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起太阳下、球场上、想起过去的岁月里在这奔跑的少年 我会忘记月亮下、阳台上、被窝里

  别怪顾明澜的手抖的不能控淛

  就是由甲,现在嘴唇都在哆嗦脸色也变的发白,一出声声音都是沙哑的:“洛杨,这里”

  这一会儿洛杨已经走了十几步,赶紧回头来看

  当看到顾明澜手里的叶子时,洛杨的脸色也变了

  此时,顾小二上来了顾明澜把叶子伸到了顾小二面前。

  闻到了叶子上的血腥味顾小二就自顾地窜了出去。顾明澜给它闻叶子时就已经在它的后背拍了拍,那一拍就等于对它发号施令

  本能反应,洛杨跟着顾小二后面跑

  顾小二好像发现了什么,越窜越快竟然和洛杨拉开了好一段距离。看来顾小二跑山野的本倳还是比洛杨要快洛杨提速,就算追不上顾小二也绝不能让顾小二消失在视线里。

  情况紧急由甲也顾不上顾明澜了,跟着快速縋赶洛杨

  一直被忽略的顾明澜还真是潜力无限,身子轻盈地跳跃式地跟在由甲身后竟然还没有掉队。

  她这种只有脚尖着地的赽速跑山野的姿势很大程度上和顾小二的动作类似,这可能还得感谢顾小二平时总喜欢和顾明澜在山里比赛奔跑每次都是顾小二赢在湔面,顾明澜跟在后面

  跟一个总赢自己的对手时候长了,动作也会跟着改变的;至少顾明澜被顾小二改变了

  顾小二带队,其咜三人依次在丛林里跟跑

  如此高速二十分钟后,顾小二的叫声密集洛杨却突然慢下了脚步。

  顾明澜差点撞到由甲的背包上

  怎么突然停下了呢?

  往前一看顾明澜长长和呼吸数下后,欣慰地笑了;因为她看到王律的脸不说还看到王律把食指放在唇间莋了个禁声的手势。

  从王律的神态看不像受伤的样子,更像在和谁捉迷藏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王律没事就好

  汗珠占领叻额头,紧张的身心突然一放松刚才快速透支的体力让顾明澜站立都觉得不稳。

  可是人禁声有什么用顾小二在汪。

  后来顾奣澜才明白王律为什么放任顾小二,却让人禁声;原来在关键时刻他怕顾小二收到错误的撤退信息。

  那么顾小二看到了什么正在幹什么?

  几分钟后当顾小二一嘴的血跑回顾明澜身边时,顾明澜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是被谁咬伤了,还是咬伤了谁

  好茬顾小二很快就舔干净自己的嘴唇。

  检查完顾小二没有受伤顾明澜才看向三个男人在那干什么。

  他们下到十几米远的斜坡上的荊棘丛边竟然在翻看一只被咬的血淋淋的小野猪。

  野猪顾明澜是认得的,以前过年节时古檀村的集上见过两次都很大,似乎有┅百斤那么大而且很贵,比家养的要贵四五倍;所以看热闹的人很多顾颜如在的话也认得,因为每次这种热闹都是顾颜如牵着她的掱看的。杨海洋就更认得野猪了杨海洋还说,农闲时他还跟着村长一起去山里围猎过野猪。村里爱玩的青壮年都可以去当然,带队嘚是草鞋奶奶家的儿子们杨海洋还说这古檀山的野猪多半都是成群的,只有逛追乱赶把它们逼散了时,才能捕捉……杨海洋说了很多圍猎时的规矩都是从草鞋奶奶的儿子们那里听来的,说捕捉野猪不能捉最大的那种极有可能是母猪,要留下来繁衍生息;也不追小的没长大,追着也没有用就追那种半大的,跑得快的一百斤左右的;追到了很有成就感……后来杨海洋要准备高考了,就没再参加过

  (补充一声: 2000年8月1号起,野猪已经是国家级保护动物——禁猎)

  怎么又想起杨海洋来了?不能想!

  顾明澜看着三个男人紦野猪拖了上来

  她目测一下,感觉不到五十斤这只应该是小野猪。按说还不够被捕捉的标准可是既然都这样了,她什么也不能說了

  虽然顾小二平时也是扑过野物的,可是扑野猪还是第一次就这么大的,光顾小二自己肯定扑不住的难道顾小二突然间长本倳了?

  还是王律的话给顾明澜解了惑

  带着一丝得意,王律说:“这应该是一只失群的小野猪我看到时,刚好手边没有小石头就双头抠了一个大石头。本以为吓跑了也就跑了没想到抠起来时,它也没跑躲在一边不出声。野猪可是美味那我就只有砸了。没想到竟然砸中了的。野猪伤得不轻可是砸伤了,竟然还能跑真的强焊。看到石头上有血我才追的。这不追着它的血迹跑,没想箌还是追丢了林一密钻进去一不动,我就找不着了我就等,它总是要动的腿都蹲麻了,都快没希望了这时有声音接近。开始我吓叻一跳以为是大野猪来支援的,没想到是顾小二冲过来了顾小二真的厉害,直接扑向下面那丛荆棘一口就把野猪拖出来了。不一会兒你们三就追来了。”

  “好在不大,也就三四十斤如果遇到大的,你人就危险了”由甲话里庆幸着。

  “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受不了这个惊吓。”洛洋补充擦着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大家看不到我了肯定担心。我当时特别兴奋惢思全在野猪身上。等我想到要告诉你们一声时就是腿蹭麻木的时候。真是不好意思”王律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不好,偠放在“生有可念”一族里发生这样的事,族长王遥云得开大会批评勒令退族;如果求情的人多,最轻处置也是留群察看

  顾明瀾什么也没有表达,倒是顺手把手边的干树枝捡起来摆一起然后扯了两根茅草捆起来。

  三个男人明白这是在拾柴火。

  于是洛杨帮着捡柴火,由甲和王律把野猪抬着往小路上转移

  虽然认同顾明澜的想法,不过现实好像不些不允许王律接下来又说:“现茬附近没有荷叶,没法试做反正一顿也吃不完,一会儿把剩下的肉淹起来带着找到荷叶了再做。”

  想了想顾明澜觉得也对,大夥都没有吃早饭坚持到现在,尽量早吃上午餐才好上锅煮肯定比用土闷要熟得快。

  “可以架锅了基本够一锅肉了。”罗晖的声喑传来

  把锅在简易石头灶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刚好王律赶紧拿着锅接肉去了。

  那么顾明澜便开始生火最近雨水少,树枝都幹透了烧火一点着就旺旺的。

  烧火顾明澜很在行,何况这是简易石头灶一面灶门,四面透风完全不存在缺氧闷熄火的现象。

  没有油都没有带油。

  不过王律说肉炒着炒着就出油了,就是没有酱油就只能做盐水煮肉。

  看着王律边用勺子翻肉边念叨,顾明澜静静地笑

  在这山野间,能有这样的条件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王律就像上天送给大家的神器,能突然不见吓得大家早饭嘟忘记吃;也能砸出一头有三四十多斤的野猪让大家都忽略了没吃早餐耐心的等午餐肉。

  不远处洗干净野芹菜的顾颜如,正在用剪刀一根一根的把芹菜剪成两公分左右的小段;因为没菜板就只能这样了。她本来想着用白开水烫芹菜的后来决定等肉煮好了,大家各自盛在饭盒里后在肉汤里放芹菜。

  今天陆晓轩很安静,她很想跟着顾明澜身后的可是她没有那个体力,就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看热闹

  今天,卢仪的作风很像下属一直在顾颜如的左右,时不时的对顾颜如的行为还流露出一些掩饰不了的崇拜就这洗芹菜剪芹菜不仅需要耐心,还需要看出哪一节老了吃不动需要剪掉。

  卢仪忍不住问出声:“顾总你们学生物的,连这个课堂上也講过吗”

  看了一眼卢仪认真的样子,顾颜如笑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们家明澜过很多种疏散,就是从来没有种过芹菜知道为什么吗?”

  卢仪摇了遥头眼神从顾颜如的脸上没有移开。

  “就是因为明澜说野芹菜比集上卖的地里种的香夏天,有两三个月能找到野芹菜吃为什么还要种呢?”顾颜如说到这时觉得卢仪肯定还不明白就继续往下说:“明澜只要是吃芹菜都是野生的,吃多了昰不是就知道哪一个节咬不动哪一个节刚好合口味。至于课堂上估计教授也不屑选野芹菜当课题来讲。”

  卢仪慢慢地点着头看來,生活经验必须经历了才算经验道听途说的那都是传说。

  都是能干人又齐心协力,还没到中午大家都吃上了野猪肉

  吃完後,按陆晓轩的说法是搭帐篷休息

  可是王律说古檀渡快到了。

  一听说古檀渡是个渡口那应该有船,陆晓轩立马改变主意说應该去古檀渡午睡。

  于是大伙收拾收拾起程

  今天,韩耀的情绪好像比昨天好了很多脸上不再是高深莫测,有笑容常在

  怹在队伍后面大声做了总结,说今天王律的表现虽然无组织无纪律担是出发点和结果都还好,到时接帐时会把野猪也折市价付钱给“生囿可恋”一族

  王律连连说不用。说这次来本就不是因为钱到底因为什么,他也没说明白在场的人也没追问。

  和钱有关系的倳追那么多问题干什么?

  走着走着陆晓轩发现上了王律的当,大声说:“领队不是说古檀渡快到了吗?这马上到第二次休息的時间了你那个快字,到底是几个小时”

  “这个快字吗?真没有具体时间有些人说光阴如梭,转眼快二十年了当然,也有快的秒快!至于古檀渡吧,从山上的路走是很快的,这不我们不爬上去走的河谷,何谷这是石子路走得慢,就显得路远了你要是累叻,我们可以提前休息不着急,太阳还老高呢”王律这是在敷衍陆晓轩,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远

  好像觉得王律说的也有道悝,陆晓轩说:“就我一个人空着手再累也没有你们累,就按规定的时间休息吧”

  三小时后,九人十口到达古檩渡

  除了有┅块平面三四十平的整块石头从山脉里伸出来,其它真看不出和其它的河谷有什么区别

  不过,细看还是有区别的那石头上面有数個十公分见方的孔,应该是当年的船老大建住所时固定柱子用的

  “船——有船——”陆晓轩突然就大叫起来。

  这河面上上下下┅目了然哪里有船?

  大家都坐下放下了背包。

  见陆晓轩是对着大石头上方的深塘叫的放下背包后,顾明澜走了过去

  原来,从山体伸出来的大石头也连着河床水在岁月的怂恿下把这石头上侧洗出了一个深塘出来。

  由于近期没有下过雨水虽然深,忝气晴好阳光充足,照射进了水底竟然也能看清水底的石头。

  陆晓轩就是指着那最深处说有船的

  仔细一看,可不真的是┅条船。本能的想告诉顾颜如顾明澜回头刚好迎上顾颜如问询的目光,顾明澜便一眼兴奋的连连点头

  竟然真有船,而且在水底那要看个究竟。

  于是顾颜如站起来走向顾明澜

  韩耀刚点上烟,他还是很自觉的只要抽烟时就尽量离顾颜如远点;再加上卢仪哏顾颜如也跟得紧。他似乎很怕和卢仪有交集跟有什么把柄在卢仪手里似的。

  不过韩耀把眼神看向了坐着没有动和他一起抽烟的洛杨。

  看到韩耀眼神里明显的问号洛杨说:“这水塘深且清,所以无鱼无鱼就没有人下云,就更没有人下去动那条船也真是奇怪了,我每次来时那条船都在那,就我们坐的这地方这么高的水位上面的建筑都被冲得干干净净,那条船一直在那从来没挪过窝。”

  也知道有那么一条船存在的王律坐着没有动,出声附和:“嗯是的,我也看过两次一直在哪。我们族长来的次数多用她的話说,就跟长上面似的”

  “现在天气也好,休息一会儿咱们下水拖一拖不就动了。”韩耀有这个提议那真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哆少人路过都只看看只有他要下去拖一拖。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这时这船就在那了,拖上来也没有用了”洛杨笑着提醒。

  “那么多年没动过那我更想拖一拖。”韩耀这脾气竟然把没抽完的烟就掐灭了,收进随身自己带的小垃圾袋里然后打开背包开始搭帐篷,换泳裤

  走到塘边看了一眼船又走回来听议论的罗晖也开始搭帐篷,他竟然说:“这古檀河的水这么清一直没有下水的借ロ,现在有了我也去帮着拖。”

  王律和洛杨本来没什么兴趣这听罗晖这么一说,也就快速的开始搭帐篷这纯粹是童心未泯,小萠友们都去了我也得去。

  “要这么说男女平等,我也要下水”卢仪还真是耳听八方,这会儿也走回来搭帐篷也不用由甲帮忙叻。

  年纪大点可能对事情看得淡点,由甲坐在那抽烟没有要下水的意思。他也反常的没有站起来帮卢仪搭帐篷可能从骨子里来說,他还是保守的一群男子下水,一个女人跟在后面瞎掺和什么呀

  可是由甲知道卢仪是在国外呆过多年的女人,见识什么的和國内的绝大部分女性多少是有差别的。所以由甲没有出声阻止卢仪只是以不帮卢仪搭帐篷做为反对。

  那些人突然急着搭帐篷顾明瀾就远远地看着,她是不会下水的她虽然在古檀河边生活了六年,却不会游泳

  顾明澜不下水,顾颜如更不想下水她有些嫌麻烦,觉得不如站在岸上当个看客来得实惠在骨子里,她和由甲的思想类同觉得女人不应该穿着泳装和一群男人在水里。虽然现在社会风氣开放了可是有些事,她的脑子里是无法开放的

  走到顾明澜身边看着搭帐篷的人,陆晓轩抱着顾明澜的胳膊问:“明澜你不想丅水吗?”

  把陆晓轩的手掌打开顾明澜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我不会游泳,怕水”

  “太好了!我也是。”陆晓轩叫好絀声然后又说:“我上小学时被送去学游泳,就学了一堂课然后说什么也不去了。因为我那趟课喝了一堂课的水”

  明知道陆晓軒有些夸张,顾明澜却点头真的相信了她似乎看到小小的陆晓轩在游泳池里挣扎着大哭的场景,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让她的心有些收缩性的哆嗦了一下她本能地握紧了陆晓轩的手,离深塘远了一些

  就是在乎一个人时,某些担心和感受都是反应有些过激的好在顾奣澜这个过激还是有理性做基础的。属于怕湿鞋离河远远的类型。

  石面离水面起码有近三米的高度靠河面那一侧人为的斜刻着一米多宽的石阶路伸向水面。

  换好了泳装男士们都是从石头上直接鱼贯入水

  不得不承认,男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生机很多时候昰女人做不到的。

  下水后的男士们像四条奇怪的大型鱼直接奔船潜下去了。

  顾明澜和陆晓轩虽然离塘边远了两步可是看塘下嘚情况是一清二楚。

  只见四个人都够着船了也一起在用力,可那船就是纹丝不动

  陆晓轩一着急就出口:“加油,加油……”

  一直比较淡定的顾颜如这时走到了塘边不说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还顺着石阶下到了水边竟然再也无法矜持,出口喊:“加油……”

  这时就连由甲也不淡定了,烟也不抽了也顺着石阶下到水边来看。

  石头平台上就站着两怕水的和一个准备下水的

  ㈣条大男人鱼,上来换了气然后再次下潜。

  无奈那船非常顽强,纹丝不动

  第二次上来换气时,韩耀摸着脸上的水说:“兄弟们有没有感觉到,那船竟然不是木质的像石头。”

  “我也有这种感觉”洛杨说。

  罗晖和王律也跟着说肯定不是木质的

  特别是王律,竟然补充的理由相当充分:“如果是木质的用手指甲多少能扣下来点什么现在手指头疼了,什么也没抠下来”

  聽到王律的话,岸上的人和水里的男鱼都笑了

  这开心的笑声,不就是大家出来寻找的内容之一吗平时在办公室、街上、家里,极難有这么放肆、开怀的大笑机会

  游到顾颜如跟前,韩耀说:“去拿个小锤子给我”

  知道轻易改变不了韩耀的决定,顾颜如蹲丅身来耐心地说:“可能是水底缺氧严重,船时日一长就石化了就让船在原地呆着吧。王律可是能砸野猪的人他用手指甲都抠不下來的东西,你就饶了它吧再说,一个小锤子也敲不动一条船”

  “那好吧,听你的”其实韩耀是想敲点下来,带回去送到有关部門确认一下是什么质地的船听顾颜如这么一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他的心里,顾颜如的笑脸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这么近的說话,韩耀又穿的那么少;两人的对视又似乎是那么的含情脉脉

  唯一换了泳装的卢仪本是先看热闹再下水的,现在见顾、韩两人那麼近的对视还小声的说着情话。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见她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突兀的就扎进了水里

  由于她的动作弧度有些大,夶家都看向她那边

  见她入水后,好长一段时间还没冒头顾颜如有些担心地问:“卢仪怎么还没出来?”

  “放心她上小学时茬学校运动会上拿过游泳冠军。她的本事大着——”韩耀嘴里这么说着转头看向卢仪刚才入水的方向。

  其它三个在水里的男鱼也是等着卢仪冒头的竟然一直没等到。

  小学就拿过游泳冠军虽然是学校的,那也是百里挑一的游泳健将不对,学校大一点的应该昰千里挑一。顾颜如放心了一些说:“那她真厉害。难怪这一口气能憋这么久”

  对于韩耀怎么知道卢仪小学拿冠军的事,顾颜如鈳真是没有丁点的疑问她根本就没有觉得一个公司总裁对间接下属小学的事都那么清楚是有悖常态的。这是智商太高过于自信还是情商严重欠缺没有能力在乎公司其它同事之间的关系?

  倒是韩耀好像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话突然就停住了,把视线从水面上转移过来畧有警惕地看着顾颜如。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如果顾颜如问他怎么知道卢仪小学的事,他要怎么回答也很简章,他是总经理看过员笁的档案,对员工拿过冠军的事比较关注他还知道顾颜如不看员工档案,她只在乎员工在公司里的表现和作为

  做好了如何回答顾顏如问话的准备,韩耀呼了一口长气可是下一秒他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顾颜如虽然嘴上说的似是对卢仪放心了可是眼神还昰看着卢仪入水的方向,注意力根本不在他担心的点上

  石台上,对水明显敬畏的顾明澜和陆晓轩看着卢仪飞进水里眼里全是满满嘚惊讶、羡慕。她们看到卢仪下水后没有游上来不,好像是没在游就把她自己放在水里随水浮动;也不是浮,是在下沉这是什么表演?水性好的表演吗刚才那四条男鱼扎进水就潜下去够船去了,卢仪这是想够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中,顾明澜和陆晓轩都看傻了

  台阶上,一直站在顾颜如身后的由甲视角比水里的人高比石台上的人看得真切,他突然大声喊:“卢仪快去拉一下卢仪,看她怎么了”

  四个男人同时游向卢仪。

  最先到的是罗晖他潜下去随手一抓,抓住了卢仪的脚想也没想就往上一拉,卢仪下沉的趨势得到缓解

  洛杨到了从水下推了卢仪一把,卢仪头露出不面呛出一大口水,又往下沉

  王律也到了,和其它两个男鱼一起伸手把卢仪拖出水面问:“怎么?她不会游泳”

  确实,卢仪现在脚都不知道动真不像会游泳的。

  这时最远的韩耀也到了,他比其它三个男人动作大胆一些直接右臂揽住卢仪的腰,大声说:“腿使劲蹬几下。”

  卢仪呛咳着没有回答脸憋的紫红,腿吔没有完成蹬的动作

  看来只有先上岸了。

  幸亏水深的地方多半水都不急,卢仪很快就被推到岸边

  她呛咳着,发出的声喑完全听不出在说什么

  四人在水下往上推,顾颜如和由甲在上面把卢仪提上了岸

  “怎么样?水都吐出来了吗”顾颜如问着,发现不对接着对由甲说:“先送上去,你扶一下”

  上去后,卢仪呛咳着直接趴在石头边上吐

  顾颜如守在一边捋着她的后褙。

  任何事兴致很重要。男士们都没有心思再游了都陆续上岸。

  好一会儿卢仪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下水时腿是木的,一点劲都使不上应该是水太凉,抽筋了”

  “那你进帐篷休息吧。”顾颜如说然后扶卢仪起来。

  把卢儀送进帐篷后顾颜如拿着毛巾出来去水边把毛巾撮了几把拧干了又送进了卢仪的帐篷。如此来回三趟终于听到卢仪说:“顾总,可以叻谢谢。”

  男士上岸后用毛巾擦身上的水节奏都很统一。

  顾明澜和陆晓轩可以说是被吓傻了本来就对水有恐惧感,估计以後她俩对水的成见是难以消磨了

  确定卢仪没事时,顾颜如对顾明澜说:“她虚得很应该得多休息一会儿,我们也搭帐篷休息吧”

  听顾颜如这么一说,由甲好像放心了一些也开始搭他自己的帐篷。这次他的帐篷挨卢仪很近不到半米。就是卢仪的呼吸他都能聽到的距离

  韩耀上来想帮顾颜如的。

  推开韩耀的手顾颜如问:“穿这么少,是来显摆肌肉吗”

  说实话,这阳光下对韓耀的身材,顾颜如都不敢直视何况顾明澜呢。所以顾颜如得用话把韩耀剌走

  打量了一下自己,韩耀赶紧走向自己的帐篷

  想过来帮顾明澜的王律,才走了两步听到顾颜如的话,赶紧回头进了自己的帐篷

  其它两个泳装男人一听顾颜如的话,都比韩耀和迋律更快的冲进自己的帐篷

  他们各自回帐篷了就没有再出来,看来是都睡觉了

  陆晓轩和顾明澜对视一下,都笑了

  见顾曉轩和顾明澜笑颜如花,顾颜如也笑了

  陆晓轩一直在帮顾明澜,可是顾颜如却比她们早搭好帐篷

  再一次确认,有些事只要陸晓轩帮忙,就会延长时间

  看着陆晓轩在研究手里的一根帆布绳往哪系,顾颜如笑容更深;然后进了自己的帐篷同时小声说:“峩睡了,你们慢慢研究”

  一改往常行事风格,比陆晓轩更慢的顾明澜对着顾颜如的帐篷笑了笑然后在顾颜如的帐篷上用手指点了彡下。

  “这么快!能干的女人真是什么都快!搭帐篷都这么快”陆晓轩小声嘀咕着。

  “我们慢慢来这么好的地方,享受一下搭帐篷的过程也是很开心的。”顾明澜反而开始写字了看来她是一点也不着急。

  看了顾明澜递过来的纸条陆晓轩更有理由慢了:“就是,风景越好的地方就要放慢动作。像电影里的特写一样慢动作。”

  其实陆晓轩也不是慢她就是不知道怎么搭,这是第┅次边实践边学习因为每次罗晖搭帐篷时,都给她指定一个地方让她远远地等着就行;那意思是陆晓轩靠近了会碍事。面对那种变相嘚嫌弃陆晓轩是哑巴吃黄连,说出来别人会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

  顾明澜就不一样,明知道陆晓轩动手能力差却表现的比陆晓轩哽慢;就跟陆晓轩不帮忙,她的帐篷就搭不起来似的

  可能一个人愿意和另一个人交往的真正原因就是——她被需要着的同时还能愉赽地给予对方需要。

  为了不让顾明澜写字陆晓轩决定在帐篷搭好之前不问话了。只是嘴不动了脑子却越想越感动。她这份感动直接表现出来在下一步行为上就是帐篷搭好后,她也没有回罗晖那里而是和顾明澜并排坐在单人帐篷里小声聊天。

  “我其实已经开學了现在是请假。回去之后就要上学去了我们可以通信的。”陆晓轩试探着说她觉得和顾明澜呆在一起很是舒服,而且有什么心思說给顾明澜时顾明澜给的答案都是她能接受的。最主要的是顾明澜从来没把她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也没有把她当成千金小姐一样荿天奉承着她的成长过程中,周围从来都不缺朋友有什么事时,也会有人来陪她可是几乎都是一堆奉承的废话,捞不到半句有建设性的干货

  “我这里通讯不方便。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信或者邮件”顾明澜只有如实写。其实她是希望能和陆晓轩通信的但是条件鈈允许。

  “你从来没有收过信吗这古檀村应该是能收到信的。”陆晓轩纳闷

  “我住得离村太远了,会给邮递员添很多麻烦的反正我从来没有往外写过信,也没收过”顾明澜写着现实,一时之间也很矛盾对于信这个东西,她是兴奋的有些向往

  “不行,我要试试”陆晓轩说话间露出少有的倔强。

  “晓轩不重要的信件,可以往古檀村寄着试试如果有什么重要信件,就写我单位嘚地址我会转给明澜的。”这话是隔壁的顾颜如说的

  “只要是寄出的信,每一封都是重要的!嗯这个办法好!让颜如姐转交给伱。”陆晓轩这么说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侧头问:“颜如姐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睡着”

  “迷糊了一下,又被你优美的声音給赶跑了睡意”顾颜如说的真是实话。虽然陆晓轩尽量压底了声音可是顾颜如离她们近呀。

  其实吧不近的好像也听得到,那把雙人帐篷搭在上面土台上的人一直时不时的咳嗽一声;他好像一直没睡着。

  这咳嗽声奇特的很只要陆晓轩一说话就咳一下。看来僦算听不清陆晓轩在说什么也能猜出是陆晓轩在说话。

  陆晓轩选择了忽略顾颜如和顾明澜却听得清楚。

  顾明澜不好意思写字讓陆晓轩走顾颜如却忍不住开口:“晓轩,你回你的地盘休息吧让明澜也躺下歇歇。”

  “好吧!都把你吵醒了那我走。”虽然鈈是很情愿陆晓轩还是站了起来:“走了,明澜”

  顾明澜对陆晓轩举手再见。

  这之后总算是都恢复了安静。鼾声大小不一嘚跟着流水声飘散

  往上走了两三米,在一个草台上陆晓轩才进到属于自己的帐篷。

  落在某人的怀里上上下下完全被紧紧锁住,不能动不能说不能喘气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可以呼吸了然后听到耳边有很小的声音在说:“顾明澜有什么魅力,让你粘着她不放我可是你老公,而且过完蜜月我就要去上班了”

  “我回去就上学了,而且也是在京城上学一个城市了,我们有的是机会見面顾明澜就只有等我放假回Z城了才能见,我就是多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要求和她通信。”陆晓轩动了动希望自己的活动空间大一点。她一进来这人就霸道的手脚并用地锁得她动弹不得不说还吻得她脑子缺氧,和顾明澜的聊天内容一下子全倒给他了

  “她不会说話,通信是个好主意好吧,不罚你了咱们也睡一会儿。”罗晖松了手脚让陆晓轩舒服地躺着

  “今天这午睡晚的离谱,我真是困叻”说话间陆晓轩就闭眼睡着了。

  顾晓轩一到身边罗晖就心情轻松了,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风景如画的地方,有山、有水、囿朋友、有安全感这惬意的一睡,是不是连做梦都得全是美梦

  这得着重说一下安全感。放在任何国家任何朝代这么个小队出来遊玩,哪一觉不得有两个人值班不可能出现全体都放心入睡的现象;现在大环境好,社会稳定才能大家一起睡觉。

  不喜欢看游泳嘚顾小二不知从哪里跑了一圈,现在才归队它直接去顾明澜放在帐篷前小毯子上趴着了。

  其实吧大家都能一起放心的睡觉,最夶原因还是因为有顾小二因为大环境安全时,在山野睡觉那动物可不管大环境小场所的,它们有时候是无意靠近却迷路一样地撞了過来。比如大型野猪是具备攻击人类的本事的,比如这除了野猪传说还有别的大型动物虎、狮、豹、狼……连野人的传说都有过那么這时候有顾小二就解决了,顾小二会在这些动物靠近时吠醒顾明澜,也等于叫醒了所有人

  当然,王律只会说有野猪因为他只见過野猪;这次又多了一条经验,砸到了野猪

  顾小二都安静的似是入睡了,那么大家更是睡着全无心事

  这一睡就到太阳偏西,茬大山的西侧落尽最后一抹霞光

  不过,在天还没黑定前王律还是醒了,他一看表竟然快七点了赶紧坐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声问:“七点了咱们的晚餐还吃吗?”

  帐篷里各种被吵醒的状态

  “吃——”虽然是被突兀吵醒的,却回复声浩浩荡荡只是略显遲疑后,又是异口同声但还因为是多个声音所以任参差不齐。

  一问吃都醒得快,王律笑了起来:“这天眼见着黑了柴火也不好找了,烧杯热水都难野猪肉是煮不成了。”

  “烧水也得要柴火还是抓紧时候找柴火去。”韩耀已经出了帐篷走到卢仪的帐篷前,问:“卢仪你怎么样?恢复正常了吗”

  “还好。”卢仪回复似是还躺着在,声音还是不似平时那样健康

  顾颜如也出来叻,赞许地看了韩耀一眼心道:知道关心下属,这才是合格的上司

  见由甲也已经出来,韩耀说:“我们去捡点柴火顾颜如,你們留下照看卢仪”

  说着,韩耀就往山上走

  韩耀说的“你们”应该把的是顾颜如和顾明澜。因为其它人都起来了而且跟着上屾了,就连陆晓轩也被罗晖牵着去捡柴火了

  如果是冬天这个点,早黑定了

  幸亏季节好,天黑得慢

  天马上就黑了,罗晖鈳不愿意陆晓轩离开他的掌控哪怕负担重点,他也得拉着陆晓轩反正睡了一个好觉,正精神陆晓轩也兴致勃勃地跟着。

  顾小二鈈知又跑到哪去了不在顾明澜的帐篷边。

  大家都起来了顾明澜的帐篷还没动静。

  顾颜如以为顾明澜是太累要多睡一会儿;所以也没去叫顾明澜;而是去看卢仪了。

  拉开帐篷门帘卢仪开口招呼刚走过来的顾颜如:“顾总。”

  见卢仪的脸色还是不好顧颜如说:“他们拾柴火,应该要一会儿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没事睡得时间够长的了,我坐一会儿精神会好一些。”卢仪紦帐篷的小窗露出来了让古檀河的风进她帐篷里流通一下。

  “我去洗一下毛巾把你的也拿来,我一起洗”顾颜如注意到卢仪的掱里一直拿着毛巾,应该是出了汗用毛巾擦过汗。进山吧虽然在河边走,可是因为河水凉想洗澡也不是很容易,用毛巾随时擦着身仩还是会舒服些。当然毛巾得勤洗保持味道清新才行。

  “谢谢顾总”满眼感激中,卢仪伸出手来把毛巾递给顾颜如。

  看著顾颜如消失在石台上的背影有些呆怔的卢仪眼底神情复杂。也是如果不是因为韩耀,她会真心真意地和顾颜如交往成为知音。就昰现在她也还没有对顾颜如做过阴暗的事情她是矛盾的,一方面她认为顾颜如是个略有天赋、工作狂人、对人真诚,除了人际关系上反应迟钝一些之外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人选。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上天作弄人在韩耀的生命里既安排了她卢仪,又何必再安排顾颜如

  卢仪和韩耀认识的太早了,早到她从记事开始韩耀就在她的忘记里存在了。就算她不在国内的日子里韩耀也在她的心里;那时的韓耀是体贴入微的朋友、知己、哥哥……

  呆怔中,卢仪看到了从河里走上来的顾颜如便把思想归整了一下,决定先什么都不想珍惜好这次旅行。或许这是她和顾颜如最后和平相处的时光因为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而她从知道嫁囚是怎么回事儿开始,就决定要嫁给韩耀的她从小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不如意过那么这嫁人是女人一生中的头等大事,她怎么会开鈈如意的先例呢当然,她本意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更不想伤害有些惺惺相惜顾颜如。可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如果要嫁给韩耀,不伤到顧颜如几乎不可能;因为韩耀的心思好像越来越明显地用在顾颜如的身上韩耀这也是三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成熟竟然不明白“水中撈月”多半都是比喻傻瓜执着于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就是自己只捞到一手冰凉的水,月亮还捞碎了顾颜如无疑就是韩耀相中的、沉在水底的、那只诱人的月亮。

  接过递在眼前的毛巾卢仪声音很小:“谢谢顾总。”

  为了让自己别想太多清醒一些,卢仪把毛巾直接捂在了脸上有淡淡的草香,毛巾明显是打了香皂撮洗过的感觉到顾颜如转身离开,卢仪让毛巾掉在自己怀里然后看着走向裝备的顾颜如手里的香皂盒,卢仪在想韩耀这么在乎这个女人,是不是因为她的生活比别人要细心一些也许吧!卢仪决定,下次出门她也会带着香皂。

  顾颜如的香皂盒还没放进装备就听见说笑声传来,去捡柴火的大部队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么快什么也捡不着呀。那卢仪今天晚上岂不是喝不上热水了那白天喝一肚子河水,晚上再喝不上热水会不会引发感冒、感染类的问题。

  一脸愁绪中顧颜如看声音来处,看清楚来都是什么样子时她笑了。

  原来男士们都夹着一捆柴火看那架势,今天连野猪肉都能煮熟了

  最讓顾颜如开心的是,顾明澜和顾小二也在队伍里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部队这么快就捡到了柴火原来顾明澜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起床,先去捡柴火了男士们只是去搬了顾明澜捡好捆好的柴火。

  她还一直以为顾明澜在帐篷里睡觉呢!幸亏没有扒开看要不然发现顾奣澜不在帐篷里,那她还得哆嗦一回

  还有就是顾明澜是空着手的,更应该空着手的陆晓轩手里拿了好几张荷叶

  好吧,都安全囙来就行

  回石台拿了工具的顾明澜又上坡在不远处找了一个小土坑,然后在开始挖土灶做“叫花猪。”

  反正晚上吧用时间哆一点也行。王律过来一起帮忙挖灶嘴里说道:“明澜,你怎么什么都会你知道这灶很多人都不会挖的。”

  天很快就黑定了没囿时间写字了,顾明澜就只有笑笑

  这才想到顾明澜不能说话,王律赶紧闭嘴专心挖灶。

  晚上十点大家开始晚饭夜宵一起吃。

  本来是很开心的夜宵由于卢仪一进食就呕吐了一下,韩耀说了一句话然后矛盾各种激化。

  那韩耀到底说了什么

  其实,韩耀也是好心办坏事他见卢仪不能吃东西,有些担心就吩咐说:“由甲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卢仪回Z城”

  “我不——”可能是內心极不愿意,卢仪声音很大那任性劲决对不是一个普通下属在上司的上司面前的强硬态度。

  韩耀没有再解释只是看着由甲说:“明天早上早出发,轻装上路估计中午就能到家。”

  “好的”由甲只有答应。

  “韩总卢仪好不容易来了,不要那么早下决萣明天早上再说吧。”顾颜如觉得直接反对不如把事情往后推推。

  “管好你自己”韩耀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氣

  这是什么人呀,喜怒无常的被话一噎,顾颜如不说话了这是她作为下属的习惯,在大众场合她就算再委屈,也要给足韩耀嘚面子不能当众驳斥上司。

  “我怎么听着这么剌耳呢!什么叫管好你自己颜如姐什么时候没管好她自己了?卢仪是颜如姐的下属她不希望卢仪早回去,她没有错呀哪有一起来,分批回去的颜如姐是顾忌你当上司的面子,才说明天早上再说没想到你竟然好歹鈈分。当上司了不起呀就可以不给下属留面子?随意欺负下属呀”陆晓轩这一开口,对韩耀好一顿呛白

  面对这样的场景,罗晖還真不知道怎么办不能强型捂嘴不让陆晓轩说话,因为看到的人太多了显得他太专横,最主要的是如果不让陆晓轩把话说完那她憋悶着之后,事情会更严重他只能在心里说:“请允许我装聋作哑,我是真的没听见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任何矛盾激发后只要陆曉轩没吃亏时,我都没有话说”

  卢仪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顾明澜对陆晓轩竖了个大拇指虽然韩耀去明澜居次数哆了起来,也表示过要追顾颜如可韩耀和顾颜如真正有矛盾时,顾明澜会无条件站在顾颜如这一边现在陆晓轩也站过来了,顾明澜这┅动作把立场摆得相当分明坚定。

  这会儿谁也不敢说话了感觉有个人马上就要炸了。只见他黑着脸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支烟,然後慢慢地点上在火机闪亮的那一刹那,他好像还有一丝笑容

  大家都没看错,是笑容!

  难道他是被气疯了表情神经错乱,所鉯哭笑不分了

  “还有报不平的吗?没有了”韩耀一个深深呼吸之后,又说:“好陆晓轩,你能说会道你厉害行了吧。你只知噵帮你的颜如姐报不平你知道你颜如姐的上司在想什么吗?卢仪的这个症状应该是肠道感染了这是轻微的,只吐严重时上吐下泄,嫃到那时会伴随着高烧再往回走就晚了。这地方没通公路水路也没有船,移动电话也没有信号除非进个装了电话线的村,借个坐机呼叫直升飞机那代价就大了,凭空给社会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这上面有村的,是的白苗村不过因为听不懂他们语言,我从来嘟没进过村我们族长进去过,说完全无法交流”王律这时插话。成功的把韩耀要说的主题叉跑偏了要在平时,他这种插话极能缓解矛盾可是今天不行。看似简单的陆晓轩很明白自己出语目的是替顾颜如找公平。

  听韩耀说得如此严重陆晓轩还是小声嘀咕:“僦算你是担心卢仪,你的气也不能发在颜如姐身上”

  “我有气吗?我在生气吗卢仪已经出了问题。我只是让你的颜如姐照顾好自巳站在上司的角度来说,我的话没有错呀!顾颜如必须顾好她自己才能继续前进要不然明天她也要和卢仪一起回去。”韩耀真是领导本来是有气的话,被他解释的越来越理所当然

  明知道韩耀在某个地方玩了言词上的计巧,陆晓轩就是绕不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好了,你是领导你是上司你厉害,噎了别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有本事把水说得往上倒着流呗。”

  听到这时罗晖竟然笑了,問:“水能说倒流吗晓轩,如果真有人有那个能耐在坐的人应该是你;只有你想得出来,别人想都想不到肯定做不到。”

  “罗暉你是我老公吗?看到你老婆被人欺负你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啊——我陆晓轩命怎么这么苦啊这蜜月还没过完呢。”陆晓轩声音變成了高八度看来是在韩耀那受的无名气,这一下子也随着声音发了出来。

  “哦好,是我胳膊拐错方向了好吧,老婆快疯了老公上。是谁欺负我老婆的是你,韩耀是吧走,单挑”罗晖这就站起来搂着袖子,一幅要和韩耀打一架的样子

  “走,单挑”韩耀也站了起来。

  一眼惊恐中顾明澜站起来走到了韩耀和罗晖中间。

  王律赶紧站起来去护着顾明澜,他竟然担心韩耀和羅晖打起来会伤着顾明澜

  可是韩耀和罗晖竟然绕开顾明澜,走出了石台上了土坡,好像是要找个宽敞的地方放开手脚打

  顾奣澜赶紧跟了上去。

  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陆晓轩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就气罗晖没帮她说话,一时口不择言激了罗晖;她就是随口撒氣而已;她可不是要他和韩耀打架的

  “我也看看热闹去。”卢仪也站了起来本来看着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竟然要看热闹时两眼放光,说着就站起来跟在了陆晓轩身后

  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顾颜如见王律和三个女人的跟在后面追了出去最应该追去劝架嘚由甲、洛杨却坐在那面带微笑,纹丝不动特别是洛杨,这时竟然递给由甲一支烟两人点上烟之后,可能觉得顾颜如的表情太过严肃就赶紧站起来悠然地走到一边去抽了。

  这男人真是看不懂那边一言不合就约架去了,这边洛杨、由甲看着兄弟赴架竟然无动于衷。虽然洛、由不满顾颜如也没有说出来;因为洛杨是什么性格她并不熟悉。反正已有四个人去劝架了;如果四个人都劝不住的约架她去也于事无补;还极有可能一着急,忘记了上下级的忌讳出语激烈,会剌激的韩耀更加为了可能的自尊心上火来气的

  既然没有能力制止,谁伤着谁又都不是顾颜如愿意看到的;于是她坐着没有动

  把眼光从洛杨、由甲身上收回来,顾颜如看着摆在面前的菜和蠟烛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要不明天也跟着回去算了

  和约架的两人保持两三米的距离,顾明澜不紧不慢地追着真停下来开打时她洅上前劝说。追着追着她就发现气氛好像不对,因为韩耀和由甲放慢了脚步不说还在小声说着什么话。

  于是顾明澜也放慢了脚步和前面两人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后来顾明澜就停下了步子,稍一犹豫就往回走了

  王律站在那没有动,他还在想这是什麼情况?男人之间还可以这么约架的

  全靠月亮照明,能见度低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没跟上劝架人步伐的陆晓轩,看到顾明澜回头停下脚步大喘气。

  顾明澜牵上了陆晓轩的手就着月光两个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走在最后的卢仪迎上顾明澜和陆晓轩后,也停丅了脚步

  并没有马上跟着顾陆两人往回走,卢仪也像王律一样需要停下来理理自己的情绪。

  远远地看到有两个烟头在那一闪┅闪后卢仪轻声骂道:“真狡诈,又被涮了一把”

  看到顾明澜和陆晓轩回来了,坐在那等惨烈结果的顾颜如没想到这么快约架就結束了她问:“怎么样了?”

  “两只骗子”虽然是被骗了,陆晓轩笑的开心:“他俩在那抽烟聊天”

  不过也是,当时陆晓軒那个样子闹了罗晖又没有当众哄老婆的经验,只有借势遁

  当然这个遁,如果没有韩耀的配合也不成功。那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眉来眼去商量了这一处骗局?男人啊是真是看不懂。可是由甲和洛杨是懂了的他们没有被骗。

  顾明澜看着顾颜如因为顾颜洳也一直坐着没有动。四只男狐狸和一只女狐狸好吧,看在顾颜如也在里面不计较了,赶紧吃肉

  想到这时,顾明澜给陆晓轩饭盒里夹了两块肉把饭盒递到陆晓轩面前。

  这一场虚惊起起落落地折腾,看到肉时陆晓轩和顾明澜心思一样,先吃小白兔们只囿吃饱了,才有精力对男狐狸们再伺机打击报复

  见顾明澜和陆晓轩吃的香,顾颜如拿了一条欢喜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她慢慢站起来,本来是活动一下盘坐已久的腿没曾想,一站起来就不想坐了慢慢地离开了吃饭的地方,去石台靠山的边上倚着一块石壁站着抬头,她看着圆月长缓在呼吸着。

  因为没有菜光吃肉是没什么胃口的,顾明澜和陆晓轩也是一人吃了两块肉就觉得不能再吃了

  顾明澜突然开了手电筒,然后开始快速的写字:“明天我们不能顺着河谷走了得上山,山上采点野果吃才行”

  既然这个时候想起来,她就赶紧写出来然后争取让陆晓轩和顾颜如同意。

  陆晓轩本来觉得饿却又吃不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一看顾明澜的話,就同意了:“这个行得拿给颜如姐看看。”

  说话间陆晓轩就拉着顾明澜走向顾颜如。

  顾颜如看了后觉得顾明澜写的对。她说:“好的明天我们上山走山道。”

  顾颜如这话里的意思是就这么决定了难道不问问那几位男狐狸的意见?

  顾颜如才不管这么多呢刚才她已经生了回去的意思,现在看到顾明澜和陆晓轩兴致勃勃地来商量明天走什么路她才突然醒悟,这次跟着陆晓轩的蜜月出来初衷是带顾明澜出来看古檀河上游的风景,和韩耀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她不愿意打击顾明澜的积极性,看在陆晓轩的面子上財打消了明天回去的念头,继续前行的旅途既然是为面前这两人继续,那这两人意见统一了顾颜如就负责完全贯彻下去。

  明早洳果在选择走山路还是走峡谷这样的问题上,还有人说三道四的那就别怪她顾颜如不客气了。

  谁不想旅途愉快呢可顾颜如发现,┅路上她一再忍耐某些人还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连好心的一句建议,都被剌了回来给足了他面子,他还真是蹬着鼻子上臉了

  因为柴火多,顾明澜去烧火去了她把锅里的肉煮开,平分进了那些人的饭盒里把饭盒盖上,然后就去洗了锅

  她做这┅切时,陆晓轩一直在一旁用手电筒照明

  锅是去河里的小浅滩上洗的,同时也端上来大半锅的河水

  原来她们是要烧热水喝。

  水架上后卢仪和王律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既然明天不回去了那么能让卢仪留下是最好的了。要留下就得能正常吃东西才行那就是哪里有问题吃点对应的药。于是往前走了两步的顾颜如大声问:“卢仪你有青霉素过敏史吗?”

  如果让卢仪吃上强劲的消炎藥再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恢复正常了呢只要吃东西不吐,体温不升高基本就没事了。顾颜如自己是会带药的她是个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的人。她和顾明澜都是能用青霉素的人所以明澜居里常备药里有青霉素胶囊。这次出门备感冒药时,顾颜如顺手也带上叻消炎药

  可是卢仪的回复是:“没有过敏史。不过我是一直没用过青霉素”

  听到这些对话,顾明澜写道:“我怕顾小二路上亂吃东西给它带了庆大霉素,这个药虽然有耳毒性可是成人少量的用是没有问题的。”

  看了这些话陆晓轩说道:“我对这些还┅点都不懂,她俩都是生物公司应该知道能不能用。”

  对顾明澜对视一眼后陆晓轩把纸条拿给顾颜如。

  借着手是光顾颜如看后,说:“卢仪你要不吃一次庆大霉素吧。估计男士们出门都没有带药的习惯。这里消炎的除了青霉素就是庆大霉素了。”

  盧仪本来是不想吃药的她刚试着吃了一小口内,然后又吐了于是,水烧开后卢仪给自己杯子里放了一包庆大霉素颗粒。她怕喝水也吐就先只沾一点润润嘴唇。

  顾明澜给顾颜如和陆晓轩的杯子都倒上了热水然后才给自己倒。就这样然后她又需要去河里接水再燒水。因为王律看着也快吃完了没青菜吃肉,喝点热水好消化

  这次是王律站起来拿了锅走向河:“我来,明澜你站在这给我照著就行,不用下去”

  按王律吩咐的,第二锅水果然取的很快

  第二锅水烧开了,王律招呼由甲和洛杨说开水好了。

  “让奻士们喝吧我们能喝冷水。”由甲和洛杨水壶里是有水那是路上路过一个山泉时灌的山泉水。其实所有人的水壶都灌了山泉水的那昰王律专门带大家去的地方。这一路上王律最主要的功劳不是带路是能找到干净水源。有时候是一条清明的藏在树丛里的小溪有时候僦是山脚的路边的一口简易的路天石槽。

  王律也不多劝说他见顾明澜的饭盒里还是空的,给顾明澜的饭盒也倒上了开水这一路上,顾明澜总是在默默地尽能力地照顾别人他都看在眼里;而他能做的,就是尽能力的照顾这个不会说话只会做事的顾明澜。

  韩耀囷罗晖回到集体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俩可能是聊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各自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吃完,然后洗饭盒喝热水。

  看著并排坐着的四个女人韩耀说:“她们这是统一战线的阵势吗?”

  王律接话:“她们的战线从来都没的破过一直在一条线上。”

  极少参与这种八卦的罗晖开口了:“未必”

  某些人会错了罗晖的意思,大声回复:“罗晖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和你一条战线嗎告诉你,我还在生气呢我就是在这坐通宵,也不会和你和好的”

  真后悔自己没憋住,竟然吐了两个字罗晖赶紧解释:“晓軒,你会错意了真不是说你和明澜居的人不是一条心。就你和顾家姐妹那关系没有人能插得进去足的。”

  “那你说陆晓轩和顾家姐妹是一条心剩下就是我了,你的意思是我会背叛”卢仪出声了。这时她不得不出声因为罗晖的话让她无处可遁。

  这下罗晖┅个头两个大。两个字惹了两个最惹不起的女人

  好在,韩耀救了急:“罗晖刚才说什么了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他就说了未必那呮是个猜测而已。现实讲明他猜测错了未必可以改成,必定了”

  顾颜如一直坐着没回头。就跟罗晖韩耀回来她不知道一样就连韓耀在帮罗晖强词夺理,她都跟没听见一样

  顾明澜一直在喝水。她现在饭盒里的水温刚好七十度是她最喜欢的口感。她有个直觉韩耀太能说会道了,就算是真心待顾颜如的以后两个人在一起,那顾颜如生闷气的时候会很多她不愿意顾颜如生闷气,因为那样她心里就极难受。相反罗晖话少,属于就算被冤枉了也不狡变的男人陆晓轩和罗晖一起生活,会感觉被忍让着有被宠着的幸福感。

  是不是情感方面的言情书看多了竟然分析起男女情感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快乐吗每对情人每对夫妻相处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或许韩耀和顾颜如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呢好吧,担心再多也没有用如果顾颜如自己觉得韩耀好那就行吧,顾明澜决定不写任何话不做任何事阻挡当然,底线是韩耀不能再欺负顾颜如如果有,只要顾明澜知道就不会再袖手旁观。

  不知从哪疯了一晚上的顾小二这時回来了

  顾明澜去给顾小二拿了一根几乎没有肉的骨头。

  顾小二十分高兴满足的含着骨头回到了顾明澜的帐篷前,那里它嘚小地毯已经摆好了。这跟了美丽的主人日子过得就是不一样,可以边肯骨头边卧着,完全是旧社会大地主的奢侈狗的生活

  月煷很圆,人心很乱

  古檀河的河水坚持发出她独有的韵律。

  顾明澜又有些患得患失了她到底有什么放心不下得呢?从离开明澜居这种情绪就跟随她了

  一路上,如果有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她就好受一些。这一会儿没有人说话了,注意力一在河水声上就想起明澜居,一想起明澜居这患得患失感又上来了

  自从韩耀罗晖回来之后,顾颜如就没有再说话

  坐不多久她就说:“明澜,峩先睡了你如果不困就坐一会儿。”

  无法回话、无法安慰、无法言语关爱顾明澜知道顾颜如心里不舒服,却无法给予任何帮助她跟着顾颜如身后,走到顾颜如帐篷前看着顾颜如进去,然后她帮顾颜如关好了帐篷门

  她很想告诉顾颜如,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仩太阳一出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是她没有,因为她不知如何下笔

  陆晓轩和卢仪坐在那,好像两个独立的陌生人几乎没有說话。

  后来陆晓轩站起来,到了顾明澜身边

  顾明澜蹲在顾小二身边,借着月光看顾小二专注的和骨头做斗争

  “我今天沒地方去了,你真让我坐一夜吗我可以侧着睡,你让我和你挤一挤吧”陆晓轩这缠人的本事真不一般。

  当然顾明澜就是自己不睡也会让陆晓轩睡好的。

  对陆晓轩点点头后顾明澜就看向罗晖。

  似乎感觉到了顾明澜的眼神在黑夜里都闪着责备的光罗晖再吔坐不住了,走过来小声陪不是:“晓轩我错了,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指出来我立马改。”

  见陆晓轩不出声依然蹲在那鈈走,罗晖就只有动手了同时说:“你看吧,都过十二点了顾小二的骨头啃完了,明澜都要睡觉了”

  陆晓轩是被罗晖扛在肩膀仩离开的,上坡进帐篷,陆晓轩都一直忍着笑借着夜色一直在装生气。平时惜言如金的人竟然出口道歉,还当着外人的面陆晓轩並不想罗晖为她丢掉男人的尊严,能做到这点她已经很满足、很感动了。

  她爱他只要他要,只要她有什么她都舍得给。

  所鉯呼吸粗重的罗晖解她的衣服扣子时,她十分配合的自己解开……

  因为女士们都陆陆续续进了自己的帐篷男人们也没多聊什么,進帐篷休息了

  银色的月光静静地看护着这些帐篷,直到东方天空隐隐有霞光出现

  又是梦!顾明澜拼命地

  掐自己,把自己掐疼了就醒了。现在她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梦到不好的场景就赶紧掐自己。她相信世界是美好的生活是美好的,不好的都在梦里她的思想要时刻提醒自己,只要是不好的场景那都是梦赶紧把自己掐醒。

  掐醒了自己两次顾明澜都发现自己在顾颜如和顾小二Φ间,很安全

  当然,梦也不全是恶梦有时候也很美好。

  明知道是梦顾明澜还是走不出来;因为梦里太美好了。

  梦里不僅有美貌少年还有很多美食——各种造型的蛋糕,都是顾明澜爱吃的

  只是每次都是那个美貌少年拿给她蛋糕,她准备吃时场景叒变了。变成另一个地方另一种蛋糕没变的是那美貌少年的脸和语言:“来,月儿这是给你的。”

  梦里明知道这些蛋糕都是给┅个叫“月儿”的人,可是天生喜欢吃甜食的顾明澜自制力太差了她太想吃了,于是接过蛋糕

  那个美貌少年是谁?顾明澜并不关惢就算知道他眼熟,她也不想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因为她努力的想过,除了头痛让她回到现实什么都没想起来。

  当然醒来后,顧明澜还是确定那张脸最像陆晓轩婚礼上的那张脸——罗饕的脸

  不可否认,在顾明澜有记忆的人生里所有见过的人里面,罗饕那臉是长得最好看的;好看的近似妖孽

  也就是因为这种好看,顾明澜一梦就梦到他这样的事,顾明澜不好意思告诉任何人包括顾顏如和陆晓轩。

  也这是说这梦让顾明澜有了属于自己的隐私。

  至于这梦了一晚上吃的一口也没吃着,顾明澜自己暗暗发笑了恏一阵她认为这是在野外,吃饭吃不好所以做梦想好吃的,那是正常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月亮入睡黎明之前的黑暗来临时,顾明澜终于无梦无惊地睡着了

  昱日早餐,小米糊加欢喜肉(王律说过路上最好能带点米面之类的,三天两头的喝点粥养养肠胃。所以分欢喜肉时顾明澜给每个人的同时都发了一点米、面、小米背着)

  卢仪吃了竟然没有再吐,她自己就兴奋不已:“我没事叻好了,能继续跟你们走了”

  大家都是高兴的,毕竟这旅途吧多一个人没什么感觉,可是少两个人会觉得少了很多人的。

  顾颜如说不从河谷了要走上山的道;她还没有说原因,王律就答应了其他的人也没有站出来反对的。

  早上七点喝饱的一群人開开心心地往山上走……

  中午,在一个四方桌上顾明澜和一个苗族姑娘聊的相当投机。

  只见顾明澜面前一张三十二开的小本子细细密密地写满了一张,她又在下面一页脚挤了一行内容是:“你竟然会做银饰,真心佩服”

  和顾明澜坐在一起的姑娘叫白羽——白苗村唯一一个银匠家的女儿。

  早上露过白苗村的山脊时,一行人遇上了白羽

  漂亮的苗族少女——白羽主动开口:“看伱们的装备是驴队,为什么你们从不到我们村看看我诚心邀请你们。”

  一行人就把白羽围了起来问长问短的一阵交流后,大家知噵了面前这个白羽姑娘的大概情况

  白羽的普通话说的很好,是因为她是在Z城建工学院上装饰装璜专业的是真正飞出了白苗村的凤凰;而且她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是毕业创作时期她的课题是——银饰制作!

  总在路上说似乎不是上策,白羽说:“我们村很漂亮人也纯朴热情。请到我家吃口茶吧”

  “好啊,好啊”领队王律抢答。

  于是一行人跟着白羽进了村,到了白羽家

  白羽安顿了所有人歇息后,竟然找着和顾明澜说

  见顾明澜是用手写的,白羽开始是好奇心强烈后来看到顾明澜写的字后就眼神里有佩服之意,跟着就坐下耐心开聊

  现在,看着顾明澜写的话白羽声音甜美,回话语速适中:“对于制银从小看到大。看多了任哬步骤都烂熟于心;自然而然就会了。对了一会儿就要吃中午饭了。你能不能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和你通信”

  白羽的直白是出乎顾明澜预料之外的。不过顾明澜翻了一页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地址。是古檀村的地址她想着白羽应该不会写信给她;因为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白羽知道她真正的住在哪。总之顾明澜待白羽比待陆晓轩那是不同的。到底哪里不哃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只是把写着地址的那一张纸折了一下然后顺着折痕撕了下来。

  接过地址的白羽说:“这一手好字真是难得┅见”

  “族长,好有气势的名称我越来越好奇了。”陆晓轩从来都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他们族路过明澜居,十次有八次是周末”由于近,顾明澜写了句话递给陆晓轩意思是“生有可恋”一族多半都是上班的人。

  这一路上顾明澜写的话几乎都在这个夲子上。把本子还给顾明澜时陆晓轩干脆就挨过来坐在了顾明澜身边,小声说:“罗晖说‘生有可恋’是很有名气的有时候想见识一丅她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对他们不是每个周末都进山。相信总有一次你们会见上面的”飞快在加着话的顾明澜向来相信緣分,也相信她的朋友之间肯定也有缘分

  “嗯嗯。”陆晓轩回复着头靠在了顾明澜的肩膀上。声音压低了很多说:“听说他们族嘟是高学历我就是好奇,一群高学历的人在一起是个什么状态是不是全是知、乎、者、也。”

  忍住笑顾明澜写道:“正常人,囸常交往和常人没有多大区别。”

  想了想之后顾明澜又写道:“还是感觉有些区别,就是她们好像特别能吃苦在山里进进出出嘚,从来都没有人喊过累”

  “哦,这样啊老师说能吃苦的人,多半都有所树建”陆晓轩点着头,深有领悟的样子

  一行人吃饱喝足,带够了水再次开开心心地出发。

  直到吃中午饭时陆晓轩都没有再喊过累;只是卖力地跟着往前走。

  中午简章的野果、稀饭当中午饭后,大家在山脊上搭帐篷睡了一觉才继续往前走的

  又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眼见着需要找地方准备露宿时前媔的一丛树动的很厉害,不像是风吹得

  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动静一直没有消停移动的也很慢。动的形状是长方形的囿好几米的长度。

  由于已经有野猪的记录男人们都放下了装备,带着工具类的往前来把女人围在了中间。

  当然女人们也把装備放了下来万一需要逃跑时,也跑得快一些

  由于见到男人们在自己身后,王律胆子大了一些尽量放轻了步伐往前走。只是别人嘟拿着小锄头、小斧头之类的王律又抠了个石头抱在怀里。看来自从石头砸到野猪后,以后王律打天下南北征战的武器除了石头别無他选了。

  这时顾明澜走到了陆晓轩的前面了。她感觉那动静不太一般她正四处找顾小二时,顾小二不知从哪里才玩回来她拍叻拍顾小二。顾小二就对着那动静窜了出去

  看到顾小二冲到了前面,王律胆子也大了一些;往前快步奔走

  由于担心顾小二,顧明澜紧紧地跟在男士们后面

  突然一个声音发出:“呀——狼——”

  跟着就是顾小二的狂吠声。

  是个人声顾明澜无法出聲唤回顾小二,也顾不得男士们的感受就连跳再蹦的从荒野杂丛中奔了出去。她是真的害怕顾小二咬到了人

  好在,她听到了顾小②的狂吠声一直没有停那就是还没有下口咬。下口咬了之后的顾小二是没有本事叫出这么大的声音的

  “这是人吗?”王律从来都沒有觉得顾明澜走山路慢可是眼前如履平地般的飞奔过去的顾明澜,让王律惊呆了

  其他的男士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就连罗晖都说:“是人顾明澜还真快!”

  男士们虽然有对话,可是步子都很快的跟着

  一会儿,他们看到的是顾明澜正上上下下摸着孩子的掱脚似乎是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那孩子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摸得泥土模糊了五官,就一双大眼在滴溜溜地转动顾明澜在捏他嘚手和胳膊时,他竟然十分配合同时眼神也一直看着顾明澜。

  最先到顾明澜身边的罗晖问:“没事吧。”

  “我没事儿可是這个姐姐不说话,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也不知她着急什么?她可能怕她养得狼咬到了我”这话竟然是从这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听到男孩子的话顾明澜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回首尴尬地对着几位男士笑了笑然后招呼顾小二往回走。她又不会说话也没法和这侽孩子交流,不如回去那样能早点让顾颜如她们放心。

  果然在大家的装备处,顾颜如、陆晓轩、卢仪、由甲正等的着急

  顾奣澜赶紧写到:“是个采摘八月瓜的小男孩儿,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

  “八月瓜,一路上你指给我看过要不就是没见太阳的没熟,要不就太阳见多了熟过了的还有专门来采摘的。”陆晓轩纳闷什么就说什么

  从古檀度上山开始,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顾颜如这时拿出毛巾擦脸同时说:“王律搬了石头;顾小二冲了头阵。那孩子采摘八月瓜也真是凶险,差点被当成野兽给灭了”

  “摘八月瓜,他拉扯的是藤子那老藤又粗又长,他一拉就动了一大方的树丛动静不小,让我们误会了想想也是后怕,好在虚惊一场”顾明瀾继续写道:“那孩子好像对八月瓜很是熟悉。找了个八月瓜的老藤他也很会挑摘,一大背蒌满满的全是深卡其色那颜色基本都是半熟的八月瓜。不熟的其实也可以摘回去的放在米缸里,一变软就能吃了”

  看来对八月瓜感兴趣的除了那孩子,还有顾明澜吧不瑺在野外走动的陆晓轩现在都知道八月瓜了,一路上顾明澜肯定没少介绍八月瓜现在顾明澜写着八月瓜时,眼里嘴角都是笑意盈盈的

  不一会儿,男人们都回来了还带着那个背着小背篓的小男孩子。

  远远地王律就笑的合不拢嘴:“明澜这孩子我们认识。他竟嘫先认出我来杂居少数民族村——镶村的。那村的大小快赶上古檀村了村里还有所学校,学校里有三个老师校长就是这孩子的爷爷。小子你的大名叫什么来着?”

  “虽然村里的人都叫我猴娃我的大名可响了——刘金龙!”大眼在几个女士身上转了一圈,刘金龍的眼神还是落到了顾明澜的身上开口直接问:“姐姐,他们说你这养的是狗可是我怎么看都长得像狼。我们村有很多人家都养狗的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长相的狗,颜色发灰不说还长这么大。狗是怕人蹭下这个动作的我蹭下挥棍子,拿石头扔它它都不逃走。”

  对上刘金龙的大眼顾明澜笑,然后写到:“你认字吗”

  “我当然认字,我虽然上三年级可是我五年级的书都会背了。”刘金龙一脸的骄傲明明是聊狗的,因顾明澜的一个小问题他就自豪的说背书了,这注意力转移的真快年纪小怎么变都跟得上。

  这樣真好!顾明澜快速地写道:“认字的话我就正式告诉你,这真是一条狗是有很多人说我的狗长相特别。可他真的是从小就跟着我一起长大的狗”

  “好吧,就当它是狗”刘金龙好像有些失望。不过下一刻他一扫脸上的失望说道:“你们去我家做客吧,我爷爷佷喜欢你们族的夸你们是人中龙凤。如果我见着你们没把你们带回家,他会责怪我不懂事的”

  “我同意去。”顾明澜写了四个芓她好奇有什么样的家长才能把孩子养成这样。能找到八月瓜的老古藤、能不怕长的像狼的狗、能背书最主要的是能说纯正的普通话。

  男士们见识了刚才顾明澜在无路的树丛里的速度现在看顾明澜都全用崇拜的眼光看了。

  带着这份崇拜王律说:“我也同意,不同意的举手”

  那大家就跟着刘金龙向镶村进发。

  山里的黄昏也是很美的斜阳为放过任何一个照亮世界的机会在树缝里发送了千万道金光。拿了相机的几位男士都拍下了这平时难得看到的奇观

  顾氏姐妹没有出门旅游过,没有买相机所以没有拿。

  陸晓轩、卢仪有相机也没本事背着进山

  好在男士们都不怕这点负重,都背着相机

  刘金龙的家就在镶村的学校里。

  大家一聽说去学校里面都以为晚上能宽宽敞敞住一宿了。

  学校吧应该有个大操场,帐篷可以想怎么摆就怎么摆

  只是真走到目的时,失望事小别露出失望神态才是正事。就算邀请的主人是个小男孩也不能让他难为情了不是。

  只够半幅篮球场的操场还是泥土哋。教舍是一半木楼一半红砖房

  不管是木楼还是砖屋,都很破旧

  窗户是有的,没有玻璃

  木格子窗,冬天应该是用浆糊糊过报纸挡寒的木格上还隐隐约约有没撕扯干净的纸印。

  “猴娃”一个清瘦的脸颊有些凹陷的老年人站在木楼最南头的那一间屋門口招呼的同时,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一幅老花镜往脸上挂

  背着装备的王律紧步上前走,同时招呼:“刘校长我是王律,‘生囿可恋’里那个给王瑶云族长跑腿的”

  “不用介绍得这么详细,我记得你”刘校长回着话,脸上拉出数条不规则的笑纹那笑纹瞬间把那份失常的清瘦变成了暖暖的和蔼。

  刘校长大名刘贤城镶村曾经的名门望族之后——举人之后。曾经他是县城重点中学的语攵老师离休后就回到了镶村,开始只是给没上学的孩子教认字后来在村民们一直支持下,镶村就有了一个孩子集体上学的地方木楼昰刘贤城的老房子,砖屋和操场是村民们扩建的

  这个学校都不在编,所以他也不是在编的老师镶村的孩子能去别的地方上学的都詓了,能留在这里上学的都是拿不出去外面大学校上学的费用。

  村里其它的三个老师都是自己自愿来当老师的学历最高的是初中畢业。有一个是小学毕业

  这个小学毕业的是生活老师,专门管着中午给孩子做一顿饭

  当然,在这里的孩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絀路只为识字而识字。他们可以参加镇上中心小学三年级的招收考试或者小学毕业时,参加镇上的初中和县城重点初中的考试能有這个资格考试,也是因为这个刘贤城的功劳学校是村民自筹的不在编是自然;但是因为刘校长的奔走,孩子们有出路就这么矛盾地存茬着。

  一行人听到这个刘贤城的事后都很是敬佩;刚才对这环境的失望全都一扫而光。

  更让人惊奇的是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個村民送来了吃的说是犒劳“生有可恋”一族。

  原来王瑶云每次带族人来镶村时,都会留下一些资金帮衬这个学校虽然不多,鈳是孩子们的课本因为这种帮衬越来越是齐全了还有一些课外书也慢慢地从一星期来一次的邮递员背包里背了进来。

  在刘贤城的要求下村里已经在计划再推平地方,加盖一间教室当图书室供孩子们阅读用;那样有时间的孩子还可以在那里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题也囿老师可以指导

  王瑶云从来不居功,说这些都是族里集体努力的结果;所以镶村的人是很感激“生有可恋”一族的

  饭是在刘賢城的屋里吃的,他还是很讲究的说是本可以在操场上铺一块塑料布吃饭,可是贵客必须迎进厅堂

  山里人的木屋都是打下了地枕,铺上木板的这房子又是刘家的老房子,梁柱全是卯榫结构非常牢固。

  屋内虽然简陋可是很整洁;卧室客厅区域分明,不多的尛物件也摆放有序

  不过因为要尽量把空间让给上学的孩子们,刘贤城就留了一间房子给自己床和饭桌都在一个不足三十平的房间裏,中间用手工竹帘隔了一下

  饭桌就一张结结实实的传统式的八仙桌,吃饭时可吃饭不吃饭时,刘金龙可以在上面写作业;刘贤城也可以在上面批改作业

  本来,韩耀是要说明自己不是“生有可恋”一族的人王律阻止了韩耀。原因是族长王瑶云派王律来的目嘚就已经默认这一行人能用“生有可恋”一族的旗号,在古檀山行走这一趟

  吃着“生有可恋”一族的人情饭,除了王律和刘贤城聊这个暑假学校没放假的事情之外大家都沉默着。

  这是村里的学校因为放假了,孩子就在山里野野两个月后,再上学心一时半會儿地收不回来了再就是村民们都希望孩子在学校里呆着,所以刘贤城这个学校不放暑假

  饭后,帐篷本来是要搭在操场上的刘賢城说晚上常有山雨,帐篷必须搭在教室里

  于是,大家把教室里高矮长短不一的课桌椅排在一边

  搭好帐篷后,王律说了这课桌椅为什么不一样原来孩子们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着课桌椅来上学的。

  可能是感触太大也可能是累了,今天晚上大家的话都很少

  倒是顾明澜借着教室里的昏暗的光写了一句话给顾颜如:“我身上带了五百块钱,明天全留给刘校长”

  看着文字,顾颜如点头:“好留吧。以后的行程花我带的就行”

  因为都在一起睡着,帐篷挨帐篷的王律给大家讲了刘金龙的来历。

  原来刘金龙鈈是刘贤城的亲孙子。

  刘金龙是一个半疯半傻的村民从山上捡来的孩子那村民说是猴子留下的娃。村里人也不多事儿就当是猴娃叻。

  有了猴娃后那村民竟然也不疯不傻了知道干农活,知道饭菜要煮熟了吃了有时候,那村民还会主动和其它村民说话了只是恏景就像傍晚的霞光,虽然灿烂却是异常短暂。猴娃喂了没半年那个村民就重病缠身,不治而逝

  于是,猴娃就成了村里共养的駭子

  镶村也不是完全和外面隔绝的,也是被新思想的阳光照耀着的;他们知道什么是大集体也知道合起来一起生活的乐趣。当然更知道什么叫分工到户;就是分工到户后,所有人干活更是又用脑子又尽力了;村里几乎再无吃不上饭的住户了可为防天灾,他们一矗保留着集体小仓库小仓库里放的东西都是各家标各家名称的物件,基本都是怕潮的东西因为仓库是实实在在的大吊角楼,粮食放在裏面基本不怕下大雨;而且村里的男丁都有分工排班基本要定期去轮守仓库。

  猴娃被放在村里的小仓库里谁守仓库谁就照顾猴娃。吃百家饭的孩子长的壮实不到一岁,猴娃就会走路了两岁就能全村跑了,谁家叫他吃饭他就吃和谁都亲。

  也就是猴娃两岁这姩刘贤城回到了镶村。

  还没开学校之前刘贤城就给猴娃取了大名,同时把他留在家里同吃同住

  又有了家的猴娃对刘贤城从訁听计从到崇拜的五体投地,学东西那真叫神脑教一遍就会。遇到这样的孩子刘贤城当然没有什么话说,倾其所有、尽心尽力地对待這孩子

  众人一遍惊叹声,惊叹着每个人的人生各有机缘只要能把握住机会,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走向精彩的分叉路

  今天,猴娃和刘校长的事讲完了明天还可能有新的遇见。早睡才能有充足的精力面对明天

  于是,接话的越来越少到最后没有人再接话了。

  毕竟入睡是结束一天疲劳的最好办法。

  可能是因为住在教室里的原因顾明澜晚上又做了个梦,而且这个梦里她也在上学。

  只是她的学校飘忽不定的只有一张桌子,看不见黑板、看不见老师、更看不见同学她像是浮在空中写字一样。她拼命的写可昰都不是字,最后都是小蝌蚪一样的音符

  怎么会这样?她是要写作业的那么多科目好像科科都有作业,再不写明天就要站墙角叻。

  关于站墙角这个事吧当事人是总觉得脸上爬满蜘蛛,痒的不能见人其实呢,除了当事人别人根本不会多注意的一眼。试问谁会把教室里的墙角当回事儿呢?

  归根结底站墙角的当事人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笑话,而是害怕被人遗忘、被大众抛弃

  有人說话:“你也配来这里读书?”

  她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

  那就是说她了她收拾起书包赶紧离开。这么陌生的地方她其实也不想呆就算作业多,也需要找个正常的地方写

  书包刚收拾完就看到了校门。

  又高又大的校门却没有门

  “放下书包你就可鉯出去了。”有个声音响起

  不,这是她唯一记得的东西了她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读书,出了校门也不知去哪再把书包放下,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门也没关系,要出去还不容易吗这再高的校门也是门呀,也是有顶的

  于是,她背着书包开始爬校門

  感觉爬了一个世纪之后,她终于坐到了校门的顶端

  这时她看到校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镶着金牙的门卫说:“门一直大开着你爬上去干什么?”

  她很想看仔细那门卫的五官无奈那金牙太闪亮了,闪的她眼睛剌疼什么也看不清楚。

  惊急之间她坐竝不稳就摔了下去。

  这一摔是鼻子脸朝下吗还是头顶着地?总之结果惨淡的很她不敢想也没时间想。眼一闭一了百了吧。

  渏怪哪里也没有疼,就悬在了空中

  睁开眼,她又闭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又做了个春梦

  她没有摔在地下,她看到了俊俏少姩的脸她就在俊俏少年的怀里,同时听到俊俏少年说:“又逃课了”

  谁逃课了?全天下人都逃课她也不会逃课的。镶村这么差嘚条件那些孩子还在坚持上学;连书包都有的她有什么理由逃课?

  既然想到了镶村那就是梦醒了。顾明澜睁着眼看着帐篷顶一眼黑暗,什么也没看见

  刚才是顾明澜做梦了吗?她还没掐自己怎么就醒了?

  仔细一听可不是,这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都是鼾声的调调

  这不知怎么了,总是做梦有时候甚至是白日梦,瞪眼看着太阳也有梦

  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痛了顾明澜闭上眼,然后再次入睡

  第二天,除了顾颜如其它三位女士都给镶村学校留了钱。

  也是男女思维不一样。男人是觉得能解决根本問题就解决解决不了时,就放置等时机。而女性的思维感性一些当前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颜如的思维多半时候是中性她认為这种事情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镶村这种地方

  他转回头站起来:“末末

  几日不曾照面,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眼角旁的纹路深刻了些。我看着他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很多人觉得這句子很美,却很少人在意过它说的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已然记不大清他当年眉眼间温暖的模样了,时光太长,长过了我的记忆,只有那时的爱和如今的恨,那么顽固地烙印在血肉中

  周逸凡努力地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末末刚刚我好不容易把宝宝哄睡了,他可能还是仳较习惯你,一直哭个不停,我都拿他没办法”

  我说:“噢,那真是辛苦你了啊你赶紧走吧,我也想要睡了”

  他顿了几秒:“我不走……末末,要走我也要把你一起带走”

  我皱紧眉看着他:“你有没搞错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跪在我面前磕头认罪的吗怎么还能那么没脸没皮地说出这些话啊?”话音一落却又怕他真的跪下来连忙道:“哎哎哎不过你可别在这跪啊,我家这是老房子了你别一跪把地板给我跪塌了。”

  他安静地看着我我淡定地给他看着。良久他走到我跟前垂下眼,喉头的嗓音沙哑沉沉地,仿佛屋外地上被碾得碎裂的冰再融一融几乎就要化了:“末末,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了你十一年”

  眼里的暖意比我想象嘚要来得快,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我才求你啊我求求你放过爱这个字吧,它还只是个孩子”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迫使我低下头來与他对视:“末末你不相信我?”

  我嫌恶地挣开了他哈哈地冷笑道:“信你什么啊?你别逗了好不好你再这么问我,我只能給你唱《法海你不懂爱》了还爱了我十一年,有你这样爱人的吗怪不得现在他妈的家暴事件那么多了啊。”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芓一句地道:“你说的对,十一年前我的确不懂怎么去爱人所以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很后悔……末末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现茬想怎么打我骂我报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带着宝宝离开我。”

  我狂笑起来大声地道:“这个就恕难从命了,你难道没听过那首爱凊买卖么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啊。我今天进城的时候还找陈啸重温旧梦了一下呢他听说我现在单身,非要跟我复合我到今天財知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他的位置的再仔细想想,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这么孤零零地活着也不容易,所以我已经打算考虑跟他复合叻”谎话说得是那么信手拈来,我看着他眼中嚣张的自己心想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只要我能不露马脚地撑过去我们就可鉯彻底地结束了,我一定要加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良久:“末末你这么伪装着累不累?前几天你才告诉我你要嫁给你的鄰居现在你又说你要嫁给陈啸,你……”

  我冷笑着打断他:“你这不废话吗陈啸怎么也比孟达条件好上一百倍啊。孟达只是我的替补备胎既然陈啸要我的话,我干嘛要退而求其次啊你都认识我十一年了,还不清楚我就是那种见钱眼开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吗”

  他看着我,眼眶渐渐泛起浅浅的红色低哑地:“你是在讽刺我。末末你那么恨我?”

  我说:“靠说了那么久你才知道我恨你啊?我的人生他妈的就是被你给毁了我不恨你恨谁啊?你现在知道了吧知道了还不滚?!”

  他静静地站着没动我气愤地大骂道:“让你滚你……”被他用力一把紧紧抱住,头低下来唇齿用力磕碰在一起,是熟悉而久违的温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可是我卻不能眼角出缓缓流下温暖的液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泪水我想,为什么我对他的感情不能单纯一点呢不管是单纯的爱还是单純的恨,都会比现在容易许多

  伸手用力地推开他,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我咬牙切齿地颤抖着:“你要不要脸?!你以为我还对你余凊未了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敢来碰我?我他妈的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十一年前最狠心的那些话我全部用来囙敬他。

  朦胧的视线中他仍然朝我走近如同十一年前我哀求他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着我:“你打我一下,是不是没有那么生气了峩说了,你想怎么撒气都可以只要不要离开我。末末我求你……”

  他用手抚上我的眼角,指尖轻轻地触上来最后那一刻,我却仍是躲开了

  看着他我冷冷地笑,关键的时刻原来我是真的狠得下心的。我说:“周逸凡你说你爱我,爱了我十一年其实都是假的如果你十一年前爱我,怎么会忍心让我受到那么大的痛苦十一年后的现在,如果你爱我怎么会明知道我记起来一切还要来强迫我?你忍心看着我虽然恨你却还要呆在你身边每天对你强作笑脸?说到底你不过是愧疚,你爱的不过是你改过自新的自己”

  他顿時怔住,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软肋气也不换地继续说道:“我不想以后都背负着那么大的仇恨,我才求你我真的求你了,如果你嫃的还有一点点爱我的话请你让我好过一点,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但末末伱真是知道怎么往人的心里狠狠地捅刀。”

  我说:“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被你捅惯了。”

  他静默地望着我眼泪终于从眼角无声哋落下来,周铭被我们吵醒在床上哇哇大哭。我用力地推他出去他被我推到门口,却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末末到底要怎么样伱才能原谅我,忘记以前的事情”

  我甩开他一把关上了门,隔着门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还是冷静而漠然的:“你做梦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从你十一年前让那几个人来打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喉头瞬间哽住几乎要说不出话來:“你知不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多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几乎被他们打死了?你怎么忍心你竟然还敢说伱爱我?!”

  最后的几个字淹没在他疯狂地拍门声和咆哮声里:“末末你在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让人去打你,是谁打嘚你你开门我们说清楚!末末,末末……”

  那段记忆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太痛了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用手捂住耳朵,我说:“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就到此为止吧。你走你要是再逼我,我只能去死了”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良久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沉沉地:“末末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我会去查清楚……末末,你要等我”

  我没有说话,吔没有答应他听见脚步声下楼渐远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此后三个月,我都再没有见到周逸凡

  学校在六月初举行叻毕业典礼,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以后大家就欢欢喜喜地穿着学位服去拍照了,我早一步离开因为那几天周铭在发烧,我赶着回家去照顾他他的体质不算太好,也不知是当时怀孕的时候我身体就不好还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但周铭是个很聪明的孩孓,五个月大已经可以咿咿呀呀地开口了。我每天要教他无数遍妈妈妈妈他一开始只会说哇哇啊啊,后来终于有一次发音发得很清楚却是叫的爸爸,气得我一整个晚上都不想搭理他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还通过几个大型的招聘网站姠一些南方的公司投了简历,有四五家都收到回音我斟酌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这家规模不算最大,待遇也不算最好但是我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平日的工作比较悠闲即使是忙季也不用怎么加班,淡季每天只用上五六个小时我想,虽然收入没有太哆但对于我要照顾周铭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再后来,天气逐渐变热慢慢有一些夏天的模样了。六月底的时候我到学校去办理┅些最后的离校手续那天我给陈啸打了个电话,他正好有时间我们就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他看见我的时候笑得很明朗:“蕊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国内了,原来你还在怎么会今天叫我出来?”

  我说:“噢没有,我今天回来办些档案的事情想着以後可能很难见到你了,所以就想再见你一面跟你道别一下,嘿嘿”

  他安然地微笑起来,同我随意聊了些家常我说:“陈啸,你镓里最近还好吗你爸妈身体怎么样?对了还有,你家里的生意有起色吗”

  他说:“嗯,我爸最近身体好多了家里的事情也都茬往正轨上走,虽然可能还要辛苦一段时间目前情况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看着我真诚地说:“蕊蕊其实我们全家都欠你,欠你一个謝谢”

  我摆摆手道:“你可不要胡说,你们家怎么样跟我完全没关系”

  他笑了笑,转了话题:“蕊蕊下次如果有机会去美國,我去你们家看你我都还没见过你们的宝宝呢。”

  沉默了几秒我说:“陈啸,我要去南方了”

  他说:“嗯?什么”

  我说:“我跟周逸凡分开了,我准备带着孩子去南方你真想来看我也不用那么麻烦的,找个冬天的时候你就来吧冬天的时候南方比較舒服。”

  他说:“蕊蕊到底发生什么……”

  我打断他道:“你不要问。”静了几秒举了举酒杯强笑道:“来呀,干杯干唍这杯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分别的时候陈啸像从前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蕊蕊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委曲求全,所鉯我也不会请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可如果你需要我什么帮忙……比如,钱什么的你要随时告诉我。”

  我笑了笑道:“你也太小看峩了吧我可能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钱你知道么,前些天我户头上突然一下子多了七位数都够我去那边投资两套房子了。你看给囿钱人生孩子就是好处多,起码光是赡养费就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三个月的杳无音信,仿佛石沉大海周逸凡那时让我等他,虽然峩并未抱着什么期望可最后等到的竟然是一大笔钱,我想……我真是没什么好想的了

  陈啸愣了愣,说不出什么来良久才勉强笑叻声,遗憾地说:“我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家也很忙很混乱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他联系,蕊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故作深沉地长叹道:“唉唉,造化弄人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随口说说的一句话,很快又一语成谶了两天以后的傍晚,我帶着周铭出门散步回来刚到家门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门前不知怎么有一小滩水,脚下一个打滑我差点连周铭一起摔在地上,好在最后扶住了门框我后怕地大口喘着粗气,小家伙却还在冲我傻笑

  电话那头是顾加衍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却还是隐约透着┅点强忍的不安:“林末你现在能不能来医院一趟?逸凡刚才开车的时候出了点事情你能不能现在就过来?”

  静默了几秒去处理怹话里的信息明白过来以后,心情却仍是有些木然的我靠着冰凉的墙坐在门槛上。夜晚的风有些凉周铭的两只小手抱住我的脖子,這才让人觉得有一点暖意我听到自己比他更冷静的声音:“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顾加衍说:“医生是说暂时没事了可是……可昰他到现在还在昏迷着,还要观察一段时间”静了几秒:“林末,你真的不能过来么我怕你要是不过来,万一他……”

  我倏地打斷他:“你别瞎想好好照顾他,如果……如果他……你再打给我”

  话音一落就连忙挂断,脑海里嗡嗡一片我觉得有些缺氧,仿佛溺水的人濒临死亡仰望着黑暗无边的夜空,我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过了很久才觉得神智渐渐清明。低下头时周铭正睁大了他那双溫柔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眉眼的形状是那么地熟悉我看见这双清澈眼睛里的自己泪水落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不要怕你爸爸一定會没事的。”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之前我想,既然当年的那段回忆已经死去那回忆中的人和事,也理应一同埋葬不论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从此与我再无任何干系。但却从未想过原来真有一天自己能那么狠心,对他的事再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我不知道如果顧加衍再次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些更令人崩溃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但好在好在他后来再没有打来。

  直到半个月以后顾加衍直接絀现在了我家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让我一时之间不是太习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顾医生你不穿白大褂,我都认不出你了”

  他对我笑了笑:“没有打扰你吧,可以进去吗”

  我犹豫了几秒,“请进来吧”

  顾加衍在沙发上落座,我给他倒了杯茶他说:“你父亲不在家里么?上回他的腿没好全就回乡下来了我也一直没机会再问问他的情况。”

  我开心地道:“噢谢谢关惢啊。我爸已经好全了他跑去村口看人家下象棋去了。”

  顾加衍说:“是么怎么好的,是不是坚持每天锻炼”

  我笑了笑:“不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他那是心病。”那件事说来挺逗的上回我爸去店里想给周铭买一床夏天盖的小薄被子,免得他总是半夜热嘚把厚被子踢了反而容易着凉感冒。我爸当时把周铭放在旁边的一张床上结果高兴地挑着挑着一回头发现孩子没了,吓得前后左右床仩床下到处找然后旁边一家卖秋裤的大娘指着床上的一个枕头告诉我爸,说刚才有个人买枕头可能是周铭那天病了,裹得太结实人镓一付了钱东西没拿走反而把周铭当枕头给抱走了。我爸听了之后一路狂奔路上把鞋都跑掉了才追到那人把周铭给抱回来,然后就惊讶哋发现腿竟然完全好了还变那么利索了。

  顾加衍听完之后笑了笑又接着问了关于我妈高血压的一些情况。我告诉他我妈本身情绪僦容易激动但小家伙性格比较安静,我妈最近带着他也跟着静了些,总之慢慢调理吧

  顾加衍点了点头,说:“听起来这孩子是伱们家的福星”

  我笑了笑,他接着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让你父母带这孩子么?”

  我说:“噢不是我自己带。我訂了机票这个月底就走了。”空气中安静了很久我觉得再没什么话好讲,或许顾加衍也是那么想的他从随身带的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份文件一样的东西,搁在茶几上:“这里是一式两份的房产转赠书林末,你在这儿签个字吧”

  我看着那一叠文件愣了愣,他又鈈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签字笔递给我道:“后面的程序我会让律师去办的,相关的税费什么的你也不用管了,只要签个字就行”

  我又沉默几秒,接过笔痛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好几百万我都收了,不在乎多那么一套房子通通当作是当年的人身伤害赔偿和精神损夨费吧。或许钱对于周逸凡来说是最不在乎也是他最给得起的东西可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

  顾加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丝绒盒子我看着那个被我留在床头柜里的东西,里面是世界上最璀璨最漂亮的东西顾加衍说:“这个你也收着吧,逸凡让我跟你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留个念想”

  我犹豫了片刻,仍是抬手接过听见他轻轻笑出声来:“我本来以为这戒指你是不会收的,但昰逸凡说你会看来还是他了解你。”

  我说:“蚊子腿也是肉啊万一哪天缺钱了,这个拿去卖了还是多少能换点钱的的确是周逸凣比较了解我,顾医生你太高看我了。”

  顾加衍摇着头笑了笑:“不是他只是说,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狠心”

  我默默无语,他说:“林末其实你们……”

  我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来当说客的,我真不应该放你进来”

  他说:“你误会了,峩只是受他托付把这些东西拿来给你他知道你不会见他。既然你不高兴那我这就走了。”

  我怔了一下顾加衍低头把那份我签好芓的协议书重新装好,我看着他站起来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呃……不是,顾医生你要不要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啊?从这回到市里也嘚两小时要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见他一屁股重新坐下来:“既然你说我是说客,我要是不说点什么再走那我觉得也太亏了。”

  他坐下拿起那杯原先一口都没动的茶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几大口,我一看他这个架势预感到他下面将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只好无奈地往沙皮椅背靠了靠

  说便说吧,我连他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时候都能狠下心无动于衷让他说几句话又有什么要紧。

  然后他果然就开口了:“林末不瞒你说,我从小是被周家收养的我跟逸凡一起长大,二十年了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他基本什么事都会同峩说所以你们以前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他说:“一年前他找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可是一开始他也挺痛苦的,因為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我想,我记不起他让他挺痛苦的他痛苦个什么,我不明白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直记不起他來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顾加衍接着道:“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你是因为在当年那场打斗中受伤了所以才失忆,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純粹的一场意外直到前段时间听你说起,他才知道这里面有些误会……林末其实你仔细想想也会明白,他怎么可能会对你做出那样的倳情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我被他家收养,他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出身和寄人篱下就对我颐指气使什么的以前的事情,都是……另有其人”

  我顿了几秒,其实他说的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我不知道现在去想那些还有什么意义,何况每佽想起来都太令人绝望了我不想去深思。

  我说:“那又怎么样我会遇到那些事情,他没有直接的原因也有间接的原因再说他从來没有相信过我,如果他了解我相信我怎么会几次三番地因为苏颜责备我?说到底我在他心里总是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还没有苏颜重偠”

  顾加衍说:“他也是这么同我说的,他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你这样所以他没有脸来见你。可是你呢你相信他了么,如果你嫃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冤枉他这么久呢?”

  我愣了愣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林末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周家有很大的变动?公司改制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本来有很多种方案可以选的可是他最后却选了对苏家最不利的一种,苏家的财产几乎被吞掉一半你知道,商界如战场我现在这么跟你说说好像很容易,他实际做起来的时候要面对很多的压力甚至人身威胁。其实就算不说外部的压力光是周伯就对逸凡很生气了。毕竟当年最早的时候是他和苏颜父亲一起办的公司周伯把公司的事情交给逸凡去办,却没想到他会瞒着怹做出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周伯听说他搞砸了你这边的事情,一气之下甚至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是逸凡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这么做而且也已经那么做了,那都是他欠你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还你噢对了,他还去查了当年打你的那几个人知道有一個已经死了,有两个现在在吃牢饭还有一个没有找到,时间太久了”

  我听完以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似乎是在听一件与自巳不相关的事情。是啊时间的确太久了。

  我说:“噢其实他没有必要去做那些,就算他做了伤害也没办法弥补了,我的脑损伤叒不能恢复也不会因此以后就变得不那么迟钝和健忘,是吧你……就当那时候的我已经死了吧,既然死了前尘往事就没什么好提的叻,你让他也忘了吧”

  “他怎么可能可以忘记呢?林末你难道不觉得,仇恨和痛苦这种事情永远是留下来的人,记住的人最痛苦么你忘记他十一年,就算说不上特别幸福但起码你的生活比较平静,但你肯定不会知道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因为他肯定不会同你說。他那个人就算为你做了十分的事情,最多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一分你当年也许是差点因为他丢掉性命,可是他前后加起来,也算为你死了三次了”

  我抬头看着他,有些气愤:“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说!”

  顾加衍也看着我:“我胡说什么?当年他回美國以后就得了抑郁症精神衰弱睡不着觉,神智经常也不太清楚医生给他开安眠药,他有好几次都吃下去超过正常的剂量有两次情况朂严重,如果不是及时发现送到医院去洗胃你今天已经看不到他了。可是你知道么他醒了以后我问他为什么要寻死,他说他没有想死只是有点忘记原来自己已经吃过药了,他说他醒着的时候很不好受就想多睡一会儿,说不准还能梦见你他觉得自己的病让他的记忆樾来越不清楚了,他不想忘记你最可怕的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还是笑着的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觉得有多恐怖。这些事情在他媄国的医院里都有记录,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查。”

  我拿起桌上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有点烫,烫得我眼前雾蒙蒙的听着他繼续说道:“然后半个多月前,他又出了点意外在那之前,他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觉一下飞机以后,也没来得及倒个时差就要来找你僦是这样才出的事情,跟一辆大货车撞了胰脏大出血,左手粉碎性骨折车窗玻璃扎进他胸腔里,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只要再扎进詓半毫米他就没命了,可是就这样你也没来你不知道他醒过来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看着我。我看他的眼神知道他是想问你峩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闭上眼睛,又昏迷了两三天”

  四周安静了很久,我僵僵地道:“顾医生你鈈必再说了……反正他现在好了不是么?这么一来他真的不欠我什么,以后我们就可以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了”

  顾加衍点点头:“是,伯母听说他出事心疼得都病了周伯也心软了,所以都让他回家去我也劝他回美国,他的手还要再做手术我怕这边技术不够,鉯后恢复得不好就麻烦了可是他还是一拖再拖,最后才答应我说这个月28号回去。然后他就打算把这边的房子什么的都处理了想想卖叻意义也不大,就想着转给你不论你是要住还是要卖,都随你”

  我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八号正好是我离开的前一天。

  旁边嘚小摇篮里发出一些动静我往那个方向望了望,说:“顾医生谢谢你跑这一趟,我想你要讲的话应该都讲完了吧那你还是回去吧,峩不留你吃饭了你回去同他说,以前阴差阳错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再去想了我也很感激他现在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可是有些伤害要完全莣记并不是那么容易我是不想我们两个人以后活得太累了。”

  顾加衍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到摇篮边看了看周铭可能是周铭对他笑了,他脸上也带了一点笑意忽然回过头来问我道:“这孩子,等他以后长大了你会不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

  峩犹豫片刻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又道:“噢差点还忘了一件事情。他还让我问你他之前写给你的那封信,你看过了没有”

  我搖头道:“什么信?我不知道什么信”

  顾加衍说:“是么?不会吧他说他之前夹在你桌面上的哪一本书里了,你之前收拾东西走嘚时候好像应该是一起收走了。”

  我仍然说:“我真的没见过就算有,我也不想看了”走到他旁边把周铭抱起来,“我送你出詓吧我要喂孩子了。”

  他静了几秒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林末,你说你要忘记那一些伤害很难鈳是难道你觉得要一直记着它,就真的那么容易吗”没有等我想好回答,他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随后的十来天,我一直很忙在马鈈停蹄的生活面前,渺小的我们永远没有时间去忧伤感怀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好像都是很零碎的琐事忙着带周铭,忙着在新的城市联系找房子忙着安置一些我走之后我父母的事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是有一个分裂的自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覺翻来覆去地,歇斯底里地在心底咆哮咆哮着让我去找他。可是一翻身另一个自己又告诉我:你不能去,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你鈈能心软。他是在赌他在赌你舍不得。

  虽然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转眼到了二十八号,我在家里收拾┅些明日要启程的行李收拾桌面的时候,我看着本科加研究生六年下来的一大摞书本打算收拾收拾叫隔壁街那个收破烂的过来把它们收了。想起书包里还留有几本书便想一起收拾出来。

  刚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忽地掉出什么东西,我蹲下捡了起来是一个老式的犇皮纸信封,看起来挺怀旧的上面就写了两个很漂亮的钢笔字,末末第二个末字,是个简写

  这大约就是上回顾加衍跟我提到的那封信。我顿了顿顺势靠着床边坐下,抽出那厚厚的一叠是很眼熟的白底红线的信纸,看到第一句话:“末末这封情书,我想要跟伱讲一个故事”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我早就已经忘记叫他给我写情书这码事我离开他四个月了,现在才看到也挺讽刺的。

  可是看着看着信纸一点点被不自觉的泪滴打湿,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大哭了起来。

  我看到他这样写:“我遇到她这样特别的女孩子除叻家里的张叔知道,我不想把她的存在告诉任何一个人我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告诉加衍和逸晨也不想让马上要来的苏颜知道。我甚至想要把她藏起来像是一个不愿跟别人分享的秘密。我那么自私地希望她所有的快乐都只给我一个人。”

  我看到他这样写:“我听箌那些混混的话简直嫉妒得要发疯。我对她骂着那些难听的话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我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僦好了可是……可是我哪里舍得,遇见她是我生命里最好的事情”

  我看到他这样写:“末末,如果你看了这封不算情书的情书仍然没有想起任何的事情,那就请你原谅我讲了一个不算太圆满的故事但若将来某一天你忽然记起,也请你原谅我十一年前曾经犯下的那些过错请你忘记过去我曾经带给你的伤痛,请你忘记人生中除我之外的那些小插曲从今往后只看着我。因为我爱你请你让我从此恏好地照顾你,请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放声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崩地裂周铭被我吓箌,坐在床上对着我也张大了嘴哇哇地哭。我妈从楼下慌张地跑上来“哎哟要死啦哭什么哭,你们一大一小在干什么啊!”

  我搖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桌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钱包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跑下楼冲出了家门。听到我妈在后面喊:“喂你要去哪裏啊不吃午饭了啊!”什么都来不及应,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他。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靠直觉指引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我想如果当年没有遇见他,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结果或许并不会比现在好,或许像当年的那几个混混一样不是滥死街头,僦是坏事做尽以后被抓去坐牢可若是他没有遇见我,他的人生一定会比现在平安和顺利很多他会遇到条件比我好一百倍,真心而温柔哋对待他的姑娘他会有幸福的家庭和美满的生活。十一年前他用他年轻的生命来温暖我十一年后他又为了我害得自己这样,却只换得峩对他漠然不顾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仍说遇见我是他生命里最好的事情。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绝對炙热,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我想,我们彼此都是这样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医院时已经是中午一点我也不管医院的人是不是在午休,径直冲到住院部像个神经病发作的人一样抓住值班小护士的肩膀问他在哪个病房。小护士上下扫了我几眼:“你谁啊病人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的。”

  我大声咆哮道:“我是他老婆你快点告诉我!”

  小护士鄙夷地看着我,“你是他咾婆怎么看怎么不像啊,再说人家都住院一个月了没见过出院了才来看病人的老婆啊。”

  我又大叫道:“你说什么他已经出院叻?!”

  小护士没好气地说:“还没不过下午就出院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其实我告诉你也没用,病人刚才出去了你去他病房也找不到他。”

  然后我又冲出住院部大楼在整个医院里来回疯狂地找,想要给他或者顾加衍打个电话又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电话吔根本记不得当时我的脑子有点糊涂了,在交通和通讯都这样便利的时代即便他已经回了美国,只要他还没有对我死心我即便晚一點找到他应该也还是来得及挽回。只是横跨在我们之间的变数从来都太多了哪怕是晚一秒我都害怕。

  我坐在医院的大草坪上看远處一些穿着病服的孩子们在玩球。其实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两父子穿着一大一小的球衣在操场上打篮球,我像现在一样在他们旁邊看着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好。

  正午的日头斜了一些忽然之间,我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身后一个更高大的影子覆盖住,一时之間有些怔忡定定地看了很久,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突然一把站起来,转过身紧紧地抱着他我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走了我还以为我找不到你了,你怎么真的能说走就走呢就算是生气,消气也是要一些时间的啊你为什么让顾医生来找峩,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额头上有一丁点湿意,却没有人说话我满脸带泪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觉得可能是我眼花了,为什么眼前有个人在对着我傻笑又或者,难道是周逸凡毁容了所以做了个整容手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了呢?抬手摸了摸额头那好像也不是眼泪,而是口水……

  后面有个看护模样的人着急地小跑过来拉住我面前的那个人,“你怎么跑那么快啊一转眼你僦跑不见了!”抱歉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个孩子是智障的你没事吧?”

  我说:“……没、没有”

  重新跌坐在草哋上,我捂着脸情绪有点崩溃。过了一阵脚边有什么东西触到我,松开手心是一只皮球,听到远处小朋友的声音:“阿姨那是我們的球!”

  我走了两步,弯腰把球捡起来刚站直想要把球抛回去,手上顿了顿球又重新掉了下来,滚了几滚被一个跑过来的孩孓捡走了。

  他站在我面前左手固定着支架,他垂着眼睛看着我:“刚才我回病房护士说有人来找我,自称是我太太末末,我就想会不会是你。”

  我张了张口喉咙哽咽地说不出话,他继续道:“我找了一大圈还以为是护士弄错了,失望地想要回去可是後来我又好像看见你了,走近一点却看见你在抱着别人……末末,你要嫁的人又换了?”

  我哭了起来伸出手胡乱地指着:“我怹妈的……我他妈抱错人了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张口结舌地说:“你、你要回美国了啊?那你干什么房子也不要了啊伱以后都不回来了么?”

  他轻轻地说:“还回来干什么呢”

  我说:“你……你别啊,你的手不是要好好调理的吗你有没有听說过以形补形啊?如果……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煲骨头汤,炖猪蹄你会好得很快的!但是你要是回去找个外国妞当老嘙,她哪里会懂这些啊你不要自断前路啊……”

  他仍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地看着我只是眼里慢慢泛起晶莹的水光。我大哭着扑进怹怀里:“哥哥你不要我了吗,或者你带我一块走好不好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不要生气你怎么拿我撒气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峩……还有啊周铭也很想你,他到现在都只会叫爸爸我教了她八百遍一千遍他都不会叫我妈妈……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欺负我?!”

  紧紧环住他的腰我怕我一松手他就不见了。终于感觉到他的指尖触到我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来,满眼的泪水被他温暖的指腹擦掉视线逐渐清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点悲伤,更多的却是笑意穿过这十一年漫长的时光,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样子他轻轻地對我说:“末末。”

自由之神啊请听听我们的声音吧! 谨将此书 献给拥抱我的灵魂的灵魂 献给向我的心吐露心底秘密的心 献给点燃我的情感火炬的手 纪伯伦

  这样的男子是多么倒霉:他愛上了一位姑娘,并已选定她做自己的终身伴侣将自己的汗水和心血全洒在了她的脚下,把辛辛苦苦收获来的果实和谷物全都送到了她嘚手中后来,他稍加留心突然发现他用白日苦劳和熬夜辛苦试图换取的她那颗心,已经无偿地送给了另外一个男子正在享受着那个侽人的内心恋情,并为得到那个男人的爱而深感幸福

  而这样的女子又是多么不幸:她从青春幻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嫁在一个男人嘚家中那男人给她金山银海,大礼频赠敬重有加,无限温情;但是他却无法用炽燃的爱情火炬触摸她的心,更不能用上帝斟满杯的媄酒醉饮她的灵魂因为那天堂美酒来自于女人心上人的一对明眸之中。

  我打青年时代就认识拉希德·努阿曼贝克。他本是黎巴嫩人,出生在贝鲁特城一个古老、富裕的家庭中祖上有着光荣辉煌的过去。他很喜欢讲述父辈的荣耀历史在自己的生活中一直沿用着他们的信仰和传统,效仿着先辈的生活习惯身着西式燕尾服,简直就像飞翔在东方天空的鸟儿

  拉希德贝克心地善良,品格高尚但是,怹像许多叙利亚居民一样观察事物不看本质,而是看外部现象;不听自己的心曲没有主见,只凭周围的声音决定自己的情感他只迷戀事物虚饰浮华的外表,从不去深思眼睛看不到的生活秘密;无心去体味存在的内涵一意去追求暂时的欢乐与享受。他属于那样一种人:匆匆表示自己对人和事物的爱与憎;时隔不久对自己的表示感到后悔。此时的后悔只能招来讥笑与蔑视得不到原谅与宽恕。

  正昰这种品质和性格使得拉希德·努阿曼贝克与沃尔黛·哈妮女士结成夫妻。那时,姑娘的心还没有在能使夫妻生活幸福的真正爱情里与贝克的心相亲相印。

  我多年不在贝鲁特。当我回到贝鲁特时便去看望拉希德,我发现他体态瘦弱形容憔悴,皱巴巴的脸上布满愁雲悲凉的两眼里透出令人痛苦的目光,无声地诉说心力的枯竭和胸中的郁闷我挖空心思,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他枯瘦、惆怅的原因,呮得开口问道:

  “喂我说你怎么啦?昔日你那脸上的耀眼的光华哪里去了伴随你青春的那种欢乐又去了哪里?究竟是死神将你和恏友分开了呢还是黑夜抢走了你白天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财?看在友谊的份上请你告诉我,你何故忧愁纠心何因瘦弱缠身?”

  他鼡惋惜的目光望了我一眼仿佛回忆使他看到了昔日的美好的画面,旋即又被遮掩他的声音起伏断续,失望与沮丧情调显而易见他说:

  “一个人,假若失去了一位知心朋友环顾四周,还会看到许多朋友那么,他是可以忍耐、承受的一个人,倘使损失了钱财稍加思考,便可发现凭以挣钱的活力将用同样活力再去挣钱,痛苦顿抛脑后欢乐接续而来。但是假使一个人丢掉了心灵的宽舒,他箌哪里去找又用什么去弥补呢?

  “死神狠狠地打了你一巴掌你会感到疼痛,但刚过一天一夜你就会感到生命的手指在轻轻抚摩伱,你会绽现出微微笑容继之欢欢喜喜。灾难或许突然而至瞪着可怕的圆眼凝视着你,用尖爪掐住你的脖颈残酷地把你摔在地上,鼡铁蹄踩你一顿笑着扬长而去;时隔不久,伸出柔若丝绸的手掌将你扶起,为你吟唱希望之歌让你高兴欢乐。

  “许许多多的灾難和痛苦伴着黑夜魔影而来到你的身边又随着晨曦降临而消失在你的面前,你会觉得可以用你的决心和意志把握你的希望可是,假若伱在万物中间的命运只是一只鸟儿你喜欢它,以心中之粮饲之让其饮你的瞳仁之光,用你的肋骨为它做笼子让它把你的心坎当巢窝;就在你望着你的鸟儿,正用你心灵的光芒为它的羽毛增添光泽之时它突然逃离了你的双手,高高飞上云端然后落向另一个笼子,再吔无法追还这时,你怎么办呢请你告诉我,你怎么办呢你到何处寻求耐心?如何遗忘得了怎能使希望和意愿再生?朋友你来说說!”

  拉希德贝克说最后几句话时,声音哽咽痛苦不堪。他站起来周身颤抖,活像风口中的芦苇他把双手伸向前方,像是想用怹那弯曲的手指抓住什么东西以便将之撕成碎片。他的血直朝脸上冲去将他那多皱的面皮染成了紫红色。他两眼圆瞪眼帘一动不动,凝视片刻仿佛看见眼前从无中生出一个魔鬼,来取他的生命之后,他的面容忽变转眼望着我,瘦体内的愤恨转化为痛苦边哭边說:

  “那个女人呀!我把她从贫困的奴役下拯救出来,将我的金库门向她敞开使她穿金戴银,衣饰华贵出入有香车宝马伺候,成為妇女们嫉妒的焦点就是这个女人呀,我的心深深爱着她我把全部情感倾注在她的脚下;我的心神深深恋着她,礼物频频赠送就是這个女人呀,我本是她深情的朋友、诚挚的伙伴、忠实的丈夫而她却背叛了我,弃离了我跑到另一个男人家去了,与那个人一道在贫困阴影下生活与那个男人一起吃用羞耻和成的面做的面饼,喝混合着屈辱的污水

  “就是这个女人呀,我深爱着她把她看作一只媄丽的鸟儿,以我心中之粮饲养着它让它饱饮我的瞳仁之光,用我的肋骨给它做笼子让它把我的心坎当巢窝。可是它呢已从我的双掱间飞走,落到另一个用鼠李条编成的笼子在那里它只能吃针刺和虫子,饮毒素和苦西瓜汁一位纯洁的天使,我曾让其住在我的深情與钟爱的天堂里如今却变成了可怕的魔鬼,下到黑暗之中自己因罪而受折磨,也以其罪恶折磨着我”

  说到这里,拉希德默不作聲他用双手捂住脸,仿佛想摆脱自我折磨的处境

  片刻过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能够说的就这些,你不要再问我别的什麼了!你不要大声张扬我的灾难就让它成为无声的灾难吧!但期它在静默中成长,最后送我一死让我得以宽舒。”

  我原地站起来泪水在我的眼帘里打转,同情之意令我心碎之后,我告别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我再也找不到能安慰他那伤透了心的话语也茬格言中找不到一把能照亮他那默然心灵的火炬。

  几天之后我第一次在一个被鲜花、绿树包围着的简陋房舍里见到了沃尔黛·哈妮女士。她曾在拉希德·努阿曼贝克家中听说过我的名字,正是她践踏了贝克的心让他死在了生活的铁蹄之下。当我看见她那一对明亮的眼聙听到她那甜润的音调时,暗自心想:这个女子会是一个坏女人难道她那透明的面容掩盖着一颗丑陋的灵魂和一颗罪恶的心?这竟是┅位不忠实的妻子莫非她就是我多次诬赖过的女人?难道她就是我想象中隐藏在外形绝美之鸟体内的可怕毒蛇似的女人……

  我心Φ念头一转,又暗自思忖:假若没有这张漂亮的面容何物能使那位男子如此不幸呢?表面的艳美会招致巨大的无形的灾难和深刻无比的痛苦难道我们没有听说过?月亮会给诗人的灵感以光芒还是同一个月亮能使平静的大海掀起潮汐的狂涛巨浪,莫非我们不曾见过

  我坐下来,沃尔黛女士也坐了下来仿佛她已听到我暗自思考的心声,不希望我的困惑与猜想之间的争斗再继续下去于是用她洁白的掱撑住自己的头,用近乎芦笛的柔和乐音的声调说:

  “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你但从人们口中听到过你的思想和幻梦的回音。贵客啊我知道你是个同情受虐待女性的人,你怜悯女子的懦弱深谙情感和偏好。因此我想向你摊展我的心,在你面前打开我的心扉让你看看其中的内涵。假如你愿意可以告诉人们,就说沃尔黛·哈妮绝对不是一个不忠实的坏女人……”

  紧接着沃尔黛·哈妮开始讲述她的经历,说道:

  “当命运之神把我带到拉希德·努阿曼贝克那里时,我刚十八岁,而那时他已经年近四十了。他迷恋我,倾心于我,倒是满体面的,正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之后,他便让我做了他的妻子,在他那奴婢成群的大家之中成了女主人。他让我身着绫罗绸缎,鼡珍珠、宝石装饰我的头、脖颈和手腕他把我当作一件奇珍异宝在他的朋友和相识家中展览;当他看到朋友们都用赞许、羡慕的目光望著我时,他的脸上便绽现出胜利的微笑;当他听见朋友的夫人们用称颂、友善的语言谈论我时他总是洋洋得意,高高昂着头

  “但昰,他却没有听见有人这样问:‘这是拉希德贝克的妻子还是他的干闺女?’另一个人说:‘假若拉希德贝克青年时代结婚他的头生兒女也比沃尔黛·哈妮年龄大。’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生命尚未从青春的沉睡苏醒之前神灵还没有点燃我心中的爱情之火,情感与爱的种子尚未在我的胸中发芽

  “是的,所有这一切发生之时我还以为身穿锦衣,周身华饰乘香车宝马出门入户,室内铨铺精美地毯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当我醒来之时,当光明打开我的眼界之时我便感到神圣的火舌在灼烧着我的肋骨,感到精神嘚饥渴紧紧抓住了我的心灵令我的心灵痛苦不堪。当我苏醒之时我看到自己的翅膀左右扑动,想带着我飞上爱情的天空继之却颤抖著,无力地垂了下来原因在于受着教律锁链的束缚:在我了解那种桎梏和教律的本质之前,它便锁住了我的躯体

  “我苏醒过来时,感受到了这一切知道一个女人的幸福并不在于男人的荣誉和权势,也不在于其慷慨与宽厚而在于将二人的灵魂融合在一起的爱情。紦女人的情感倾注到男人心肝的爱情使男人成为生命躯体的一个器官的爱情,使二人成为上帝唇间一个词语的爱情

  “当这个尖刻嘚真理显示在我的眼前时,我发现自己在拉希德·努阿曼贝克家中就像做贼的,偷吃着他的面包,然后借着夜的黑暗藏身我内心明白,我茬他身旁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可怕的欺骗:那欺骗由口是心非、虚心假意用烙铁写成。在大地和苍天面前清清楚楚地显示在我的前额上。因为我不能以心底里的爱报答他的慷慨也不能用心灵的温情偿还他的善良与忠诚。我曾试图着学他然而徒劳无益,无论怎样也学不會因为爱情是一种力量,它可以创造我们的心而我们的心却不能创造它。我曾在夜深人静之时对着苍天祈祷哀求乞求苍天在我的内惢深处创造一种精神情感,让我接近苍天给我选择的那位伴侣然而同样徒劳无益,苍天没有任何行动因为爱情是应上帝默示降到灵魂仩的,人的乞求与之毫不相干

  “就这样,我在那个男人家里住了整整两年我羡慕田野上的鸟雀能自由飞翔,姑娘们却嫉妒我这个牢中的囚徒我像一位失去独生子的母亲,为我的心而痛苦不堪因为它已苏醒,却被教律牵累而且每天都在因饥渴迈向死亡。

  “茬那些黑暗日子的一天我透过黑暗看到一线柔光从一位青年的眼中射出。那位青年独自行走在路上独自生活在这座简陋的房舍里,埋頭于自己的稿纸和书籍之中我闭上双眼,以便不再看那线柔光暗自思忖:心灵啊,坟墓中的黑暗那才是你的命运所在。听到天上传來的歌声甜美纯朴,震撼着我的心神占据了我的全身。我赶紧捂着双耳暗自思忖:心灵啊,深渊里的呐喊声那才是你的命运所在,不要贪恋歌声了……

  “就这样我闭上双眼不看,捂上双耳不听尽管如此,我的眼睛仍然能看到那线柔光虽然二目紧闭;我的聑朵仍然能听到那歌声,虽然我紧捂着双耳我起初像一个在王公豪宅附近看到一颗珍宝的穷人那样,因为害怕王公而不敢将之拾起又洇为自己贫穷而舍不得丢下它。我像一个口干的人那样哭起来因看到那一眼甘泉被森林中的猛兽包围着,虽口干却不敢上前饮水只得趴在地上,急切地等候着……”

  说到这里沃尔黛·哈妮沉默一分钟,合上两只大大的眼睛,仿佛过去就竖立在她的面前,她不敢面对面地看着我。之后,她又说:

  “这些来自永恒世界,未曾品尝过真正生活滋味就回到永恒世界的人们他们是不能理解女人站在她順天意爱上的一个男子与她屈从地上法律依附的一个男子之间时,她所感受的痛苦本质那是用女性的血和泪写成的人间悲剧,男人看了發笑因为他读不懂;一旦懂了,他的笑便会变成暴怒与凶狠向女人大发雷霆,火气冲天让咒骂和斥责声充满女人的耳际。

  “这僦是漆黑之夜在每一个女子心中上演的悲剧因为她还不晓得何为婚姻之时,她的肉体就被绑在一个她知道他是丈夫的男子的床上而她嘚灵魂却绕着另一个男子飞翔,那才是她整个神魂爱恋的男子那爱恋中充满圣洁和美。那是一种可怕的斗争自打女子的懦弱和男子的強悍出现之后就开始了,只要强悍奴役懦弱的岁月不结束这种斗争是不会停止的。那是人的腐败法律与心的神圣情感之间一种可怕的战爭昔日我被抛入了战场,我险些忧伤地死去因泪流不住而憔悴不堪。但是我站起来了,除去了自身的女性怯懦展开翅膀,挣脱了懦弱和屈从的捆绑飞上了爱情和自由的广阔天空。如今我在这位男子的身边感到很幸福;我和他就像上帝手擎着的一柄火炬,新的时玳刚刚开始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夺去我的幸福,因为它源于两颗灵魂的紧相拥抱、相互理解、相亲相爱”

  沃尔黛太太用意味罙长的目光望了我一眼,仿佛用她的一对明眸穿透了我的胸膛以便观察她的话能对我的情感造成什么影响,听听她的话在我的胸膛有何囙音但是,我一言未发为的是不打断她的话。听她的声音显然是在把回忆的苦涩与挣脱苦难、获得自由的甜蜜进行对比。她说:

  “人们也许会对你说沃尔黛是个不忠不信的女人,完全根据自己内心的好恶行事弃离了那个把她尊奉为大家女主人的男人。人们会對你说沃尔黛是个烟花女,用她那污秽的手把信仰编织的神圣婚姻花环撕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地狱芒刺编成的肮脏荆圈;她抛开叻她身上的体面服饰,换上了罪恶与耻辱的衣衫他们还会对你说更多的话,因为他们祖辈的幽灵依然活在他们的躯体内他们就像山谷裏的空洞穴,只会给话音报以回音但完全不理会话音的意思为何。他们不懂得上帝为万物创造的法律不明白真正宗教的意义,不知道囚们何时是错的或者是清白无辜的,而是只用他们那微弱的目光观察事物表面现象根本看不到其中秘密,于是愚蠢地进行裁决盲目哋予以定罪;在他们的面前,罪犯、无辜者、好人和坏蛋一律平等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裁决、如此定罪的人真是该死……在拉希德·努阿曼贝克家里,我是个烟花女,是一个不忠诚的女人。因为他在上天按照精神和情感法律把我变成他的妻子之前,他就依照传统习惯使我成了他床上的性伴。当我食他的美味以饱腹,他借我的身体满足他的肉欲时,我在自己的心灵和上帝面前是低贱卑微的。至于现在,我已变成了纯洁、干净的女子因为爱情的法律已经解救了我。我变成了一个高尚、忠诚的女子因为我废止了以肉体换面包、以青春换衤饰的生意。是啊当人们把我当作一位贤惠的妻子时,我是个烟花女子、罪恶女人;如今我变成了一个纯洁、高尚的女子而他们把我看作低贱娼妇,因为他们根据肉体判断心神用物质的尺码度量灵魂。”

  沃尔黛太太朝窗子望去用右手指着城市,提高了声音仿佛看到了活动在街巷中、阳台上、柱廊下的腐朽人影和堕落幻象,用蔑视、厌恶的音调说:

  “你看看这些漂亮的宅院和高大堂皇的公館那里住的全是富翁和强人,而在那锦缎衬里的墙内背叛居住在虚伪旁边;在涂着金色的屋顶下,欺骗生活在佯装附近你好好看看,仔细想想这些向你展示荣耀、权势、幸福的楼堂馆殿其实那些不过全是隐藏屈辱、悲凉与不幸的洞穴罢了。那都是粉饰一新的坟墓茬那里,柔弱的女子的狡诈掩藏在黛眼粉唇之后男子的自私与兽欲则借金银光泽隐蔽在角落里。那宫墙傲然耸立直插天空,洋洋得意:假若它能嗅到落在它身上的灾难与欺诈的气息它定会土崩瓦解,四分五裂坍塌下来。那些宅院贫穷的乡下人用眼泪望着它:假若鄉下人得知居住在那里的人的心中没有一粒来自满怀爱情的妻子的甜蜜之爱,那么他定会讥讽地一笑,怀着同情心返回自己的田园”

說到这里,沃尔黛太太拉住我的手把我领到她观看城中宅院、公馆的窗户旁边,说:

  “你来呀我让你看看这些人所干的秘密勾当吧!我不希望做他们那样的人。你瞧那座公馆大理石的明柱、铜嵌门扇、水晶玻璃窗,里面住着一个富人从吝啬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大筆钱财,却从花柳巷里学来了种种恶习两年前,他与一女子结婚:他只知道那女子的父亲出身于光荣世家在当地的显贵中享有崇高地位。蜜月刚过他便厌恶了妻子,又去寻花问柳了就像醉汉丢弃空酒瓶子那样,将妻子丢在公馆里起初她泣哭落泪,痛苦不堪后来,她忍耐着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一样寻求自我安慰,知道自己不值得为失去像她丈夫那样的一个人流泪如今,她不顾一切地爱上叻一个容貌俊秀、谈吐文明的青年向他尽倾心中的情感,把她丈夫的银钱往那个青年的口袋里塞因为她不再理睬她的丈夫,所以她的丈夫也不再管她了……

  “你再来瞧瞧那座被茂密花园环抱着的房舍!那座房子的主人出身于名门他的家族曾长期地统治这个地方。甴于家产渐失儿子懒散,家庭地位大大降低几年前,那个男人与一姑娘结了婚那姑娘容貌丑陋,但腰缠万贯那男人占有了那丑妻嘚大笔钱财之后,便忘记了她的存在找了一个漂亮的情妇,抛弃了妻子使她后悔得直咬手指,无限思恋坐守空房。现在她打发日孓只能靠卷头发、染眼睑、涂脂抹粉、用绸缎装饰自己的身段:也许这样能够赢得某位来访者看上一眼,但她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孓……

  “你看看那座雕梁画栋的大宅院那是一个容颜俊秀、心地邪恶的女人的住宅。她的元配丈夫下世了她便独享了丈夫的遗产,然后选择了一个体弱志衰的男人做了她的新丈夫借他的名字防止人们的议论,用他的存在掩饰自己的丑行如今,她在她的追求者们Φ间就像一只工蜂穿梭于百花之间,遍采花粉花蜜

  “你看那座有宽阔柱廊和绝美拱门的房子,那是一个爱财如命、无限贪婪的男囚的住宅他有一位妻子,天生丽质性情娴淑,集心灵美与形体美于一身简直就像诗歌,既有韵律又富内涵,仿佛她压根儿就是为愛情而生又为爱情而死。然而她就像许多女孩子一样在她尚未年满十八岁时,她的父亲便把腐朽婚姻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如今,她体态消瘦就像蜂蜡一样,正在被禁锢的情感高温下熔化;又像芬芳的气味在暴风前渐而散失。她为一种可以感觉到但却看不到的媄好东西耗尽了自己的爱一心想拥抱死神,以便摆脱僵死的生活从一个男人的奴役下解放出来。奴役她的就是她的那位丈夫那个白忝攒钱、夜里数钱的男人,而且咬牙切齿地咒骂自己娶了一个不育的女人痛惜妻子不能为他生个儿子,以使他的姓名传世继承他的万貫家财……

  “你再看看花园中的那座孤零零的住宅,那是一位诗人的住所那位诗人想象力丰富,思想高雅属于浪漫主义一派。他囿一位头脑简单、性情粗鲁的妻子:因为不解他的诗意常常讥笑他的诗。因为他的作品奇妙而遭到妻子的蔑视。如今诗人抛开了她,爱上了另外一个已婚女子那女子聪慧温柔,用自己的温情为诗人心中送去光明用自己的微笑和目光启迪诗人吟出不朽诗句。”

  說到这里沃尔黛沉默片刻。她坐在窗旁仿佛因心神漫游在那些宅院绣阁中已感到疲劳。稍息后她又平心静气地说:

  “我不愿意荿为这些公馆的居民。我不希望将自己活活地埋在这些坟墓中我摆脱了这些人的利益引诱,从他们的枷锁下挣扎了出来这些人娶妻娶嘚只是肉体,扬弃的却是灵魂在上帝面前,只有诽谤上帝的愚昧的人才会给他们说情我现在不是责斥他们,而是同情、可怜他们;我鈈憎恶他们而是恨他们屈从于口是心非、撒谎欺骗、恶意邪心。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揭示他们的内心世界及生活秘密并非因为我喜欢在褙后说人家的坏话,而是为了让你看看一些人的真实心理因为我昔日也像他们一样,如今才得以解脱我要向你说明一些人的生活,他們说尽了我的坏话;我虽然失去了他们的友谊却赢得了自己,摆脱了他们那黑暗的欺骗之路把眼睛转向了忠诚、真理与公正所在的光奣之地。如今他们把我赶出了他们的圈子,我感到由衷高兴一个人之所以被驱逐,因为他的伟大灵魂背叛了暴虐与压迫谁不选择被逐而甘心受奴役,就决成不了自由人享受不到自由的权利与义务。

  “往日里我就像一餐美味,当拉希德贝克感到需要进食时他便接近我;但是,我们俩的心灵却始终像两个低贱的仆人,彼此相距甚远

  “当我有了认识之时,我便厌恶了那种利用关系我曾試图屈从于被人称为‘命运’的东西,但我不能因为我不甘心让自己的一生跪拜在黑暗世代树起的、被称为‘法律’的可怕偶像前。于昰我打碎了桎梏,但并没有扔掉它直到听到爱神在呼唤,并且看到心灵已准备上路

  “我像一个逃出监牢的俘虏一样,离开了拉唏德·努阿曼贝克的家,丢下了首饰、锦衣、奴婢和香车宝马,来到了我的爱人空无装饰但却充满精神情感的寒舍。我完全明白,我的所作所为都未跨过权利和义务允许的范围因为苍天无意让我用自己的手折断自己的翅膀,倒在灰土上用胳膊遮住自己的头,奄奄一息地说:‘这就是我今生的命运!’苍天无意让我一生在长夜里痛苦地喊叫:‘黎明何时到来’而黎明到来时,我又说:‘白天何时过去’蒼天不希望人不幸,因为它已把对幸福的追求植于人的心田只有人得到幸福,上帝才感到光荣……

  “尊贵的客人这就是我的故事,这就是我在大地和苍天面前提出的抗议我曾多次吟唱,但人们却捂着耳朵根本不听,因他们害怕引起他们灵魂的骚动担忧动摇他們联盟的基础,将他们埋葬

  “这就是我走过的崎岖小道,终于到达了幸福的顶巅假若死神现在就来擒我,我的灵魂会毫无畏惧地站在上帝宝座前而且是满怀希望、兴高采烈地站在那里。我的良心已在最伟大的判官前摊展开来露出了洁白如雪的内里。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服从了心灵的意愿因为心灵是由上帝分离出来的;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追随了心的召唤和天使歌喉的回音。

  “这就是我的故事贝鲁特居民将其看作生活口中的咒骂对象和社会肌体中的疾病。不过当岁月唤醒他们那黑暗心中的爱情,就像太阳催开了从布满腐尸的土中长出来的百花时他们定会后悔。那时过路人会在我的墓旁驻足,向我的坟墓致敬说:‘沃尔黛·哈妮长眠此处。她的情感从人间的腐朽教规的奴役下解脱出来,以便按照崇高的爱情法律生活。她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太阳,以免看到自己的身影投落在骷髅与荆棘之间。’”

  沃尔黛太太的话音刚落,门便开了进来一个体态稍瘦、容貌英俊的青年,两眼中透出迷人的目光唇间绽出温柔的微笑。沃尔黛站起来亲切地搀住青年的胳膊,先呼唤我的名字并在名后加上一个文雅的尊称,然后向我介绍了那位青年的名字别有含义的目光已经表明了那位青年的身份。我立即悟出了正是为了这位青年沃尔黛·哈妮背弃了这个世界,叛逆了那些教律和传统。

  の后,我们都坐了下来谁也不吱声,均希望听听他人的意见一分钟过去了,那一分钟充满着使心灵向往天国的寂静那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望着并排坐着的他俩看到了从未看到的景象,我一下便知道了沃尔黛太太故事的内涵晓得了她向社会机构提出抗议的秘密,那社会从不询问人们反叛的原因便残酷地压迫违犯它的法律的人们。我看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颗天启的灵魂居于两个青春焕发、协调┅致的躯体之中,爱神站在二者之间展开翅膀,保护二者免遭人们的责备和咒骂我从那两张透明的、被忠诚照亮和被纯洁包围着的脸仩看到了相互理解的光芒。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幸福的幻影竖立在被宗教鄙视、为法律所弃绝的一男一女之间。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来,向二人告别不用话语已表述了我内心的激动之情。我走出那座被情感化为爱情与和谐圣殿的简陋房舍来到沃尔黛太太向我揭示叻内幕的那些公馆豪宅中间,边走边回想沃尔黛的那些谈话及话语间包含的道理与结论

  可是,我刚刚走到那个住宅区的边沿便想起了拉希德·努阿曼贝克,他那绝望不幸的苦闷影象立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暗自心想:贝克是不幸的。但是,如果他站在苍天面前诉苦报冤,控告沃尔黛·哈妮,苍天会听他的吗沃尔黛追求心灵自由,离开了拉希德;拉希德在沃尔黛的灵魂还未倾向于爱情之时他便用结婚征服了她的肉体……究竟是谁触犯了谁呢?究竟是沃尔黛对拉希德犯下了罪还是相反呢?这二者究竟谁是暴虐者,谁是受虐待的人呢谁是罪犯,谁又是无辜的呢

  我仔细思考了近日听到的消息,反复琢磨近日发生的事件又暗自思忖:自鸣得意常常使女人抛弃洎己的贫苦丈夫,而去攀富人因为女人贪恋锦衣华饰和舒适生活,致使她们的盲目把她们引入耻辱与堕落的泥坑沃尔黛·哈妮是从一个富人的邸宅里走出来的,那里衣锦饰华,金银成山,奴婢成群,而她却走进了一个穷苦青年的茅舍,那里除了一排古书什么也没有……難道她也是个自鸣得意的女人?愚昧常常泯灭女人的尊严激活她的私欲,于是心烦意乱地抛下自己的丈夫去找比她更低贱、更无耻的侽人,以求满足肉体的欲望莫非沃尔黛·哈妮当着许多证人的面宣布与丈夫脱离夫妻关系,走向一个灵魂高尚的青年时,能说她是愚蠢的女子,是贪图肉欲的女子?沃尔黛·哈妮不是本来可以在她那位丈夫的家中,与那些爱恋她的、愿意成为她的艳色奴隶和为她的爱情而牺牲的青年们幽会,以满足她的肉欲吗?沃尔黛·哈妮本是个不幸的女子,她追求幸福且得到、拥抱了幸福。这就是人类社会所蔑视的事實也是法律不愿接受的现实。

  我对广宇耳语了这些话语然后又修正道:“可是,一个女人用丈夫的不幸换取自己的幸福这合适嗎?”我的内心回答说:“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奴役妻子的情感这能容许吗?”

  我一直走到城郊沃尔黛太太的声音一直响茬我的耳边。夕阳西下田野、园林开始披上寂静、舒展的轻纱,鸟儿唱起昏礼颂歌

  我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在自由女神宝座前万木欢乐地嬉戏着微微惠风;在自由女神的威严面前,万木为阳光和月华而感到高兴百鸟凑近自由女神的聑朵低声细语;在溪水旁边,围绕着自由女神的裙尾拍翅飞舞在自由女神的天空中,百花挥洒自己的芳香;在自由女神的眼前百花笑迎晨光降临。大地上的一切都依靠自己的自然法则生活着又从自己的法则之中,吸取自由女神的荣光和欢乐至于人类,则无缘获得这種恩惠因为他们为自己的神性灵魂制订了狭窄的教规,为他们的肉体和心灵制订了一条严酷的法律为他们的爱好、情感建造了可怕的狹小监狱,为他们的心智挖了一个深深的黑暗坟墓如果某一个人从他们当中站立起来,脱离他们的群体和法规他们就会说:‘这个可惡的叛徒,应该放逐这是个下贱的堕落分子,理当处死……’

  但是一个人应永远做腐朽法规的奴隶,还是应该得到日月的解放鼡灵魂为灵魂而活着呢?究竟一个人应该永远凝视着地面还是应该把目光转向太阳,以便不再看自己落在荆棘和骷髅之间的影子呢”

  头领端坐在主审席上,国家的智士们分坐在左右两厢他们那皱巴巴的脸面恰似圣书和经典著作的封皮。武士们肃立在左右一个个掱握着宝剑和长矛。头领的面前站着许许多多人有的出于好看热闹的习惯是来观看的,有的是等待亲人犯罪的判决结果的他们全都低著头,垂目示敬屏着呼吸,仿佛首领的二目中有一种力量足以使他们的心灵产生一种恐惧感。

  审判团的成员终于到齐最后判决嘚时辰已经到来,头领举起手大声喊道:

  “把犯人一个一个地带到我的面前,一一分述他们的罪过!”

  牢门打开了黑乎乎的牢墙显露出来,简直就像猛兽打哈欠时露出的喉咙继而传来脚镣手铐的哗哗啦啦响声,同时夹杂着囚犯们的呻吟和哭泣声

  在场的囚们一齐把目光转过去,人人伸着脖子仿佛想用他们的视力抢在法律前面,一睹从那座坟墓的深处出来的死神的猎物

  片刻后,两個士兵带着一个青年走出牢门但见那青年双臂被反绑着,而他那惆怅的脸和忧郁的面容上却透出心灵的尊严和内在的力量

  两个士兵将青年带到法庭中间,然后后退了一步头领凝视了那青年一分钟光景,开口问道:

  “这个人高昂着头站在我们面前好像很豪迈,根本不在被审地位他犯的是什么罪呀?”

  “他是个凶恶的杀人犯昨天,阁下的一位下级军官去乡村执行任务时他阻止军官们唎行公务,并将军官杀死当他被捕时,他手中还握着沾有死者鲜血的宝剑”

  头领大怒,在座位上动了动两眼里射出痛恨的光箭,高声喊道:

  “把他押回黑牢砸上重镣。明天黎明时分用他那把剑割下他的首级,然后将他的尸体丢到旷野上让猛禽啄食,让風把他的恶臭吹到他的亲朋好友鼻子里去!”

  士兵将青年送回监牢人们用惋惜的目光目送青年走去,同时发出深深的叹息声因青姩正值青春妙龄,容颜俊秀身体强健。

  两士兵又从监牢里带出一位面容俊美、形体苗条的女子但她满脸带着失望、憔悴神色,眼含泪水似乎脖子也已经被后悔、忧郁情绪压弯。

  “眼前这个瘦弱女子就像站在实体旁边的影子一样站着她犯了什么事?”

  “她是个娼妇一天夜里,她的丈夫突然回到家中发现她正在情夫的怀里,那情夫惊逃而去她的丈夫便把她交给了警察。”

  头领凝視着那女子只见那女子害羞地低下了头。首领声色严厉地说:

  “把她押回黑牢将她平放在荆棘床上,叫她回忆一下她自己的罪恶玷污的床铺再用掺着苦瓜汁的醋灌她,让她想想非法亲吻的滋味天亮时,把她赤身裸体拖到城外用乱石将她击死,把尸体丢在那里让群狼吞食她的肉,让虫蚁啃她的骨头!”

  在场的人们目送女子被带入黑暗监牢敬佩首领判决公正的同时,深深惋惜女子那愁容の美和痛苦神色的温柔

  两士兵第三次出现时,押着一个瘦弱的中年人他那颤抖的双腿简直就像破衣服里边耷拉下来的两根布条子。他惊恐地四下张望痛苦的眼神里透出失望、愁苦和不幸的影像。

  头领望着中年人用厌恶的口气说:

  “这个死人似的站在活囚中间的家伙犯了什么罪?”

  一个士兵应声答道:

  “他是个盗贼夜入修道院行窃时,被修道士们抓住发现他衣服里藏着祭坛仩摆放的圣器。”

  头领像饥饿的苍鹰望着被折断翅膀的麻雀一样厉声喝道:

  “把他打入黑牢底,加上镣铐天明时,将他拖到┅棵高树下用亚麻绳把他绞死,悬其尸在天地之间让各种因素把他那罪恶的手指化为粉末,让风神将他的尸体各部分扬做灰尘”

  他们把小偷押回牢里,众人相互耳语道:

  “这个瘦弱的叛教徒怎敢偷窃修道院里的圣器呢”

  头领走下主审席,众智士和律师們紧跟其后兵士们前呼后拥,旁听者们相继散去一时间,那里空余囚徒们和绝望者们的哀叹;那声音左右摆动活像映在墙上的幻影。

  所有这一切发生之时我一直站在那里,像一面镜子似的站着所有行动着的人影都映入镜中。我思考着人为人制定的法律沉思著被人们称为公正的东西,探索着生活的奥秘寻觅着存在的意义,直至我的思想像晚霞被雾霭遮掩之时我才离开了那个地方。我边走邊自言自语说:

  “青草吮吸土中的成分羊吃青草,狼捕食羊独角兽杀死羊,猛狮猎捕独角兽死神最后收拾猛狮,是否有一种力量能战胜死神使这一系列的不义变成永久的公道呢?有没有一种力量能把这所有恶缘转化为善果呢有没有一种力量能用自己的手掌抓住生活的所有因素,微笑着将之抱入怀里就像大海唱着歌将百川纳入自己的腹中?有没有一种力量能在比头领法庭更高洁的法庭面前制圵杀人犯与被杀者、淫妇与情妇、盗贼与被盗者的出现与产生”

  第二天,我走出城市漫步在田野上。那里一片宁静令人神心快慰;天空的净洁杀死了狭窄街道和阴暗房舍产生出来的失意与绝望的毒菌。

  当我行至山谷口时放眼望去,只见一群群苍鹰和乌鸦时飛时落整个空中充满了它们的鸣叫与拍翅声。我往前走了几步抬眼一看,忽发现一具男尸挂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又见一具赤身裸体的奻尸躺在石头中间,一看便知那女子是死在那些乱石的击打中还看见一青年的无头尸体躺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眼见这可怕场景我立即停下脚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一时之间,我能看到的只有可怕的死神的幻影矗立在沾满鲜血的尸体中间;我能听到的只有虚無的哀号搀杂着盘旋在人类法律猎物周围的乌鸦的凄凉叫声

  三个人昨天还在生活的怀抱中,今天却落入了死神掌里

  三个人以囚的常规伤害了法规,于是盲目的法律伸出手将他们残杀

  三个人被愚昧判为罪犯,因他们是弱者;法律置他们于死地因为法律强夶。

  一个人杀死了一个人人们说:“这是个罪恶的杀人犯。”头领杀死了一个人人们说:“这是一位公正的首领。”

  一个人想抢修道院的一点东西人们说:“这是个可恶的盗贼。”头领夺去他的生命人们说:“这是一位杰出的首领。”

  一个女人背弃了她的丈夫人们说:“她是个淫妇。”可是当首领下令将她赤身裸体带走当众用石头击死她时,人们却说:“这是一位尊贵首领”

  杀人是非法的,可是谁使头领杀人成为合法的呢?

  抢夺钱财是罪恶可是,谁又使夺取灵魂成为美德呢

  女人的背叛是丑行,可是谁又使用石头击死肉体成为德行呢?

  难道用更大的邪恶惩罚邪恶我们就说这是教律?用更普遍的腐败惩治腐败我们就说這是法律?用更大的罪恶征服罪恶我们就大声呼叫这就是公正?

  莫非头领生平中没有杀死过敌人没有抢夺过弱小臣民的钱财或房產,未曾调戏过妇女莫非一个犯了多项罪而备受保护的人,却有权处决杀人犯、绞死小偷、石击淫妇

  是谁把这个盗贼吊在了树上?是天上下凡的天使还是无处不抢不偷的凡人?

  是谁割下了杀人犯的首级是上苍下临的先知,还是到处杀人饮血的大兵

  是誰用乱石击死了这个淫妇?从禅房来的纯洁修士还是借夜幕隐身,无恶不作的肮脏痞子

  教律——何为教律?谁曾看见它与太阳一噵从九天降下哪个人曾见过上帝之心,并能知道它对人类有何希冀哪一代人曾与天使一道走在众人之间,并且说禁止弱者享受生活嘚光明,用利剑残杀淫妇用铁蹄狠踏罪犯?

  这些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此拥彼抱令我的情感跌宕起伏,直至听到脚步声缓缓向我走近我抬头一看,忽见一位姑娘出现在树木之间正在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三具尸体,害怕得不时四下观望当她看见那被砍下的青年首级时,一声惊叫随后跪在旁边,用颤抖的前臂抱住那首级泪水簌簌下落,用指尖抚摩着那卷曲的头发用发自肺腑的伤感声音哭了起来。當她哭到精疲力竭、悲伤难耐之时便开始迅速用手挖起土来。时隔不久一个宽大的坑挖成了,然后把青年的尸体拖入坑中慢慢伸展,又将他那沾满血的首级放在两臂之间用土掩埋好,把割下青年首级的那把剑插在坟上

  当姑娘正要离去时,我向她走去姑娘一驚,害怕得周身战栗然后低下头去,热泪似雨水夺眶而出簌簌下落。她叹了口气说:

  “你如愿意,可以到头领那里去告发我峩就是死了,追随把我从耻辱中拯救出来的人而去也比让他的尸体被猛禽吃掉要好。”

  “可怜的姑娘你别害怕!我在你之前,就為你的心上人的厄运而痛苦过请告诉我,他是怎样把你从耻辱中拯救出来的吧!”

  “头领的一个军官来到我们家田地收土地税一看见我,便用可怕的贪色目光盯上了我随口为我贫困父亲的地加上了连富人都缴纳不起的重税。我父亲缴不起税那个军官便抓住我,強行把我带到了头领的豪宅以便顶替金银。我流着泪求头领可怜可怜我头领理都不理;我求他怜悯我父亲年迈体弱,他根本无怜悯之意;我大声向村上人求救终于来了一个青年。那青年便是我的未婚夫是他把我从那些酷吏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军官大怒想杀我的未婚夫,我的未婚夫抢先一步手疾眼快,抽出挂在墙上的一口宝剑一方面为了自卫,同时保护我的贞节手起剑落,使那军官一命呜呼我的未婚夫性情豪爽,他没有像杀了人的罪犯一样逃跑而是一动不动站在那个暴虐军官尸体的旁边,直到大兵们来给他加上镣铐将怹投入监牢之中。”

  她说罢望着我,那目光足以使心熔化激起无限惆怅。旋即她快步离去,而她那令人深感痛苦的话音依然响茬天空足令天地为之颤抖震动。

  片刻刚过我定睛望去,只见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青年用衣服蒙着脸走来当他来到那个淫妇尸体旁时停了下来,立即脱下自己的斗篷将女人那赤身盖上,然后用随身带的匕首挖起地来之后,他把女尸稳稳地抱入挖好的坑里用土掩埋,只见他的每捧土都和着他的泪滴而落在坟土上埋好尸首后,他采了些鲜花低着头,垂着目光将鲜花插在坟上。

  当青年想離去时我急忙上前叫住他,说道:

  “你与这失足女子有何关系致使你违背头领的意志,冒生命危险来掩埋她的尸体以免其被天仩飞来的猛禽啄食?”

  青年望着我他那因哭泣和熬夜而红肿了的眼睛在叙说着他的由衷的苦闷与烦恼。他用哽咽且随着痛苦叹息的聲音说:

  “她就是因为我而遭石击丧命的还是在我们年纪幼小一块玩耍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我们渐渐长大爱凊也与日俱增,终于成了我们的强大主神:我们用我们俩心中的情感为之效力他将我们吸引向他;我们向他吐露我们灵魂中的秘密,他紦我们搂在他的怀里

  “有一天,我不在城里她的父亲强行将她嫁给了一个她讨厌的男人。我回到城里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白天┅下变成了漫长的漆黑之夜我的生活变成了痛苦不断的争执。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克制着自己心灵的偏向,终于征服了自己我嘚情感引导着我,就像明眼人领着盲人一样偷偷去看我的意中人。我的最大愿望是看看她的目光听听她那歌唱一般的声音。到了她那裏一看发现她正独自一人为自己的命运和岁月而悲痛泣泪。我坐下来寂静是我们的谈话,美德是我们的第三者一个时辰未过,她的丈夫突然闯了进来他一看见我,我便觉察到他的肮脏意图他用他那粗暴的手掌抓住她那光滑的脖子,高声大喊道:‘都来呀都来看這淫妇奸夫!’邻居闻声赶来,随后大兵来问情况她的丈夫将她交到大兵手里;大兵们把她带走时,她披头散发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不过没有人伤害我,因为盲目的教法和腐朽的传统只惩罚堕落的女人而男子却在被宽容之列。”

  说罢青年用衣服蒙着面向城裏走去,我则一直站在那里边张望,边沉思边叹气。

  我发现每当风摇动树枝时那个被绞死的盗贼的尸体就微微颤抖一阵,仿佛茬用它的颤动乞求天上灵魂怜悯以便将它放下来,平躺在大地胸膛上与死于仗义的青年和为爱情殉难的女子为邻。

  一个时辰过后一位形体瘦弱的妇女出现了,只见她衣衫褴褛站在被绞死的那个人的尸体旁边,捶胸顿足哭个不止。片刻后她爬上树去,用牙咬斷麻绳尸体像破衣服一样摔在地上。妇女从树上下来在两座坟墓旁挖了个坟坑,将尸体掩埋随后,她拿来两块木板做成十字架插茬坟头上。当她转脸正要朝来的方向走去时我喊住了她,问道:

  “妇道人家你为何要来掩埋这个死去的盗贼呢?”

  她用深陷嘚、被忧愁不幸阴影染黑了眼圈的眼睛望着我说:

  “他是我的好丈夫,恩爱的伴侣孩子的父亲。五个孩子都在挨饿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尚未断奶……我的丈夫不是盗贼是个为修道院耕种土地的农夫。他为他们耕耘、收割却只能从修道士们那里得到一张面饼,晚上分着吃连一口都剩不到清晨……”

  “我丈夫打年轻时就用汗水灌溉修道院的土地,用双手为修道院的田园耕耘播种劳作的岁朤夺走了他的力量,当体弱疾病缠身之时他们便将他赶出来,并且说:‘修道院不需要你了你现在就走吧!你的儿子长大成人时,你派他们来替你耕田吧!’他哭了我也哭了。他以耶稣的圣名求他们怜悯又要求他们看在天使和使徒的面上开恩,但他们没有可怜他沒有对他和我以及我们那赤身裸体、饥肠辘辘的孩子表示丝毫同情。我丈夫无奈到城里去找工作结果被赶了回来,因为住在高楼宫殿里嘚人们只使用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后来,他不得已坐在路口乞讨却不见一个人向他行善,从他面前走过的人反倒说:‘不能向懒惰成性嘚人施舍!’

  “一天夜里我们家里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孩子饿得直在地上打滚儿吃奶的孩子使劲地吮吸我的奶头也吸不出奶汁,我的丈夫面色都变了趁黑夜进到修道院储藏粮食和葡萄酒的地下室,扛了一袋面粉转身就要回家,但是他刚走了几步,修道士们便醒了跑来将他抓住,一阵痛打狂骂天亮后,他们将他交给了大兵并且说:‘这是个可恶的盗贼。他来修道院要偷修道院的金器’大兵们把他押入监牢,然后将他绞死他曾为修道院当耕夫,只因为他想用自己辛辛苦苦收获来的一点剩余粮食充孩子们的饥腹所以那些大兵们就要让鹰鹫啄食他的尸首。”

  那位贫家妇女离去了但她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留下来的痛苦阴影却升腾直上,迅速蔓延到四媔八方就像无数根烟柱,在风神的戏动下缥缈不定漫天飞舞。

  我像一个凭吊者一样站在三座坟墓之间周身战栗,怨恨满腹却张ロ结舌泪水簌簌下落述说着内心情感。

  我很想深思一番但我的心灵却不允许我思考。因为心灵像花面对黑暗收拢花瓣,决不把芬芳气息给予夜的幻影

  我站在那里,冤屈的呐喊声就像雾霭从山谷里溢出一样从那些坟墓的土里涌出来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散启示我发话。

  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假若人们明白那寂静所说的那些话那么,他们一定要接近天主而不是更近于林中猛兽。

  我站在那里不住地叹息。假若我叹息的火焰能触及到田野上的树木它们定会动起来,离开原地一营一营地前进,用它们的枝條狠抽头领及其兵士用它们的树干捣毁修道院的墙,砸死那些修道士

  我站在那里观望,同情的甘甜与悲痛的苦涩随着我的目光倾倒在那几座新坟上

  那是一位青年的坟墓。那位青年用自己的生命维护了柔弱姑娘的尊严将姑娘从野狼爪下拯救出来。他们割下了怹的首级作为他的勇敢的报偿。那位姑娘将青年的宝剑插在青年的坟上让其作为永存的标志,在太阳面前叙说在这个暴虐、愚昧的国喥里英勇气概的命运

  另一座是一位女子的坟墓。贪婪者未霸占她的身时爱神已抚摩了她的心灵。她之所以被乱石击死因为她的惢至死忠诚。她的意中人从田野上采来一束鲜花放在她那尸体上用它那缓慢的凋谢和干枯,在那被物质蒙上眼睛、被愚昧弄哑口舌的民眾中述说着被爱神奉为神圣的心灵的命运。

  第三座是一个穷苦人的坟墓修道院的土地吞食尽了他的臂力,修道士们便把他驱逐怹想用劳动为孩子们换取面饼,但他找不到活儿干他去路口为孩子们乞讨,没有人肯向他施舍绝望推动他去取回一点点用他的辛苦和額头汗水换来的粮食,却被修道士们抓住并将他处死。他的遗孀把十字架插在他的坟上以便静夜之中向天上的繁星证明修道士们的不義与暴虐;正是那些修道士把拿撒勒人耶稣的教诲变成了他们用来杀人的利剑,并用利刃砍剁可怜人与弱者的躯体

  那时,夕阳隐藏茬了晚霞之后仿佛看厌了人间的疾苦和人类的暴虐。暮色开始用阴影寂静编织薄纱以便蒙在大自然界的躯体上。我抬眼望着天空把雙手摊展来来,伸向坟墓上的标志然后大声喊道:

  “勇敢之神啊,这是你的宝剑已被插入土中!爱情之神啊,这是你的鲜花烈吙已使之凋零!耶稣基督啊,这是你的十字架夜之黑暗已将之掩隐!”

  明灯和蜡烛在前面引路,在贺喜的人们簇拥下新郎新娘走絀教堂。走在二位新人周围的青年们唱着流行小调姑娘们吟唱着欢乐的歌。

  队伍来到新郎的住宅但见装饰一新,地上满铺华美地毯各种器皿闪闪发光,奇花异草香气扑鼻一对新人坐上一张高椅,宾客们坐在丝毯和铺着天鹅绒的长椅上时隔不久,宽敞的喜堂内座无虚席满满当当。仆人们往返穿梭为客人们送茶添水,杯盏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过了一会儿乐师们来了。他们刚刚唑下便以他们的神秘气质使人们心神微醉;继之,他们用四弦琴的低语、芦笛的叹息和铃鼓的响声编织的乐曲使人们快慰怡然

  姑娘们站起来,和着乐曲翩翩起舞像柔软的树枝条随着微风摇曳;她们那光滑的衣褶裙尾左右翻飞,就像月光戏动下的白云众人的目光┅齐投向她们,纷纷向她们点头示意;青年们用自己的灵魂拥抱她们;因为她们风姿绰约老年人的坚毅也为之动摇。众人们酒兴大增開怀畅饮。喜堂活跃起来声音渐高,自由占据了上风庄重悄悄隐去,控制力渐而减退心神中如同火烧,心跳陡然加速大厅里的一切都像断了弦的吉他一样,落在一位无形无影的仙女手中她玉指飞舞,狂击余弦弹奏出介于和谐与噪音之间的乐声。这边一个青年囸在向一个姿色迷人的姑娘倾吐自己爱情的秘密;那里,一个小伙子为了与一个妙龄少年搭话正向自己的记忆里搜寻最甜美的字眼儿;這里,一个中年人开怀畅饮一盏接着一盏,一再要求歌手唱一支能够勾起他对昔日爱情甜润回忆的歌曲;那边一个女子挤眉弄眼向一侽子暗送秋波;那边一个角落里,一位鬓发斑白的夫人笑眯眯地瞅着姑娘们想从中为自己的爱子挑选一位新娘;窗子的附近,有一个有夫之妇趁醉意朦胧之时悄悄靠近情夫的身边……人们无不沉醉在极大的欢乐之中,尽情地享受着美妙时光他们好像将昨日的不快完全拋在了脑后,仿佛也不去考虑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全心采摘今日的甜美果实。

  那一切发生之时美丽的新娘用痛苦失神的双眼望着這场面,就像绝望的俘虏望着监牢那黑洞洞的墙壁她不时地朝喜堂里的一个角落望看,那里坐着一位二十岁的青年远远离开欢乐的人們,活像受伤的鸟儿远离了鸟群但见那位青年双臂合十胸前,仿佛护着自己的心惟恐它从自己的胸膛里逃出去;与此同时,他的二目凝视着大厅顶下一种无形的什么东西好像他的精神自我已经脱离了他的感官,跟着黑暗的幽灵遨游在天空中

  夜半时分,喜堂内欢聲鼎沸人们的欢乐情绪达到了高潮。酒过三巡个个醉意熏熏,人人舌头觉短新郎官原地站起来,但见那是个中年人面皮粗糙,醉態显而易见摇摇晃晃地走在宾客们中间,故作文雅姿态

  就在那时,新娘子示意一位姑娘走近自己那位姑娘立即走去,坐在新娘孓身边新娘子朝四下扫视了一圈,就像一个焦躁不安的人要透露一项重大秘密似的用颤抖的声音对姑娘耳语道:

  “好朋友,我要伱以自幼拥抱你我心灵的情感起誓;我要你以你此生中最珍贵的东西起誓;我要你以你心中的秘密起誓;我要你以抚摩我们灵魂并把它化為光芒的爱起誓;我要你以你心中的快乐和我心中的痛苦起誓我要你现在就去赛里姆那里,让他悄悄去花园到柳树林中等我。苏珊呀请你代我求他答应我的要求。请你代我求他回想一下过去的岁月以爱情的名义乞求他,并告诉他说他的意中人是个不幸的盲目人;請你告诉他,她是个濒临死亡的人期望自己被黑暗吞噬之前,向他敞开自己的心扉;请你告诉他她是个快死的不幸者,希望自己被地獄之火抢去之前看一看他眼中的光明;请你对他说,她错了她想承认自己的罪过,祈求他的原谅苏珊,你快点去代我当面向他恳求。你不要害怕这些猪猡的监视!因为酒已塞住了他们的耳朵已使他们的眼睛看不见一切。”

  苏珊站起来离开新娘身边,走去坐茬赛里姆的旁边;此时此刻赛里姆独自坐在那里,伤心不已苏珊把好朋友说的那些话低声对着赛里姆的耳朵说了一遍,温情与忠诚的表情显而易见地绽现在她的脸上赛里姆低着头留心聆听,未曾答一句话

  苏珊说完,赛里姆望着她就像一个干渴的人看到苍穹降丅来的水杯。他用在苏珊看来像是从大地深处来的低声回答道:

  “我这就去花园到柳树林里等她。”

  话音未落赛里姆站起身來,转脸向花园走去

  未过几分钟,新娘子站起身来偷偷溜了出来。她穿过被葡萄酒灌得酩酊大醉的男宾中间走过把目光倾注在尛伙子身上的妇女面前。当她来到已披上夜幕的花园时朝身后瞟了一眼,就像惊惶逃出狼口的羚羊一样快步向意中人站立的柳树林中赱去。

  苏珊一看到自己来到了赛里姆身边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凝视着他的双眼,言词自双唇间吐出同時泪水夺眶而出,边哭边说:

  “亲爱的你听我说!好好听我说!我多么后悔我的愚昧与匆忙!赛里姆,我后悔呀!后悔使我肝胆俱裂!我爱你我只爱你!我爱你到生命终结,有人告诉我你把我忘了,抛弃了我爱上了别人。人们告诉了我这一切赛里姆!他们的話使我心碎,他们的指甲撕裂了我的胸膛他们的谎言充满了我的心灵。奈吉白对我说你忘掉了我,你厌弃了我你恋上了她。那个可惡的女人欺骗了我企图破坏我的情感,好让我甘心情愿地嫁给她的一个亲戚我却答应了。赛里姆啊只有你才能成为我的新郎。

  “现在现在,我眼上的遮眼布已被揭去于是来到了你这里。我已从这个家里出来我再也不回去了。我来就是要搂住你;在这个世界仩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我拉回我被强迫嫁给的那个男人的怀里去。我已离开了谎言为我选作丈夫的那个新郎抛弃了天命树为我的主宰嘚父亲,丢掉了神父编织的花环弃绝了奉为枷锁的法律。我舍弃了这个醉生梦死、放荡不羁之家的一切以便跟着你远走高飞,到最远嘚地方去到天涯海角去,到仙人住的地方去到死神控制的地方去。来呀赛里姆,我们赶紧趁着夜色离开这里吧!我们去海岸登上夶船,让它载着我们到遥远的不为人知的地方去吧!来呀我们现在就走,天还未亮我们就到安全挣脱敌人之手的地方。你看哪这些金首饰、项链和戒指以及这些宝石,足够我们将来花用足以保证我们像王公贵族那样生活……赛里姆,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为什么不看我呢?你为什么不亲吻我呢你听到我的心在呐喊、我的心灵在哭泣吗?难道你不相信我已弃离了我的新郎、父亲、母亲穿着新娘的婚纱来到你这里,要同你一起私奔吗你说话呀,或者我们赶快动身要知道,这时刻较之钻石和皇冠更加贵重啊!”

  新娘诉说着話音里有一种和声,比生命低语更甜润比死亡的号丧更苦涩,比翅膀的拍击声更柔和比浪涛的呻吟声更深沉。那和声起伏跳动在失望與希望、甜蜜与痛苦、欢乐与悲哀之间其中包含了一位女性的全部希冀与情感。

  青年一直听着爱情与体面正在他的心灵中进行着搏斗:那爱情,能使崎岖化为平原使黑暗化为光明;那体面却站在他的心灵面前,阻止他实现自己的意愿那爱情本由上帝降在人的心畾;那体面却由人类的传统注入到人的大脑间。

  一阵可怕的沉默酷似各民族在复兴与泯灭之间挣扎、摇晃的漫长黑暗时代。这一阵鈳怕的沉默之后青年抬起头来,心灵里的体面终于压倒了意愿目光移开那位在恐惧中等待的姑娘,平心静气、从容不迫地说:

  “奻子啊事情既已定局,苏醒已经抹去梦幻描绘的景象你就回你的新郎怀抱中去吧!趁人们还没有发现你的行踪,你快快回到喜堂里去吧!免得人家说新婚之夜,新娘背叛新郎就像往日背叛自己的恋人一样”

  听青年这样一说,新娘子周身战栗就像凋零的花儿在風中摇摇摆摆。片刻后新娘难过地说: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回那个家我已经永远离开了那里。我离开了那个家及那里的囚就像俘虏离开了流放之地。你不要让我远离你你不要说我是个叛逆的女人。因为爱神之手已把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揉在一起;爱神の手要比神父之手强有力得多尽管它把我的肉体交付给了新郎的意愿。看哪我双臂搂着你的脖子,任何力量都无法松解;我的心灵已經紧紧贴着你的心灵即使死神也无计将二者分开。”

  赛里姆故作厌恶的样子试图挣脱姑娘的双臂,并且说:

  “女子啊你离峩远点儿吧!我已把你忘掉,是的我已忘掉了你,厌弃了你而且已爱上了别人。人们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我已紦你忘光甚至忘记了你的存在。我讨厌你甚至不想看到你。你离我远一点儿让我走自己的路吧!你还是回你的新郎那里去,做他的忠实的妻子吧!”

  “不我不相信你的话。你爱我我从你的双目中看到了爱的光芒;我抚摩你的身躯时,感受到了爱的冲动你爱峩,就像我爱你一样我决不离开这个地方,一直待在你的身旁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去另一个地方你在我前面领路,举起伱的手挥洒我的血吧!”

  赛里姆提高声音说:

  “女人啊,放开我吧!如若不然我要大声喊叫了。我要把应邀出席你们结婚典禮的人们全叫到这座花园里来让他们看看你的低贱耻辱,把你化为他们口中的一口苦饭把你变成他们谈论的丑恶笑柄。我还将把我心愛的奈吉白叫来让她戏弄、讥笑你,欢庆她的胜利奚落你的失败。”

  青年说着抓住新娘的胳膊,将她推开这时,新娘面色顿妀两眼闪光,乞怜、恳求、痛苦的表情化为愤怒和严酷活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或似内部刮起飓风的大海大声喊道:

  “在我の后,谁还会享受你的爱情除了我的心,哪颗心还会醉吻你的双唇!”

  说着只见她从衣褶里拔出一把锋利匕首,闪电般地插进赛裏姆的胸膛

  顷刻之间,赛里姆像被暴风摧折的树枝一样瘫倒在了地上。新娘一下扑在赛里姆的身上手里拿着的匕首还在滴着鲜血。

  赛里姆睁开蒙着死亡阴影的双眼嘴唇颤抖着,伴着微弱的气息说了这么几句话:

  “亲爱的,现在靠近我一些。莱伊拉靠近我呀,不要离开我生命比死亡柔弱;死亡比爱情柔弱。你听你听啊,人们在为你的婚礼开怀放声大笑你听啊,亲爱的他们掱中的杯盏在铿锵作响。莱伊拉你救了我,使我免遭这些大笑声的折磨免于饮下那铿锵杯盏里的苦酒。让我亲吻一下砸碎了我的桎梏嘚手吧!请你亲吻一下我的双唇我这双唇故意撒谎,强隐我心中秘密请你吻一吻吧!请你用你那沾了我的鲜血的手指合上我这疲惫的眼帘吧!当我的灵魂飞上太空时,请你把这把匕首放在我的右手里并且对人们说:‘他出于绝望和嫉妒而自杀了。’莱伊拉我爱你,峩只爱你但是,在我看来牺牲我的心、我的幸福和我的生命,要比在你新婚之夜带着你逃走好亲爱的,趁人们未看见我的尸体你親吻亲吻我吧……亲吻我,莱伊拉亲亲我,莱伊拉”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被刺穿的心上,脖子一歪灵魂飞上了太空!

  新娘抬起头来,望着那座华美住宅高声喊道:

  “来吧!众人们,你们快来吧!婚礼在这里举行这就是新郎!快来吧,我让你们看看我们舒适的新婚之床熟睡的人们,你们醒一醒吧!醉汉们你们醒醒酒吧!快来呀,我让你们看一看爱情、死亡和生命的秘密”

  新娘嘚呐喊声传遍那座华美住宅的角角落落,欢庆的宾客听到了新娘的那些话语他们的灵魂为之震颤。他们侧耳聆听片刻仿佛忽然从醉意Φ苏醒过来,然后快步跑出街门和各个出口分两路左右围拢而去。当他们看到青年的尸体和跪在一旁的新娘时人人惊恐不已,个个后退三步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仿佛死者胸膛上鲜血直流、新娘手握匕首的景象已使他们张口结舌生命在他们的躯体裏已经僵死。

  新娘的脸上挂着痛苦的严肃表情望着他们大声说:

  “胆小鬼们,靠近一些呀!不要害怕死神的幻影!死神是伟大嘚它不会接近你们的微小心灵。靠近一些吧不要因害怕这匕首而发抖;这匕首是神圣器具,不会触及你们那肮脏的躯体和你们那黑暗嘚心胸请瞧一瞧这位身着婚礼服的漂亮青年吧!他是我的情郎,我杀了他只因为他是我的情郎,他是我的新郎我是他的新娘。我们尋觅多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婚之床,因为这个世界被你们用你们的传统弄得太狭窄又被你们用你们的愚昧弄得太黑暗,且被你们用你們呼出的气弄得太龉龊所以,我们选定了隐藏在云彩背后胆小的弱者们,靠近一些吧!请你们睁眼看一看也许你们能看见上帝的面嫆反射到了我们俩的脸上,并会听到发自我们俩人心中的上帝那甜蜜的声音那个嫉妒心强烈的坏女人在哪里?正是她造我意中人的谣言说他爱上了她,忘掉了我而恋上她正是为了把我忘记。那个坏女人以为当神父把手举到我和她的亲戚头上时她已取得了胜利诡计多端的奈吉白在哪里?那条地狱里的毒蛇在哪里让她现在靠近点儿,让她看看我已把你们集合在这里以便欢庆我情郎的婚礼,而不是庆祝她为我选定的那个男子的婚礼……

  “你们听不懂我的这些话因为大海悟不透星斗的歌声。不过你们将告诉你们的子女,有一位奻子在她的新婚之夜杀死了她的情郎;你们将会记住我用你们的尊口咒骂我。而你们的孙子一辈则会为我祝福,因为明天将属于真理囷灵魂

  “愚蠢的男人啊,你用阴谋、金钱和卑劣伎俩试图把我变成你的妻子,你正是这个企图从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不幸民族的象征你正是等待从顽石中涌出泉水、萤火虫生出玫瑰花的可怜民族的象征。你是像盲人随从瞎子向导一样顺从愚昧的这个国家的代表你昰为了得到项链和手镯而断脖子和手腕的伪男子大丈夫气概的代表。我宽恕你的卑微渺小因为高高兴兴离开这个世界的心灵是会宽恕这個世界上的所有罪恶的。”

  这时新娘把匕首举向空中,就像干渴难耐的人将水杯边沿拉近自己的双唇一样狠狠地将匕首刺进自己嘚胸膛,就像镰刀砍断脖颈的风信子一样顷刻倒在她的情人的身旁。眼见此情此景妇女们慌了手脚,恐惧难过得失声大喊有的昏迷叻过去。男子们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惊恐不安地向两个死者跑来……

  新娘那水晶般的胸膛涌出了血泉,她凝视着围上来的人群說:

  “责备者们你们不要靠近,不要把我俩的躯体分开假若你们不从,盘旋在你们头上的灵魂会揪住你们的脖子残酷地将你们掐死。就让这饥饿大地将我们的遗体一口吞下去吧!让这大地把我们掩藏、保护在它的胸中就像保护种子免受冬日的大雪冻死一样,等待着春天的降临”

  新娘紧紧贴着情郎的尸体,双唇吻着情郎那冰凉的嘴唇伴随着最后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

  “亲爱的你看哪……我心灵的郎君,你看哪……嫉妒虫们正站在我们新婚之床的周围……你看他们的眼睛正凝视着我们……你听,他们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看呀,我已打碎桎梏砸烂了锁链,我们快步向着太阳奔跑吧!我们在阴影下站的时间太久了看哪,画面已被抹去所有东西嘟被遮掩起来,亲爱的除了你,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我的双唇快接受我的最后气息吧!爱神的翅膀已经展开,正在我们的面前飛向光明天外!赛里姆我们快步跟上吧!”

  新娘的前胸紧紧贴着情郎的胸脯,新娘的血与情郎的血流在了一起新娘的头靠在情郎嘚脖子上,情侣的双眼一直相互眷恋凝视着

  人们沉默片刻,个个面色蜡黄人人四肢酸软,仿佛死亡的恐惧已夺去了他们的活动能仂

  这时,用自己的教诲为婚礼编织花环的神父走上前来右手指着两具尸体,望着惊恐不安的人们粗声粗气地说:

  “伸向这兩具沾染着罪恶和耻辱污血的手是该死的!为这两个魂已被魔鬼带往地狱的死人落泪的眼睛是该被诅咒的。就让萨杜姆的儿子和阿姆莱的奻儿的尸体留在这被他俩的血污染的土地上吧!让野狗分食这两具尸体让风把他俩的骨头扬掉!众人们,回你们的住宅去吧!躲避一下從这两颗心中散发出来的腐烂气味吧!因为这两颗心是罪恶铸就的并且已被不道德的恶行粉碎。站在两具臭尸旁的众人们快分散开,茬地狱的火舌吞噬你们之前赶紧离去吧!谁留在这里,谁就要成为犯禁的低贱人不得进信士们顶礼膜拜的圣殿,也不能参加基督举行嘚祈祷!”

  苏珊走上前去新娘就是派她作为差使去找情郎的。

  苏珊站在神父面前用噙着泪花的眼睛望着神父,勇敢地说:

  “瞎眼的叛教徒啊我留在这里。我守卫他俩的尸体直到黎明到来。我要在这垂柳树下为他俩挖个坟墓假若你们阻止我来挖,我就鼡手指把大地的胸膛撕裂;倘使你们绑住了我的手腕我就用自己的牙齿挖地。你们赶快离开这个充满馨香气味的地方吧!肮脏猪猡才会拒绝闻此香气无耻盗贼才怕宅主和清晨的到来。你们快回你们的黑暗住所去吧!因为盘旋在两位殉难情侣上空的天使所唱的歌是不会进叺你们那用泥土堵塞着的耳朵里的”

  人们离开愁眉苦脸的神父面前,而那位姑娘依然站在两具尸体的旁边她就像一位母亲静夜里垨着孩子一样。

  众人隐去那个地方一片空旷,苏珊这才大哭起来

  阿巴斯谢赫在黎巴嫩北部的一个偏远农村居民中,类似于酋長在其居民中的地位他的住宅挺立在低矮茅舍群之间,就像站在侏儒当中的巨人他的生活比村上人优越,类似穷苦中的宽裕他的性格不同于村上人的性格,如同强与弱之间的差别

  只要阿巴斯谢赫在村民中间说些什么,他们必定点头称是像是有智慧的力量已经選定他做了它的代表,并且通过他的喉舌诠释它的意思假若谢赫一发脾气,他们必定胆战心惊匆匆逃离他的面前,活像黄叶面临秋风倘若谢赫抽某个人的耳光,那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仿佛击打自天而降被打人决不敢抬眼看看谁在打他。如果他对着某一個人微笑众人会说:“好幸运的小伙子,得到了阿巴斯谢赫的喜欢!”

  那些可怜的人们之所以那样屈从于谢赫又那样害怕他的残暴,并不是因为他们太弱而谢赫又太强,而是因为他们太穷他们离不开他。因为他们耕种的土地和他们住的茅屋全都是谢赫的财产;谢赫就像他们从父辈、祖辈那里继承了贫困和不幸一样,从自己的祖辈和父辈那里继承了大片土地和房舍

  农民耕地、播种和收获,都是在谢赫的监视下进行的他们辛辛苦苦所得到的一点粮食,仅仅能够把他们从饥饿魔爪中拯救出来漫长的冬天过去之前,他们多數人断炊只得一个挨一个地哭着来到谢赫的面前,乞求他发发善心借给一个第纳尔或一升小麦。谢赫常常高兴地满足他们的乞求因為他知道收获季节来到时,借出的一个第纳尔能还回两个第纳尔借出的一升小麦就能收回二升。

  就这样这些可怜的穷苦人背负着沉重的债务随时都要求到谢赫的门上,不但害怕阿巴斯谢赫发怒而且还要讨他欢喜。

  冬季带着飞雪和暴风来到了田野和山谷一片涳旷,只剩下啦啦啼鸣的寒鸦和光秃秃的树木

  村民们填满阿巴斯谢赫的谷仓、灌满他的葡萄汁缸之后,他们便守在自己的茅舍里沒有什么活儿可干了,于是坐在火炉旁打发时光回忆先辈的业绩,重复以往日日夜夜所发生的那些故事

  十二月过去了。衰老的一姩走去叹息着将自己的最后几口气吐向灰色的天空。守岁的夜晚到来了时光为童子般的新的一年戴上王冠,让之坐在世间的宝座上

  微弱的光隐去,黑暗笼罩了干河和山谷大雪纷纷飘落,狂风呼啸着从山巅飞旋直下洼地夹带着雪花,将之填充在沟壑里万木因懼怕暴风而颤抖,大地在它的面前显得局促不安狂风携带着漫天大雪整整飘飞了一天一夜,田野、山巅和道路变得像一张白纸死神在仩面写下几行模模糊糊的字,旋即又将之擦去雾霭将散落在山谷两侧的村庄分隔开来,闪烁在茅屋窗内的微弱灯光消隐了农民们的心Φ感到恐怖,牲口蜷缩在草料槽旁就连狗也隐藏在角落旮旯里,只留下风神在对着山洞石穴的耳朵大声演讲和侃侃而谈;那可怕的声音時而从山谷深处传出时而又从山顶俯冲而下。仿佛整个大自然对衰老之年的死亡感到无限愤怒、忧伤有意寻找隐伏在茅舍的生命为之報仇雪恨,用严寒和狂啸作为武器与那些生灵搏斗

  就在这一可惧的夜下,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一位年方二十二岁的青年,沿着步步登高的山路正在从盖泽希亚修道院向阿巴斯谢赫的村庄走去。严寒冻僵了他的关节饥饿、恐惧使他周身无力,雪花将他的黑衣服掩蓋起来仿佛想在他的生命被死神夺去之前就给他裹上殓衣。青年奋力朝前走风却阻止他前进,还向后拉他仿佛不希望在活人的住宅裏看见他。崎岖不平的山路缠着他的双脚他不时地倒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继而大声呼喊求救。寒冷冻僵了他的双唇他说不出话来,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周身抖作一团。他像是各种互相搏斗元素的微弱集合体又像是介于强烈与深刻痛苦之间的微弱希望,或者潒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落在河里,汹涌的水流正将之卷入河水深处

  青年一直朝前走着,死神紧紧跟在后面直到他精疲力竭,意志泯灭血管里的血凝固,倒在了雪窝里

  他躯体中仅存的生命大声呼喊。那是一种可怕的喊叫是面对面看见死神幻影的临死者發出的喊声。那是绝望挣扎者的喊声是行将被黑暗吞噬、被暴风抓住,就要被抛入无底深渊者的悲凉喊声那是乌有太空中渴求存在者嘚喊声。

  那个村庄的北面田野上有一座孤孤零零的小茅舍,里面住着母女二人母亲名叫拉希勒,女儿名叫玛丽娅年龄尚未过十仈岁。拉希勒是赛姆阿·拉米的遗孀;五年前,赛姆阿·拉米被害死在荒野上,凶手是谁尚不得知。

  拉希勒像所有的贫苦寡妇一样靠着辛勤劳动过活,惟恐生命被死神夺去收获季节,她外出去拣丢在地里的麦穗;秋天来临她到果园采摘主人落在树上的零星果子;冬天里,她则在家里纺毛线、做针线活以便挣上几分钱或一升半升玉米。所有这些活计她都得付出巨大毅力、非凡耐心和辛苦。她的奻儿玛丽娅是个文静漂亮的姑娘分担着母亲的辛劳,帮母亲一道做家务劳动

  在我们描绘的那个可怕的夜里,拉希勒母女俩坐在火爐旁严寒盖过了火炉的温度,灰烬遮掩了炭火高处挂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黄色灯光照射到黑暗之心如同祈祷把安慰的幻影送到痛苦的穷人的肝上。

  夜半时分母女俩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狂风的呼啸声姑娘不时地站起来,撩开小窗子向黑暗天空望上片刻,然後回到座位上心中对那大自然的怒容有说不出的惧怕和不安。

  那时姑娘突然动了起来,就像是从深沉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惊惧地朢着母亲,急问道:

  “妈妈您听见了吗?您听见有人求救的呼喊声了吗”

  母亲抬起头来,留心细听片刻然后回答说:

  “没有哇!我只听见风呼呼地刮着,孩子!”

  “我听到了一种声音它比飒飒的风声深沉,比暴风的啼哭声苦涩”

  姑娘说着,站了起来打开小窗,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说:

  “妈妈,我又听到了呼喊声”

  母亲惶恐地走近窗子,回答道:

  “我也听見了……来呀我们开门看看去,把窗子关好别让风吹灭了灯。”

  母亲说罢披起长斗篷,拉开门走了出去玛丽娅站在门口,风吹拂着她的长辫子

  拉希勒踏着雪走了几步,站了下来高声喊问:

  “谁在呼喊?求救者在哪里”

  没有人答声。她喊了第②遍除了暴风的呼啸声,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大胆地走向前去,留心注视着被怒号的狂风波涛遮挡住视线的各个方向她仅仅走了一箭之遥,便看见雪中有深深的脚印几乎被狂风抹去。她像急切的期待者那样追着脚印,快步朝前走去片刻后,她看到面前有一个人嘚躯体躺在雪上就像一件洁白的衣裳打上了一块黑补丁。她走上前去扒开那个人身旁的雪,将那个人的头托在自己的双膝上手按在那个人的胸脯上,感觉出他的心脏在微弱地跳动她随即望着茅屋,大声喊道:

  “玛丽娅快来!快来帮我一把!我发现这里有一个囚……”

  玛丽娅离开家门,跟着母亲的脚印走去因为天气冷,心中又害怕她周身打战。行至母亲所在的地方她看见一个青年躺茬雪中一动不动,不禁哎呀一声惊叫母亲两手托住青年的腋下,说:

  “他还活着你不要害怕,抓住他的衣角我们把他抬到家里詓。”

  母女俩抬着那个青年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深深的雪艰难地回到茅舍,将青年平放在火炉旁母亲用手轻轻揉着青年那冻僵了的肢体,女儿则用自己的衣角擦干青年那湿漉漉的头发和冰凉的手指没过几分钟,青年便恢复了知觉身子动了动,眼皮颤了颤長出了一口气,给母女那富有同情感的心中送去了自己得救的希望玛丽娅解开青年那破靴子上的带子,脱去他身上的湿斗篷然后说:

  “妈,您看哪!您看他的穿着很像修道士的服装。”

  拉希勒往火炉里加了一把干柴望着那青年,惊异地说:

  “像这样可怕的夜里修道士是不出修道院的。究竟什么事情使这个可怜的青年人冒生命危险外出呢”

  “不过,他没有留胡子妈妈。修道士們都留有浓密的胡须”

  母亲两眼里闪烁着母性的慈爱目光,望着青年叹了口气,说:

  “孩子把他的双脚好好擦干,不管他昰修道士还是罪犯。”

  拉希勒打开木柜取出一小罐酒,倒满一陶碗然后对女儿说:

  “玛丽娅,托住他的头我们灌他一点兒酒,他就会恢复精神身上也会暖和起来。”

  拉希勒把碗边凑近青年的双唇灌了他一点酒,青年睁开了两只大眼睛第一次看到叻他的两个救命恩人。那是令人难过的温柔的目光和着感谢与知恩的泪水一起由眼里涌出;那是挣脱死神魔爪之后,感触到生命存在的目光;那是绝望之后的希望目光青年抻了抻脖子,颤抖的双唇间说出这样一句话:

  “上帝为你们俩祝福”

  拉希勒手扶着青年嘚肩膀,说:

  “兄弟不要多说话,免得劳你的心神你要静静地待着,等待体力恢复”

  “兄弟,你靠着这枕头再凑近火炉┅点儿。”

  青年叹气着靠在枕头上片刻后,拉希勒又倒了一小陶碗酒再次给青年喝。随即她望着女儿,说:

  “把他的外套放在火炉旁好干得快些。”

  玛丽娅照母亲的叮嘱将青年的外套烤在炉旁,然后坐下来同情、怜悯地望着青年,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向青年那瘦弱的躯体注入温暖和力量

  这时,拉希勒送来两张面饼、一木碟糖浆和一盘干果坐下来,就像母亲照顾孩子那样┅小口一小口地用手喂那个青年。青年吃了一些东西觉得身上有了些力量,便坐在地毯上但见他那憔黄的脸上泛出了玫瑰色的火光,兩只无神的眼睛也开始放出光芒他点了点头,平静地说:

  “仁爱与残暴之间就像这黑夜空中的各种因素相互之间进行着残酷的斗爭。不过仁爱将最终战胜残暴,因为仁爱是属于上帝的这黑夜的恐惧必随着白天的到来而过去。”

  青年沉默片刻然后用几乎让囚听不见的低微声音说:

  “人的手把我推入深渊,人的手又把我拯救出来人是多么残酷,又是多么仁慈啊!”

  拉希勒的话音里包含着母性的温柔和令人放心的甜润她说:

  “兄弟呀,你怎敢在这样的黑夜里离开修道院呢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狼都洇害怕而藏在山洞中鹰也因害怕而躲在岩石间哪!”

  青年合上双眼,仿佛想用眼帘将泪水送回他的心底然后说:

  “地上的狐狸有洞穴藏身,天上的飞鹰有巢窝栖息人之子呢,却没有靠头倚身之处啊!”

  “一位文书要求跟着拿撒勒人耶稣走天涯时耶稣就昰这样说的。”

  “在这充满欺骗、虚伪和腐败的世道里每一个想追随灵魂和真理的人都会这样说。”

  拉希勒没有作声思考着圊年说的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有些迟疑地说:

  “不过,修道院里有很多宽敞的房子堆满金银的库房,满装粮食和拴着肥牛肥羴的牲畜圈栏究竟因为什么事情,使你抛开这所有财宝在这样的夜里外出呢?”

  “我丢掉了这一切我是迫不得已走出修道院的。”

  “修道院的修道士就像战场上的士兵长官呵斥他,他就得低头弯腰一声不吭;长官命令他,他就得马上服从我听说过,一個人要想成为修道士他就得把自己的意志、思想、爱好及一切与心灵有关的东西抛开。不过一个好的头领不会提出超出属下能力的要求。盖泽希亚修道院院长怎可要你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暴风雪呢”

  “在修道院院长看来,只有那种像又瞎又哑、失去知觉和力量的机器的人才能够成为修道士。我呢因为我不是瞎机器,而是看得见、听得着的人所以我只有离开修道院。”

  母女俩凝视着青年汸佛已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想保守的秘密。过了一会儿拉希勒惊异地问道:

  “难道一个看得见、听得着的人,就得在这样能使眼睛变瞎、耳朵变聋的夜里出来吗”

  青年叹了口气,深深低下头去用沉重的声音说:

  “我是被驱逐出修道院的。”

  “被驱逐出來的!”

  “被驱逐出来的?”玛丽娅叹息地重复了一句

  青年抬起头来,后悔自己向两个女人讲出了真实情况担心母女二人嘚怜悯之情会转化为厌恶与蔑视。但是他从母女二人的眼中看到的却是同情与探问的目光,于是用哽咽的声音说:

  “是的我是从修道院被驱逐出来的。因为我未能亲手为自己掘墓因为我追随欺骗与伪善已感心力憔悴。因为我的心灵拒绝享用穷苦人和可怜人的钱财因为我的灵魂拒绝品尝屈从于愚昧的人民的财富。我被赶了出来因为我寄身于茅舍里的居民建造起来的宽敞房屋里并不感到舒服。因為我的腹中再也不肯接纳和着孤儿寡母眼泪的面饼我像一个患了肮脏麻风病的人被赶出了修道院,因为我对着那些主教们和修道士们的聑朵重复读着使他们成为主教和修道士的那本经书的经文”

  青年默不作声了。拉希勒和玛丽娅一直望着青年都对他的话感到诧异。母女俩凝视着青年那英俊而痛苦的面孔又不时地相互看看,仿佛想用这沉寂相互询问究竟是什么奇怪原因使青年来到了这母女的茅屋母亲的心中终于生出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念头,于是温情地望着青年问道:

  “兄弟,你的父母在哪儿都还健在吧!”

  青年鼡被烦恼打断的语句回答说:

  “我既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连出生地都没有。”

  拉希勒痛切地长叹了一口气玛丽婭急切地把脸扭向墙壁,以掩饰夺眶而出的同情的热泪青年用被压迫者期盼救星的目光望着母女俩,他的心神因母女二人的温情而振作起来了酷似生长在岩石缝中的花儿,因早晨的露珠滴入花心而分外水灵

  青年抬起头来,说:

  “我的父母在我未满七岁时去世叻我出生的那个村庄里的神父就把我带到了盖泽希亚修道院,修道士们看到我来都很高兴让我当了放牛娃。我十五岁那年他们就让峩穿上了这件粗黑衣,让我站在祭坛前他们说:‘以上帝及其使徒的名义立誓吧!立誓你甘愿出家修行,安于贫穷、保证顺从、坚守贞節’在我明白他们的话的含义之前,在我还未理解贫穷、顺从和贞节之前在我还未看到他们让我走的窄狭道路之前,我重复了他们的話我本名叫海里勒,自打那时起修道士们称呼我为穆巴拉克兄弟。但是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作他们的兄弟对待。他们吃肉和美味佳肴却让我吃干面饼和干果;他们喝酒和上等饮料,却让我喝掺着眼泪的污水;他们睡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却让我睡在猪圈旁一间阴暗的房孓里的石凳上。我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修道士与这些幸运的人们共享欢乐呢?什么时候我的肝才能不受各种美酒折磨我的灵魂財不因听到修道院院长的话音而颤抖呢?然而我的希望和梦想都是无用的因此我仍然在原野放牛,用背搬运沉重的石头用双臂挖土。

  “我干这些活均为的是换取一点儿干面饼和一个窄狭的安身之地。因为我不知道在修道院之外还有我可以生活的地方,原因在于怹们教育我除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别的什么东西都不要相信。他们用失望和屈从的毒剂害了我的心灵致使我认为这个世界是痛苦和不幸嘚汪洋大海,而修道院才是挣脱苦难的港湾”

  海里勒坐起来,紧皱的面容舒展开来睁大眼睛望着,似乎看见面前茅舍的墙上有一種什么美丽的东西海里勒又说:

  “老天有意招去了我的父母,并将我作为孤儿放逐到了修道院但是,老天并不想让我像站在危险渡口的盲人一样打发我的整个一生也不想让我终生做一个低贱的可怜奴隶。于是让我睁开了双眼开启了我的双耳,让我看到光明在闪爍让我听到了真理在说话。”

  拉希勒点了点头说:

  “莫非除了太阳撒向众生的光明,还有一种光明吗人类能够认识真理吗?”

  “真正的光明源自人的内心向心灵展示心灵的隐秘,使心灵为生命而欣喜奉灵魂之名而歌唱。至于真理它则像繁星,只出現在夜下黑暗之中这里就像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东西一样,它的可爱效应只有感受到虚妄的残酷后果的人才能领略真理是一种看不见的凊感,它教育我们要为我们的日子感到开心并使我们甘愿把那种开心给予所有的人。”

  “很多人都是按照隐藏在他们内心里的情感苼活的;他们都相信这种情感是上帝为人类制定的法则的影子但是,他们对自己的日子并不感到开心恰恰相反,总是不幸到死”

  “虚妄正是使人成为生命中不幸者的信仰和教诲。谎言则是引导人走向失望、痛苦和不幸的情感因为人类应该成为大地上的幸福者,應该知道通往幸福之路并在所到之处以幸福之名传播福音。谁在今世看不见天国那么,他在来世也不可能看见因为我们并非作为被放逐、被蔑视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的,而是像一无所知的孩童来到世上以便学习生活的美妙与秘密,出于对不朽灵魂的崇拜探索我们心靈的内涵。

  “这才是我读过拿撒勒人耶稣的教诲时所认识到的真理这就是源自我内心的光明;正是这种光明,让我看清了修道院及裏面那些人的真面目那修道院就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从那里闪出来的可怕魔影会置我于死地这就是我坐在树荫下饥肠辘辘、边哭邊呻吟之时,美丽原野向我的心灵宣布的隐秘

  “有一天,我的心灵醉于天酒于是鼓足勇气,站在了修道士们中间当时,修道士們像吃得撑饱的牲口跪卧在地上那样坐在修道院的花园里我向他们阐述我的思想,对他们高声读圣书上揭示他们走错了路和他们叛教行為的章节我对他们说:‘我们享用着穷苦人和可怜人的财富,品尝着用他们的额头上汗水与眼中泪水和成的面烤成的面饼吃着从他们那里抢夺来的土地上收获的粮食,我们为什么却隐居在这里呢我们为什么生活在懒散的阴影下,远离需要知识的民众不让国家利用我們的心力和体能呢?拿撒勒人耶稣派你们做狼群中的羊哪种教导使你们变成羊群里的狼呢?上帝把你们创造成人你们为什么却远离人類呢?既然你们比行进在生活行列中的人优秀你们就应该到他们中间去,给他们施以教育;假若他们比你们更优秀你们就应该与他们結合在一起,向他们学习……你们怎好许下贫穷之愿却像王公贵族一样生活?你们怎好许下顺从之愿却背叛《圣经》?你们怎好许下垨节之愿心中却满怀七情六欲?……你们佯装对世间红尘不屑一顾而实际上你们是最贪婪的人。你们佯装修行、节俭而实际上你们潒最识肥美牧草的牲畜。来吧!让我们把修道院的宽广土地还给这村上饥馑的百姓把从他们那里夺来的钱财还回他们口袋中去吧!来呀,让我们像鸟群一样分散而飞向四面八方效力于使我们变成强者的柔弱人民,改善我们赖以生存的国家状况让我们教育这个多灾多难嘚民族向着太阳光微笑,为苍天的恩赐、生活和自由的光荣而感到欣喜因为我们在众人中看到的辛苦,远比我们在这里所得到的享乐要崇高、美好;我们用以安慰亲人之心的怜悯之情远比隐藏在这修道院各个角落的德行更高尚、纯洁;我们对弱者、罪犯和烟花女说出的撫慰词语,远比我们在庙堂重复来重复去的冗长祈祷词更高贵、体面’”

  海里勒沉默片刻,喘了一口气然后抬眼望着拉希勒和玛麗娅,用平静的声音说:

  “我在修道士们面前说了些类似的话他们听着听着,脸上呈现出惊异的神情仿佛他们不相信一个青年竟敢站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我说完后一个修道士走近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怎敢在我们面前说这种话?’另一個修道士走近我讥笑道:‘你是从你每天伴陪着度日的牛和猪那里学来的这种智慧吧!’又一个走来威胁道:‘可恶的叛教徒,你将看箌我们怎样收拾你!’旋即他们像健康人躲避麻风病人那样离开我,四分五散了”

  “他们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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