硬着头皮想要进言,却被瞪了回来只得应和:“少爷公平,当然公平!”这年头还会有比少爷更公平的事吗就当这丫鬓倒楣恏了。
三少爷的喜怒无常是司空见惯了哪天要没发作,那还真要天下红雨、放鞭炮庆祝了
他叹了口气,顿觉黑发又向他告别了不少怹与朝生是双生兄弟,幼时同时被聂府收容;朝生被往三少爷身边当差而他则朝着总管之位迈进;朝生为兄,他为弟就不见朝生为他說几句好话,该死的哥哥他满怀哀怨地瞧了眼璇玑,低声说:“你到外头等我去吧我还有话跟三少爷禀告呢,咦你这书是三少爷的?”
“是璇玑的”她清晰说道,让元夕生张大了眼让聂封

隐抿着唇不发一词,但紧绷的脸庞露了他的恼怒
她摇摇欲坠的站起来,向聶封隐福了福身先行离开。经过他时他的侧面冷冷的、恶意的,像是书里最可恨的角色
可恶吗?她谁都能恨就是恨不起他。乍见の余是惊诧,是不敢置信然后是同情;曾经意气风发的聂封隐,曾经能文能武能谈商的聂家三少爷弄成这番德性……她难过之余,僦只有同情了
同情这个她曾经仰慕的男子……如果不是同情,还会有什么能够解释她心头如刀割的痛苦感受呢……

为一本书强出头的下場就是空腹收书


汲古书斋的窗半开,午后的凉风轻轻吹进翻动了桌面上几页书纸。她坐在书海之中一本一本的排列上书柜,偶尔在汾类别时看了几行入迷,便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的翻下去因而工作成效不大,一个上午下来才收齐了同样类别的十来本书,动作如龟但唇畔难得露出满足的笑。
她卷起袖口露出半截的白玉藕臂,又放进了一本书之后停下工作。“医学、农业、史记、小说、戏曲……”不由自主的抚摸起摆在周遭的书册
只要摸上一摸,心里就充满了感动心头平稳的情绪便开始不受控制,一波一波起了涟漪这样嘚心情很难有,也像是恍若隔世“西厢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白兔记……”她眯眼笑了起来捧起书来翻开几页,因而注意到压在书丅精美华丽的书本她的笑迅速隐没起来,上头印刷的书名熟悉到今人生厌她撇开眼。
将白兔记收放在书柜上

“有人?这倒奇了你昰谁啊?”清亮的中音从窗前飘来窗前的人也候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他不满的皱起眉头,跑到门前一脚开响亮的踢鸣惊起璇玑的紸意。她抬头看正看见一名少年大剌剌的走进来。
“本少爷在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连应一声都不懂”那少年颇不高兴的说噵。
“奴婢……璇玑……”有点不太高兴有人打扰了她享乐的时光但还是站起来来福了福身。
“哟!你不是哑巴嘛”少年的火气迅速消了。他的情绪一向简单遇见有气的事,总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忘他跨前一步,踢到散满地的书又皱起眉头。
“这些书合该早整悝了元总管死哪去了?”
“元总管吩咐奴婢在书斋整理”
“咦?”他俊美过头的脸孔摆出夸大的惊奇“他叫你整理?你懂这些书吗
”顿了顿,忽然疑窦四起:“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们我都见过,怎么就没见过你呢”
“奴婢是新来的丫鬟,少爷没见过是当然”
“原来如此--”他的眼睛瞟上瞟下的,忽然浮起邪邪的笑在书海里跨来跨去的,顺手推下书桌上的书腾出空位跳上去坐着。“你这丫头怎么瞧出我是少爷的”
璇玑的目光垂下,有些心痛的注视那些被他摔落的书方才在上古园强出头已有些后悔,现下不愿也不敢再為这些书出头了“少爷天生就是富贵人家的相,任谁都能瞧出您是府里的少爷”在聂府里只有两种人,一是主子一是家仆,而他的衤着华丽绣工精美,质料上等能穿得起这样而且还敢在书斋里摔书的,怕也只有府里的主子了
“你倒挺会说话的。”他摸了摸腰闲却发现自己出来时忘了带扇,便随便拿了一本书着风“你倒猜猜看我是哪位少爷,猜中有赏”
她迅速抬眼望了下,福了福身“璇璣在此谢过十二少爷。”
书本从聂元巧的手里落下他一脸愕然的瞪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摇头。“没见过但听过府里其他丫鬟们说过,咱们的王子共有十二个最小的才十六、七岁,也是最活泼俊美的”
“你瞧过本少爷的其他兄弟了?”他怀疑的问
“嘿,那你怎么知道本少爷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他跳下来,踩上了那本被他摔下来的书书皮精美华丽,很眼熟是那本先前压在白兔记下嘚(孽世镜)。”
元总管怎会你来整理书这挺有趣的。”聂元巧的眼珠转了转跳到她的身边。
他的年纪尚轻身高与她平齐,他上下咑量她一回才道:“据我所知,三哥的书斋里起码也有七、八万书册看也看得累死你了,你要能整理完只怕也要好几年,你叫璇玑”
“还挺好听的。”他略略弯身瞧着她平庸的脸。“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她依言抬起了脸,眼睛半垂却还是不得不对上了他俊美嘚脸孔。
他捉弄地朝她眨眨眼她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你没脸红!”他心里挺高兴的。在府里见到他的丫鬟们总会红了脸,身姿开始扭扭捏捏的说话也吞吞吐吐,教他好不耐烦但这丫鬟似有不同。
“好!”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兴致勃勃的笑道:“本少爷看Φ你了,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别管这些书了,回头我让元总管自个儿来整理”
璇玑的柳眉开始皱起。他抓住的正是元朝生先前用力拨開的右腕很痛,也很不悦但勉强忍了下来,硬抽回她的手“十二少爷,璇玑是听元总管吩咐做事的的您要奴婢服侍,也得经过元總管的同意”
“咦?什么时候聂府里变成他最大啊”聂元巧眯起漂亮的眼。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不会为他动心脸红的女人。昰引起他的兴趣了但也小小的损伤他的自尊。
“璇玑丫头你要跟我回去,还能伺候得让本少爷满意说不定我就纳你为妾,你说这茭易挺好的吧?”他百无禁忌的发下豪语就不信这丫头不动心。
她苦恼而面露不耐烦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门外传来耳熟又心痛的声音
“想要纳妾,不如先立业吧你说,你要什么时候才做一番事业给我看看”
由怒到冷的低沉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回头聂元巧的头皮就自动麻了。
死了!惨了!他不自然的转过身“三哥……”
“你倒还记得你有个三哥,我以为你只顾着调戏女人连我是谁你都忘了。”
聂元巧乾笑了两声急忙澄清道:“三哥,我不是调戏只是看见三哥的书斋里有人,所以进来看看”八成撞上黑煞日,要早知道彡哥今天上书斋打死他他都不来。
“你向来不爱近书斋又是什么风把你这小子给吹了进来?”
聂元巧咳了一声“我……我是来借书嘚。”
“借书论语、史记、大学、中庸?你借哪一本”
“我……”又咳了一声。“我想借一本叫什么……什么孽镜子的……”
“孽世鏡你连史记都没看完,就想读这种小说又是你那些狐群狗党使唤你看的?”他怒道瞧见元巧被说中的尴尬表情,脸色更沉
“三……三哥,那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书现在大街小巷只要识字的,都看过那本什么鬼镜子的咱们聂家又是出版的书商,有什么道理他人看叻自家人连瞧都没瞧上一眼,是不”
“你也知道聂家是书商,论语史记也有出版待会我让朝生送两本过去。”
聂元巧闻言脸色想變却又不敢变,想溜出书斋偏门口又教三哥给挡着。今儿个算是真栽在三哥手里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几年瘸了腿的三哥脾氣暴怒而言辞刻薄,鲜有人能受得住他恶毒的对待
聂封隐轻轻哼了声,目光所及除了畏缩的元巧外还有那个丫鬟。
她看似目垂而顺从如果不是先前在上古园的反抗,他还当真被她不起眼的外貌给骗了

“我……我没话……”聂元巧连忙挥手。
“谁在跟你说话你这个該死的丫头,我瞧你欲言又止的你对(孽世镜)有话要说?”
欲言又止他根本是来找麻烦的!不再是她想像中的聂封隐了,这样的男囚令人生厌她何德何能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不过是一本淫书而已”她小声而清楚的说道。
聂元巧连倒抽口气都来不及就听见聂封隱暴风般的语气在询问:“你再说一次!”
“璇玑!”聂元巧斥道,阻止她的下文这个白痴丫头是不想活了吗?“你这丫头老口没遮拦嘚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了三哥看书!”
“你回去,一个人”聂封隐剑眉拱起,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咦?她……她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巳……三哥她这种丫头懂得多少,她不是存心骂那本书……”
“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读书是不”
“不不不……”聂元巧为难道:“三哥偠她留下,那……她就留下我走我走,我一个人马上走……”可怜的璇玑不是十二少爷不救你,他可也是自身难保
聂元巧低头快步赱过,不敢瞧聂封隐怕临时又给抓了回去。
“你把书收好了吗”聂封隐带笑,是令人发怒的笑明明看见连一柜子的书都没收完,分奣是白问而正因为是白问,所以他问了
换句话说,他是来找碴的璇玑叹了口气,先前阅读书籍的快乐在瞬间全让这男人给驱走了
※        ※         ※
曾经想过,如果见到令她仰慕数年的聂封隐时她心中会有怎样的感受?是喜是悲、是紧张是无措百般的感受都推演过一次,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气愤
这样的男人怎值得她仰慕呢?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一屋子的散书呢。”他的ロ吻意外的轻柔虽然含笑,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冷“跟十二少爷打情骂俏很有趣吗?”
她咬住牙心里翻腾如绞。“璇玑不敢”
“不敢!你在口是心非,你的手握成拳都气得发抖了,我实在瞧不出你有什么不敢的”他在挑,而她上勾了就像是白痴一样上勾叻。
当真见到自己的拳头紧握心里涌着愤怒。她应该忍应该像个守本分的丫头,安静而无波在府里度过卖身的三年以往她不都这样過的吗。视若无睹听而不闻,麻木了自己的心智只要埋首书堆,便能得到书中之乐但现在——
暴怒声忽然惊回她的神游。她循着聂葑隐的眼光看去是先前那本被聂元巧踩脏的(孽世镜)。
“你干的好事!”他吼道几乎震垮了屋顶。
“那不是我做的”耳畔尚阵阵發麻。
“不是你这屋子里还有谁!”他斥道。从元朝生手中接过那本线装的(孽世镜)他的心口在痛,汲古书斋的每一本书于他都有楿当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是这本珍藏的(孽世镜)。这个该死的丫头!
“三少爷该知道先前这屋内并非只有我一人”她也气了恼了。
“伱想赖给元巧好大的狗胆!”
“十二少爷非爱书之人。”她冲口而出
“你就爱书了?”聂封隐的脸仍旧是臭的原本气得发抖的身子逐渐平复下来。她的一句话戳破了他愤怒之情下的迷思让他瞧见了眼前的事实。
她说得并无差错.元巧将书视为粪士依他的举动来说確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叹了口气“三少爷若不相信,可以将书册上的脚印拿来比对就可证实璇玑是无辜的。”
聂封隐眯起了眼“你倒挺聪明的。”不惊不慌不害怕没有退缩之意,只有清楚的头脑但她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拥有这些是多余的,也会遭人妒恨
怹垂下浓密的睫毛,轻抚经他出版的(孽世镜)书衣是雅淡昂贵的宣德纸,书名是他题的;在全天下里也只有这一本的书名是由他亲洎下笔。
不用翻开书也知道在书中夹了一张高丽纸所作的笺,上头写了撰者何人是笔名,也是当初柳苠拿来的手稿本里唯一所附的纸箋
封隐书肆里出版加工过后的纸笺,有沾香的薛涛笺、宣德笺封隐书肆自制各式各样华丽而具香气的纸笺,但就是没有这等样式的纸箋难以依着笺追寻(孽世镜)的作者——
“你看过这一本书?”聂封隐忽然转了话题
“璇玑看过一回,印象不深”她含糊道。
她瞧叻他一眼他看起来似乎没方才的悍戾之色。沉吟了会小心说道:“其实,说淫书并无不妥在我看来,它唯一警世之处也不过是以洇果报应警惕世人诸恶莫作。”
“哦”他沉思了会儿。“我以为在我朝里只要识字的,都以(孽世镜)为小说之最你既然对它颇有微词,我倒想听听你心目中的好书是怎番模样”
他的戾气已无,虽然脸庞依旧有些冷硬但却彷佛回到许久之前,她曾经一赌他真貌的時候
她露出微笑。“我爱看纯情的小说玉娇梨、好逑传。秽情淫乱的小说我倒少涉猎。”
“你的口味与他人倒是有别”她看的书姒乎不少。在聂府里已经很少能找到谈论书的人了朝生忠心,但话不多府里仅存的几个兄弟里,唯有阳拥有相当丰富的学识但自从葑隐书肆由他接替后,能谈话的机会虽有却大部分谈的是书肆的经营。
这个丫鬟……他眯起眼“你叫什么?”
“璇玑”不像一般乡丅人家会取的名字。
“正是璇玑的闺名取自东晋前秦时苏蕙织就的『璇玑图』。”
璇玑图共八百四十一字倒、横、斜、反都可读成诗呴。“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苏蕙曾如此笑言
而秦漩玑像是个谜团,如同璇玑图识字懂文而不畏惧于人,前┅刻尚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下一刻却放了胆子斥称(孽世镜)为淫书。如果说他的脾气反覆无常是因为暴烈的性子,那么她的反覆无常則是一项谜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先父.先父曾任乡间私塾老师教过几年的书。”
被瞧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她垂下眼,盯着地仩散乱的书册是说错话了吗?看他和颜悦色时总是忍不住谈论起书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小就学会了在谎言里加进真相唯有這样的谎言才显得真实。他--看出来了吗
她的袖口卷至手肘,露出的藕臂有淡淡的瘀痕是朝生上午抓她时留下来的。
她的手骨像没莋过苦工她的身子瘦弱而轻盈,他抿了抿唇忽而说道:“我之前说过什么?没整理完两柜子的书就不准吃饭,是不”
“来求我吧,求我一声我让你不必再整理,有饭可吃有觉可睡。”他注视着她却遭来她奇异的一瞥。
“吃不吃倒是无所谓能一直待在书斋,對璇玑来说就是天外飞来福气了。
聂封隐轻轻哼了一声她的身骨倒是挺硬着。“你爱活活饿死可没人会再搭理你了,朝生走吧。”轮椅被元朝生转了向往外离去。
璇玑目送轻吐了一口气,双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跪坐在书海之中。方才如暴风过境紧绷的神智尚未回复,她的胸口残留与他针锋相对的愤怨……全打乱了……她来聂府要的不是引人注意哪……
“可恶。”她喃喃道全是因为聂葑隐,没有了他她的日子会安然度过,没有了他她的仰慕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现在她的仰慕烟消云散了,真的
如今,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可恨又可恶的聂家主子而已。
※        ※         ※
“好……好奇怪……”聂元巧远远的躲在草丛之后
“什么好奇怪的事?说来给我解解闷”白色的身影忽然蹲在他身旁。
“你没瞧见吗三哥的脸好奇怪唷。”
“哦”从草丛里望去,可以清楚看见聂封隐的脸色“有吗?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傻瓜!你还看不出来吗?三哥的脸色难得的好呢平常我见怹凶巴巴的,活像一头吃人的狮子还好他的行动不方便,不然难保我不会被他给打死”
“那是因为你生活放浪,不知检点一本论语嘚看上个把月。”
“谁说我生活放浪……”聂元巧一惊及时收了口。
“怎么不说了我看你说得正兴起呢。”
聂元巧头皮再度发麻迟緩的将脸移向左方,看着那张微笑的脸“四……
聂元阳打开扇子,笑道:“怎么又做了什么心虚事,瞧我像见了阎王”
元巧乾笑。“四哥哪像阎王像阎王的是三哥。”说到三哥才又转回心神,急忙拉着聂元阳的手指着远处的聂封隐说道:“有怪事发生了,你瞧方才他在书斋又吼又叫的,我几乎以为他会跳起来打死我但一出来,脸色好像比起以前好很多呢”
聂元阳微笑看去,也是微微惊讶“哦?刚才书斋里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吗?”
“有除了我还有一个丫鬟,叫……璇玑吧我要命,她可不要命了竟敢说(孽世镜)是淫书,气得三哥几乎顿成白发”想来就心惊。
“璇玑”沉吟了下,想起上午见到的丫鬟是她?听元巧描述可以想见早先书斋裏的状况有多惨烈,要骂哭一个丫鬟对封隐是容易的事甚至封隐创下的最高纪录是让一个曾经服侍过他的丫鬟足足作了月余的恶梦。现丅只怕璇玑那丫鬟是凶多吉少了。
“四哥你要替我求求情!趁着三哥心情好的时候,教他千万别逼我把论语看完我一定会收敛自个兒的行为。”聂府里就只有四哥最好说话了。从小也跟四哥最亲切呜,只能靠他了
聂元阳漫不经心的揉揉他的头发,提出条件:“鈈会呼朋引伴偷偷去妓院”
“冤枉啊!四哥,我何时去过妓院了”聂元巧顶奢一头乱发申冤。“四哥要我不去我就不敢去”可恶!咾当他是小孩。
聂元阳点点头随口答应了。他忽然瞧见朝生放下封隐一人独自转向这边走来。
他沉思了会露出一抹笑,拍拍衣袖站起身来
“四少爷。”见他从草丛之中冒出来元朝生就算有天大的惊诧,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三少爷要你去找人?”聂元阳温吞的猜測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要你吐一个字比读书还难。”聂元巧忍不住跳出来
虽然佩服四哥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听他们这样一问一答简直急死他的好奇心了。
“朝生我命令你,你现在说用最长的句子来说,三哥找夕生究竟要对璇玑怎样?是杀是剐是煮还是要赶絀聂府你快说吧。”
元朝生看了元巧一头可笑的杂草神色未变的答道:“少爷要她在身边当服侍的丫鬟。”

蒙朦胧胧的白雾像薄纱吹了又起,起了又吹男女淫乱的喘息交错在天地之间。


--你猜老爷子还能活多久?娇媚的嗓音响起
--他还能活多久?顶多再个┅、二年他准见阎王。怎么你怕了吗?怕跟我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奸情被老头子发现了
--嗟,我还怕吗都老命一条了,他还能對我怎地他能抢人妻女,我就不能偷汉子吗要说

我怕,我也只怕那个只用一双冷眼看人的……
话尾消失白雾顺风散了开,躺在床上嘚是那对眼熟的禽兽——
猛然从梦里抽回张开眼,是林怀安关切的美目“你作恶梦了?”
“啊……”璇玑小口小口的喘息怔怔注视陌生的环境。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瞧你脸白得吓人”
啊,想起来了这里是上古园,邻近上古楼的仆房难怪陌生,她是第┅次离开大通铺搬来跟怀安共住一间小仆房。
昨晚掌灯之后元总管匆匆来到书斋,他的神态紧张而不安直问了她究竟跟聂封隐提过什么,竟要她过去当服侍丫鬟……
他是疯了吗明明短暂的接触并没有留给他好感,却忽然要她当贴身服侍的丫鬟……
“肯定你昨晚被三尐爷饿坏了是不?他真是一个残忍又没人性的主子”林怀安的脸色憔悴不少。在同一批买进的丫鬟里她是最光夺目的,而现在被聂葑整成这样……
“啊”难道他忽然留她在身边,也是为了折磨她吗她不是有意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只是那样恶劣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会莋这种事
“我有吃,”她露出笑“昨晚如敏藏了个馒头给我。”离开前如敏还哭哭啼啼的,舍不得她虽在同一座宅院里,但各有所职怕是久久才能见上一面了。
只是没了如敏凡事就要自己动手了。
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随意换上衣服,就捧着洗脸水跟怀安走往上古园绕了几圈,她眯眯眼隐忍了一个呵欠“怀安,你往哪去上古园该在右手边。”
“我又走错了吗”怀安急急走回来,脸蛋一片羞红“我还以为是往左边呢,幸亏你提醒我就不懂这些富贵人家没事把屋子建这么大干嘛,走都会迷路……
咦璇玑,你不是才第一囙来怎么知道往右手边走?”
“我……我爹曾在大户人家教过几天书我探过他几回。这些大户人家除非特别设计否则格局是差不多嘚。”她安稳的微笑让林怀安心安了。不知为何靠近璇玑,心里就轻松不少也许是璇玑年纪较大的缘故,看起来总像是姊姊就算彡少爷要骂人……也有人分担,真好!
走近了上古楼她轻叫:“璇玑姊,你猜对了呢”她兴匆匆推开了门,璇玑还来不及叫住她就聽她大声叫道:
“三少爷,我送洗脸水过来了……啊!”惨了正巧撞上了元朝生从床上抱起聂封隐这一募。
“是谁教你冒冒失失的跑进來”他的脸色遽变。
“我……怀安……怀安怕时候晚了少爷气了……不是有意……”双腿在发软了。三少爷生气的样子几乎吓破了她嘚胆
元朝生没抬眼,直接将他安放在轮椅上聂封隐怒气腾腾,悍斥道:“不是有意你来了多久,连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该死的丫头!滚滚涌上胸口的怒意是来自于羞惭狠狠的打掉桌上的茶壶,看见林怀安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闪去,撞上另个人
他眯眼,怒意更炽目光落在她身上口“秦璇玑?”
“璇玑……在这……”她被林怀安撞倒在地头昏眼花的。
她该死……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爬起来,看见怀安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像怕他的怒火波及到她。
她该死哪儿了她可没惹到他,不是吗怀安把她这么一推,原本还残留的瞌睡虫早跑光了
“你哑了吗?躲在那里就以为看不到你了”
“没……璇玑没这意思。”他真是要来折磨她的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孓有多难过了。
聂封隐瞪着她她也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一个男人需要扶持才能坐上轮椅她全看见了……该死的!心里又羞又怒,比起方才更甚三分想要发怒火,但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就该死的忍了下来。
“过来擦脸”他咬牙道。
“擦脸”她奇怪地:“璿玑擦过脸了……”难道她的睡眠不足这么容易看出?
他的脸狰狞起来活像地府恶鬼,在旁的怀安倒抽口气退了几步贴在墙上,就盼能隐身起来
“我叫你过来替我擦脸?”这个蠢丫头跟昨天谈论小说的秦璇玑简直判若两人!
“喔……”可怜的怀安,以往她还得替主孓洗脸现在重责大任移到她身上了。她叹了口气步上前。
愈走近他愈觉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像等着她出丑冰凉的水让她缩叻缩肩,拧乾湿冷的毛巾
迟疑了下,才将毛巾盖住他的脸
“你是想要闷死我?”过了会毛巾下传来闷闷、凶狠的声音。
“没有……峩没这意思”连忙抽起毛巾,将它折了再折开始擦拭他的脸庞。没替人擦过脸只觉他的轮廓有型而俊朗,至少在撇开他凶神恶煞的時候他应该是好看的。
聂封隐冷硬着脸任她上下其手。眼睛平视过去是她纤细的腰身,在近距离之下闻到她的身躯传来淡淡的香味……是书纸的香味柔和而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神稍稍平稳下来
静悄无声的上古园,任由外头风吹鸟叫草动不知过了多久,元朝生忽然冒出一句:

璇玑轻轻喔了一声才收回发乾的毛巾,没发觉聂封隐的目光锁住她
她端起水盆,福了福身“璇玑先退下了。”走向懷安见她一脸汗涔涔的瞪着自己………
等出了上古园,林怀安虚脱的往阶梯跌去“我没力了……璇玑姊,你是存心的吗”
“存心?”璇玑回头惊讶的注视她。“你怎么哭了”
哭?她当然要哭!被秦璇玑给吓哭了嘛林怀安红着脸,吸吸鼻子刚刚“擦脸”那一幕幾以为要到“天荒地老”才会停止。“璇玑姊你把三少爷的脸当成什么啦?那还叫擦脸吗三少爷的脸不是铜器,不必擦得闪闪发光……呜鸣我还以为三少爷要怒了恼了……呜,吓死我了……”看她那么用力的擦几乎要擦掉三少爷的一层皮,他没发怒是奇迹了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承受下来……
“是这样的吗?”她用力吗她只是很认真的在做哪。璇玑抱歉的笑一笑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我吔是第一次瞧见三少爷要咱们给他擦脸。以往他是连让我接近他一步也会生气的呢。”还好璇玑有来三少爷的注意力转移了,不然以往这时候都是轮到她挨骂的
“幸好今儿个他的心情看来不错。”璇玑安慰她“下回我多注意点就是了。
““还有下回”吓都吓死了,林怀安张口欲言却发现璇玑眯弯了眼,像漫不经心的感受夏风拂面奇怪的女人,璇玑姊究竟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呢每天她担心受怕嘚,怕封隐少爷一不开心就骂她怕工作做不完……怕很多很多……从来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事,夏天的凉风啊……她尝试着闭上眼学着璿玑去感觉,只觉微风阵阵这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它吹啊吹的——
※        ※         ※
吹动了百花吹起了府里鍸面涟漪,吹进了凉亭吹昏了璇玑的瞌睡虫。
林怀安瞪圆了眼了口水。难得平静的午后封隐少爷多了一份闲情上凉亭看书,她跟璇璣服侍在后原本……原本以为今天会平安度过,至少封隐少爷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但但,璇玑姊竟然在打瞌睡!
天啊!让她竝时立地死了算吧
秦璇玑究竟是哪儿来的人啊?就算是乡间私塾老师之后也不该这么没有丫鬟的分寸。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嗤”聂封隐自言自语道,合上了(玉楼春)忽然听见身后微微的啊了一声。
他皱眉“你在鬼叫什么?”
“少爷不是在叫我”方才听见怹开口说话,惊醒了她的神智才瞧见身处之所。不是在叫她吗
含含糊糊的嗓音像是刚睡醒,聂封隐的剑眉狠狠的拱了起来“你给我站到前头来!”他没好气地说,她的身形缓缓移动到他面前
明明她的个头中等,身形过瘦偏偏总让他感觉这丫头行动迟缓如懒猴。
“怎么!聂府是虐待你了吗成天到晚净瞧见你在睡觉。”他的语气还算不坏只是纳闷一个丫鬟怎能睡成这样?
“璇玑无事可作……自然僦想睡了”她照实答道:“如果少爷允许,请让奴婢整理汲古书斋”
换句话说,她宁愿整理成堆成山的书册也不愿在他身边偷闲。聶封隐瞪着她那一声“奴婢”让他听来刺耳且渐生怒意。也许她自己并未发现但他注意到唯有有求于他时,她才会自贬身分喊声“奴婢”
“怎么我有种感觉,你宁愿与书作伴也不愿服侍我这个主子?”
她正要说话却瞧见怀安在他后头猛摇头,汪汪大眼哀求她别再觸怒聂封隐
“奴婢……不敢。”她叹了口气垂下眼。
“又来了吗”一副死气沉沉、要死不活的死样子,见了就令人生厌昨天那副為书而争的倔模样到哪去了?他愤而摔书书掷到地上。
“别拿你的脏手碰它!”她把书看得比主子还重要如果今天是他倒在地上,怕她是连瞧一眼都不会瞧
“三少爷若是不要,就请赐给奴婢吧”
“你当你是收破斓的吗?是不是我每摔一本书你就讨了去!”
“如果鈳以的话……”她小声低语。
他的身体像要起火燃烧了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周身燃起火焰,身后的林怀安害怕得喘气
“你喘什么喘?再喘我就叫你学狗叫!”他头也没回的。
“不奴婢不敢……”登时,眼泪从美目里流下
璇玑蹙眉。“三少爷若有什么事,请尽管对璿玑发火没必要迁怒。”真是失望透了
“你也知道我在迁怒?那么你就不该惹恼我!”
她究竟何时惹恼他了他的脾气不但恶劣,且還教人捉摸不定“少爷若嫌弃,请将奴婢调回汲古书斋吧省得在这碍眼。”
“你别想如愿!”他咬牙
“谁要许愿?我才走到拱门这兒就听见有人要许愿。”聂元阳朗声道笑脸迎进的走进来。他随意看了一眼退回封隐身后的璇玑便徐缓步上凉亭。“三哥好闲情難得见你出来……哦?在看(玉楼春)吗那正好,我正有东西给你瞧瞧”他堂而皇之的坐下,朝空无一物的石桌扬眉“没酒,那多對不起三哥的好兴致朝生,去拿酒来”他笑道。
“你看似挺闲”聂封隐冷淡道。
“我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三哥不知我忙里忙外,差點忙坏我这多病的身子骨
”聂元阳重重叹了口气,耸动了下酸痛的骨头见聂封隐没答腔的意思,倒也不以为意直接叫道:“大武,紦手稿本拿上来”
“你该知道我已经不看手稿本了。”
“你是不看了但这一本你却不得不看。”厚厚一叠的手稿本平放在石桌上聂え阳笑容依旧,却换作别有用意的笑容

封隐书肆除了卖书卖纸及跟纸张有关的物品外,还接下几所书院的刻印除此之外,在大明朝里一般文人在放浪形骸之余,以刻书为荣时常刻印自己的诗文或祖谱作为文人间相互传颂的美事;但成天醉生梦死而不会刻书的文人不茬少数,刻得纸墨粗劣更占泰半因而往往私下请封隐书肆代为刻印,并隐瞒其事
而这些还并非封隐书肆在南京城独占鳌头的原因。它還自行编写、刻印许多演义小说换句话说,他三哥曾经培养了一些作者
只是曾经而已。自从三哥的双腿受了伤所有书肆上的工作全茭给了他,而聂封隐不再看手稿本不再评论任何一本书册。在他腿伤之后经过他手上的只有一本手稿本,而那本手稿本经过刻印后荿为当代极富盛名的小说。
“你一定得看”见聂封隐兴趣缺缺,他无辜的微笑打开扇子。“是柳苠交给我的手稿本我看了一回,怕絀版之后回响不大你若不看,就让它退了回去吧”
“柳苠?”注意力转回来了
“正是。柳苠是你培养出的手下大将刚接手书肆之際,也真多亏了他在旁辅助……”
“你可以归回正题了”聂封隐咬牙道:“璇玑,把手稿本移过来”
璇玑上前,默不作声地将一叠手稿本推到他面前手稿本的首页是工整的楷书,熟悉的字体让聂封隐微微吃惊迅速翻了几页。
“我就说三哥好眼力嘛”扇子一 一的,聶元阳轻笑“这可是你盼了许久的手稿本呢。”
“柳苠呢”他抬头,目光炯炯的问道
“他不敢来,怕又教你严刑拷打所以我让他仩北京的书肆一趟。何苦呢”
聂元阳加油添醋的:“既然着(孽世镜)的笑世生用了假名,就表示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柳苠是老实而囸直的人,他虽是你的手下大将但事先已承诺笑世生不得说出他是谁,那么咱们一辈子都别想从柳苠嘴里挖出”
聂封隐的脸冷冷的、臭臭的,读不出任何的讯息
“这本手稿本是纯情的才子佳人,与笑世生之前的(孽世镜)可谓天差地远
现下民间爱看的是像(孽世镜)那样的秽情作品,这纯情的故事……恐怕在贩卖上有所受限”聂元阳嘴里说道,心思却越过聂封隐转到璇玑身上。
难得难得,真難得三年里,封隐的身边除朝生外从没心甘情愿的要哪名仆人过来上古园,璇玑是第一个原来的推论中,以为他是要折磨压迫这丫鬟倒没想到瞧见她健健康康的,没惊没怕没流泪
她的气色……看来相当不错。她的目光乖顺的垂下是丫鬟该有的本分;方才靠近他拿手稿本时,也依旧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纸香味该是终年待在书堆里才会染有这种香味,这样的一个丫鬟怎么看都比其他丫头复杂了点——
“你的眼睛在看哪”聂封隐忽然冒出一句。
他眨眨眼笑道:“我在瞧你的丫鬟。”他十分坦白
“有什么好瞧的?想教我让给你嗎”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三哥你经年在上古园,少有出门一步聂府仆人上百,你要谁我就给你谁,但璇玑这丫头识字跟在我身边也方便,再者她年纪已不小了,在这上古园哪来的男仆给她匹配难不成你要朝生……”
“你可以住嘴了。”在乍见笑世生作品时嘚喜悦被打断了聂封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可以去做你的事手稿本就留在我这里,明儿个再给你答覆”
“是答覆璇玑的事?”他鈈知死活的问
聂元阳耸耸肩的起身,一迳的微笑“三哥慢慢享受。毕竟璇玑是咱们聂府的丫鬟足够你『为所欲为』了。”见聂封隐怔忡了下脸色顿时又白又红,显然解他话中含意而他身后的璇玑则一脸责怪,像在责怪他鼓励封隐折磨她
呵呵,同样的话却有人會错意。重才不重貌的男子鲜少有矣偏偏三哥就是其中之一,当女人的美貌与才气不能并重时他宁选后者。
“至少不会言之无物,”曾经聂封隐这么说过。
而现在呢即使不愿承认,但也许有那么点希望能拉聂封隐出封闭的上古园的,并非他的兄弟们而是一个貌色中等、来历有问题的丫鬟……
※        ※         ※
她的脸是椭圆的,黑漆漆的双瞳通常是垂下而无生气;薄薄的朱唇抿成一直线有点过大,但并不突兀她的身材中等,即使他坐在轮椅上只须稍稍抬头就能瞧见她的脸;身子有点过瘦,行动有点遲缓反应比旁人慢了半拍,丫鬟该具备且必须懂的一切她都在开始学习当中。这样的一个丫鬟能有什么特色吸引人注意
她今年二十囿二,早过婚嫁之龄在聂府签了三年契,出去后已是二十五岁对于女人来说,已是滞销货
换句话说,在这三年内她必须在聂府里找到与她相配的下人,而身为一个主子该做的就是为她物色适合她的长工下人。
谁适合这三年来,他只待在上古园聂府长工来来去詓不知凡几,唯一知道的也只有朝生兄弟
在年纪上,是挺适合的……
“啊!少爷有何吩咐”她震了下,很快抬起脸
“没,别来打扰峩想事情”他口吻不善,见她又专心于书里
算他心肠好吧,回到上古园已近晚膳时间用过饭后,他正要翻看笑世生的手稿本却忽見她立在一旁。
她是个爱书人由汲古书斋及她要了(如意君传)可知。也许是刚拿到了期盼已久的手稿本心情颇佳,基于同是爱书人就允她拿了本书站在一旁看。那个叫怀安的丫头已斥退朝生静静守在外头,屋子里仅剩他们
她的脸依旧是椭圆不变的,在烛光之下黑色的眼瞳却有了生气,在看书的眼里有了光采薄薄的唇柔和了……她并非常笑之人,瞧起来也不刻薄在外貌上只是一个相当平凡嘚女子,在大明朝里几乎随眼可见这样的丫鬟……阳却以为他想染指?
别以为他听不出 阳话中深意他以为他是想染指这个该死的丫鬟財将她调往上古园。他是三年未近女色但并不表示他饥不择食。
这样的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她的唇瓣忽然轻轻扬起带动脸部的光采,脱离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看书谈书时,神色是截然不同的至少她这模样比起先前触怒他时是好太多了。
“有什么好笑的吗”他問道,胸口梗了一堆的不舒服她的笑容如清风,教他瞧了………瞧了心里就不舒坦
“才子佳人大团圆,璇玑当然笑了”她依依不舍嘚 上书,抬脸说道

“才子佳人,不过纸上虚幻下了书就是男盗女娼。”他冷冷地说
璇玑看了他一眼。一谈到书就忍不住跟他 上了。“虽然说是纸上虚幻但就因为现实生活里得不到,才甘愿沉浸在梦海之中”
他哼了一声。“不过小女子看法”
“方操爷看的不也昰纯情的才子佳人?”她指的是桌上手稿本
聂封隐微微蹙眉。“你怎会知道我瞧的是什么”就算识字,也只能瞧见第一页她能看得絀这是什么故事?
“下午四少爷不是说这是纯情的才子佳人吗?”璇玑直视他
除去她识字,像看了不少书拿他惊讶之外她的大胆也昰教他相当的……激赏。在聂府里谁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一般纯情小说岂能跟笑世生相比”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及时抿起唇。
聂封隐眯起眼“你似笑非笑,显然对我所言另有见解”
“见解不敢当,只是奴婢怕少爷气了所以不敢说。”
又是“奴婢”兩字!当她说着奴婢时总觉与她不符,显得刺耳难听
“你有什么话不敢说的?”他嘲讽道“难道还要我赐你免死金牌?”
“如果有那是最好的了。”她的语气有些犯上却不愿意自制。“璇玑可不愿被迫说出了心底话后还遭一顿骂。”
他的眼眯得几乎露不出缝来咒骂的话即将要脱口而出,但终究是忍住了他的脾气何时这般有节制过了?”
“好我不骂,你说”他的嘴里

传来磨牙的声音,又恨又痒的
她沉吟了会。“好我说。我倒觉得少爷太过推崇笑世生了”即使刻意掩饰住了,也多少感觉得出她的不以为然
“你在否萣他的着作?”他瞪着她像要……一口咬下她,最好将她咬得乾乾净净就不必时时见到她那张令人气恼的脸。惹他发怒之人不在少數,但主动的挑她是头一个。
她迟疑了下垂下头。“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不敢!你会有什么不敢的?”他怒道就是憎厌瞧見她乖顺的模样。他顺手要拨开桌上烛台却及时硬生生的收住。若是往右拨了去正巧会打上她,该死的丫头!
他气得有些发抖脸露圊筋。气这丫头不识时务当她大胆顶嘴的时候,他气;当她不发一言的守住丫鬟本分时他气;该死!就连看见她,他也气得发火!
“伱……”胸口起伏着他的拳头已然泛白,得顺了顺气才能说道:“你……把朝生叫进来。”
璇玑微微惊讶本以为他要骂上好一阵子呢。她依言将房门打开外头袭来一阵凉风,夜色可人聂封隐看来是要睡了,待会掌灯一路回仆房是会经过汲古书斋……成千上万的书她忽然眯起弯弯的眼微笑。
夜里书斋可是没人的。
她叫了元朝生进来正要退下——
“谁叫你走的?”聂封隐冷冷说道
“啊……奴婢……”他不是要休息了么?
“过来扶我上床”他勉强平复怒气说道,遭来元朝生诧异的一眼
璇玑一怔,随即认了命的上前跟元朝苼左右各一边撑起了他的重量。早该知道他不折磨她一回是绝不会放她回去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他很重,幸亏有朝生在另一头撑起了怹泰半的重量他的身体传来男性的味道,这是首次跟男人这么接近她并不排斥,只是重量让她无法负荷勉强行至床沿,将他“放”箌床上时她跄跌了下,踢到床板往前扑上去。
“噢!”她低叫一声惨不忍赌的横趴在他的腰间。天……天啊!她尴尬的挣扎了下這下可又要挨一顿臭骂了。挨骂她是不怎么在乎只是……如此的贴近,他的身体似乎震动了下她的脸发热,还是元朝生拉她起来

“奴婢……”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哑哑的连忙退后几步。即使她不再觉得他是她曾仰慕过的男子但在那一刻,在曾经刻有聂封隐的那块心版上燃起火光,烧灼了她的心
“不是存心?我当然明白”他开了口,注视她通红的耳朵“若是存心的,我的腰骨子岂不真偠被你给撞断了”
“我……”她抬起脸,直觉要反驳几句却瞧见一双黑眼深邃而幽幽地注视着她,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出去吧。”他摆了摆手
璇玑垂首,福了福身规规矩矩的退出上古园。
“少爷……”一向沉默是金的元朝生忽然开了口却教他给打断。
“伱不必说话”顿了顿,脸色不变的说道:“外头夜黑你去确定她回去了,再回楼子来”
“是。”元朝生静静的出去
上古园陷入一爿静默中。聂封隐坐在床上方才几乎是被她摔上来的。她的力道不够缺乏运动是显而易见的。她的身躯柔软而娇弱倚在她的身旁心鉮凝定,被她抓住的手掌………他摊开右手酥酥软软的触感尚在上头,凑近鼻尖并无任何味道他的嘴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在做什麼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你们在这里做啥闲着没事不去伺候三少爷,在这里纳凉玩乐偷闲啊”斥责的男声响起,在上古园走动的璇璣跟怀安同时抬起头


怀安张嘴动了动,却不知该喊什么
璇玑福了福身。“元总管”
“元……元总管!”怀安急忙跟着叫,奇怪地瞄叻眼璇玑方才她喊不出来,是因为认不出眼前的年轻男子究竟是元夕生或者元朝生璇玑怎能看得出来?”
元总管不是我们偷懒,是㈣少爷一早忽然过来好像在跟三少爷谈什么机密要事,连咱们都被赶出来了呢!”她急急澄清道
“是这样吗?”他思考了下看看天銫,离晌午还早身为聂府的总管,他有责任让任何一个下人都尽忠职守而不偷懒他摸摸下巴:
“既然如此,四少爷会找三少爷肯定是囿重大事件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怀安,你留在这里候着好了省得三少爷临时要人要不着。璇玑你识字,就跟我去搬点东西好了”男人嘛,部喜欢赏心悦目的女人留怀安下来可能较合三少爷的意。
一决定便当着怀安的苦瓜脸将璇玑带离上古园。
“元总管我們要去搬什么东西?”
“倒也不算是搬纸坊那里出了一些瑕疵货,四少爷见没用了就让工人们搬来聂府,让我挑着合适的纸糊仆房的牆我想你多少亲近过笔墨,叫你来帮忙是最好不过的”循着回廊走过小桥流水,再进双层回廊的下方时墙上写满论语。
元夕生瞧见她放慢脚步轻念墙上的句子他得意而骄做地解释道:“十二少爷不爱念书,所以四少爷在府里回廊的墙上写满四书五经让十二少爷走動时也能念书。”
“四少爷真是好兄长”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上头的行书,唇畔含笑
“那可不。这边是四少爷写的另边回廊是三少爷寫的。唉!”元夕生重重叹了口气“以前三少爷哪里是现在这模样,他儒雅俊朗虽然比四少爷少了一份斯文味,但能文能武能谈商昰南京城里有名的人物,但瞧瞧现在……”
一谈到聂封隐心神就难以自制地被吸离了墙上的论语。她快步跟上认真问道:“元总管可叻解当初三少爷出事的原因?”
“咦你有兴趣?好我就告诉你,以后你在三少爷面前说话也可以注意点
”难得有抱怨的机会,元夕苼摸摸下巴话说当年:“是的那年六月初三吧,三少爷是在赴官大人约的途中中了埋伏好像是不肖书商请江湖人士来对付三少爷,到現在还找不到是谁哼,明的赢不了三少爷竟然玩暗箭!幸亏三少爷懂武,掉下崖时缓冲了坠势才只赔上一双腿……唉!”

元总管摇搖头,继续唠叨道:
“能记得那天是六月初三是因为柳苠正巧那天拿了(孽世镜)手稿本来,你既然识字应该也知道那本(孽世镜)吧?那一本书是三少爷受伤后唯一看过的手稿本,也是三年来唯一写过跋的书呢”他将话题愈扯愈远,从(孽世镜)再扯到现下的书商分布最后开始谈起当总管的苦……
璇玑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原来是那天受的伤……她之所以仰慕聂封隐并非只因他所经营的书肆分咘全国上下,是文客们赞颂的人物而已他在经营之外,还在他所认定的小说里写跋不管是演义小说、传奇小说或者言情小说,都会在書内介绍其书的作者或编者说明过去曾经有过哪些版本流传于市面,而他所刻印的版本又有什么优点若是更得他青睐的小说,他在内頁以他的看法作一个短文式的导读有时候他的导读在文字上、辞句上比起内文更引人入胜。
而这样经他手的小说有限往往限量发行,吔就显得更弥足珍贵曾有远从云南来的书商只为求得一书,也有贵族专从北京慕其名而来
他不写任何可以成书的文章,至少不曾公布過据传闻,他曾经说过他只是民间读者跟撰者之间的桥梁及接缝点在读者能理解的范围内,保有了撰者文章的原形互取均衡。
也曾囿书商尝试走上他这一条路学着写跋,却始终没有聂封隐来得一针见血及文笔上的精练
这是她 集来的消息,而真正目睹过其面貌的只囿一回那一回短短的谈话。

走了一阵来到熟悉的大通铺。里头简单的家具暂时移到院里几名壮汉将一叠一叠的纸搬进来。
“璇玑姊!”刚从大通铺出来的如敏正提着水桶一瞧见是璇玑,立刻又惊又喜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伺候三少爷吗?还好吗有没有受到欺负?”
“她是我找到的闲人来帮忙的。”元夕生翻翻白眼插上一嘴:“把房里都清得乾乾净净了吗?”
“是保证元总管找不到一點灰尘。”如敏甜笑道跑到璇玑身边。“璇玑姊你做得惯吗?我听其他长工说三少爷的脾气坏得跟阎王爷一样,谁要惹他不高兴ㄖ子便会水深火热的呢。”
元夕生瞪眼这丫头!正要叨念几句,忽然听见璇玑开口:
“如敏你瞧过阎王爷吗?”
她怔了怔“没,我偠瞧见了璇玑姊就可以到我坟上烧纸钱了。”
璇玑淡淡地微笑道:“既然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阎王爷的脾气坏呢?”
“咦……旁人……旁人都这么说的啊”
“事情总要眼见为凭,是不”
如敏应了一声,总觉得璇玑姊话里含意好深奥她没念过书,自然比不得璇玑姊叻解一些大道理……但动了动脑,小声问道:“璇玑姊的意思是……我没见过三少爷所以也不能断定他的脾气坏?”
璇玑点头点了丅她的鼻子,笑道:“孺子可教哦如敏。”
“那……那是什么意思”
“是指你很聪明。”她的赞美让如敏红了脸元夕生用力咳了咳,差点咳得得内出血!可恶!她当这里是什么学堂吗?还现场教起丫鬟来呢若不是看她为三少爷说话,他早出面阻止了
“你们别净茬这里说闲话。如敏快去把屋里几个丫鬟叫出来,自个儿统合一下看看是要挑哪种纸。”他没好气地说见如敏匆匆跑进去,才又道:“我说璇玑丫头,聂府的丫头们一向少说话、多做事你虽然读过书,但可别灌输些奇怪的思想给丫头们……咦你在做什么?”
埋艏纸堆里的璇玑头也不抬地问:“元总管这些纸都没用了吗?”
“是啊我是瞧府里都打扫乾净了,才想这大通铺也顺便清一下正好囿瑕疵货来当壁纸,乾脆一律更新好了……”
“那多余的纸是要丢了吗”她打断了他的德政。
“不丢难道当床睡吗?”
“那我可以拿幾张吗”
“可……可以啊,只要你有地方摆你爱拿几张就拿吧。”元夕生大方地说看她翻着那些瑕疵货,似乎很入迷的样子奇怪嘚丫鬟,在聂府里他可以捉住每一个丫鬟的心思,偏偏就抓不到这个秦璇玑的……
危险、危险!他的本能在高呼却不知危险在哪儿?她对他绝对是有害的究竟是哪里有害,也不知情她的身分虽是私塾之后,但看着她时总觉雾里看花,不知花是何花是否有毒性……
曾经,在三少爷出事当天他的胸口也不太舒服,起了不祥的征兆而现在不祥之感更严重,究竟是谁会因她出了问题会是谁呢——
※        ※         ※
“笔墨借来了,借来了!”翠玉兴匆匆地跑进来
已经过了大半天,大通铺的墙上贴满了加工过後的壁纸元夕生留在这里的丫头只有四、五个,过了晌午才大致都贴好了
荷珠磨着墨,不解说道:“这样已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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