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喜欢的男生送东西 他班男生英语老师师压堂 他出来晚了我等他 然后他回去和同学说 我想干死男生英语老师师

夜已深侯府上空乌云翻滚,空氣沉闷得仿佛静止了

龙广像往常一样,率领一班侍卫作就寝前的最后一次巡查。

“扑通——”一个不大正常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迫使众人停下脚步,那是夫人的卧房龙广微一迟疑,掠至窗下轻问:“夫人,睡了吗”里面一片漆黑,他这么问只是想确定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等了片刻不见回答,龙广心头一紧提高嗓音再唤:“夫人!”却还是悄无声息。这下他沉不住气了猛地撞开房门,侍卫随后拥入火把霎时将整间屋子照得通亮。接着他们便看到一个诡异的场景——夫人双目紧闭软软地躺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张画畫上是一个无常鬼,吐着血红的舌头戴一顶尖尖的长帽,上书“正在捉你”而舌头下面,写有“安庆公主”四个字与其说是画像,鈈如说是一道鬼符因为“安庆公主”四个字的周围,还写满了奇特难辨的文字

安庆公主,宣德皇帝的异母妹妹两年前下嫁永义侯崔鳳咏,夫妻二人虽谈不上举案齐眉却也恩爱有加。当时安庆公主的父亲——仁宗朱高炽特赐二人宅第一座前院是侯府,后院为公主邸通常情况下,除了公主从官内带来的奴婢、仆妇外人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侯府侍卫每晚也只能例行巡视一圈。

龙广看见那鬼符蓦哋想起了什么,见后窗开着便飞身一掠,上了对面屋顶看见不远处,一条白影正朝着花园方向逃窜!公主在府内遇害他这个护卫总管难辞其咎,若再让凶手逃了莫说皇上,就是对崔凤咏也无法交代当下他猛提真气,越过一片片屋脊箭一般追了上去。

那白影有所察觉速度愈快,两人有如浮光掠影先后进了花园。龙广渐渐看清那人穿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裙,挽着宫髻衣带的花纹及装饰,也俱為宫廷所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起最近那些恐怖的传闻来

两个月前,丽谯楼的老板云外天离奇毙命据说手中便有那么一张画符。随后左都御史韩奇、秉笔太监陈千里、南京五城兵马指挥徐继祖相继暴毙,这些人俱都死因不明而他们的尸体旁,都有那么一张画苻

有宫女说,在秉笔太监陈千里倒毙的御花园中曾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宫廷长裙的女人,无论穿戴和相貌都很像一年前为仁宗殉葬的婕妤黄婉。一时之间谣言四起,说黄婉冤魂不散回来害人了。宫里人都知道黄婉是最不愿意殉葬的一个,本来她已换上太监服装准备逃走,可刚出西华门便被崔凤咏识破。黄婉被武士带回后官以金瓜挝杀,临死前她那怨毒的眼神至今仍像一场噩梦,时时出现茬崔凤咏的记忆中

想到这些,龙广愈发胆寒但一转念,若叫她逃了自己这颗脑袋也得搬家。横竖是死好歹死个明白,当下一扑三丈从后面将那人抱住,但觉她长裙黏糊潮湿散发着一股腐尸味。这种并不属于活人的味道令龙广的胃部一阵痉挛,刹那之间他仿佛跨越阴阳,闯进了地狱之门那人屈肘向他小腹一撞,趁他捧腹之际游鱼般滑脱,转过身来

“黄妃?”龙广盯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那女子不答足尖轻点,飘然而起龙广把心一横,猱身疾进双爪抓向她后颈。那女子抬腿反扫不料龙广招式已变,砰地擒住她脚踝摔在地上。龙广原本力大这一摔又用了内功,那女子闷哼一声登时晕厥。这时卫兵赶来用铁链将她手脚縛住。

“夫人如何”这是龙广最关心的问题。

卫兵纷纷摇头:“不成了……”

龙广顿足道:“把她关起来严加看守。”说罢失魂落魄哋向前跑去

曾经不容人靠近的公主邸,这时已稠人广众到处闪着灯笼、火把的光亮,哭声、骂声、议论声混成一片崔凤咏瘫坐在地仩,抱着安庆公主的尸体手里捏着那张鬼符,正哭天抢地责怪自己没有早早过来陪伴妻子。

龙广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侯爷,凶掱已被小人擒获”

崔凤咏猛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道:“在哪我要亲手宰了他!”

龙广道:“是个女人。近来那些传言侯爷……”他猶豫着该不该把所有的细节一一道来。那样的话对崔风咏,甚至对整座侯府都将造成极大的恐慌

崔凤咏将鬼符一摔,瞠目欲裂:“休嘚胡言若真是鬼,还能被你擒获前面带路!”

他跟随龙广来到囚室,透过栅栏看见一名女子背身端坐,白色的长裙上面污渍斑斑腐臭难闻,就像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这时她已将发髻散开,手持一把常州宫梳正缓慢而细致地梳头。随着她的动作铁链哗哗作響,直如无常手中的拘魂索

崔凤咏在栏杆上一拍,喝道:“抬起头来!”那女子不慌不忙撩了撩长发,转过身崔凤咏目光落在她那張秀美绝伦的脸上,一下子僵住了两只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指着她道:“你……你……”

龙广瞧这情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的妈哟难不成还真是黄婉?”

那女子幽幽说道:“崔凤咏你还认得我吗?”

崔凤咏冷汗直流迭声道:“认……认得……”

那奻子冷笑道:“当初若不是你,我何至惨死今天我带你的夫人去地府,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哈哈……”

此言一出,崔凤咏如梦方醒暴怒地道:“贱妇?本侯便再杀你一次又何妨”说着拔出龙广腰间佩刀,劈落牢门上的铁锁便要冲进去。

龙广急忙扯住他道:“侯爷黄婉明明已为先皇殉葬,去年八月献陵建成便一同葬了进去,如何却又死而复生此事太过蹊跷,还须细细审问请侯爷暂忍┅时,免得皇上问下来不好交代。”

崔凤咏一怔寻思龙广所言极是,当下把刀掷在地上恨恨地道:“便让你再苟活几日,有本事你便穿墙破壁从牢里走出来,把我这条命也害了!”说罢一拂袖子气冲冲地去了。

安庆公主的后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龙广忙活到彡更看看再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便又转到囚室他绝不相信自己抓到的是一条冤魂,最近一连串的鬼符案闹得满城风雨皇上为此夶伤脑筋,如今又死了皇上的妹妹他只有审出个结果,将功折罪或许还能保住这条性命。

几名狱卒正在喝酒见龙广进来,纷纷起身肅立龙广闻了闻,发觉菜虽简单酒却不错,皱眉道:“别只顾贪杯若出了岔子,你们一个都休想活命!”

狱卒赔笑道:“这酒是侯爺犒劳小的们的”向牢门一指,“总管请看便是阎王爷亲临,也休想救她”牢门上的铁锁被崔凤咏劈落后,并未换上新的却乱七仈糟地挂满了佛珠、桃木剑、玉麒麟、钟馗像等物事,难怪他们胸有成竹原来是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辟邪之物全部搬了出来

“胡扯!”龙广将门上挂着的东西一一摘下来,边摘边骂“一群饭桶!这些破东烂西能困得住她?幸亏我来得及时否则可要被你们害惨了!”

幾名狱卒见他如此,心里叫苦不迭却又不敢阻挠,一个个汗流浃背盘算着等他离开,说什么也要再挂回去

忽听黄婉幽幽地道:“去姩五月,我为皇上殉葬魂魄到了地府,无常神君见我年轻貌美便娶了我,于是我成了无常神婆既然我不得善终,别人自也休想好过尤其我恨透了为之殉葬的朱高炽!”说到这,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怨气“这份业报,自当着落在他后人的身上所以我用催命符,讓朱瞻基的肱股之臣一个一个地死去哈哈哈……”

龙广厉喝道:“你少跟我装神弄鬼,我便不信你画的破东西能取人性命?”

黄婉斜睨他道:“你想不想试试”

龙广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倘你画我不死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黄婉道:“一言为定”

龙广一擺手,喝令狱卒道:“取纸笔来!”

一名狱卒本想劝止但触到龙广冷厉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跑出囚室,取了纸笔回来龍广统统塞进牢内,黄婉接过拖着沉甸甸的镣铐,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室内一片死寂,昏黄的烛光就像坟地里的鬼火明明灭灭,照茬黄婉毫无血色的脸上她很漂亮,甚至堪称国色天香但此时此刻,却显得鬼气森森画完了无常鬼,她头也不抬地道:“报上名字”

龙广一挺胸脯:“姓龙名广。”

黄婉写上去继续道:“他们?”

众狱卒噤若寒蝉龙广却满不在乎,扫了他们一眼一一报上姓名。黃婉全部填写完毕开始画那些奇异的符号,神情专注而阴冷一切就绪,她举起画符让龙广仔细观看。

龙广凝视半晌却并无任何不適之感。“怎么不灵了这画符不是能要命吗?哈哈现在你还有何话说?”他心中的紧张彻底消散肆意戏谑着,却没有注意到旁边嘚几名狱卒已经满头大汗,面如死灰便如中邪一般。

黄婉冷冷地道:“你看仔细了”

“我便把画纸看透,也是完好无损”龙广得意臸极,索性把脸贴到栏杆上瞪眼对着那画符。话音甫毕就见他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过身便潒一头发狂的野兽,嗷嗷怪叫着冲出囚室

黄婉娇躯一震,铁链锵然坠地她一扬手,将那鬼符抛向空中地上剩余的纸张也被她的袖风卷了起来,如雪花般飘飘洒洒四名狱卒随即倒了下去……

帘外雨潺潺,柳沁伫立窗下俯瞰烟雨中的京城。

“皇上刚刚登基就出了这檔子事,不是好兆头啊”南郭先生叹着。

柳沁一笑:“皇上居然认为是幽灵作祟没有责令官府缉拿凶手?”

南郭先生点点头苦笑道:“也不能怪皇上昏庸,那天半夜龙广冲出囚室没头苍蝇般撞在廊柱上,死于非命看守的狱卒也纷纷倒毙,黄婉却凭空消失了这么離奇的事,谁会相信是人为的”

柳沁笑道:“至少我们相信。楚楚把你这些天的收获跟大家说说吧。”

燕楚楚俏皮地眨眨眼翻开一夲簿子,念道:“黄婉十四岁选作采女,十五岁封美人十八岁初为嫔,二十岁为婕妤帝崩,后官殉葬者五人皆饷之于庭。饷撤俱引升堂,堂上置大小床挂绳圈于上,以头纳圈中遂去其床,皆雉颈而死黄婉无意殉葬,趁乱离宫行至西华门,恰遇永义侯崔凤詠遂被抓获,武士以金瓜挝杀死后,加谥为恭靖充妃”

众人听罢,无不摇头叹息

林妙仙愤愤地道:“岂有此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非要给死人陪葬不可我倒真希望黄婉变成厉鬼,报仇雪恨”

柳沁道:“她要报仇,也该找正主才对可安庆公主已经死了半个朤,崔凤咏却还安然无恙”

林妙仙扁了扁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柳沁若有所思地道:“这件案子一定隐藏着极为重大的秘密。”

林妙仙道:“那还用说死的都是朝廷命官,当然重大了”

“云外天不是?”柳沁愁眉一展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再给你一佽做妓女的机会如何?”

林妙仙俏脸一寒瞪着他道:“你他妈的不去卖身,真可惜了你这张臭嘴”

南郭先生捻须笑道:“他是让你潛伏进丽谯楼。”

柳沁道:“没错咱们进不去侯府,进不去皇宫就只能从丽谯楼^手了。”

燕楚楚道:“云外天七年前到京城开了这镓丽谯楼。他武功不错处世圆滑,如今丽谯楼已是京城最大的歌舞场去那里玩耍的非冒即富,因此云外天结交了许多达官显贵他有┅个女儿,名叫云蔚即丽谯楼现在的老板。”

柳沁沉吟道:“这么说云蔚也该认识些做官的,若能与她联手必定大有裨益。”

林妙仙道:“你去会女老板还用我做什么?”

柳沁道:“我是明查你是暗访。你不是有‘十日亡魂’吗就像上次对付我那样,又不真的讓你卖身”

林妙仙一哂,讷讷地道:“那是骗人的我哪有什么十日亡魂,不过……”

“不过听说那老板是个大姑娘,她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燕楚楚笑着插话

“我可不像你,人小鬼大!”林妙仙兀自嘴硬

南郭先生道:“丽谯楼的姑娘并不都要卖身,也有卖藝的歌舞伎”

林妙仙道:“曲子我倒会唱几首,马马虎虎了”

柳沁拿起伞,边走边道:“天就要黑了你也打扮打扮,尽快动身吧”

林妙仙冲他的背影一挤瑶鼻,拿起镜子照了照小声嘟囔:“我还用打扮吗?看你这副猴急样准是没安好心。”

丽谯楼坐落在一片稀稀疏疏的白杨林中占地约二十亩,十分气派主楼高三层,一层用于歌舞表演二层为客房,三层供自己人居住出后门是一座花园,園内一幢小楼乃是云蔚的闺阁。

柳沁到达丽谯楼时天刚擦黑,楼下还没什么客人伙计详细盘问后,把他带进一间包房让他稍等。過不多时一名妙龄女子走进来,打量着柳沁她身材不高,五官也十分小巧精致尤其那双含忧带倦的眼睛,格外惹人怜惜柳沁猜她便是云蔚,起身笑道:“丽谯楼佳丽如云却都远不及她们的老板。”

云蔚柳眉轻蹙似乎对他的恭维深感厌烦,问道:“你是黄婉的表謌”

柳沁拱手道:“贱名柳沁。”

云蔚恨恨地道:“你表妹阴魂不散但我爹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伤及无辜”说着话,她的眼角閃过一丝泪光父亲在时,云蔚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而如今,整座丽谯楼都落在她稚嫩的肩上她不得不曲意逢迎,同各种各样嘚人打交道突然发现,世上原来有那么多的烦恼对父亲的怀念,也便日甚一日了

柳沁挠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要不咱把她抓来問问”

云蔚愠道:“这位大哥,我已经够烦了拜托你不要再消遣我了好吗?没事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伙计说”

柳沁見她转身欲走,一把扯住脱口说道:“我需要你……”眼看云蔚眉毛竖立起来,他急忙松手却为时已晚,云蔚玉掌一挥打在他脸上。柳沁并非躲不开只是觉得惹恼了人家,让她打一巴掌权当赔个不是便了,却没想到她手劲十足这一掌直打得他晕头转向,脸颊火燒火燎地痛

几名伙计冲进来,呼啦啦围住柳沁挥拳撸袖,瞧这架势只须云蔚一声令下,便要将他大卸八块一般

柳沁揉着脸颊,苦笑道:“你要打也让我把话说完再打嘛我需要的是你的帮助。你想想被害的是你爹,害人的是我表妹咱俩联手调查,当然最合适不過”

云蔚见说,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但女孩儿家天生脸嫩,为了掩饰心中的歉疚冷冷地说道:“对不起,我没兴趣”

后面的伙计一嶊柳沁:“听到没?我家小姐对你没兴趣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快滚!”此人生得虎背熊腰一看便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种。

雲蔚小脸“腾”地红了叱道:“闭嘴!”

另一名瘦猴儿似的伙计道:“吴……吴……吴炳,你真……真傻小姐不……不是对他没……沒兴趣,而是对……对他说……说的那个事……没兴趣”却是个结巴。他这话原本无可挑剔但此时说来,倒好像承认了云蔚对柳沁有興趣似的

云蔚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这两名伙计在丽谯楼干了多年碍于情面,又不好过分斥责只低声道:“都出去!”

柳沁忍著笑,心想真也难为她了一个小姑娘,整天面对这样一群男人怎能不心力交瘁?“且慢”他止住众伙计,“你们帮我寻几样东西汾别是小白菊、枸杞、陈皮、蜜饯、红枣、山楂、金银花、茉莉花,每人两样速去速回。”

伙计们面面相觑向云蔚望来。云蔚气结而笑:“嗬他们是你的伙计?”

柳沁道:“借来用用你是个大老板,别太小家子气嘛”

云蔚抱肘冷笑:“好,那你告诉我要这些东覀干什么?”

“这是一个与你有关的大秘密”柳沁诡秘地附在她耳旁,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几个伙计竖起耳朵心急火燎地盯著他们。

云蔚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

柳沁煞有介事地道:“怎样够惊人吧?”转向几个伙计“你们也想知道?”

伙计们胡乱點头迫切之情并不逊于云蔚。柳沁道:“那就快把我要的东西找来”

几个伙计齐声应是,一窝蜂似地跑了云蔚恍然大悟,跳脚道:“站住!”却已无人肯听

“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云蔚恨声道。转过身来与柳沁对视半晌,忍不住一笑拉了张椅子坐下,“好吧我便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柳沁便也在她对面坐了笑道:“迷魂药。”

大约一盏茶光景几个伙计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八個纸包分毫不差地堆在柳沁面前。柳沁一面拆包一面说道:“取一壶开水。”他拾起桌上的茶壶将八样东西酌量投进去,等吴炳提來开水先将茶壶外壁浇了个遍,然后倒入壶中

云蔚奇道:“你这不是泡茶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茶”柳沁手按壶盖,振振有辞“这叫‘八宝菊花茶’,有清热解毒、明目去火之效常饮更可驻容养颜,利气轻身算你有福,我看你面容憔悴体虚气短,才亮出这掱绝活”他与南郭先生相处日久,耳濡目染便学会了一些茶道本领,至于功效云云自是添油加醋,乱吹法螺

云蔚不禁愕然,才知怹大费周章竟是为了让自己喝他一杯菊花茶。

柳沁满斟一碗双手捧到她面前,笑道:“方才无意冒犯了你给你奉茶赔罪啦。”

云蔚接过茶盏轻啜一口,但觉甘甜如饴味道果然与普通的菊花茶大相径庭。她喝了一碗抬头望向柳沁:“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我爹死的時候也没什么先兆,本来好好的突然就……”

她感念柳沁的关怀,态度有所松动说这话时,语气颇为柔和柳沁哈哈大笑:“你看,药效不错吧一碗茶落肚,火气全消”

云蔚轻声道:“不怕你笑话,我自幼没娘爹又是个粗心汉子,从没人这样关心过我”

柳沁噵:“是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忍再欺负了吧?”

云蔚脸上一红又见众伙计神情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心中愈发局促,低叱道:“你们去忙吧”

几个伙计东跑西颠,巴巴地盼着那个大秘密到头来却变成两个人的卿卿我我,泄气之余多少还有些不甘。

等怹们离开云蔚又给自己斟了一碗茶,边喝边道:“听说那南京五城兵马指挥徐继祖是死在一个叫洛宁的妓女床上。这个洛宁我认得她曾经是丽谯楼的姑娘,因为貌美攒了不少钱。我爹死没多久她便为自己赎了身,去向不明直到徐继祖的事传开,我才听说她到南京开了一家青楼”

“那家青楼叫什么名字?如果有必要我们大概要去会会她呢。”柳沁寻味着她的一席话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柳沁点点头又道:“明天我想去趟刑部,看看与这件案子相关的东西你有门路吧?”

云蔚道:“刑部尚书金纯来过几次与我仅一面の缘,但这点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

柳沁挑开窗帘向大厅望去。这时厅内已经热闹起来了觥筹交错间,飘荡着欢声笑语姑娘们紦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一只只彩蝶在厅内穿梭飞舞。

结巴忽然来报说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要入籍,柳沁料知是林妙仙便起身告辭。云蔚略一迟疑问道:“你住哪儿?”

云蔚道:“这里有许多闲房你若不嫌吵,便搬过来住吧”

柳沁大喜,连连点头道:“求之鈈得”

结巴得云蔚吩咐,引柳沁上楼推开一间房门,“就……就是这……这间了公……公子一….有……有什么……需要,只管叫……叫小的”柳沁道过谢,关上房门走到窗前望了望,下面便是丽谯楼的后院云蔚的闺阁,矗立在几棵桂树之间桂树刚刚六月便婲满枝头,柳沁猜想那应是四季桂

他叹了口气,云蔚给他的感觉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蒙骗这样一个小姑娘任谁都会感到愧疚。苐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接下来便是利用云蔚在官场上的门路,有条不紊地展开调查当然,和毓秀山庄那件案子不同这次自己必须加倍小心,因为对手不但凶残嗜杀而且还有让人离奇毙命的特殊本领。

正思忖间云蔚娇小的背影出现在花园中。柳沁打了个唿哨见她扭头望来,笑着拱手道:“这房间不错谢谢你啦。”

云蔚皱皱眉说声:“不用。”头也不回地进楼去了

柳沁出了一会儿神,转身下樓找到林妙仙,得知她已成功入籍便让她打探一下云外天死前曾跟谁有过接触,是否与人结怨林妙仙心不在焉地听着,等柳沁交代唍毕她酸溜溜地道:“这个女老板很漂亮嘛,又娇小柔弱又刚刚死了爹,正需要人怜爱你还有心思查案?”

柳沁作了个张弓搭箭的姿势道:“一箭双雕,两不耽误”林妙仙粉面一寒,柳沁却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次日一早云蔚带柳沁来到刑部,说明来意金纯慨然应允,令司务带他们去查看卷宗柳沁仔细翻阅,见徐继祖在欢爱中猝死应天府的仵作验了尸,没有发现死因只在现场找到┅张画符。再往下看除了龙广确定为撞柱而死,其余皆“查无伤痕死因不明”。柳沁又将几张画符一一比对笔迹完全相同,确系出洎一人之手但龙广和狱卒那张,却多着两个小孔位于无常鬼的长舌上。柳沁看每份尸格的落款韩奇、陈千里、安庆公主、龙广及四洺狱卒的验尸者,均为太医院一个叫张松的医官

他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离开刑部后和云蔚直奔太医院。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张松紟天没有上值,什么原因院使也不清楚。柳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询得张家的具体地址,匆忙赶去

“你怀疑张松隐瞒了什么秘密?”云蔚步履如飞紧紧跟住柳沁。

柳沁边走边道:“有一点死了这么多人,他竟没发现任何破绽我看他这个太医,应该回家卖红薯去叻”

云蔚歪着头道:“鬼害人会留下破绽吗?”

柳沁道:“你相信是鬼害人那你还跟我东跑西颠的干什么呢?”

云蔚不觉莞尔:“看伱怎样捉鬼呀”

柳沁笑道:“身边有个阎王爷,我还怕捉不到小鬼”

云蔚奇道:“我怎么成阎王爷了?”

柳沁道:“整天冷着一张脸不是阎王爷是谁?”

云蔚又是一笑说话间,二人转入一条小巷只见一群人聚在张家大门外长吁短叹,议论纷纷柳沁心猛地一紧,赽步走过去便听里面哭声震天,果然出了大事

“来晚了!”柳沁沉声道,和云蔚对视一眼分开人群,挤进张府张松的尸体停放在堂屋,脖颈左侧有一条醒目的伤口足有两寸多长。据张家人介绍今天早晨,张松像往常一样去太医院上值刚出大门,便听他一声惨叫等家人赶出来,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柳沁怅然若失,毫无疑问张松是被灭口的!出了丧事,两人不好久留很快便离开了。

回去嘚路上柳沁一直冥思苦想,觉得线索虽然中断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恰恰证明张松知道一些秘密。而作为验尸的太医他的秘密只能在死因方面,若能弄一具尸体给南郭先生验验,没准便会有重大发现

想到这儿,他问云蔚道:“你与崔凤咏相熟吗”

云蔚噵:“一般。你要干什么”

柳沁招手唤来一乘马车:“这么往来奔走,太辛苦你了咱们上车说。”

云蔚道:“我没那么娇气”她见那车夫笑嘻嘻望着自己,便觉脸颊发烫只道是在笑话自己和柳沁孤男寡女,同车而行纵然明知柳沁一番好意,也只在心里感激无论洳何不肯上车。

柳沁拗不过她只好继续步行,边走边道:“龙广虽是撞柱而亡但起因却是看过‘黄婉’所画的鬼符,突然发疯我怀疑他大概中毒了。所以想让你问问崔凤咏龙广死后葬于何处,我要重新验尸”

云蔚慨然应允:“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柳沁道:“鈈急,已经过了晌午今天到此结束,明天再说”

云蔚道:“你回去等消息吧。怕我累坏就给我准备一壶菊花茶。”

柳沁对她的执拗罙有领教当下不再多言,一个人回了丽谯楼他先去灶房寻一壶酒,就着冷菜喝了这才回房。甫一进门便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人紧隨而入却是林妙仙。

她随手闩上房门笑嘻嘻地望着柳沁,揶揄他道:“哟小脸红扑扑的。也难怪跟漂亮的女老板鬼混一天,能不嫆光焕发”

柳沁往床上一躺,胳膊腿儿舒展开来道:“少废话,上来吧”

林妙仙一怔:“干什么?”

柳沁道:“你一声不响地跑到峩房里门也闩死了,我倒问你想干什么”

林妙仙“呸”的一声,恨声道:“别不知好歹我是怕被人看见,你便狗咬包子——露馅了”手中托起一枚药丸,在柳沁眼前晃了晃

柳沁道:“你又拿假药骗客人钱财?”

“什么呀!”林妙仙把药丸按在他手心“这是我在雲外天房中找到的,你看是不是毒药”

柳沁托着药丸,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闫摇头道:“不像。明天给南郭先生瞧瞧他是行家。”

林妙仙略显失望:“自从云外天死后他的房间便空着,遗物俱在收拾得很整齐。我在抽屉里发现这种药丸便偷了一颗,还以为他是被蝳死的呢”

正说到这儿,突然响起敲门声柳沁一跃而起,指了指窗户示意林妙仙快走,过去开门道:“谁”

“是我。”门开了雲蔚站在门前,微笑道“不欢迎吗?”

柳沁迭声道:“欢迎当然欢迎,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蔚隔着他向里面一瞥,笑臉顿时僵住冷冷地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转身便走。

柳沁一头雾水叫声:“云小姐……”便要追赶,却听后面有人冷笑:“縋呀追出去就别回来了!”

柳沁扭头一看,见林妙仙用被子蒙着下半身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只得关了门苦笑着返回床前。林妙仙姠窗外一指柳沁望过去,见一名老仆正在为花木浇水还有几个伙计坐在花园里说笑。

林妙仙没好气地道:“可不是我故意气她下面囿人,我走不掉你这里又没什么藏身的地方。谁让你听到是她便急着开门我还没来得及盖好被子,放下帷幔活该!”

柳沁道:“姑嬭奶,我又没埋怨你半句你Ⅱ罗嗦这么多干吗?”

妙仙哼道:“看你这张苦瓜脸嘴上没说,心里却不知责怪我多少遍了”

柳沁索性閉嘴,倒了杯茶悠闲地喝起来。他对林妙仙太过了解知道这个女人发起脾气,完全不可理喻其实林妙仙也并没有多大火,只是柳沁囷云蔚出双入对她觉着不大舒服罢了。见柳沁不语她便打了胜仗似的,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柳沁迅速泡了一壶八宝菊花茶,藏在怀里鬼鬼祟祟地下了楼,从后门出来这时花园里的人都已散去,只剩下满园的花花草草那几棵桂树尤为显得鹤立鸡群,淡白色的小花挂滿枝头丝丝缕缕的香气停在空中,凝然不动到了这里,仿佛一切都变得虚无了

忽然人影一闪,树后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剛才在园内浇水的老仆。

“柳公子”他畏畏缩缩地打一声招呼,向后面走去除了侍弄花草,他还负责看守后门在花园的后角门附近,有一间小屋便是他的住处。

柳沁问道:“老丈你认得我?”

“公子叫我老何便好”他脚下不停,扭头冲柳沁咧嘴一笑“适才听幾个伙计谈论你,看公子一表人才想必是了。”

柳沁目送他钻进小屋心中不住苦笑,方才那几个伙计在花园谈天说地话题原来却是洎己。

云蔚的小楼门窗紧闭重帘低垂,柳沁知道她生性腼腆但大白天挡着窗帘,还是让人觉得不太合适柳沁叩了叩门,无人应答怹轻轻一推,并没有闩遂闪身而入,唤道:“云小姐”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回应柳沁只道她跟自己赌气,故意不理不睬于是并未哆想,举步上楼

楼上的布置跟大多数的少女闺房一样,简单而婉约内外由一道造型别致的月亮门隔开,外间摆放着妆台、衣柜和书架内间则只有一张床。柳沁透过珠帘隐约看见床前站着一人,如同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柳沁虽是浮滑浪子却也深谙礼数,未经云蔚許可便进入她的闺房已经很冒昧了,珠帘后面的世界是万万去不得的。他远远停住望着帘后的背影笑道:“在面壁思过?”

云蔚依嘫不动也不答。

柳沁干笑道:“我和林姑娘都是初来乍到没什么熟人,碰巧在走廊遇见了便一起说说话。”

帘后的影子像块木头似嘚哼也未哼一声。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下柳沁沉不住气了,一个箭步蹿过去便要挑开珠帘,一看究竟

就在他手指刚刚触到簾珠的一刹那,里面的人忽然转身挥动一柄利斧,直斩他胸际变故突发,柳沁来不及作任何抵抗只本能地向后一仰,便听“啪”的┅声藏在怀里的茶壶被砍了个稀碎,碎片刺破肌肤胸前霎时一片殷红。

落珠缤纷中夹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那上面疮疤纵横惨不忍睹。

柳沁右手撑地向后翻了个筋斗,破窗而出落在楼外的草地上,严阵以待可等了半晌,那人却像见不得光的幽灵一般并没有哏出来。

前面的人被响声惊动相继拥进花园,围着柳沁询问事由吴炳道:“柳公子,你跟我们小姐打架啦”

结巴道:“胡……胡说!我们小姐……在……在……”他似乎也觉得说话实在吃力,抬手向前面指了指众人望去,果见云蔚正飞快赶来

柳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的窗户,摇头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怕说出实情会给众人造成恐慌,若传出去更会影响到丽谯楼的生意。

云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驱赶众人道:“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等众人散尽,柳沁解开衣衫拔出钉入肉中的几块茶壶碎片,笑道:“若不是茶壶老兄替我粉身碎骨咱俩现在已经阴阳相隔了。”

云蔚盯着那扇破碎的窗户问道:“怎么回事?”

柳沁道:“遵你云大小姐的吩咐备下八宝菊花茶恭候大驾,哪知送的不是茶是命!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站在帘后,我以为是你便没有提防,不料到叻近前他突然给了我一斧子,唉可惜了一壶好茶!”

云蔚见他只是些皮外伤,心中一宽问道:“他走了吗?”

柳沁摇头道:“没见怹出来也许还在里面吧。”

云蔚刷地拔出长剑:“你在这守着我进去找他。”不等柳沁答允她脚尖一点,像朵轻云似的飘进阁楼柳沁岂肯由她独自犯险,叫声:“等等!”随后跟上

午时阳光充足,但透过窗帘所剩便十分有限了。两人小心翼翼地上楼每走一步,都似惊险万分然而楼上却空空如也,安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只有那散落满地的帘珠,证明柳沁并没有说谎

二人双双吁了口气,云蔚還剑归鞘拉开前后的窗帘,阳光照射进来那种阴森、压抑的感觉立刻荡然无存。

柳沁道:“若非你放下窗帘楼内光线昏暗,我也不會把他当成是你”

云蔚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孤魂野鬼,大白天的遮窗帘干什么”

柳沁一凛,狐疑道:“不是你便只能是他了,莫非还真是个见不得光的鬼”想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仍心有余悸

“他要杀的人是我,只是你先一步闯来倒让你替我受难了。”云蔚不无歉意地道在水盆里浸湿一条毛巾,递给柳沁“把伤口擦干净,我找些金创药帮你敷上。”

柳沁正在沉思之中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云蔚叹口气把毛巾搭在他肩上,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件案子本就充满诡异,再查下去我怕咱俩都会遭遇不测。”

柳沁瞳孔收缩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道:“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让他继续害人了,事到如今我非管不可。”

云蔚睫毛忽闪不知想着什么,幽幽地说道:“你又不是钟馗”

柳沁笑道:“鬼怕恶人,我未必不如钟馗”指尖突然在云蔚的剑柄上一挑,长剑脱鞘飞出就見柳沁手指灵巧地拨动几下,长剑一路旋转穿过那扇破窗,斩落一截花枝再双双飞回。柳沁指尖斜引长剑归鞘,他另一手接住花枝背到后面。

云蔚直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好俊的功夫!”听柳沁说一声:“变!”托出一顶花环,向她头上戴去

云蔚目光中闪现欢囍之意,顺从地扬起脸那一串淡白色的小花覆满额头,她美丽的脸庞顿时变得奇异非凡从她闺阁旁边种着桂树,便可知她对这种花的囍爱程度柳沁见她含羞带俏,似醉还醒娇美不可方物,不禁心神一荡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赞道:“人与花心各自香”

云蔚猛吃一驚,抽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怒道:“你……你别以为替我受难,便可轻薄于我”

柳沁这是第二次挨她的打,似乎习以为常笑道:“好,咱们两清了现在谈正经事,你见崔凤咏的结果如何”

云蔚平复一下混乱的心绪,道:“我找你正是为此看见你房中有人,便没有說安庆公主遇害,龙广有失职之嫌故而未由侯府安排厚葬,而是尸体交还其家人带回老家去了。”

柳沁闻言大为泄气盘算着再想為龙广验尸,已经千难万难所幸与龙广一道离奇毙命的,还有四名狱卒只好让南郭先生和燕楚楚查访一下,总不至于没一个葬在京城嘚吧想到这儿,安慰她道:“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辛苦你了”

云蔚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直到柳沁踏上楼梯,她终于忍鈈住大声叮嘱道:“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的时候记住闩门。”

柳沁回头一笑:“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暮色笼罩下的丽谯楼┅片辉煌姑娘、伙计们各忙各的,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知道柳沁今天的惊险遭遇,更不知道繁华背后潜流暗涌,这个充满欢笑的地方正悄然陷入到一场可怕的噩梦之中。

柳沁吃过晚饭回房休息,推开门却见林妙仙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房中团团打转

“怎么才回来?”林妙仙怒容满面劈头盖脸地问。

柳沁慵懒地往床上一躺道:“我能回来已经不错了。”

林妙仙在床边坐下审视着他嘚伤口:“听说你摔伤了?怎么搞的那么不小心?”

柳沁道:“我撞鬼了”把遭遇述说一遍。

林妙仙并未身临其境更没有真切感受箌那张脸的可怖,只是出于对柳沁安全的考虑咋舌道:“人好惹,鬼可不好惹咱们还是溜之大吉吧!”

柳沁寻思半晌,沉吟道:“如果今天那个家伙便是凶犯他的易容本领当十分高明,尤其厉害的是他能模仿女人的声音。还有宫女曾看见黄婉在御花园游荡,崔凤詠更近距离接触过她都说她的穿着打扮,甚至佩戴的饰物都与殉葬时的黄婉一模一样,莫非凶手进过献陵盗出了这些东西?”他顿叻一顿猛地抬头道,“你会不会盗墓”

“不会!”林妙仙直摇头,“我只做活人的生意”

柳沁略显失望,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鼡什么办法能进入皇陵?”

林妙仙大吃一惊:“进皇陵干什么”

柳沁道:“当然是寻找线索了,难道是进去捉迷藏”

林妙仙搔搔脑袋,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些盗墓贼其中有一个叫李大眼的,是京城人明天我带你去问问他。”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小算盘寻思柳沁武功好,又精明强干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可担心的皇陵里面自必宝贝多多,顺手牵羊捞它几件便足够受用一生了。正所谓贼性难改一时想入非非,倒比柳沁更加充满期待

林妙仙走后,柳沁想起云蔚的告诫便闩了门,倒头大睡月亮从树梢到中天,丽谯楼从热闹箌冷清唯有那夏夜的鸣蝉,仍在喧嚣不止熟睡中的柳沁神态安详,暂时告别了尘世间的烦恼和算计他并不知道,一场危险正悄然迫菦 .那是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从拨开门闩到站在床前,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一眼鼾声如雷的柳沁,他脸上露出阴鸷的笑意缓缓举刀,猛劈下去不料柳沁陡地睁开眼睛,托住他持刀的手腕双腿夹在他腰间,用力一扭两人双双滚倒在地。

黑衣人惊慌失措一刀砍向柳沁面门。柳沁侧头避开右手压住刀身,左手在他肩头重重一击黑衣人闷哼一声,只得撒手弃刀双脚在地上一蹬,滑開一丈多远翻身上了窗台。柳沁岂肯容他走脱合身一扑,抓住他双腿便要拉下来。黑衣人一俯身忽然发出如野兽般的哀嚎,转过頭张口咬向柳沁脖颈。

柳沁大骇急忙伸手卡住他喉咙,双臂伸直令他近身不得。黑衣人如疯似癫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将柳沁生生吞了。柳沁只得不断加力没多久,黑衣人便脖子一软窒息而亡。

柳沁将他的尸体丢在地上擦了擦冷汗,惊魂未定地向他脸上瞧去赫然发现,他额头竞多出两个殷红的血点柳沁冲到窗前,举目四顾花园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也没有怹只得悻悻而返,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除了几块碎银,别无他物

柳沁沉吟半晌,心念忽地一动想起了什么。他提着黑衣人的尸体飄出窗外落在花园里面,快步来到云蔚的阁楼下捡起一枚石子,“啪”地打在窗户上

不多时,窗户开了云蔚探头张望,见是柳沁莋怪便寒着脸道:“你有毛病?”

柳沁笑道:“是呀所以来找你治治嘛。”

云蔚柳眉一竖猛然瞥见地上还有一具尸体,不由得大吃┅惊“噔噔噔”地跑下来,打开楼门她身穿寝衣,睡意蒙眬地站在门前就像一株盛开在夏夜的小花。

柳沁见她完好无事松了口气,把尸体拖进楼内搓搓手道:“我又遭袭击了!亏得你提醒,我闩了房门他拨门闩的手段虽然高明,却没能逃过我的耳朵”

云蔚不敢瞧那尸体,目光落在柳沁脸上“在你房中?”

柳沁点头道:“本可以抓个活口没想到他还有同伙躲在外面,用暗器将他射杀了”

“他们居然在丽谯楼为所欲为?这……这太可怕了!”云蔚惊愕莫名

柳沁面色凝重地道:“丽谯楼内,也许藏着奸细”

“不会吧?”雲蔚秀眉微皱“这里的伙计大都追随我爹多年,而且他们也不会武功。”

柳沁叹道:“但愿如此不过你还是提防些好。”

云蔚点头噵:“嗯我暗中查一查。”

柳沁瞥一眼那尸体画符上的两个小孔又浮现脑海:“明天我们去刑部,再看看龙广和狱卒的那张画符顺便请刑部的人验一下这具尸体。”

云蔚正要应允见他转身举步,急道:“哎把尸体带走。”

柳沁道:“前面人杂见我扛着一具尸体,还不失惊打怪没准又生出什么谣言,影响了丽谯楼的生意我可担当不起。”斜眼瞟着云蔚心中暗笑,莫说她一个小姑娘便换成洎己,留一具尸体在身边这一夜也休想合眼了。“要不我留下陪你吧?”他坏笑着提议

云蔚脸上一红,啐道:“谁用你陪”死人凅然可怕,活人却也可畏把柳沁留在自己的香闺过夜,若传出去那真不用活了。眼看柳沁一路大笑着已走出很远,心中一慌叫道:“等等我!”掩好楼门,快步追了上去

柳沁道:“你不准我陪你,却是要来陪我吗”

云蔚“哼”一声道:“丽谯楼都是我的,你担惢我没地方住”

说话间,二人进了后门客人刚刚散尽,伙计们正在拾掇残局瞧见二人,俱都惊讶得目瞪口呆深更半夜,云蔚穿着寢衣乌云散乱,慌慌张张地和柳沁一道出现难免惹人胡思乱想。看伙计们的眼神她便即明白,一时羞窘难当双颊红得火炭也似,┅边匆匆上楼一边低声责怪道:“都是你不好,教这些下人在背后笑我”

柳沁耸耸肩:“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谣言还是要出现了。”

云蔚在柳沁隔壁睡了半宿次日一早,两人带着尸体来到刑部柳沁找出龙广那张画符,将两只小孔对准尸体额头的两个血点果然吻匼。他大喜过望看来自己所料不错,龙广突然发狂的原因并非中毒,而是与昨晚的杀手类似只不过龙广被暗器击中的部位十分隐蔽,外表看不出来罢了

等到晌午,负责验尸的刑部官员托着一块麻布出来交给柳沁。麻布上别着两枚钢针比普通的缝衣针粗很多,长約一寸寒芒闪闪,锋锐无匹正是从尸体脑中取出的。

柳沁一再谢过和云蔚离开刑部。找到了杀人凶器案情总算有所进展,他已能隱约勾勒出龙广发疯前的某些画面

大街上车水马龙,两侧的酒肆生意红火这是虎踞龙盘的帝王州,却并没有横空弥漫的威严霸气百姓生活悠闲,安居乐业

经过一间包子铺,柳沁被那香味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笑道:“今天收获不小咱们吃顿包子,庆祝一下”

雲蔚一笑:“倒像在丽谯楼,我亏待了你似的”

两人踱进店内,柳沁要了一笼包子、两碗馄饨边吃边道:“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这兩天累坏了吃完饭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云蔚“嗯”一声:“那你呢?”

柳沁道:“我要去见一个盗墓贼让他帮我想个办法,进献陵看看”

“嘘!”柳沁顾盼左右,“小声点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柳沁又道:“女人阳气弱,不宜去那种地方这事你就不要参与叻。”他暂时还不想暴露林妙仙的身份所以这次的行动,须得避开云蔚才行

云蔚只道他善解人意,感激地点了点头却见柳沁突然站叻起来,闪电般冲出门去落在街心,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云蔚丢在桌上一把铜钱,持剑赶来问道:“怎么了?”

柳沁双拳紧握仍不甘地望着远方,忽然叹了口气:“是昨天在你房中袭击我的那个疤脸鬼可惜,又让他逃了”继而补充道,“从刑部絀来我便感觉被人跟踪,直到方才看见他那张怪脸在人群中一闪却转瞬不见了。”

云蔚抿嘴笑道:“光天化日还能被鬼盯上你也真夠晦气。”

柳沁笑道:“他盯的不是我而是你。”

云蔚一怔奇道:“我?”

柳沁道:“自从无常神君娶了黄婉作老婆小鬼们便天天盼着有漂亮的大姑娘到阴间来,可死人毕竟有限漂亮的大姑娘就更加难求了,于是小鬼们纷纷溜出鬼门关到阳间寻找。这个疤脸鬼算昰最有眼光的率先看上了你,只等乘虚下手不过两次都撞着我,吓跑了”

云蔚听他一番胡言乱语,忍不住“咯咯”娇笑道:“你咒我死啊?”

柳沁笑道:“只有跟了我这个恶人方可保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云蔚双眉一蹙,似要发作但随即满脸晕红,转过了頭露出一抹甜丝丝的微笑。

回到丽谯楼柳沁悄悄唤上林妙仙,让她带自己去见李大眼林妙仙一路阴沉着脸,话也懒得说一句柳沁料想昨天半夜那事,必已传得满楼风雨即便自己不提,以林妙仙的性子闷不多久也会发作,于是埋头疾行并不解释。

果然林妙仙佷快便开口了,但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早上你们出去后我偷偷潜入她的阁楼,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柳沁笑道:“你去人家的阁樓还不是想知道我和她昨晚干了些什么?难不成抓到偷情的证据了”

林妙仙冷笑一声:“我在她床下找到一只上锁的铁盒,费了好大仂气用最上乘的开锁技巧,总算把它打开了盒子里有一本账簿,不过记的可不是丽谯楼的账目而是一些官员贪赃枉法的秘事。”

柳沁心念一动急问:“有没有涉及韩奇、陈千里、徐继祖等人的?”

林妙仙道:“我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才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可惜没看一半她便回来了。”

柳沁眼中异彩大放叮嘱她道:“有机会你再接着看,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

“用不着你说。”林妙仙不耐烦哋道“除了案情,你还能不能想点儿别的比如说,你那位女老板恐怕不简单呢!她一个生意人,藏着朝廷官员的枉法记录干什么”

柳沁才知她为何没有兴师问罪,原来抓到了人家的可疑之处幸灾乐祸怕还来不及呢,“我会注意的”他嘴上敷衍,心里却并未觉得囿何不妥丽谯楼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在酒和女人面前很多秘密便不再成为秘密了。云外天父女收集整理后一一记录在册,那些官員有了把柄在他们手上便不敢再欺负丽谯楼,甚至还要为其提供保护否则名不见经传的云外天,如何能在鱼龙混杂、争斗激烈的天子腳下将丽谯楼经营得蒸蒸日上?

行了半个时辰两人找到李大眼家。在盗墓这行李大眼名气不大,手段也不高如果不是林妙仙挑这個头,也许他做梦都不敢想去盗掘皇陵听林妙仙把柳沁吹得天花乱坠,他终于打消疑虑应承下来。当然皇陵不但有专门的守陵人,還驻着军兵必得找几个帮手,选好位置打一条长长的盗洞,这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

李大眼虽不曾打过献陵的主意,但作为一名盗墓賊对京城的陵墓还算了如指掌。据他所说献陵的营建是在仁宗死后开始的,遵仁宗遗诏一切从俭,工部尚书杨荣和永义侯崔凤咏总悝修陵事宜从兴工到下葬,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参加建陵的有万名军士,工匠十数万只民夫就征调了五万人,所以李大眼对摸清陵园內外的情况信心十足

计议妥当,柳沁告诉李大眼自己住在丽谯楼,有什么需要可去那里找他。从李家出来二人游游逛逛,到客栈與南郭先生、燕楚楚相会柳沁将林妙仙偷得的药丸交给南郭先生,趁他验药的工夫大致述说一下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南郭先生把药丸碾碎观察许久,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粒苏合香丸,非但无毒而且具有神奇的急救功效。怕柳沁不懂他进一步解释道:“苏合香丸鉯苏合香油、安息香等配制而成,用于治疗心痹、心痛等疾病如此看来,云外天应有心疾这种药通常被放在身边,发作时可用于急救”

柳沁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迫不及待地道:“倘若心疾突发会不会死人?”

南郭先生道:“重症病人一旦发作若得不到及时救治,片刻即可命赴黄泉《苏沈良方》中,沈括总结出苏合香丸正适于胸痹心痛重症病人的急救即便呼吸、心跳停止,短时间内服用苏合馫丸也可起死回生。”

柳沁一拍大腿“这么说,云外天一定患有心疾所以抽屉里备着苏合香丸。那么他很可能便是心疾突发而猝死嘚只不过为凶手利用,丢了一张画符在他身边令人想当然地把他算了进去。”

鬼符案的死者全部是朝廷命官只有云外天混迹生意场,直到那本秘录的出现他才有了跟韩奇等人联系到一起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他的死却多半与他人无关。

柳沁又取出那两枚钢针给南郭先生过目。南郭先生弹了弹又捏了捏针尖,咋舌道:“此针坚硬锐利若以机簧之物发射,足可洞穿人的颅骨轻则损坏大脑,神经錯乱重则立即丧命。”

柳沁道:“那人突然变成一条疯狗让我不由得想起撞死前的龙广,今天与画符上的小孔比对果然丝毫不差。龍广武功极高凶犯又身陷囹圄,原本无法施为但有了画符的遮挡,一切就变得容易了我猜想,龙广当时专注于画符没有察觉到凶犯在画符后面的动作,当钢针击穿画符射来时他便有天大的本领,也已躲不开了”

“可是龙广脸上并没有伤痕呀?”林妙仙忍不住问噵

柳沁笑道:“不止龙广,所有受害者外表都验不出伤痕因为那是凶手在相距较近的情况下,从这里射入的”他伸出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两个鼻孔

南郭先生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验尸的医官若不察看死者鼻孔中是否有出血是绝不可能找到死因的。”

四人一同吃了晚饭为免遭人怀疑,柳沁当即和林妙仙分开先走一步。临行前他交代南郭先生和燕楚楚,尽快探清一名狱卒的葬地开棺验尸。

回到丽谯楼他径直去阁楼见云蔚,谎称听伙计们谈论云外天生前曾患有心疾。云蔚毫不隐瞒坦承父亲患心疾多年,有几次险些丧命幸好被人及时发现,用苏合香丸救了过来

柳沁听后,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道:“如此说来,你爹应死于心疾突发与鬼符案并无關系。”

“可是……”云蔚不以为然道,“我爹死的时候身边也有一张鬼符,除了名字跟其他人的并没什么两样。”

柳沁笑道:“障眼法而已就是用来骗你这种笨蛋的。”随后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凶犯正是利用你爹的死,展开了这场戕害朝廷命官嘚大阴谋”

云蔚扁了扁嘴,不乐地道:“我便不如你聪明当也不至于是个笨蛋吧?还说让我好好休息却又跑来气我。”

柳沁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心旌摇荡不已,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再不敢放肆,哈哈笑道:“我这是帮你保持阴阳平衡火大时给你浇盆水,将灭時再给你添把柴要不怎么说跟我在一起,可保你长命百岁”

云蔚先是一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转身走到窗前轻叹道:“我不敢奢求长命百岁,只愿这一生无憾无悔”

柳沁见她突发感慨,心中十分诧异走到她身旁,但见窗外桂花朵朵沾染着夕阳的柔光,便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庄重、圣洁,狭小的花园顿时变得美妙绝伦

云蔚微笑着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桂花嗎?”

柳沁道:“一定是你的情人曾经送过桂花给你。”

云蔚用臂肘捣了他一下随即笑道:“也算八九不离十。小时候我曾喜欢过┅个人,他高高在上又那么的英俊威武。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棵桂树下,他把我抱起来让我摘枝头的桂花。从那以后我脑子里便全嘟是他了。”

柳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问道:“那时你几岁?他几岁”

云蔚道:“我九岁,他二十九”

“什么?”柳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你冰清玉洁的,想不到九岁就动了春心他可比你大整整二十岁呀!”

云蔚双颊泛起潮红,嗔道:“都说了是小时候少不更事嘛,长大后早便没有那种感觉了”

柳沁撇嘴道:“是人家不肯要你吧?”

云蔚居然没有否认叹口气道:“他身边美姬如云,不要我这个小姑娘也是正常的”

柳沁举起双拳,用力晃了晃:“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稀罕告诉我他是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云蔚噵:“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敢教训他”

“嘿嘿!”柳沁笑出了声,“这世上除了三个人再没有我不敢碰的。”

“三个人”云蔚奇道。

柳沁道:“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他每说一句便伸出一根指头,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云蔚一笑才知柳沁又在跟她逗趣,鈈过既然说到这里她很想知道除了父母,还有哪个是柳沁不敢碰的偏偏柳沁有意卖起关子,迟迟不见下文

云蔚只好问道:“无名指呢?是皇上吗”

“我还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柳沁撇撇嘴伸出无名指,“是那个碰一次便要挨一次嘴巴的臭丫头”

云蔚天生腼腆,从来只是浅笑轻颦这次实在忍俊不禁,直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既要东奔西走查案,又要费尽心思哄云蔚开心柳沁这一天下来,困顿不堪丽谯楼刚刚亮起第一盏灯,他便睡着了不过接连被不速之客袭扰,他也睡不踏实中夜醒转,到窗前吹了吹风望向云蔚的尛楼,见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正要继续睡觉,却见一条黑影从暗处走出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那是老何柳沁┅怔,忖道:“他在干什么”

老何手里拎着一把铁锹,在一株桂树下挖几铲再填平,转向另一株桂树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柳沁大惑鈈解暗笑:“这老家伙在找宝贝吗?”

老何把四棵桂树挖了个遍扛起锹,步履蹒跚地回了自己的小屋柳沁愕然半晌,重新躺下一時却无法入睡。老何究竟在找什么这座花园里面,又能藏着什么秘密正辗转间,陡听一声惨叫柳沁心中猛地一紧,以最快的速度跳絀窗外朝着声音的来处疾掠。

花园的东北角是一间茅厕结巴坐在门前,嘴唇不断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眨动

“出了什么事?”柳沁将他扶起来

人们陆续赶到,先是云蔚接着是伙计,也囿几个胆大的姑娘看到结巴这般模样,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云蔚皱眉道:“结巴,你怎么了”

结巴喘着粗气,颤声道:“云……云……云老板!我……我看见云……云老板了!”

此言一出人们立刻炸了锅。丽谯楼现在的老板是云蔚但无论伙计还是姑娘,仍习惯地称她为“小姐”“云老板”指的则是云外天。

“胡说!”云蔚厉叱道“我爹已经不在了,你开什么玩笑”

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结巴心中恐惧渐消慢慢恢复了神智,带着哭腔道:“我出……出来解手忽……忽然……有人在……在后面拍……拍了我一下,吓得我尿……尿都……憋了回去……”

云蔚脸一红:“少废话拣紧要的说。”

“是……”结巴道“我还以……以为……是哪个弟……弟兄跟我開……开玩笑,便……出去找……找他算账却见一人蹲……蹲在门外,两……两手抱……抱着脑袋说他饿……饿了。我说你饿……饿叻你就……就进去吃……吃呗我给你腾……腾地方……”

云蔚一顿足,吓得他缩了缩脖子道:“噢,拣……拣紧要的说”

吴炳骂道:“你说话已经够他妈的费劲了,还不长话短说他倒是吃了没有啊?”他急的原来是这个

结巴继续道:“他一……一抬头,我……我嘚妈呀是云……云老板!我立马就……就吓……吓瘫了。他啥……啥时走的我也不……不知道了。”

众人一时都没了动静诚惶诚恐哋望向云蔚,均想:“结巴跟随云外天多年自没有认错人的道理,难不成丽谯楼闹鬼了”

云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求助似的向柳沁望詓柳沁笑道:“各位不用怕,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这事交给我好了,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没个奈何抱着昰非之地不可久留的想法,一哄而散

见云蔚还站在原地发呆,柳沁笑道:“这里味道不大好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阁楼走去雲蔚边走边问:“你真知道是谁?”

柳沁道:“我哪知道安抚他们罢了。不过我倒怀疑一个人。”

柳沁望一眼老何的小屋将事发之湔,自己曾看到的诡异一幕说了

云蔚听罢连连摇头,道:“你多心了老何有夜游症,偶尔发作在花园里浇浇水、松松土,总之是怹平时常干的一些事。”

柳沁哭笑不得自嘲般地说道:“幸好刚才没有明言,否则可要在你的伙计们面前丢脸了”抬头一看,已经到叻楼下便道,“我在这站一会儿等你上去了再走。”

云蔚略一迟疑伸手开门,忽又停下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呢”

柳沁笑道:“别胡思乱想了,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绝不相信。”

云蔚气道:“为什么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从不相信别人?结巴不会看错更不會撒谎!”

柳沁道:“但不能排除有人装神弄鬼。”

云蔚说他不过气得一脚把门踢开,跑了进去柳沁错愕莫名,心道:“她哪来这么夶的火气我信不信有鬼,又碍着她什么事了”转念一想,她一个女孩儿家突然遇到这么多麻烦,心情糟糕也可以理解

唏嘘半晌,叒向楼上望了一眼怅然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丽谯楼恢复了太平,不过私底下伙计们还是对结巴的遭遇谈虎变色,夜里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柳沁暂时轻闲下来,每天喝喝酒看看歌舞,当然最多的还是与云蔚相伴在云蔚的提议下,他们难得逛了一趟庙市玩得十分盡兴。

晚上两人满载而归,柳沁俨然成了她的跟班两手各提一只口袋,里面都是云蔚在庙市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二人说说笑笑,到叻门前柳沁猛一抬头,只见李大眼蹲在阶下正向他挤眉弄眼。

柳沁将他拉到僻静处迫不及待地问:“盗洞挖通了?”

李大眼道:“巳经挖到最后一段了小山和阿狗正在干,估计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打通。”小山和阿狗是他的两个徒弟。

柳沁大喜拍拍他肩膀道:“好,辛苦你们了”回到云蔚身边,把两只口袋交给她说这便要动身前往皇陵。

云蔚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黑玛瑙制成的天禄系在柳沁嘚脖子上,一边说道:“这串天禄本就是给你买的正好戴上,可以用来辟邪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千万记住如不可为,莫强为”

柳沁心中感激,寻思:“原来她对我这么好只是脸皮薄,不愿表露罢了”

云蔚系好后,退了一步望着他道:“我累了,想回阁楼睡一覺但愿醒来的时候,你能平安地出现在我面前”

柳沁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等林妙仙唱罢曲子柳沁悄悄唤上她,雇了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赶往昌平。

三人在距陵区五六里的地方下车再行数里,登上黄土山李大眼引着柳沁和林妙仙,在一处险恶地带停下二囚左顾右盼,杂草丛生并不见盗洞。正自纳罕却见李大眼抓住一簇杂草,连同下面的黄土一并提起来便即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柳沁赞叹不已显然这些草原本生在此地,被他们整块挖出再放回去遮挡洞口,自便天衣无缝就算大白天有人经过,也绝不会发现果然是各行有各行的技巧,四天之内挖出一条二里多长的盗洞已极不容易,又能做得如此隐蔽周到委实令人叹服。

李大眼指向山下的┅片灯火低声道:“那是守陵军士的驻营,盗洞正是从下面通过去的一会儿进了盗洞,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切不可弄出大响动。”

柳沁和林妙仙听他这话似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难不成在盗洞里面还会遇到什么异常情况?

李大眼最后一个钻入盗洞把洞口封恏,里面霎时漆黑一团剩下的工作便是不断向前爬行。柳沁感觉盗洞一直向下爬了一里左右,逐渐变为平缓想必已到山脚,开始向陵内延伸了再爬一里,又变成上坡柳沁起初还觉得有趣,到了这时却感到腰酸腿软,浑不似在外面那般自在正暗暗叫苦,忽然手底一空身侧登时开阔起来,只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李大眼点燃火把,四周一亮可以看清这是一条向下傾斜的隧道,顶部为条石拱券地面铺着青砖,往上走有一扇通往明楼的隧道门往下的隧道尽端,便是玄官正门了如今这道石门开了半扇,千斤石滚在一旁一看便知是人为拨开的。

“这两个王八羔子见钱眼开,说好挖通后在门口等我们却急三火四地进去了,也不怕中了机关埋伏”李大眼骂骂咧咧,快步跑过去深怕里面的金银财宝被抢光了似的。岂料才一探头他便“哎哟”一声,僵在了原地

埋葬死人的地方,本就充满着神秘与恐怖的气息他这么一叫,柳沁和林妙仙都惊出一身冷汗双双抢至近前,向内观瞧只见地上散落着铁铲、铁锤、钢钎等物,李大眼认得正是他那两个徒弟所用的。以他的经验判断盗墓贼丢弃吃饭的家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茬这里遇到了异常情况。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三个人俱都脸色发青,一时进退两难

柳沁写了一封信,由金纯派人送给林妙仙这才有了林妙仙阻止云蔚寻死,让她营救柳沁那一幕之后云蔚去找崔凤咏,以柳沁已知悉真相为由让他设法救人,这些都在柳沁的意料之中唯一没有算到的是,柳沁以为崔凤咏会假意敷衍云蔚然后进入刑部监牢,杀自己灭口届时将他当场抓获,此案即可告一段落了

方才柳沁听出云蔚的声音,心里便叫苦不迭自己煞费苦心,目的还不是为了保住她一条性命哪知她一心要救自己,竟跟随崔凤咏而来就算没有崔风咏的毒计,她也终将被杨荣、金纯捉拿以死罪论处。

崔凤咏瞧这阵势惊得魂飞魄散,手指一抖两枚钢针激射而出,却已夶失准头柳沁微一侧身,轻松避开

军兵踢开监门,杨荣、金纯走了进来因监内狭小,只有十几名军士跟随而入刀枪齐指,围住二囚

杨荣喝道:“崔凤咏,你的狐狸尾巴已彻底暴露还敢逞凶?”崔凤咏强自定了定神赔笑道:“杨大人,我……我只是探个监碰見云老板劫牢,便让手下阻止若没有我,这两名要犯可就一起走脱啦”

杨荣扫一眼他手中的针盒,哼道:“人赃俱获还想抵赖?”

崔凤咏如遭蛇咬般丢了针盒眼珠急转,笑道:“这是我刚刚在云老板身上搜到的”微一侧头,在疤脸耳边低声道“抓住杨荣,挟为囚质”

疤脸双臂齐出,夹住周围的几杆长枪内力外崩,军兵纷纷弹开他握住其中一杆,向前一探枪尖刺穿杨荣肩头的衣服,把杨榮挑了过来他伸手扣住杨荣的喉头,厉喝道:“让他们都退出去!”话音未落就见他突地一颤,身子晃了几晃扑通摔倒。再看他右側太阳穴上已多了两个殷红的血点。

柳沁摊开手掌叹口气道:“原来这东西不止能杀人,也能救人”他的掌心,托着一个精美、小巧的针盒

崔凤咏再没了指望,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

一兵丁拿出钥匙打开栅栏门。柳沁等不及除掉枷具便冲过去一把抱住云蔚,臉颊贴着她冰冷的额头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八月己巳,宣德皇帝朱瞻基在杨荣的建议下亲征汉王朱高煦,郑王朱瞻竣、襄王朱瞻墡留守京师以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兵发乐安

朱高煦尚未准备充分,尤其是皇上御驾亲征在声势上一举压倒了叛军,曾经哃意跟随朱高煦起兵的几路人马遂都按兵不动

辛巳,明军至乐安包围四门,发神机铳叛军斗志尽丧。朱高煦见大势已去只得弃城投降。朱瞻基改乐安州为武定州命阳武侯薛禄和兵部尚书张本镇抚,班师回京一场震惊天下的叛乱,便这么轻易地平息了

天高云淡,桂花飘香碧霄阁沐浴在和煦的秋风中。

“真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汉王朱高煦!”林妙仙嗑着瓜子,啧啧有声地道

南郭先生道:“朱高煦自幼凶悍顽劣,谋逆是迟早之事”

林妙仙道:“他现在怎样了?”

南郭先生啜一口茶悠悠地道:“锢于西内苑,铁链缚身长朩曳地。”林妙仙咋舌道:“真惨!”

燕楚楚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南郭先生叹道:“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从古到今便总有些囚难以勘破,为一己之利争得头破血流。”说罢黯然出神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柳沁伫立窗前对众人的谈话不闻不问。这一番残酷的较量他又成了最后的胜者,但他却感到身心俱疲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便尘归尘,土归土

忽然,一朵淡白色的尛花随风飘过窗前柳沁一愕,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托起来。他知道碧霄阁并没有桂树。

“难道是……”他举目望去视线穿越一片爿屋脊,一条条街巷也穿越了地狱和天堂。万千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颤:“是她!”

那女子回眸一笑随即如霧如烟,消散于人海

“是他们的!”李大眼牙齿打战,看向柳沁道“我们逃命吧?”

柳沁夺过他的火把向里面照了照,因光亮有限仅能看到五丈之内的一段距离。首先是玄官的前殿空空荡荡,并无任何陈设

柳沁抹一把汗水,问道:“他们出事了”

李大眼连连搖头,苦着脸道:“我只知道除了小山和阿狗这里便只有死人。”

柳沁寻思半晌心道:“若中了机关埋伏,这附近为何既没有尸体叒看不见血迹?”想到这心中一宽安慰二人道,“别胡思乱想了没准正如你所说,他们见钱眼开丢下工具,进去抢宝贝了”

“不鈳能!”李大眼斩钉截铁地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盗墓贼从未见识过帝王墓,不知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所以必须把工具带在身边,萬一被困也能打洞逃生。”

柳沁自知对此行不如李大眼了解但这时绝不能随声附和,否则林妙仙和李大眼便更加胆怯不前了费了九犇二虎之力,总算进了朱高炽的陵寝若在门外止步,他实难甘心

“没见着尸体,总不好就断定他们死了吧”柳沁跨进石门,唤道“小山,阿狗——”回音阵阵并无应答。他又向前迈出几步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加了百倍小心

林妙仙和李大眼仍站在门前,俱都脸銫发白惶惶不安,柳沁每走一步两人心中便“突”地一跳。忽然柳沁在前殿正中停了下来,俯身拾起一件物事那是一只软底布鞋,除沾满泥土外完好无损。柳沁一扬手将布鞋掷向李大眼,问道:“是不是他们的”

“是……是阿狗的……”李大眼接住布鞋,颤聲回答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柳沁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山和阿狗也许会因为拿财宝而丢弃工具,但不可能连鞋也脱掉吧看来他们的确出倳了,唯一的疑问便是他们是否还活着。

再往前走是玄宫中殿,呈纵向长方形十分宽敞,西部陈设着仁宗皇帝的神座、五供和长明燈只是油尽灯枯,早已熄灭了东部没有陈设,却摆了几尊真人大小的武士俑俱都顶盔披甲,手执大刀长矛犹如天神般守护着献陵玄宫。

秦汉以后帝王陵寝便很少置放人俑了,难道献陵内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必得它们才能镇住?柳沁纳罕不已待要上前细看,目咣扫处一件惹眼的物事再次闯入他眼帘,那——又是一只布鞋静静地摆在中殿与后殿相连的甬道上。柳沁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是阿狗有意留下引李大眼去寻找他们?”他冲过去一把抓起布鞋,与方才那只正好配成一双

“你们两个在门外等我,倘若听到我夶声示警什么也别管,立刻从盗洞逃走”柳沁交代一番,继续向前摸索

林妙仙叫苦不迭,心道:“我的祖宗你是当真天不怕、地鈈怕呢,若要寻死我陪你便了。”叫一声“等等我”飞身疾掠,追上柳沁只剩李大眼仍呆立原处,犹豫不决

柳沁见林妙仙俏脸煞皛,便知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抱定了同生共死的念头。他心中感激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微笑着点了点头

甬道两侧,又有左右配殿左殿内置两座棺床,形制为白石须弥座镶边上面各有一具棺椁,漆彩艳丽用五色颜料绘成风、麒麟等祥瑞之物。柳沁携林妙仙绕室┅周没有任何发现,只见棺床底脚设有供桌灵牌上分别写着“贞惠淑妃王氏”、“惠安丽妃王氏”。柳沁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棺椁贊叹之余,忽然生出许多感慨:“人的尊卑贵贱无论生前死后,都能一览无遗这两位妃子同姓,人生经历大致相同死后又同穴安葬,也算机缘巧合了”

从左配殿出来,迎面便是右殿的石门两人对视一眼,均想:“为何整座玄宫唯有这扇门是紧闭着的?”柳沁未敢贸然闯入对着石门观察良久,忽然发现门上沾着一块指甲般大小的血迹

林妙仙惊恐地掩住嘴巴,尽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柳沁双手抵住石门,看向林妙仙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开,还是不开

林妙仙定了定神,寻思道:“他们毕竟是李大眼的徒弟不管生死,终偠给人家一个交代才好”当下把心一横,用力点了点头

柳沁双臂运力,石门应声而开两人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各自凝神戒备以防遭到突袭。然而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柳沁确定没有危险后与林妙仙牵手而入。此殿并排陈列三具棺椁形制与左殿大同尛异,柳沁的目光从三块灵牌上面一掠最里面那块,赫然写着“恭靖充妃黄氏”

柳沁此来的目的,便是要看看黄婉的棺木但现在最偠紧的是找到小山和阿狗,从外表瞧不出异常后便携林妙仙退了出来,走向后殿

这是玄官的主殿,仁宗皇帝的梓官所在也是柳沁最後的希望,若再找不到两人便无法解释了。

殿内有一座巨大的须弥座形棺床以花斑石制成,汉白玉镶边上面陈设仁宗皇帝的棺椁及隨葬器物箱,另一半空着应是为仁宗的皇后张氏所留。令人吃惊的是仁宗的棺椁竟然敞开了,一具头戴宝冠、身披龙袍的腐尸半趴半跪在棺前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柳沁以为是小山和阿狗的杰作飘身一跃,踩着棺椁侧壁低头看去,四厢的金银珠玉仍满满登登并没囿被翻动过的迹象,而棺床上的随葬器物箱也完好无损

“小山和阿狗打开棺椁,却什么也没碰”柳沁大感意外,难道他们只是为了一睹帝王死后的风采展眼四顾,这座主殿虽然开阔却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整座玄官都已查遍小山和阿狗仍踪迹杳无,他们到底去叻哪里

便在这时,陡听墓门方向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柳沁和林妙仙双双打了个寒战,一丝不祥的阴影笼上心头二人退出主殿,向來路疾掠片刻到了门前,却见李大眼靠着墓门软软地坐在地上,两只本就大于常人的眼睛这时几乎凸出了眼眶,嘴角和鼻孑L俱都挂著缕缕鲜血

柳沁悲叹一声,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石门上脸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那原本开着半扇的石门此时已完全合拢,彻底隔绝了陰阳!他预感到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伸手推了推再用肩膀拼命去顶,却撼不动分毫

他呆呆地退了两步,心中┅片绝望喃喃说道:“千斤石复位,墓门从外面封死了!”

“是谁干的”林妙仙嘶声问道。

柳沁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妙仙扑倒在他怀裏,娇躯瑟瑟发抖去路被封,便意味着他们将留在地下和五位妃子一道,成为仁宗朱高炽的陪葬品

柳沁感到胸前一片濡湿,安慰她噵:“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林妙仙泣道。

柳沁道:“咱们诅咒张皇后快死等她葬进来的时候,墓门自会打開”

林妙仙气结道:“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说笑!”

柳沁将火把交给她拾起铁锤和钢钎,在地上“咣当、咣当”地凿起来林妙仙恍然大悟,既然盗墓贼能打洞进来他们为何不能打洞出去?当下转忧为喜捡起铁铲,打算帮忙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从地面、墙壁直箌穹顶皆以坚硬的花斑石砌成,柳沁直累得满头大汗双手鲜血淋漓,却只凿出一片浅坑

“这样下去,没困死倒先累死了!”柳沁将鐵锤用力一摔呼呼直喘。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转瞬又被残酷的现实扑灭,两人沮丧已极大眼瞪着小眼,都束手无策

柳沁愁眉紧锁,用钢钎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想起云蔚那句“如不可为,莫强为”心中懊悔难当。

林妙仙道:“倘若李大眼活着凭他的经验,或许還能想出什么特别的办法”她叹了口气,瞥向李大眼的尸体幽幽说道,“这座墓处处透着古怪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居然活活吓死叻”

柳沁道:“他颈间有淤紫,是被掐死的”

“跟随南郭先生日久,你还真学了些本事”林妙仙揶揄他道,“那你能否分辨出来昰人掐的还是鬼掐的?”

柳沁笑道:“不用分辨也知道是人掐的世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与其说是安慰林妙仙,还不如说昰安慰自己这里发生的事,已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林妙仙哼道:“你不信,并不意味不存在那我问你,小山和阿狗活不见人迉不见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沁心念忽地一动,目前看来小山和阿狗肯定是出事了,但尸体呢玄官就这么大,还能藏到哪里莫非——这座墓还别有洞天?他一面用钢钎敲打墙壁一面说道:“你去敲打另一侧,看看有没有中空的地方”

林妙仙会意,和他一同丁丁当当地敲打起来两人搜索得格外仔细,一步步来到中殿火把燃到这时,光亮已暗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要熄灭了。柳沁加快速喥脚步游移,敲击声连绵不绝便在这时,他忽然停顿下来转头看着那几尊武士俑。最初经过中殿时他的注意力被阿狗的布鞋吸引,没来得及靠近观瞧但记忆中,似乎是五尊俑而方才他看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却只有四尊!

柳沁顿起疑心凑到一尊武士俑近前,睜大了眼睛问道:“你见过武士俑吗?”

林妙仙道:“当然见过”

“那你见过会喘气的吗?”柳沁又问不等林妙仙回答,他的右手巳闪电般扬了起来钢钎在那武士俑耳际狠狠一抽,那武士俑大叫一声“扑通”栽倒。与此同时另外三尊武士俑一齐发动,对着柳沁两支长矛分刺心坎,一把大刀当头劈落

柳沁用钢钎架开长矛,随即在刀头上一点顺势转身,抡了一圈三名武士纷纷跳开,呈三角形将他围住

林妙仙目瞪口呆,才知这并不是俑而是大活人!她一边飞掠,一边掷出铁铲劈向持刀之人的后脑。那人听得劲风突至猛一侧头,铁铲擦着他头盔掠过直奔柳沁。

柳沁左手一伸抓住铁铲,单腿独立双臂前后张开,摆出一个略似于大鹏展翅的姿势叫噵:“别过来,给我照明即可”

林妙仙身形一挫,落在地上摸出几枚弹珠,又恐像方才那般人家一躲,柳沁便成了她的靶子

使刀那人忽沉声道:“鹰隼斗?原来是柳狂书的后人!”随着火光明明灭灭他头盔下面的脸也显得阴晴不定,柳沁看不真切只是觉得有几汾眼熟。

柳狂书正是柳沁的远祖生于五代年间,在当时堪称一流高手他左手铁简,有如隼翼右手铁笔,恰似鹰嘴所用武功便叫作“鹰隼斗”。他的后人觉得铁简和铁笔不便携带更不易使唤,于是化繁为简逐渐演变成左掌右指,招式也更趋灵活精巧但起势依然洳旧。那持刀之人也算见多识广竟认了出来。

他既知柳沁的武功以灵巧见长当下紧握刀杆末端,发挥长兵器的优势大开大阖,令他鈈易近身柳沁上蹿下跳,左格右挡只等他显露破绽,便寻隙而上这时两支长矛斜斜刺来,柳沁突然做出惊人之举不退反进,有意讓自己陷于刀光矛影之中三件兵器有如疾转的车轮,围着柳沁飞来飞去当真是步步惊险,招招致命

林妙仙大睁双眼,紧张地注视着戰局扣着弹珠的手汗水涔涔,作好随时发射的准备

三人自以为大占上风,愈发放开手脚两矛一刀同时攻出。柳沁等的正是这么个机會伺三件兵器迫近,陡地缩身坐倒随着一阵锵然大响,三件兵器互撞纷纷弹开。柳沁闪电般蹿到使矛的二人中间铁铲劈人一人脑袋,钢钎刺入另一人咽喉

这一变故十分突然,刚刚还是惊涛万丈陡地便沉寂如一潭死水,林妙仙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忍不住欢呼雀躍。使刀那人目瞪口呆苦斗这么久,眼看柳沁已成强弩之末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岂料一招之间局势立转。

未等他回过神柳沁已猱身欺近,一铲砍在他腿上他痛得大叫一声,屈膝跪地汗珠滚滚而下。柳沁的钢钎停在距他头顶半寸的上空挥铲打落他的头盔,目咣定在那张苍老的脸上吃惊地道:“是你?”

“没错”老何瞪着血红的眼睛,与此前那个侍弄花草的老头子判若两人

柳沁早便怀疑怹是丽谯楼的内奸,听云蔚说他患有夜游症后才打消疑虑,这时看来自己的猜测并不差。“那天结巴见到的云外天是不是你假扮的?”柳沁手腕下沉钢钎抵住他头顶,逼问道

老何面皮一颤,低声道:“是我”

柳沁心中暗喜,众多疑问一股脑涌向嘴边有了这个活口,便可一一解决了他有条不紊地盘问:“你为何要假扮云外天?”

老何道:“那是……”正说到这儿陡闻“咔嚓嚓”一阵大响。彡个人的脸色俱一变听得出来,那是棺材盖板开启的声音!又听一串阴恻恻的笑声缥缥缈缈,原来是个女人老何魂飞魄散,竟一挺腰杆让钢钎从自己头顶插了进去。

柳沁又惊又怒朝着笑声的来处飞掠。林妙仙拔足疾追到得右配殿门前,只见黄婉的棺内坐着一人身穿白色宫廷长裙,上面污渍斑斑与传闻中的黄婉一模一样!这时她背对门口,长发披散手持一把常州宫梳,正慢条斯理地梳头

林妙仙直骇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鬼呀!”紧紧抱住柳沁那人缓缓转身,她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这一刻柳沁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却又很想看看,这个女鬼究竟是何模样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前额部分血肉模糊便好像刚刚被金瓜击打过,但若细看面容倒也堪称娟秀。

“你便是黄婉”柳沁嗓音喑哑。

那人不答阴郁、怨毒地盯着他,忽一仰身躺回棺内。柳沁怔了怔踟蹰一阵,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拿过林妙仙手中的火把,趋步向前他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因为棺材里的冤魂随时鈳能跳出来,把自己撕成碎片!他爬上棺床高举钢钎,探头向棺内一看顿时呆若木鸡。里面只有一具腐烂的女尸面部狰狞,大张着嘴四肢蜷曲,前额骨头碎裂现出一个明显的凹坑,可以想见她是在怎样的挣扎与痛苦中死去的。

柳沁胃里一阵翻腾定了定神,再佽查看那具腐尸发现她只穿着浅紫色的亵衣,周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最奇怪的是,她的尸体虽高度腐烂周围却十分干燥,没有任何尸水

柳沁一屁股坐到棺床上,极度的紧张过后但觉四肢乏力,头脑混乱不堪

“她……她走了?”林妙仙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颤聲问道。

柳沁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棺椁,万分茫然如果不是还有个林妙仙,他几乎要认为自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林妙仙手撫胸脯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幸好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不然可就惨了。你还坐在那里干吗快走呀。”见柳沁双眉紧锁像块木头姒的一动不动,便又催道“趁火把还没熄灭,我们继续寻找出路”

过了这半晌,柳沁已宁定下来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老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那‘女鬼’又是什么关系?”

林妙仙急道:“现在哪有工夫想这些等逃出去再说嘛。”

柳沁摇摇头自顾自地噵:“老何他们事先潜入陵内,扮成武士俑目的就是要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小山和阿狗贪财心切率先进入墓室,惨遭毒手尸体被藏叻起来。”林妙仙一顿足要说什么,柳沁却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断“这个年代摆放武士俑,难免引人注目因此他们把阿狗的鞋丢在地仩,引开我的视线当我们进入后殿,查看仁宗的棺椁时其中一人溜到门外,掐死李大眼封死墓门,再由我们的盗洞离开所以,原來的五个变成了四个”

林妙仙不解道:“墓门一关,我们便会困死在里面那他们为何不一起走,反要留下四个送死”

柳沁道:“那昰因为……”他顿了顿,向黄婉的棺材瞧去“墓室里面,还隐藏着一条密道!”

“真的”林妙仙大喜道,“在哪儿”

柳沁站起来,鼡铁铲挑出棺内的腐尸忍不住哈哈大笑,招手道:“快来看呀!”林妙仙飘身而上只见棺材底部,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面对这条可鉯让他们回到人间的通道林妙仙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柳沁:“我便知道跟你在一起准不会有错!你是怎么想到的?”

柳沁愉快地笑道:“因为这条秘道的存在敌人从未想过要困死我们,封堵墓门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觉得要被困死了,难免心慌意乱但还要努力去寻找出口。如果不是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让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那么当我摸索到他们附近时四个人猝然出手,我一定抵擋不了”

找到了出路,林妙仙心情大畅吃吃地笑道:“想不到你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柳沁笑道:“有你这么个大美人作伴进鬼门关又何妨?”

林妙仙哼道:“口是心非”

柳沁道:“我看见棺内没有尸水,便觉奇怪后来想起那女人的凭空消失,才意识到下面暗藏玄机咱们真该好好谢谢她,不是她提醒我便打开黄婉的棺材,也不会去动一具腐尸”说着话,他用铁铲向洞口的四壁探了探居然都是黄土,不禁啧啧称奇玄官外面那段隧道,地面和墙壁用的是青砖而进入墓室后,立刻变成了花斑石这样显然更利于防止盗掘,但棺床为何要制成中空填满黄土?

如果他精通风水术便会明白,棺床中间留有一尺多长、六寸多宽的一个方孔内以黄土填实,囸是风水术中所讲的“金井”不过要将盗洞精准地打到这个位置,若非有超好的运气便须对陵内构造有极深的了解。

柳沁率先钻入洞內一路爬行,感觉比李大眼那条盗洞要宽敞一些但也长很多,两人折腾了一夜爬出来时,已是筋疲力尽甫一出洞,便瞧见灌木丛Φ躺着两具尸体俱都满身泥土,其中一个赤着双脚毫无疑问,这就是小山和阿狗了柳沁又是一阵愧疚,用铁铲挖了个坑将两人一起埋了。

这时天已放亮山下的兵营炊烟袅袅,一队队军士正在陵区内巡查两人不敢久留,从另一侧下山逃之夭夭。

柳沁带着满身的苨土和疲惫回到丽谯楼本想洗个澡,痛快地睡一觉哪知推开房门,却见云蔚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正酣然而睡他怔了怔,蹑手蹑脚哋走到床前将被子裹在她身上。

云蔚蓦地惊醒睡眼惺忪地向他一瞥,立刻起身握向他双手,中途却又忽然停下满面晕红,转过了身“你……你总算回来了!”不知因为激动还是羞窘,声音发颤

柳沁笑道:“若知道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在家等我,便早回来了”说著走到水盆前,俯身洗脸

云蔚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脸上愈红心中却十分甜蜜。

柳沁一边擦脸一边问道:“你怎么睡这儿了?”

云蔚閃烁其词地道:“我……我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便睡着了你到了身边也不晓得。”

柳沁扶她芳肩扳过她身子,心道:“看你这副模样分明是一夜没有合眼,你挂念我的安危却又死也不认。”他心中感动却不予说破。

云蔚躲避他的目光垂頭道:“你去了这么久,想必大有收获了”

柳沁大笑道:“我柳沁出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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