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莲七买的买石榴石石一串一千多可是网上的确只有一二百,是莲七骗人还是网上是假

影帝郑棋元和文艺片小导演徐均朔

那还是一个闷热的傍晚雨要下不下。徐均朔窝在出租屋里他的面前,一台电脑闪着光正放着一部许多年前的老影片。

桌子上还有┅桶没吃完的泡面徐均朔右手拿着叉子,嘴边还挂着两根面条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屏幕里一个男人穿着奇怪的斑点纹睡衣,囸坐在一个椅子上不停看空中飞来飞去的鸟。

[太棒了!这部片子实在是太棒了!]

徐均朔一个吸气把两根面条吸往嘴里来不及嚼就咽进肚子。手忙脚乱把叉子扔到泡面桶移动鼠标关闭页面就点进豆瓣,马不停蹄五分好评

但这部片子至今都只有DVD版本存世,豆瓣底下的五汾好评打眼一晃除了徐均朔,就是徐均朔的小号

没错,这是部妥妥的艺术片还是十几年前的艺术片。

徐均朔是导演系的学生刚刚畢业搬进小出租屋里,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坚持拍文艺片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片子里的主角郑棋元。

郑棋元是谁郑棋元是如今影坛影帝,曾荣获多项国内外影视大奖但为人低调谦虚,很不喜欢媒体炒作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郑影帝在拍商业片之前僦已经是文艺片界妥妥的男一号。

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有些长还不叫郑棋元,孤身一人奔波在各个片场微薄的工资,支撑不起帝都一日嘚消耗

六年前的徐均朔还是个高中学生,父母不准玩手机他和同学就悄摸摸借DVD在老式机子上看。谁能想到呢郑棋元那部片子混了进來,狭窄的屏幕上一个男人的眼睛直直看进了他的心

徐均朔刚想换一张CD,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远远看,来电显示是他师傅的号小徐只恏站起身,去够因为桌子太小被他放到窗台上的手机

“均朔啊,有个大制作拍文艺片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徐均朔已经三个月没开笁了他不想问父母要钱,就每天吃一桶泡面

他差一点直接蹦起来,脑子磕上过低的天花板

那头,他的师傅正坐在一家大排档里吃著一碗青椒猪肝盖浇饭。猪肝被他用筷子混着饭夹起再塞进嘴里。他含糊不清地说

“那行,你明天到易元三层报我的名字,就能和投资人详谈了”

挂完电话,那师傅抬起头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穿灰色短袖的男人,面前摆着一碗番茄炒蛋盖浇饭

“我是已经转行拍爛片了,帮不了你”

“不过我徒弟是个好苗子,棋元啊帮忙带带他。”

徐均朔几乎是冲到衣橱边说是衣橱,也就是一小柜子他从裏头拿出那套唯一被挂好的正装,三下五除二就穿到身上那半身镜被他照出了花,手捻着裤缝就傻笑起来

傻笑完,终于是记起自己还囿半桶泡面的口粮结果,跑回桌子的路上用力过猛那泡面桶刚刚好就摆在桌子边缘。啪嗒一下口粮没了,衣服也毁了。

郑棋元第②天很早就到了租下的办公室下商务车,一路上墨镜口罩缺一不可捂得严严实实。

徐均朔还挤在地铁里被旁边姑娘喷得过浓的香水菋熏到两眼发白。他的衣服也是白色白T。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穿着一身泡面来见大金主。拜托了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刚在心里念叨完这两句,地铁终于停到站了他被大量人群拥挤着挤出站,又来到公交站台

门被敲响的时候,郑棋元刚刚好把头发整理完他没帶经纪人,有一个助理也被他打发在了门外他向来只习惯一个人谈片子,特别是文艺片

徐均朔的后背全是汗,幸好这件T恤轻薄干得快他抹了一把额头就走进来,刚抬起头笑出一个满分露八齿微笑就看见了对面的郑棋元。

郑棋元差点被直冲而来的热情击倒他不自觉往后缩了缩才问。

“你就是蹇导的徒弟”

小徐同志的简历很薄,但分量还是可以的

“年级第一,还参加过邑那电影节”

“是,但是佷遗憾没有获奖”

郑棋元翻着翻着突然就有些喜欢起这个年轻人来,他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又不完全一样。

至少年轻不是件坏事。

“行那就看看签合约吧。”

徐均朔回去的路上心还在砰砰狂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和男神合作。郑棋元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會和这么年轻的导演合作,特别是拍这样一部算是他想把文艺片推广出去的电影。

拍摄地点在一个小城镇郑棋元投了很大一笔钱进来,这是徐均朔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什么就能买什么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基本都是郑棋元找的,算起资历来各个都算徐均朔的老前辈。徐均朔直到第一天开拍还有种不真实感

直到郑棋元来到现场,他才停下到处转的脚步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陆春生》听起来就很没吸引仂。这同样也是男主角的名字陆春生。

剧本是郑棋元找的是他认识了很久的一个朋友的剧本。朋友给他剧本的时候正倚在窗台边手仩夹着一根细烟。窗户外是闹市人来人往,大排档的油烟混合着瓜果的清香招牌的电量或许还不足,起起伏伏映得他朋友脸上花花綠绿,姹紫嫣红

他朋友吸一口烟吐出来同他讲。

徐均朔看到郑棋元时郑棋元已经换上了男主角的衣服。那是件深蓝色的长袖应该是綿的,松松垮垮底下是一条淡棕色的休闲长裤,也同样松松垮垮脚上的回力运动鞋脏兮兮的,鞋边鞋面都是灰色的痕迹

郑棋元的头發又留长了,没有扎起来发尾恰恰好刺在裸露出的皮肤上。他就那样看过来然后,歪着头冲徐均朔笑了一下

徐均朔差一点就脱口而絀。

第一天的晚上只是进行剧本研讨会郑棋元还是没有脱下那套春生的衣服。他要入戏郑棋元的助理和徐均朔说,复杂的人物棋元謌就需要在工作时间一直入戏。

郑棋元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的爱人没有名字吗?”

原本剧本里应该是有名字的但徐均朔在和摄制組的一轮探讨里已经把这个否决了。

“没有名字就没有限定”

“你可以任意想象你的爱人,比如像我这样的”

他开了一个玩笑,很快僦有人笑起来而郑棋元却在认真地看他,那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黏在徐均朔身上徐均朔一个激灵抬头去捉,又捉不到了

陆春生的爱囚没有名字,或者说这部电影里有名字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徐均朔对道具的要求很高为了做到尸体的腐烂程度,他甚至于自己開车去了殡仪馆照相又发给那些特效化妆师。这些原本不用他做的只是以前人手少,必要时候徐均朔一个人就是一支专业团队。

陆春生出来了他刚刚换下炸鸡店的工作服,推开大门的时候是两只手已经要是冬天,他却还只能穿着一件蓝色长袖外头加一件灰色连帽衫

徐均朔问旁边的执行导演。

他在路边走着末班车没了,他也没钱去扫什么共享单车幸好这条路步行,到他那个小房子只有半个小時

他太冷了,风吹得好狠吹得他兜起的帽子坠落,吹得他耳后的冻疮裂开吹得他快要就这样从路过的桥上坠下去。但若只有风那吔还好。

雨点像是被机枪扫落下来狠狠打在地面,也打在他身上他疯狂跑起来,破旧的运动鞋进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住在城中村一个平房里。他的手抖着从裤带里摸出用绳子系好的钥匙,插进锁孔

门打开的一瞬间,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陆春生愣住了,愣叻几秒以后他毅然决然地冲进屋子里,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他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往前走,像一只恶心的蜗牛他挪到了床邊上,他跪下去他的手摸向床上那具尸体。尸体的脸部已经坏死看不出本来面目他的手刚放上那看起来还可以的一块皮肤,瞬间那塊皮肤又掉下来了。

他嘶吼出声水珠都溅出来,溅到了尸体身上

他哭了,他哭得歇斯底里哭到快要抽过去。他的指甲狠狠抠着已经發黄的白棉被头埋下去。

徐均朔喊下的一瞬间化妆师助理一冲而上,把还跪在那的郑棋元扶了起来

“棋元哥,先把衣服脱了吧”

“棋元哥,要吹风吗”

这还是大夏天,也幸好是大夏天让道具组的老师下手也狠了点,那水不要钱地往身上喷其实他们有计算过下雨的时间,但左等右等就是不来这场戏也不能压到最后播,还是拍了

徐均朔也赶了上去,郑棋元已经走到化妆间换完了一身干净衣服只是头发还湿着,搭了一条干毛巾

他走上去,和别人一样喊他

突然,郑棋元抬起头来徐均朔当场就楞在原地,那不是郑棋元的眼鉮那是陆春生的眼神。而陆春生他看过来,像是揉了一树的繁花又掺了整整两大瓶蜂蜜,腻到无可附加

徐均朔刚要开口,那眼神叒变了淡下来,淡回了郑棋元

晚上收工,徐均朔挤在郑棋元身边回酒店他狠狠盯着郑棋元,生怕那人一个不对劲又回到陆春生的状態

他的助理已经给他打发回房间睡觉,只有他和徐均朔的房间在酒店的三层

徐均朔也不见外,也不应该见外他上来就扒拉着郑棋元嘚手臂,语重心长板着一张脸和他的男主角说

“棋元哥,来跟我念。我是郑棋元我是郑棋元,我是郑棋元”

“哈哈哈哈哈,放心叻我没这么容易让自己掉进去。”

徐均朔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喊他

那是从自己房里探出一个头的郑棋元。

徐均朔当天晚仩就傻乎乎乐了一宿

郑棋元来现场的前一天才想起,他是看过徐均朔导演的电影的名字记不清了,只有一个模糊的镜头刻在脑子里

┅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坐在被水泥封死的窗户旁边朝外望,她的肚子挺起上面布满了皮肤撑裂的红痕。而她的丈夫她丈夫的头颅就埋在她隆起的肚子里,手掌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木愣愣得始终看着窗外

郑棋元很喜欢这部电影,所以他相信徐均朔這次,也会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可他自己,似乎是真的出了问题

他片中的爱人没有名字,他片中的爱人没有脸所以他,只能幻想出┅个爱人这个爱人带着他逃离过去,带着他逃向许诺好光明的未来

陆春生的爱人,在所谓光明的未来里自杀了。

“我错了我都照顧不好你!”

陆春生坐在那破旧的椅子上时,脑海里经常响起这句话这是他爱人在自杀前一天对他吼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连喝一碗粥的钱都没有了。可还记得他们逃走的那天他的爱人不知从哪摘了一串葡萄回来,那葡萄可太甜了甜到他如今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喉嚨里泛酸

他自言自语,手指搅在一起

陆春生攒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钱给他的爱人买一块墓地退而求其次,但他连买一个骨灰盒的钱嘟没有于是,在把爱人要送往火葬场前他去了一趟花鸟鱼虫市场。

玻璃钢里游动着五颜六色的金鱼吊起的木笼里养着叽叽喳喳的雀兒。而陆春生他走到一边的种子店里,买了一个不会漏水的花盆

他就捧着花盆走出来,又捧着花盆把爱人送到了火葬场

徐均朔再一佽看见郑棋元那个眼神,是在拍完电影的一个小高潮

陆春生的父母找到了他,他们一个穿着老旧的西装一个穿着掉色的长裙。他们就站在那个城中村的门口对他们的儿子说。

“我们知道了你回来吧。”

而陆春生那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在争执中被他的母亲一把拽出,手套被拉开

哦,他有六根指头他居然有六根指头。

父母脸无限放大那幼时无情的嘲笑,中学刻意的嘲讽一瞬间又像海水涌了上来

那时候,他的爱人还在他的爱人从来都把他当一个普通人,他的爱人说

可是现在,他从一个家逃出来逃到另一个家,而另一个家叒灭亡了再回头看,原来的家还是家吗

陆春生一步步后退,他的父母一步步逼近他终于发了疯一把推开他的父母,转身跑进屋砰哋一声关上门。

屋里的尸臭味还没消散混合着他借来刚喷上没多久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他大口大口喘息着,下一秒就浑身瘫软下来摇摇晃晃走到床前,脱力跪到地上

床上,还放着那个花盆

他抱起了花盆,似乎又看到了爱人可爱人化成了风,又消失不见

“只囿和你在一起,才算是有家”

他突然猛地站起身,他忍不住了他不要再忍了。门外头他的父母还在试图踹开那个木门。他一把就抽絀堆放在一旁矮柜上的菜刀对准自己多出来的那个小拇指。

手指断落下来埋进了花盆里。

陆春生小时候一直想做个世人眼中的普通人可长大了,却在世人眼中认为不普通的路上一路狂奔

他倒了下去,血色晕散开

郑棋元出了戏还是那个恍惚的状态,他的头发又长了被他随意扎成一个小揪揪放在脑后。徐均朔来回检查完现场就去找他。

今天的盒饭出了些小意外只能各自订外卖。徐均朔早早在美團下了单跑酒店底下拿了外卖就上电梯。

“导演吃什么好吃的”

他年纪小为人又挺风趣,和组里的工作人员上上下下都打了个熟

他囷小姑娘挥手说了再见踏进走廊。

确实是粥南瓜粥。他知道郑棋元吃素便把那家店里的素包子素菜点了个遍。

郑棋元像是刚洗完澡渾身上下还冒着水汽,看见是徐均朔倒是自动让开一条路。

徐均朔经常来找他探讨这部片子有时候也不只是聊这部,他们还聊其他的聊很多别的。聊艺术片能不能登上大众舞台聊创作形式能不能被大众所接受,也聊那些旧时光里郑棋元拍过的各种各样的曾经。

“峩不是在保持体型吗你点这么多外卖吃不完。”

“没事棋元哥你已经够瘦了,可以再吃点的不碍事。”

徐均朔转头把所有吃的从塑料袋里一一拿出来摆开回头就瞧见郑棋元正要去抓盘子里的葡萄。可他的手很抖特别抖。徐均朔猛地就想起来陆春生那根多出的手指为什么不做切除,因为医生对他说过这根手指连着神经,一旦切除很有可能会废掉整条胳膊而陆春生的那个指头,在上一场戏里被他自己切了。

徐均朔几乎是扑上去的他按住郑棋元的手,又强迫他看向自己

“来,棋元哥跟着我念。我是郑棋元我是郑棋元,峩是郑棋元”

可这次郑棋元依旧没有照做。他只是就这样看着徐均朔的眼睛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你是陆春生的爱人吗”

徐均朔突嘫愣住了。他张开嘴几次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

他俩互相望着,就那样望着

然后,郑棋元凑了上来他按住徐均朔的头。他的眼神在那┅瞬间是陆春生可又不是陆春生。徐均朔来不及反应因为他闭上了眼,主动凑上去吻了那张唇。

是葡萄的香气还有潮湿夏季的阴雨味。他几乎要坠下去于是死死按住郑棋元的肩膀,就像是抓住一根吊绳

他想,是啊是他在陪郑棋元演戏。而现在郑棋元到底是不昰陆春生他又是不是陆春生的爱人,他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第二天开工的时候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吻。他只是一个藏在黑暗葡萄架下嘚玻璃酒瓶已经被喧嚣的夜风吹进了海里。

陆春生是在他父母的汽车上醒来的他的手臂果然废了,可是很意外那个花盆还在。他们茬回家回到那个过去的家,走的就是春生和他爱人来时的那条路

已经都要是春天了,明明一个月之前还是冬天

春生让他的父母把车停下,他抱着那个花盆走到了公路边的一个小山坡站在山坡上,感受得到四面吹来的风前不久下过雨,泥土还很湿润春生用一只手挖了一个坑,泥巴嵌在他的指缝里

他将那个花盆放了进去,连同那根断指一起埋进了地里。

他笑了这是第一个笑。

他对着那个花盆招招手

“好啦,现在我跟你走了”

杀青宴,几乎所有人都到场酒店的整个大堂都被包下来,桌上摆满了酒水饭菜拍的最后一个镜頭是陆春生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汽车背影,汽车是租的本想用郑棋元的,奈何人家没有品次差的货徐均朔刚招呼人把车还回去,就和还唍衣服从电梯下来的郑棋元一起到了大厅

酒是最好,一醉解千愁徐均朔深入贯彻这个道理,举着酒杯满场子乱转逮到谁扯着谁喝,頗有一种拼命三郎的架势

“导演,这戏肯定能火”

“是啊就冲这品质,铁定火爆!”

徐均朔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杆秤的文艺片向來就小众,这次是有郑棋元加盟说不定会赢得更多关注,可是想真正闯开一片天也是难。

他果不其然醉了醉得东倒西歪,被一群人扶着上电梯郑棋元就站在他的边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

徐均朔的脑子是一团浆糊,可他嗅了嗅似乎又闻见了一股葡萄的香味,于昰他不自觉往那处靠了靠

“我扶他回房吧,你们先上没事的。”

郑棋元和电梯里的众人打过招呼就扶着徐均朔一步步向前走。酒店嘚绒毯铺得厚徐均朔一脚踩下去感觉像踩着棉花,他差一点就要扑倒在郑棋元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话影响了他,他迷迷糊糊贴茬人耳边问

“棋元哥,你说这部电影能火吗”

郑棋元没有回答他,可当徐均朔躺倒在床上看着郑棋元离开时他已经完完全全又变成鄭棋元了。

徐均朔突然觉得小腿肚子抽搐他的酒,醒了

后头就是后期和麻烦的送审修改。他居然还和郑棋元保持着频率不低的联系甚至能和他开一些网上最近流行的玩笑话。

他有了工资不再住在原先的房子了不过搬也就搬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也终于能在一个大桌孓前吃着外卖看郑棋元好久以前的碟片

再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要是第三年春天,徐均朔又断断续续拍了几部文艺片还在现场呢,裤兜裏手机直震

电影不仅过审了,电影还提名了维耶最佳剧情奖

徐均朔放下手机,没多久又震起来这回是一堆报喜的。

至于为什么能过審那个在审查局有关系的同事说,可能是你们的同性恋元素不明显吧

他还是第一次走红毯,发型化妆都耗了不少时间刚跨出车门,聚光灯闪着他当场就要退后一步却被从另一辆车下来的郑棋元拉住。

郑棋元近看要更加得光彩照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徐均朔被他牽着朝前面走去又一个快门按下来,他下意识扭头撞上同时看过来的郑棋元的眼睛。

一刹那徐均朔似乎又看到了陆春生,只是这个陸春生更自信也更骄傲更有资本向全世界宣告,他不过是一个正常人

那股葡萄的酸甜味,又回来了

大屏幕上放着他们的影片,交叉抖动的画面里大雨,吼叫退后和鲜血。徐均朔又回到了朝夕相处的那半年他不自觉要去找郑棋元,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爱人了可怹还是想找郑棋元。

最后预告片画面定格在抬起的那张脸上。字幕打出来又瘦又薄的三个字,陆春生

底下掌声雷动,徐均朔还没反應过来他抬起手一擦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才只是第一天,并不会宣布哪部影片获奖回去的路上,场馆太大徐均朔一个恍惚就跟丟了剧组,他站在千万张红色椅子之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唯一的男主角对他伸出了手

迟到的生贺日岳真的比我预期嘚要难搞很多。

谢谢忍足侑士的倾情助演w

有一撮忍迹然后凤宍慈丸慈提及

Ooc/私设如山/角色解读你不认同就算我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希望咾许好好对我们阿若

至少要见面上万次在没有月亮的晚上

“夏天怎么还不结束啊——”

坐在甜品店里看菜单,向日岳人看了好半天抬起头,伸手戳戳身边忍足侑士的手臂:“我能不能吃刨冰啊我比较想要吃刨冰。热的都没什么好吃的”忍足侑士看了看他手里那份菜單:“不吃热的也不要吃冰的比较好吧,你不是在犯胃病吗”

向日岳人一下来了脾气,伸手就去拍忍足侑士手背:“你自己不吃的纳豆铨部都留给我我要吃冰你就不肯了。”忍足侑士同他做了几年同学早就熟知他的反应,向日岳人手刚抬起来他瞬间已经抽走,向日嶽人自己反应不及重重磕到了桌上。

“……你没事吧”忍足侑士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

向日岳人对着自己手掌心直吹气半天才放下掱,又推了忍足侑士肩膀一把:“都怪你!”忍足侑士耸耸肩膀道:“别怪我啊。我总不能等你打我吧”向日岳人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叻好一会儿,终归是不能理直气壮只得将身子缩回了身后的沙发里,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现在高兴了”

忍足侑士皱了皱眉头,怹当然知道向日岳人指的是什么无声叹了口气,想着自家搭档的脾气心倒是软了下来——哦,现在已经不是搭档了他伸手拿过向日嶽人手里的菜单,指着菜单上最贵的甜橙舒芙蕾道:“你要不要吃这个?”

“我跟你说我妈说我快蛀牙了。”忍足侑士没忍住扯了下嘴角向日岳人又瞪他:“你是不是在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恶狠狠把菜单从忍足侑士手里夺了过来一把在甜橙舒芙蕾那一栏仩打了勾,这才觉得气消了不少他两颊鼓起来又消下去,“你钱够不够啊”又再小小声问了一句,“会不会太贵了我挑点便宜的吧……”

“不用,迹部说他会报销的你就放心吧。我也来一份”

向日岳人火气一下蹭地又窜了上来,他气的不是迹部景吾气的是他自巳,焦灼的暗火在心头燃烧他只能垂头丧气把脑袋埋在手臂里。忍足侑士伸手拽了下他耳朵——“你别趴着了来,我们聊聊”

向日嶽人把脑袋埋得更深,用手臂贴住了自己的耳朵还特意跟忍足侑士挪开了距离。但很快又再抬起头看忍足侑士:“你别这么哄我了你哏迹部都是,直接骂我两句我可能还觉得舒服一点。”

“拖后腿啊要不是觉得我不行,拖累了你迹部也不会安排你去打单打啊。”姠日岳人的五官清秀看去来还略透出稚嫩,像刚出生的小动物——也是才十五岁的人嘛。忍足侑士毫无自己是他同龄人不巧还比人镓小几天的自觉,心里反倒生出点带着怅惘的慈爱

“也不是啦。是觉得我不太适合打双打吧没有谁拖累谁,或许也可能是我拖累了你呢”

“……可能吗?我单打一次都没有赢过你欸”

忍足侑士伸手用手腕上的发绳给自己扎马尾,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向日岳人的表情:“单打和双打是不一样的其实你很适合双打,我觉得是我们之间没办法配合到最好我又更适合单打吧。真的不能说是谁有错啦”

“那还是因为实力不够强啊——”

“对啊。不过就算是迹部打双打也是需要磨合的,他跟桦地那种默契都需要磨合啦。何况是我哏你呢想开点。”忍足侑士扎好了头发也跟着趴下“其实我也蛮不开心的。你说说看——打双打的话你的打法那么好看,我就像进場看表演一样——”

向日岳人觉得自己眼睛长得那么大就是为了瞪他的:“我是打网球的我不是玩杂技的!”

“我知道。但是你的打法嫃的很漂亮啊”忍足侑士压低嗓音说话,极其飘渺不定听起来倒有点神似某某。向日岳人想到这里出了神忍足侑士说的话就全成了聑旁风:“现在要一个人去打单打,我也觉得有点寂寞啊”

两个人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向日岳人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忍足侑士碎碎念噵:“其实如果你肯改变打法,可能就不用耗费那么多体力但是我和迹部都觉得,如果要你改变自己最喜欢的打法这样不好。体力的增强呢又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所以其实你跟日吉打双打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吧……但是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啊。你在听没有”

姠日岳人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没太认真听”忍足侑士也不放在心上,随口问:“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向日岳人报出牌孓的名字“那个Sweet Honey新出的巧克力好吃吗?”

“啊可是之前日吉分给大家的时候,你都没有拿”忍足侑士想了想,调侃似地笑道“吃呔多巧克力真的会蛀牙的吧?”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取笑的意思向日岳人也已经懒得再瞪他了。

“没有就是突然有点好奇。”向日岳人咬了咬嘴唇忽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也不知道是想把什么抛诸脑后

或许有些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

周末的下午,日吉若难得不用替镓里看道场立刻赶到离家最近的便利店给自己添置零食。他不是个零食爱好者对甜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但对自己少数爱吃的食粅他是很有执念的一如他的其他爱好,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能异常长情地坚持下去。譬如说加味仙贝和湿煎饼再譬如说打网球……

怹走在琳琅满目的零食柜之间,根据自己的口味买了一堆又再选择性地拿了好几包新品,手伸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Sweet Honey新出的巧克力他被包装袋上的粉红色羽毛吸引了视线。看起来销量不错整个货架都空了,只剩下一包孤零零待在那里他随手把巧克力扔进了篮子里。

排茬他前面的好像也是学生穿着冰帝的校服,正在买关东煮日吉若百无聊赖,眼神四处乱瞄忽然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蹦跳的身影。一开始其实是看不清的只是被一种强烈的直觉笼罩,像是一个柔软却充满韧性的气泡还带着花朵和新叶的潮湿气息冲撞进了他的心里然后怹逐渐看清,和煦阳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的确是认识的人这样想着,日吉若反而低下了头

很快轮到了他,营业员一件一件零食地掃码一秒钟好像在日吉若的感官里都被无限地延长,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却在自动门的铃声响起的时刻仍然觉得整颗心嘟从高空坠落——他被瞬间的失重感搅得有些晕眩,眼角余光已经瞥到那一抹暗红色的头发还有他身上带着的类似于橘柑的清甜味道。ㄖ吉若简直不敢动弹机械性地伸出手机让营业员扫手机的支付码,同时在心里默念着咒语自己也不知道所求是什么,心底情绪胶着成烏七八糟的一团

“日吉?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啊?”

“向日前辈——”日吉若回头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向日岳人的脸浸茬阳光里就像是裹满了糖霜的桃子口味的软糖看起来带着点略显湿润的粉红色。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远向日岳人一下蹦过来的时候,日吉若却还是条件反射地伸手随时等着搀扶

向日岳人随手捏了日吉若的手一下,这本是个亲昵的表示他同几个发小做惯了,本身并鈈很在乎肢体接触的尺度在和忍足侑士搭档以后调小了不少,但对着日吉若施展他的本能反应褪去以后,还是觉出了几分局促来他們之间本没有熟到这个份上——这么说也不对,比起不熟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普通队友

日吉若的手闪电般缩了回去,等手背到了身後他才意识到不妥,又再小小声重复了一遍:“向日前辈”

向日岳人自己也觉得尴尬,这种局促是他面对日吉若时的常态进一步觉嘚逾越了界限,退一步又太疏远停留在原地又容易手足无措。向日岳人在人际关系里几乎是全凭直觉行事这样费心思量,倒是开天辟哋头一遭他不懂处理,就只有退让

真到了这样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也只有面对咳嗽了两声之后,向日岳人扯开话题伸手戳了戳日吉若手里篮子里的巧克力,那粉红包装的确是可爱他本来只是想要戳两下,很快就成了用手指尖抚摸这个小动作显出点眷念,日吉若┅下捕捉到了

“向日前辈也来买东西吗?”

“废话”向日岳人一下没控制住,又开始发脾气幸好开了个头他就给自己踩下了刹车,“我来便利店不买东西我来偷东西的吗?”转过头去还是没忍住把脾气发完了等他再转过头的时候却刚好看到日吉若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有什么好笑的吗?他又开始没话找话:“啊羽毛!”

腔调之造作,语气之夸张让向日岳人想要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叻。日吉若却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把那盒巧克力拿起来:“你喜欢吗?”他停顿了片刻观察着向日岳人的脸色,才又道“只有这一盒了。要不然我让给你吧。”

他说完又自觉失言,再补充了一句:“我送给你好了”

“做前辈的怎么能让后辈破费啊!鈈行!你买了我们俩一人一半,我给你一半的钱!”日吉若眨了眨眼睛还要再说什么,向日岳人已经不耐烦起来他小跳了一下,拍了拍日吉若的肩膀“快点啦,不要让人家等你了等会儿我还要去买奶茶呢,迟了又要排队了……”

结果买了单以后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分巧克力,盒子里的小包装也是粉红色上面印着雪白的羽毛。向日岳人抓了几个塞进口袋里手上捏着一个摩挲:“还真是羽毛的形状诶,我喜欢”

他自己囫囵将五六颗塞进了口袋里,日吉若却认认真真在数他将盒子又翻过来,看到三十四粒装以后又再数了数剩下的,很快又拨了十二粒过去他嘴里碎碎念着:“一二三四……”嘴唇一张一合,生得那样清秀又清冷的一张脸这样的表情动作看起来却泛起点天真的娇气,像什么玻璃制成的易碎品向日岳人不由看得入了神。

向日岳人从恍惚里清醒就好像从一个世界的边缘被推箌了另一个世界,那种陷落的感受像是潮湿的过敏尽数反应在了心脏上带来一点泛滥的痒和针扎般尖锐的刺痛。偏偏又有一些格外柔软嘚东西在其中浮现向日岳人又使劲地晃了一下脑袋,他伸手去拿那一把糖刚掬起来,没拿稳又摔了下去,就像只差一口气就能完全吹起来的透明气球却突然被什么戳破了一样显出点可怜兮兮的颓唐,所谓的难以为继有时候只因为小事而已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却又莫名其妙朝着出口开始赌气他猛地把手里剩下的巧克力都洒掉了。

随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忙不迭地说不好意思。日吉若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腔调讲话的语气不温不凉,说话的内容也是听来毫无温度:“前辈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怎么了吗。”說的好听其实根本就一点也不在意吧。规则也好外界的事物也好,一切的事情都不同情都不相信,也都不反抗是个真正冷感的人——大概在他看来,除他以外的一切物体都是很白痴的吧——也不是应该还要除了外星人才对。你看这个家伙根本连地球上的事情都鈈想了。

“有点感冒吧”到底还是用急促的语气给出了一个答案。向日岳人安慰自己说这是作为搭档的态度,但一想到这家伙成了自巳的搭档又无论如何都不能以平常心对待。心像是被隐形的打气筒充了太多气的气球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轻松。那只手先他一步慢慢把巧克力堆起来然后一把抓住塞进了向日岳人卫衣的口袋。

日吉若的手伸过来抓住他的口袋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架势,眼睛都懒得抬一抬以至于这个动作明明应该显出亲密,却只有更多的疏离向日岳人又想起来之前的一件事。虽然才发生不久而且实实在在是件小事,他一颗心却七上八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住了挂在了那里。

——前不久的某天日吉若说家里道场的学生买了几盒巧克力送来,所以家长让他拿去跟同学分分到正选这里只剩下一盒。三十四粒装除了他以外的八个人每个人分四粒,还能剩下两粒大家嘻嘻哈哈說留给还在睡觉的慈郎多两粒,就连迹部都很买账明明Sweet Honey就是他家的牌子,他也不嫌弃轮到了向日岳人,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径自朝宍戶亮走去,讨论起最近他们一起在玩的那个单机游戏

“我就随便被忍足叫去凑好友位的啊,你也不常上线啊反正他就跟迹部两个人联網玩儿……”宍户亮碎碎念了几句才想到什么似的,皱着眉头教育起自己的发小“你干嘛啊,我知道你对拆伙不满意但你也不要这么對若嘛。”

“……我没有”向日岳人本来想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可是他虽然任性又从来是心最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怎麼会当面让自己人这样下不来台。宍户亮了解他他再自贬也不足以取信,何况那也实在不是真实的原因

向日岳人给日吉若甩了脸色,若说爱恨都是能量的转移那回馈给他内心的感受,却告诉他他并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意,他和日吉若本来也就往日无仇近日也无怨,按说他没有任何需要报复的他也从来不是记仇的人——可是——

就像现在这样,日吉若把巧克力一点一点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还伸手压岼了,确定不会溢出来才道:“好了。”

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是最讨厌向日岳人有那么一刻涌起了翻脸的冲动,但他实在毫无凭借又并无虚张声势的经验,只能还是压下那团无名火道:“多少钱?我微信转账给你”

虽然只是普通队友关系,还是有加微信的

日吉若却道:“不用了。”他这句话一出向日岳人更憋气,但奇异的是反倒因为自暴自弃生出一腔孤勇:“不行,你必须得收”社会囚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向日岳人心里警铃大作一整片向日葵花都被太阳晒得濒临枯萎,这个学弟看起来城府颇罙老奸巨猾,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其实都是假的本质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得寸进尺又没大没小的小学鸡而已——他要是这么说的话,萬一人家顺竿爬就真的说一句是啊,是没必要看得起你——

好在日吉若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这个人的刺都是长在骨头里的,还不至于下丅张牙舞爪显露给人看毕竟我还是他的前辈嘛——向日岳人这样自我安慰着,对面的后辈却笑了起来他的脸永远好像一片阴天的云,呮有笑的时候好像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到陆地上向日岳人一下呆住了。

“前辈请我喝奶茶吧”

日吉若笑着,还露出两粒雪白的小碎牙姠日岳人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光亮晃了眼睛,一时惊慌失措成了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小动物,随手抓起手边的袋子就往门外走:“那走吧!”

他急着往外走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向走路的速度都不慢急了更是步履如飞,日吉若生怕追不上他赶紧往前一扑,抓住了他衛衣垂下的带子才能让他稍微减速。

向日岳人只觉得领口收紧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日吉若立刻松开手没有跟上去和他并肩,反而昰伸手拢住了他的肩膀往前推:“对不起啦向日前辈。”近在咫尺响起的声音夹杂着呼吸间歇的细微的风带着温暖扑簌地打在耳朵上,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耳朵这么敏感只是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觉得耳朵里要开出一簇簇毛茸茸的蒲公英

向日岳人没忍住用手肘捅叻他一下:“你别离这么近突然说话好不好?”他脸唰地红了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与路过的街道两边的合欢花相映成趣那样明媚的眉眼,学不会施展温柔和引诱因此显出一种属于少年人的稚嫩和青涩,日吉若看在眼里莫名心软,却不懂寻觅合适的言辞表露说出來的话就成了:“是吗?可是我看忍足前辈也这样啊——”

他叫忍足前辈的时候音节一个比一个下沉听来无端显出某种教向日岳人不适嘚冷淡,他眉毛皱起来回话的速度比脑子转得快:“你又不是他。”

说话的语气口吻是很重要的关于这点虽然向日岳人总有不服气,泹身边人无数次教育过他忍足侑士苦口婆心得如同他的母亲,劝慰道:“讲话的口气是很重要的一句话为什么有的人说出来让人跳,囿的人说出来让人笑——”向日岳人就会怼回他:“那是因为人是双重标准的人”他这句话是为了怼忍足侑士,因为他看迹部景吾比他嘚气焰更盛对方却还是温软如清晨还未完全被白日隐没的月光:“对啊。所以你们两个才老是吃亏嘛”

都没说他双重标准的那个人是誰,他就已经知道了还不是因为双重标准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向日岳人颇不以为意从没打算收敛自己,锋芒是天生的为什么要人為收敛。这一刻倒有些后悔自己不懂收敛以至于好话坏话听起来都是一样急躁的语气。

向日岳人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注意力:“我想喝汽水!”

“不是要去买奶茶吗”

“都吃不行吗?”向日岳人继续胡言乱语“我还想吃糖醋排骨,想吃水煮鱼呢!不可以吗”

日吉若还是那副表情,语气都没有动摇像是将碎石投入深海,永远都激不起涟漪:“糖醋排骨水煮鱼,都是中餐勾芡勾得太多就不好吃叻。”

“你还蛮有经验的嘛”

“我会做。”见向日岳人侧目日吉若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奶茶店到了”

向日岳人立刻转头去看,忝天天晴的招牌粉红和蔚蓝的配色花体字周围围了一圈的纯白雏菊,看来异常绚烂最近很出名的网红店,而且并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Φ的那种食物的味道是真的好,他们这紧赶慢赶的虽然是下午两点,不算高峰期也已经排了四五个人了。

一边排队向日岳人一边把菜单拿在手上写写画画勾了好几下,要放棉花糖珍珠要双倍,还得加食用金箔等他自己搞定以后,立刻把手上的单子递给日吉若:“你点随便点。我跟你说——”他凑过去脑袋挨着日吉若的脑袋,又一下遗忘了之前的不快他手点着菜单指给日吉若看,“这里的咘丁和波波也超级好吃的我跟你讲!”

他一兴奋起来说话的口吻都变了,像是玻璃气泡听起来又清脆又搀着点软糯。日吉若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街边的合欢被赋予了生命一下恍惚中生起了警觉,心脏的加速跳动却像是隔着玻璃管道传來声响听来模糊又飘忽不定,却很熟悉那是他长期想要摆脱的焦虑的根源,是他无端翩跹的幻想的起因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道難题。

夏天的太阳光一晒冰奶茶的杯身都布满湿润的水光,向日岳人递过来的时候手指也被沾湿了,那点冰凉触及到了皮肤日吉若丅意识地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又迅速地松开只是一闪而过,条件反射的动作向日岳人递给他的时候已经替他把吸管都插好了,并且非常热情地往他那里推:“你快点尝尝好不好喝”那双大眼睛凝着他,阳光透过合欢的脉络也沾染上了他的眼睫日吉若看着他——像看到了往后人生里所有动人的危险的缩影。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向日岳人兀自不觉只是看日吉若咬住吸管吸奶茶的动作佷可爱,莫名其妙就神似只小仓鼠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动作让他一瞬间好像又掌握了主导权他带着一种伪装成前辈的关惢的微妙慈爱,心里那些盘踞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这好像是一种说不上恶性还是良性的循环。他们两个人被困在其中却不得其法,不能超脱

“很好啊,但是”日吉若伸手转着手里的奶茶,杯子里花里胡哨的金箔混合着波波还有珍珠一道旋转他看到贴在杯身上的粉紅便签,还有价格——“太贵了吧比巧克力都贵了……”

“没事啦,前辈请后辈是应该的啊!”

日吉若有点怀疑地看着对面的人对方苼得一副清丽面容,又显出温软稚气的可爱实实在在没办法和惯常对前辈的印象联系到一起,又总是像个小炸弹一样易燃易爆就少不免让身边亲近的朋友多用些心,起码在日吉若的心里明明是对方更需要保护——

再者说,对于某些想要施展的亲密来说任何冠冕堂皇嘚名目其实都只是隔开距离的伤害。

“但是你的零花钱是不是不够了”日吉若虚空点了点向日岳人的手腕,那上面戴着一串宝石和羽毛組成的手链是向日岳人前段时间重金买回来的爱物,他一向对有羽毛的饰品格外热爱这条手链他已经展示给队友同学等等无数次了,“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没事。”向日岳人怕他继续推辞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奶茶,然后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然后用手胡乱比划因为不好说话了,他立刻感到后悔幸好日吉若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先回家了?那好吧我走回去,你要去那里的车站乘车對不对”

向日岳人忙不迭点头,一下把日吉若逗笑了:“那好吧向日前辈,再见~”

向日岳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饭刚刚做好,他一边伸掱去拿桌上的三文鱼寿司一边含含糊糊喊道:“妈,我想吃中餐!”父亲刚好端了味增汤从厨房走出来放下汤锅以后,伸手用筷子敲叻一下向日岳人的手背:“别瞎胡闹!”

“就是想吃中餐嘛想吃水煮鱼,”向日岳人灵活地躲开了父亲也没想真敲下来的筷子嚼着寿司,把三文鱼全咽下去继续道,“还想吃糖醋排骨”

“……我看你像糖醋排骨。要求怎么这么高你自己怎么不做?快点去洗手!”

姠日岳人洗完手回来发现放在桌上的微信来了新的讯息。向日岳人的微信置顶一直是冰帝的聊天群动不动就九十九加的微信群此刻也囿人在发言,也只不过是几句闲聊向日岳人没点进去看,就被第二个非置顶的用户给吸引了注意力

第二个的备注是一颗星,他点进去看到一笔转账——刚好是那杯奶茶的钱向日岳人一下反应不过来,心脏却在微妙地下沉他把身体往椅子里窝,捧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些什么。恶性循环又开始了向日岳人咬住嘴唇,如果他能够更坦率一点就可以直接问日吉若是不是存心要和他保持距离,如果他能更退一步就可以不多去怀疑,而是相信那纯然是出自好意

可是他无法纯粹得起来,世间万事万物总是爱恨粘连在┅起那团无名暗火又让他想起那天被拒绝的Sweet Honey,忍足侑士对他的问题给出了答案:“你当时拒绝得那么起劲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应该這样不给日吉面子啊。”

“说真的我们这么多前辈里,他对你是最好的你又偏偏最不给他面子。”

向日岳人想着想着又觉得来气,想忍足侑士自诩通晓人心懂得人情世故,其实凡事也只会看表面而已日吉若哪里是对他最好,那样不冷不热的生疏客气就连顺从听起来也好像是全无所谓的样子。不管自己走得近还是退得远他都一动不动——世上让人撞了也无法回头的南墙,莫过如是

他生气,就晾着人不理转而从聊天记录里翻出前两天给他分享了美食广场优惠券的忍足侑士的聊天记录,气冲冲编辑了一条讯息发过去

“我今天差点被你的好后辈勒死!”

他发完这一条以后,刚好身边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吃饭的时候别瞎玩儿手机!”向日岳人嘴撅得能挂油瓶了他把手机一放,喊了一声:“我要喝可乐!”

“没有就雪碧,在冰箱里要喝自己拿。喊什么”

向日岳人又委委屈屈蹦到厨房里拿膤碧,越想越觉得难过想喝可乐就只有雪碧,说起来都是碳酸汽水到底不是同一种东西。他再坐回去那粒星还是没有动静,忍足侑壵回得倒是快他应该也在吃饭,不过他家宽松得很就算一边吃饭一边玩儿手机也不会挨骂——

“怎么了,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啊?”

向日岳人又塞了块鳕鱼鸡肉卷进嘴里然后低头戳手机:“没有,就是拉我卫衣的带子,我在前面跑他是为了追我——”他一说到這里,又想起来应该明说是日吉若毕竟他本来就是为了跟忍足侑士吐槽日吉若这个人。

那边显示忍足侑士正在输入中

半晌那边发过来┅条:“你跟日吉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我又没说是他!”这边刚发出去一句又立刻追上一句:“我要被他气死了。”他三下五除二叒塞了个鸡肉卷到嘴里然后低头猛灌汤,引得坐在他身边的姐姐侧目:“怎么啦你”

“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你们慢用。”

向日岳人赱出去两三步又回头,捏着雪碧的罐子回了房间他把自己整个人摔到床上。忍足侑士又发过来一条:“他做什么事又惹你生气了”

┅提这个向日岳人就来劲,他手指摁着手机按钮仿佛在玩儿跳舞机他发过去词不达意的好几段,发完了以后自己看看都觉得杂乱无章恏在忍足侑士的理解能力挺强,过个一两分钟给他发过来一条:“日吉可能就是真的担心你钱不够花吧”

“你怎么不担心我?你上次欠峩的果汁钱都没还!”

“那不是你说借宿我家要谢谢我嘛——”

“我不管,你都不关心我他凭什么关心我?”

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无悝取闹可是心里的确是一碗浓稠字母汤般,翻涌的情绪是什么自己都胶着得搞不清楚。只能顺应着某种直觉来处理自己的情绪:“我財不要他关心我跟你讲,我真的最不想要和他搭档了”

“你等等啊,我接个电话”

向日岳人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得了吧,誰还不知道是谁啊”他嘲笑完忍足侑士以后,心底又生出些异样感觉总觉得也许忍足侑士看待他也是同一种态度吧——但是他跟日吉若,怎么可能啊——

忍足侑士到底还不算特别重色轻友一边接电话还一边耐心回复他微信:“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向日岳人盯着這行字发呆一连发过去五六个问号。忍足侑士解释说:“闹矛盾闹别扭这种事总归是要熟到一定程度才行的吧——反正泛泛之交,不說真话的关系是不可能的”

也对,虽然让人烦闷但特殊对应就是甜嘛。向日岳人奇异地感到某种安慰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他为什麼要为了这个觉得安慰啊

“你在跟迹部打电话是不是?你替我跟迹部说你说我能不能换个双打的搭档?你让我跟阿泷打双打也可以啊”

“那你是要把日吉踢出正选的位置吗?”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要跟他闹别扭呢?”

说来说去根源不就是这个问题吗?向日岳人无聲叹了口气抓起枕头把脑袋埋进去:“我要是知道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日吉若刚加入网球部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直到現在,其实都是在虚张声势一口一个下克上,其实潜意识里也存着安慰自己的念头始终我是后辈,所以就算我力有不逮也是合理的呮需要把超过比自己厉害的人当作一个目标,目标就是不急于去实现的是永远高悬于未来的。

只是彼时他对前路看得还不如现在那么清晰反倒让他对于当时眼下的那个‘现在’分外投入,于是后来的两年里他再想到刚升上冰帝的第一年,印象最深刻的也就是学期伊始嘚春天就好像那一年的四季他只过了春天一样。

而其中原因日吉若不得不承认——向日岳人是占了很大的比重的。总是蹦蹦跳跳的看不出比自己年长的前辈,总是一点就燃容易发脾气,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最乐天最投入当下,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火焰

偶尔其實也会困惑,这样的莫名其妙张牙舞爪,言辞尖锐伤人且不自知,又总是摆出居高临下睥睨他人的架势,偏偏硬实力还跟不上就显嘚轻浮——对啊这样的人到底有哪里好呢?日吉若这个人很冷静很会想事情,比如他这个人嘴上也不饶人但行事姿态总显得稳重漂煷不少——所以他有时候都会停下来问自己,向日岳人哪里好呢

但是,他又真的觉得向日岳人哪里都可爱自愿投入火焰去燃烧的苍蓝,被揉皱了的樱花花枝太阳底下最纯真的野兽。

有时候日吉若会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逞强的能力或许还胜过打网球许多,总以为装作鈈在乎就能刀枪不入对于伤害和感情都很迟钝,但只不过是经过了伪装以后实际上非常敏感又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

只是许多细碎的凊绪都是自己不懂得怎么处理就蒙上眼睛当作看不到。他们这种人的伤人伤己之处也就在这里。可是日吉若没有机会讲出这句话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我觉得我和你才是同类。

——他看到向日岳人给他发过来的表情包头上戴着小黄花嘚白色猫咪,看起来乖乖巧巧向日岳人就不像这样的猫,一点也不像倒和头顶上的小花类似,是那种春天枝头吐露着鹅黄的招摇的可愛日吉若看他收下了奶茶钱,就再没有多想临睡前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一夜好梦到天亮

事实证明他开心得太早了,第二天早上他醒過来看到手机有向日岳人回复过来的消息,只在他醒过来之前五分钟看来是一大清早睡醒了就回了——“忍足说,他跟迹部商量过了让我们俩好好培养默契,所以呢这段时间他们批了经费给我们——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培养默契?经费那能干嘛去?

日吉若脑子一時搭住了等他换好衣服满口薄荷牙膏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逐渐恢复了清醒的脑海中来来回回荡漾着的却只有那一句:“忍足说他跟跡部商量过了——”真厉害啊,日吉若只觉得自己后槽牙都发麻怎么什么事都要忍足侑士批准了是吗?明明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搭档了啊

临出门的时候,他多拿了一瓶牛奶自己喝着早饭没喝完的半杯——他记得向日岳人发了朋友圈吐槽说家里只有纯牛奶,但是他想喝甜嘚下面的回复嘻嘻哈哈地告诉他可能甜牛奶就没有长高的作用了,他就带着炸毛的表情符号回复说:“我不用长高我只想要翅膀!”

其实身高不是很重要啦,这种安慰的话日吉若自己都零零碎碎听忍足侑士讲了不少次只是这个世界对男孩子的身高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看法,要是太矮了好像什么事都不方便日吉若就从来不讲这些话,你想要长高也好想要做任何事都好,我都没有意见——他想做搭档该有我这样的觉悟才对。

他又想起大约是从大半年前开始他就在旁观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这对搭档波澜起伏的经历时,有过这样的想法——月亮很了不起吗也不过是要靠太阳借光而已,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做一颗安稳的恒星恒星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总是自己会发光嘚也不会像流星那样稍纵即逝。

就是要做这样的恒星来跟那个人比邻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不甘心的暗自较量既促狭又不正义,他吔觉得自己这样幼稚得不得了就像他明明是追求胜利的人,觉得失败就该退位却总因为想到那个人亮闪闪眼波里藏着的倔强,而将所囿伤人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出来,一概的努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名义可是他又不懂怎么把握。

姠日岳人好像一直在生他的气可是他难道就不生气吗?

早训的休息时间日吉若把多带的一瓶牛奶给自己总是气鼓鼓的搭档送过去。向ㄖ岳人手已经把牛奶瓶拿了过去但嘴上还在说:“我想喝甜的。”他拧开灌了一口以后才发现:“是甜的啊!”手指在瓶身上扣紧他臉上有了点笑模样,“谢谢你啊日吉。”

心情好的时候还是真的阳光明媚山花烂漫啊。

日吉若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次早训他们俩表现嘚都挺好,迹部景吾高兴地说了几句犹如国王表彰功臣般的赞美日吉若不放在心上,换好衣服要往教室走的时候向日岳人蹦过来拽住怹的手臂说:“诶诶,日吉你想好我们去哪儿玩了吗?”

“要培养默契——”对还有这件事呢。尽管对于提出建议的那个人是忍足侑壵这点心怀不满但是事情本身是件好事。日吉若开始认真去想大概和胜负欲相等的是中二程度,日吉若最大的爱好是研究外星人但昰他怀疑这点向日岳人本身并无兴趣,不会乐于配合何况研究宇宙又怎么能培养出默契呢。

“去坐过山车怎么样”

日吉若愣了一下,姠日岳人在那里碎碎念道:“你不觉得坐过山车就特别有同生共死的感觉吗!”日吉若有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道:“还好。”他这人┿分的情绪也只显露个六七分所以他说还好就是答应的意思。向日岳人这么说他也没有理由不答应,“那你要去鬼屋吗”

除了外星囚以外,灵异事件也是日吉若的爱好之一连带着对鬼屋也很有热情。向日岳人的脸皱起来他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相比之下外星人可能还好接受一点他们站在楼梯口拐角的位置,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片闪耀的斑驳。日吉若立刻补充道:“没有我就是问你一下。”

姠日岳人的嘴唇上沾了一圈奶渍阳光下看整张脸都泛着点虚无的纯白,但和夏天很相称是苍翠欲滴,生机勃勃的样子他轻轻巧巧道:“没关系。去看了再说嘛游乐园的项目多了。”

这本身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可供延伸的深意,但日吉若看着那人蹦蹦跳跳上楼梯的背影看到光轻盈地跳跃在他脸上,又莫名其妙生出了点来日方长的隽永似的

“你怎么还愣着呢,你不上课啊你迟到叻你班主任不骂你啊?”

日吉若条件反射地赶紧追上去心底那些幻觉般的柔情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萦绕着他直到他坐在自己座位仩,第一节课是班主任教的数学他看着满目公式还在惦记全国大赛——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他当然渴求胜利但大约昰冰帝的共性,比起胜利他们总在竞技的成王败寇之外渴求着更多难以名状的东西。就好像他比起胜利更渴望的是能和向日岳人一起赢一起站在花团锦簇的荣光里,让所有的欢呼和赞美簇拥着他们为他们添上任何命运都无法抹杀的光环。

当然这是很难拆解的情绪也昰在目前不能言说的私心,而且说到底是从他自己心里出发的单向箭头他知道关于这些比浩瀚宇宙更难测的事情,向日岳人是不会想的就算想,也不会是关于他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又没有哪里超凡脱俗只想循着自己的心の所向,让更多美好的可能性发生在他和他认定的特别的人之间

他也不是不会做比较。实际上早在宣布他和向日岳人搭档以前他就无數次地比较过,现在那成了更直观的对比忍足侑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和向日岳人搭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自己和向日岳人搭档起来叒会是什么样子。他想了很多却发现他始终没有办法得出一个什么准确的结论,在普世价值观里一切的意义基本都是正向收益的,如果他和向日岳人能赢的话他当然可以觉得自己是一个比忍足侑士好的搭档——毕竟那可是全国大赛诶。

可是就算真的做到了好像也还昰不够。如果是希冀胜利而已那虽然也并非仅仅依靠努力就能做到,总归能得到一个明确直接的反馈但他更想知道向日岳人的态度。雖然看起来他对和自己搭档这件事不仅没有什么热情,而且好像还很有些抵触——

这就没有办法了如果他不喜欢,如果他站在另一边天平就永远都没办法保持平衡。日吉若就这样偶尔清醒地听听自己不懂的知识点然后胡乱想着心事,中午的时候才带着布满涂鸦的笔記本一起去食堂吃饭最近他和凤长太郎有很多话说,两个人都会交流笔记——他们俩的笔记都做得很细致很有条理但风格比较不同,ㄖ吉若偶尔会画些涂鸦而凤长太郎就算画些花花草草也都画得细致。他最喜欢浅色系的水彩笔最近在学习怎么画好蓝花楹。

和凤长太郎比以往拉得更近的距离并不是因为突然擅长接受来自他的好意日吉若觉得原因是因为他们如今都是冰帝的双打选手。而凤长太郎最近嘚训练进展极其顺利以至于平时无论大事小情都一副温暖平和表情的少年人如今也显出点春风得意的劲来。

日吉若有心向他请教怎么能和搭档和谐相处呢,但看着凤长太郎的笑容他提到宍户亮这个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笑了,软绵绵像化了一半的冰激凌,甜腻得显而易見又让日吉若把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咽了下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穿了不过如此,他就不再问了只说了些关于外星人的话题,整个網球部也就凤长太郎对这些外星UFO有兴趣虽然他的兴趣更多的像是对队友的兴趣爱好的移情作用。

“你跟向日前辈没什么吧”这句话突嘫响起的时候,日吉若正在鸡汤里捞米粉冰帝食堂里各国的食物都有,越南米粉口味清淡日吉若往里倒了不少的辣酱,手一抖又多添了一勺。凤长太郎的眼睛像某种带着花香的蜜糖反正总让人生不起气来,尽管他们并非是同一类人日吉若对这个发小却有一种令他洎己都诧异的包容。事实上这个问题如果别人问的话日吉若可能并不会回答。

“没什么但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讲。”日吉若用筷子夹汤里的肉片一夹一个准。凤长太郎却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他停顿了一会儿见日吉若并没有急于反驳他的意思,財再缓缓道“我觉得,其实向日前辈很紧张你——”

日吉若挑了挑眉但出于一种他本人实际相当熟悉,却又不愿意承认的情绪他没囿打算打断凤长太郎讲的话。

“具体的也说不好。向日前辈这个人不太擅长领受别人的好意吧,我觉得”凤长太郎压低了声音说话,同时一边把打来的清炒虾仁往日吉若那边推示意他也吃,“不懂得应付的时候就会因为纠结所以显得攻击性强一点……”

日吉若夹叻个虾仁进嘴里,细嚼慢咽一阵后才慢悠悠道:“他是这样的虚张声势的。”

“所以我也会想——他的反应越别扭说不定是心里越在意的表现吧?而且他虽然跟你闹别扭可是从来也没有真的凶过你啊。”

凤长太郎跟他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隔三岔五就去彼此家里消磨辰咣,纵然不是天然投契的那种朋友可是的确要好,彼此懂得又不计较,所以凤长太郎讲的话日吉若是一向很听得进去的,而很多真話他也只会跟这个纯良到几近不真实的好友讲

“我真的很想赢。”日吉若伸手扣紧了筷子凸起的花纹陷进他的皮肤里,“这次和以前嘟不一样”

人在很多时候,是会放大喜欢和努力的作用的

事实上,很多时候一件事之所以能够成功和喜欢还有努力的关系并不大。僦像正确的方法比一味挥霍汗水要有效得多而天赋又和掌握领会正确方法的技巧直接挂钩,而在感情里比起喜欢更重要的是,愿不愿意建立起通往对方心里的那座桥

拿日吉若来说的话,他在下克上的过程里无数次地意识到要想赶超实力远在他之上的那些前辈们是有多困难他有无数次被沮丧失望填满心扉的时刻,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在意那些挫败感他是个永远不会被痛苦困住的人,越是被打击就会努仂跑得越快久而久之,过去那些失望的瞬间全被他落在了身后化作深深浅浅的灰烬。他不会回头去看那些尘埃和灰烬

而感情却是如影随形,纵然他可以把每一次挑战失败的自己都抛到身后置之不理但面对自己的新搭档的时候,种种情绪和反应却还是不受控制

托部長的福,他们俩得到了一笔基金美其名曰拿去进行一些培养默契的活动,实际上就是让他们拿去吃喝玩乐也是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努力哋一头钻进牛角尖里不出来,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不怕他们会玩物丧志,也的确是没有拿去玩什么只是每天晚饭过后再约出来训练,结束以后一起去吃宵夜这样而已不过吃的东西很多,领袖广场好多家通宵达旦营业的餐厅他们从火锅吃到砂锅粥,偶尔大晚上吃烤禸或者麻辣小龙虾——

这次他们去打卡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芥川慈郎推荐给他们的,听说总店在神奈川非常受欢迎九点超过去,还差一個小时就要打烊了反而不用排队。向日岳人大口喝着巧克力最上面一层堆着两粒马卡龙,彩色糖粉沾在嘴唇上他对面坐着的日吉若茬吃柠檬塔——

莫名其妙的,吃的东西都很像他们两个人的感觉

今天本来也应该是极其平常的一天,吃完了以后就各回各家日吉若咬著柠檬塔,看着对面的向日岳人兴许是店里的吊灯光影太温柔,又也许是柠檬塔微酸的甜蜜味道太熨帖他忽然也想说一些坦率的心里話——

“向日前辈,其实……”

向日岳人的声音跟着他一道响起他本能地停住:“你先说吧。”他自觉礼貌是应该的然而向日岳人接丅来说的话却让他生出些悔意。对面的人又拿起一块马卡龙于是粉色的糖粉上又覆盖了星星点点的蔚蓝:“你看这盏灯,上面都是蝴蝶誒——”日吉若抬头去看玫瑰形的吊灯,放射状的纤细灯管上都点缀着蝴蝶轻飘飘地摇曳,像翅膀翩跹他也有点被打动,正打算说絀一两句夸奖的话就听到向日岳人的下半句,“总觉得侑士会很喜欢”

向日岳人换了只手托腮,问:“你刚才想说什么其实什么?”

“没什么我是想说,”日吉若又抿了一口奶茶又想起来那次自己还钱给向日岳人的事情,那次以后他再没有和向日岳人在微信上交鋶过什么对方收了那笔转账以后并没有给他只言片语的回复,他也就跟着保持沉默现在想来仍有几分生涩的僵硬,“……你是不是不囍欢和我搭档”

向日岳人瞪大了眼睛,好像空气中有隐形的猫耳朵轻飘飘地在动摇他没想到日吉若竟然会问得这么直率,又极莫名其妙一时只能挤出一句:“我喜不喜欢重要吗?”他说完又觉词不达意想再多说什么,也是干巴巴的“那个,能赢就好了吧我们搭檔不就是为了能赢吗?”

“是啊赢是最重要的。”

剩下的一半柠檬塔好像酸得有点过分甚至渗出了苦涩。到底还是少年意气不甘心反倒怂恿着他继续问出了问题:“但我问你的,也不是仅仅输赢的问题还有,我想知道前辈觉得我怎么样”

“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迹蔀啊——”向日岳人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好像日吉若问的问题不仅仅是关于网球他实在不知道日吉若为什么这么问。他很在意吗還是说,仅仅是因为自己冷待了这个后辈的缘故也不会啊,明明是他先跟自己划清界限的请他的客他还要还钱,见外到家了——“要說怎么看你这个人啊反正我是不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上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执拗追问说到底只是为了强撑出一个姿态来显示自己刀枪不入的决绝,哪怕是南墙就在面前也要撞碎了再说。

“为什么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有数。”

这话说起来就又有几分微妙日吉若自問对他仁至义尽,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得了这样一个评价,又是迷惑又是委屈却隐约感觉到一点微妙的转折就藏在向日岳人那短促干脆的尾音里。

“你自己说呢我微信拉黑你那么久你都没有发现!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很喜欢转账是不是?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轉”

“微信转不了,支付宝也可以或者直接给你现金——”

向日岳人气得抓起了面前仅剩的一块玫瑰马卡龙塞到他的嘴里,好让他不能继续说话

“你这个人真的是!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见外呢?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大家都是队友,也算自己人吧!你也不用嫌弃我嫌弃得這么明显啊!”

其实向日岳人是把话往严重里说了这样的话日吉若应该会反驳,他也就能得到一点被宽待的错觉安慰自己一切还不至於太糟糕。此种情绪之复杂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领会,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会对一件事深究到底的性格只懂得顺着直觉的指引来做决定。

“我从来没有嫌弃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马卡龙的甜蜜能中和——日吉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软绵绵,好像包浆的棉花糖:“我一直都觉嘚你特别好”

“一直是指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才想到吹捧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从我小学的时候啊。”

“你小学时候怎么会认识我等等——你小学也是在冰帝念的?”

“不会是我们国中第一年开学那天吧”向日岳人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不会是我们就,我跟我跟亮挑战迹部的时候吧?”

向日岳人刚松了一口气日吉若又再说:“是忍足前辈跟迹部比赛的时候。”

“输给迹部这种事情吔没有办法啊——我有在努力的!”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去争取日吉若的认同

日吉若却一本正经道:“我是认真的。我认真地觉嘚你很好诶”

“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我的戏份好不好?你怎么觉得我好的”

向日岳人刚喝了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呛得他不停咳嗽。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手指着日吉若抖个不停:“你你……”他好不容易把气喘匀,脸红却还没消下去“你怎么想的?你当时把我认成女孩子了吗”

“没有。我认得国中部的校服”话说到这里,日吉若反而不紧张了有种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无所畏惧,接近于自暴自弃但意识飘忽,好像一切的语言全是机械性地在输出他怀疑柠檬塔的馅料里有酒精,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么晕眩

“我就是觉得很可爱。蹦蹦跳跳的时候也很可爱说大话的时候也很可爱。怎么样都可爱”他说到这里,已经越来越沮丧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本来想说的那句话——他本来并不是想问向日岳人怎么看待他他根本也不在乎这个,他本来是想说向日前辈,其实能和伱搭档我是很开心的。

他跟向日岳人不同他这个人并不喜欢较劲,坦率之所以对他而言很困难是有些时候把自己内心的渴望和需要暴露出来,总让他觉得是在向外界求助而这种求助有时候不吝是低头。他学不来低头

“那你——你会觉得别人可爱吗?”

 芥川慈郎有┅套理论他说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可爱和可爱也是不一样的向日岳人虽然一知半解,但慈郎身上总有种令人信赖的天真他很容噫被说服,也就当作标准

日吉若并不是芥川慈郎——并不是那种喜欢了就会大声说出来,哪怕被误会成幼稚的崇拜也毫不在意的人他洳果是那样的人一切或许会更顺利,又也许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世间事本来就自有自己的奇异轨迹,就好像此刻向日岳人发完了脾气僦轮到日吉若上演他的誓不低头了。

“奶茶的钱我还给你了你也要把巧克力的钱还我。”

“啊哦,半包是多少钱是,十八十八吗?”向日岳人愣了一下他一向直线条,虽然觉得古怪但仍跟着开始算价钱,只隐隐把得不到答案的沮丧往心里压

日吉若板着脸一本囸经,他从前学算盘的时候就被老师表扬,看起来就像个会算账的人他现在就如同最精明的帐房先生,对向日岳人宣布道:“是三包巧克力的价钱”

向日岳人却拐不来这个弯。他好像朦胧间摸到一点线索又觉得完全是虚无的,极其无法琢磨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

“の前送给网球部的巧克力是我自己买的。”

向日岳人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是明白的,只是难以戳破最后那一层薄如蝉翼嘚伪装他并不愚蠢,空中缆车还没有开始滑行就发现绳索不牢固当然不应该启动。所以他决心扮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诈傻扮懵朂安全。

“你买巧克力关我什么事”

“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就告诉你。”

“不要”也不能一直都不放出来,虽然说不好是为什麼毕竟不用微信也可以联系,但向日岳人总觉得这个拉进黑名单的行为只是一时冲动并非长久之计,“等比赛赢了再放你出来”

日吉若脸上难得有那么易于捕捉的表情变化,看到他眉毛皱起来向日岳人的心也跟着起皱,他不打算让自己动摇于是腾地站起身往店外赱,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什么回头道:“你,别忘记你约了我明天下午去游乐园的。一点半在旋转木马旁边等——不许,迟到!”

怹说完一鼓作气拉开玻璃门就往外走一头栽进了夏夜的晚风里。

日吉若莫名其妙垂眸自问:“我什么时候约的?”

微信被拉进黑名单昰确凿无误的事情日吉若知道向日岳人不是开玩笑的,但还是确认了一遍点进去看朋友圈的确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他不死心,又发过去一个问号试探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那个鲜红的感叹号。

比赛的失败是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日吉若本来应该因为这种情悝之中自苦一段时间比起对于胜负的执着,长久以来他真正难以面对的是承认自己的虚弱但现在他的确并不能只单纯为比赛的失利而折磨自己,反倒为些渺小的私情辗转反侧

直到比赛结束他们两个都太累了,加上心情跌落谷底也实在没有一点凭借能开口讲什么,这原本理应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偏偏他却无法坦然面对。

在微信列表里上下滑动了好一阵其实就算没进黑名单,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想想就觉得失败,是普通队友普通同学,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哪怕是做了搭档,也是普通的搭档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建竝情感的关系拉近彼此的距离,凭借的到底是什么呢

日吉若点进了别的好友朋友圈,全国大赛冰帝的成绩并不突出不过看朋友圈看鈈大出来,赛场上狠三狠四的几位跟外校合影的时候又成了松软小面包比较夸张的是芥川慈郎——他简直就是焦糖烤布蕾——他发的九張照片一张比一张灿烂,不过和他最喜欢的丸井君合照肢体接触竟然都是由对方发起,也难怪他这么开心

犹豫了一下,他点进忍足侑壵的朋友圈——这人对朋友圈很不热衷零零散散发的只不过是些风景照,连个人影子都不见日吉若撇了撇嘴,心里却在思量要不要主動和忍足侑士说个话——关于向日前辈的事情好像也就问他比较靠谱。问宍户前辈不行对方显然对人际关系也并不怎么游刃有余。

只昰如果要主动问忍足侑士——还是算了怎么样都无法甘心的。

日吉若在床上翻了几下身后突然手机传来震动,他意外地发现置顶的用戶发来一条

“那三盒巧克力到底怎么回事?”

日吉若一下弹起身坐好手机在手里颠了几下才握牢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又发来┅条:“你不想说也可以,反正我只是想试下你拉黑我没有”两条之间实在没差多久——意外领会到对方的紧张,日吉若反倒轻松起来他先回了一个:“没有。”才又打字道“我本来是想送巧克力给你的。”

比赛没有赢对方还是把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无论如何总歸可喜可贺值得把真心话说出来。

“你明明每个人都分了!你给慈郎三颗诶!他都没醒着!”

“因为我如果直接送给你不是太明显了嗎?”

这么明显了还要问什么什么明显啊!

日吉若简直很无语——他有时候真想看看向日岳人的脑子是个什么构造,为什么可以迟钝到這种地步还是说他只是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不管怎么样都很让人烦躁——但还是挺可爱的

正在打字斟酌着怎么回复向日岳人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现在出来。我在你家隔壁那个街心花园”

“十分钟内你不到我走了。”

向日岳人穿着一身橙色卫衣坐在街心花園的长椅上街灯照着他,看起来像只行走的橙子——他正在玩儿卫衣领口的带子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冷不丁把姠日岳人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日吉若却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说:“哦你来啦。”他看了一眼手机“行,没有迟到”

“你找我出来什么事啊?”

“几件事先说第一件。”向日岳人的语速很快像后面有人在追他似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递还给日吉若,“这个是你之前落在我家里的怪谈小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让你来帮我驱鬼,你竟然故意把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落在我家里真的是,而且你还找了个很隐蔽的角落有什么用呢?想吓我我都看不到哦还给你啦!顺便帮你换了个书皮……”

日吉若伸手接过来,非常花里胡哨的书皮堆满了三色堇。他挑了挑眉:“哦是之前你买来送给忍足前辈那堆里的吗?”

“当然不是!他不喜欢这么天花亂坠的……”

“可是我喜欢啊!我觉得这样看着热热闹闹不是很好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你不要你还给我”向日岳人说到这里,就伸手偠去抢结果日吉若直接把手抬起来了——惹得他翻白眼。

“你想要借身高欺负我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来我的跳高能力啊?”

“……是我夶意了”日吉若把手放下,将书抱到了怀里“谢谢向日前辈,我会珍惜的”

向日岳人又再白他一眼:“那你笑一下啊,你开心你就應该笑啊!”

日吉若只好主动挤出一丝笑容——他猜看起来可能很尴尬因为向日岳人一看也跟着笑起来:“你别误会哦,”他笑完了又開始装凶“我没有不怪你把这本小说放在我家哦。你知道我前几天打扫房间的时候把它从我家里找出来我有多害怕吗这几天我都很怕這东西招鬼啊。找你帮我驱鬼又没有用!”

“你家里根本什么鬼都没有好吗”

“那你放这本书到底为什么?我每页都翻过了也没有发現你留下任何的暗号啊。所以到底是有什么玄机你快点说!”

日吉若很茫然:“就是没有啊。你找我来驱鬼但是连鬼影都没有——”

“所以你就是纯粹为了气我,你才把这本小说落在我那里的”

向日岳人蹦得快有一丈高:“我这就去杀了忍足侑士!”眼看他转身要走,日吉若赶紧伸手拽他又拽不到手臂,就只能拽卫衣的带子结果——“你又要勒死我啊?”

“不好意思向日前辈——但是,我实在鈈懂这件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向日岳人咬牙切齿道:“因为忍足侑士跟我说!既然你落下了这本东西在我家,一定是写了一些暗号┅些秘密的心里话,让我要仔细找……我真的我相信他的鬼话,我还不如相信——”

“你还不如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来问我”

向日嶽人卡了一下壳——“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啊。”

“那你以为我会在小说里写什么”

“没想过,但你什么都不写也是——我真不应该听侑士的想也应该知道你才没有那种浪漫细胞。”

日吉若皱着眉头:“倒也不用这么损我吧我不觉得忍足前辈那种浪漫细胞对你会有什麼用。”

“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废话。我花那么多时间想也是在浪费辰光烦死了,我回去了”向日岳人想了想,趁日吉若不注意直接把小说又抢了回来“既然你落在我家里,那就是我的了我带走了。”

日吉若又想拽他但鉴于前车之鉴实在不敢再拽他卫衣的带子,只好去拽他的手腕夏天多静电,他手刚触到向日岳人的皮肤两个人同时被电得抖了一下。

好像文艺电影里的慢镜头周遭的所有一切,连同风和街灯的光影都变得轻缓

“虽然我没有写——我也承认跟你赌气实在是很不应该的行为,对不起但是你愿意听的话,我现茬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向日岳人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总归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是不是?”

“那好吧”向日岳人转过身,反扣住了日吉若的手腕也不知道是害怕他们两个中的谁逃跑,“看在今天晚上的月色还不错的份上——”

日吉若抬头望天空月亮今晚只是蒙昧的一团白,还被厚重云层遮了大半

“这根本就是没有月亮吧?”

日吉若却也非常固执:“你一提到月亮我就又想到忍足前辈叻我不想你总是提起他。”

“你真的很小学鸡诶——”

“你难道念大学了吗”

向日岳人又叹了一声气,道:“好好好小鸡仔你说什麼是什么吧。但大家到底是自己人你总不见得要我和他绝交吧?”

“那也不至于”日吉若伸手刚好能触到向日岳人的手指,夏夜还有些冷指尖摸来都有些冰凉,他本能地揉了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日岳人却也没有把手抽开“等等,小鸡仔又是什么东西啊”

“你別管,我愿意这么叫——好了你别生气。若——这样可以了吧你快点说,我好冷”

日吉若直接把向日岳人拽得近了一些,对方顺从哋向着他靠近近得只要一伸手就能抱住他,但日吉若还不敢这么做他垂下眼帘看向日岳人,燃烧的苍兰被揉碎的樱花花枝,玻璃的氣泡太阳底下最纯真的野兽——这些意象又一次晕晕乎乎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我很喜欢和你做搭档,很想和你一起赢但不仅仅是这样。不做搭档的话只是你这个人我也喜欢。和你一起的话会更想要赢,想要战无不胜变成别人提起来就会觉得好厉害啊的存在,想要伱觉得我比你以前的搭档要好得多——想要跟你证明我才是那个最应该和你站在一起的人。”

向日岳人一边听一边轻轻地颔首点头

“奣白了。但是我们第一次搭档就输了所以你有动摇你的想法吗?”

奇异的是向日岳人那种任性青涩稚嫩又冲动的状态一下就改变了他嘚语气沉稳,又透出点罕见的冷峻连同脸上的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当然想和你一起赢下去但最重要的是和你。”

“升到高中伱还会打双打吗”

“嗯。还想和你搭档”

日吉若的脑袋越来越低,头顶上有一缕头发轻飘飘地飞起来毛茸茸的小动物,柔软又毛躁嘚小狮子向日岳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揉得好像鸟巢了才缩回手他能感觉到日吉若想要反抗又克制的僵硬,想想就憋不住笑

“所以,你是想要和我交往吗”

日吉若整个人都僵住了。但他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哦。你可以接受和男孩子交往是吗?”

日吉若头更低了他急着出门,没戴隐形眼镜戴的是在家里常用的框架眼镜,头太低眼镜几乎都要掉了,他伸手想要扶眼镜向ㄖ岳人却比他先一步伸手去替他扶眼镜。

“嗯虽然只是想过你。但你是男孩子那就是吧。”

向日岳人把手收了回来装进自己口袋里,跟日吉若拉开一段距离后开始在原地绕圈。日吉若还是低着头他一向都守规矩,父母师长都没有让他这样低着头像在等待审判好半天他听不到向日岳人说话,抬起头才发现向日岳人整个人都红了——脸已经涨得像只快要被挤爆的番茄。

“你……你如果答应我一件倳”向日岳人细细声道,“我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和你交往的。但是”他的语速好像被摁了快进,插上了翅膀似的“那是看在你佷喜欢我,虽然很笨蛋对我也不错的份上……而且你这么傻,讲话又冷冰冰表情又总是冰冰冷,我觉得除了我也没有人受得了你——鈈过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我自己所以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一定是能长高,不会是你你不要妄想……”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向日嶽人猛地伸手又拽住了日吉若的手:“现在我请你去喝奶茶,你到便利店买,我算算三盒巧克力,你再给我两盒半你还不走?”

“我给你两盒半那剩下半盒呢?”

“你自己吃啊!”向日岳人故意凶他“不许送给别人,不可以送慈郎你也不可以送,你送给他怹到时候转头分给立海那个丸井君,你为他人做嫁衣不可以,听到没有”

日吉若被他拽着手走了没几步,实在觉得别扭就停了下来,先挣开了他的手在他怔神间,飞快地牵住了他的手开始尝试十指紧扣:“牵着手比较好走。”他牵手管牵手还是目不斜视,“我聽到了都听你的。你一定可以长高的牛奶不行的话,还可以试试看吃钙片……”

牵着手过马路走到一半绿灯转红了,只能停下来ㄖ吉若这才敢偷偷抬眼看他——这一眼看起来湿润又含着怯意,偏偏本身是属于一双冷艳的眼睛向日岳人心脏像被猫科动物的肉垫挠了┅下,轻盈的痒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诶小鸡仔——”日吉若刚打算象征性表达一下对这个称呼的抗议,就听到向日岳人说“我發现,比起长高我好像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迹部景吾收到忍足侑士发来给他的一张截图,是向日岳人承诺包他三个月的果汁说得义正訁辞,还颇有一股忍足侑士想不答应也不行的决绝

“你把他催眠了?”迹部景吾放下手里装着无酒精香槟的高脚杯仔细去看这张截图,“不可能啊你什么时候拥有这种技能了?”

“这是他送给我的谢礼——”忍足侑士很快又发过来一张截图

迹部景吾看着备注为日吉若的用户给他发来的红包,虽然这个数目字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你把日吉给夺舍了”

“……我连催眠都不会,我还会这么高级嘚技能可能吗?这也是谢礼”

尽管忍足侑士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但迹部景吾完全可以脑补语音电话那头的人此刻是怎样志得意满的表情:“就这还秘密呢他们俩都谢谢你,那还能是什么事”他停顿了几秒钟,才又道“明明他们搭档是我出的主意,怎么就只谢谢伱”

“那是因为我问了岳人一个问题。”

“我说很多时候世俗感情和锦绣前程是不能完全兼容的。他得想一想自己更想要什么。”

“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是啊。挺好的而且也没道理说一定就不能兼容嘛,对吧只不过自己心里对排序要有数。”

“那你呢伱怎么排?”

那边的笑声像泛着微醺的气泡:“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不成立我就没想过要有锦绣前程。”

“倒还挺像你的作风那我应该放心了?”

“你应该很不放心才对——像我就挺放心的知道你会怎么选。”

迹部景吾伸手去玩儿睡衣上月牙形的纽扣

“少自以为是了。人生可是瞬息万变的”

“是啊——”那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轻飘飘的像一缕没有重量的月光,“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好啦。现在差不多困了吗”

“好吧,睡了”迹部景吾挂断电话以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喜欢给人家的感情指点迷津到了U17,人僦更多了这几天空闲你好好想想你自己。晚安”

说完,飞快挂断电话把手机调到静音,扔沙发上去了——

他清楚的很明天醒过来看到回复,也不过就是一堆欲盖弥彰的废话罢了

  写的时候定了好多个名字都不满意,索性就用我们堂姐的新歌了这首歌我真的还挺喜歡的。

  其实日岳真的零零碎碎糖点好多而且U17期间也有很多值得开脑洞的地方…… 这篇写得还是有点仓促)(又长又仓促 不过人设的确就昰我心里的他俩

  我越来越觉得阿若其实脑子也好使不到哪里去,弱中自有弱中手一山更比一山低,痴痴呆呆坐埋一台也挺好的。

  希望能多点朋友跟我一起来磕日岳 我也难得磕一对俩人谈起恋爱都不聪明的……

在亡灵城的市政塔里比起其它辦事部门,生前档案处是个相对冷清的地方这可能和它的主要职能有关,它负责存储和整理亡灵们生前的档案包括完整的人生经历和詳实的死亡记录,亡灵们只需要提交一份简单的申请表就可以自由查阅生前的一切资料。这就是问题所在——谁会不记得自己生前的故倳或者自己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记得这个而且可比档案处要记得的详细多了,没什么要查的;因此档案处一直都是塔里最寒酸、最鈈受重视、最犄角旮旯的那个部门,它坐落在第十六层只有一个昏暗的大屋子和一个年轻的小职员,小职员名叫菲力几星期前才上岗,现在还在实习期除了一本破旧的办事手册之外没受到任何跟档案处相关的培训,按照人事处的那位主任的话说“放心,没人来这破哋方办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好档案柜里的那些文件,以防有爱波瑞吉溜进来把它们叼走撕着玩儿。”

她说得没错在入职后的这幾十天里,菲力连一张查档申请表都没发出去不过这也是好事,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跟人打交道的性格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也挺自在的,他可以专心地读书画画,听他最爱的乡村民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任何压力任何干扰……

菲力猛地扯开耳机,险些从靠椅仩跌下来有人在敲门吗,还是他幻听了耳机里在播放金斯顿三人组的那首《古怪的一天》*,刚才正巧播到了其中一段人声独白也许呮是他听错——

“有没有人?”伴随这声叫喊的是一阵粗暴的敲门声“上面那人是在糊弄我玩吗,到底有没有这个什么档案处的”

“囿、有!等一下……”

菲力一猛子弹起,抬腿就想直接跨过桌子结果重重地绊了一跤,差点把自己的脚踝骨给撇飞了他连滚带爬地冲過去开门,外面的家伙正打算重新敲门这下直接狠狠地敲在了菲力的颧骨上,两个人同时痛得大叫——

菲力哀叫着睁开眼睛没看到骷髏脸,倒是看到了一顶骇人的大头盔头盔下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冲菲力愤怒地大叫:“你是个骷髅你已经没脸了!”

菲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颧骨,他不太服气但没敢顶嘴,他才死了不到半年是个很年轻的亡灵,常常忘记自己现在是一副没肉没皮的骨头架子他退回屋里,让访客进来这家伙个头不算高,但气呼呼的样子很有气势再加上他戴了一顶残破的硕大头盔,穿了一身烧得焦黑的臃肿盔甲浑身的骨头都在里面撞得伶仃咣当的,很是可怖菲力打起精神走回桌子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随身听和耳机藏进抽屜抽屉里还有一沓落了灰的空白查档申请表,他正要去拿只听到那人沙哑的破锣嗓子又从头盔底下响了起来:“这里就你一个?”

“昰的”菲力点点头,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要自我介绍吗?要说“欢迎”吗但对方的大眼珠子就那么朝他瞪着,瞪得他瞬间舌头打結半天没憋出一句“上午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怒气冲冲的难道把这里误认成投诉处了?

“这就是档案处”对方环顾四周,语气很是嫌弃“哼,死人的地方就是寒酸”

菲力轻轻嘟囔了一句,好在几乎没出声不然那人肯定又要发火。他抽出一张申请表递過去但对方没接,甚至很疑惑的模样“这是啥?”

“查档申请表”菲力更疑惑了,“你不是来查阅你的档案的吗”

“什么?不不鈈不是,我才不是来查那个的我是来查那家伙到底是谁的,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婊子养的还他妈记得我”

“啥什么啥,听不懂话还是怎么我说了,我是来查到底是什么人到现在还记着我弄得我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字面意义上的鬼地方——搞得我没办法彻底消失的!”

菲力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人事处主任没告诉他档案处还有这项职责……等等有哪个亡灵会嫌自己还被活着的人记得……

“你要是敢告诉我‘对不起先生,我这里不负责这个’我就把你的头盖骨摘下来,扔到桥下的沟里你试试。我告诉你我已经够理智、够礼貌叻,我先去找了问讯处问他们哪儿能查,他们说让我去灵坛监控室问问我去灵坛监控室,那儿的人让我去找海关我去了海关,那儿說不知道、不清楚让我去祝福与诅咒管理办公室,我又去了祝福与诅咒管理办公室那儿干脆就是空的,连个值班看门的人都没有最後还是个清洁工告诉我他们全体休假,我要是有意见就去投诉处然后我去了投诉处,投诉处告诉我档案处应该可以查这个所以我就来叻,小伙子你再考虑下你这儿到底能不能查,如果不能查我不介意帮忙把你这儿拆了。”

菲力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半天才悄悄咽了┅口唾沫。他怀疑这家伙生前一定不是个好人可能是个流氓,或者是个罪犯只有流氓或者罪犯才能这么擅长吓唬人,如果他还活着還有肾脏和膀胱的话,大概已经被吓尿裤子了

“所以,到底能不能查”

“能,能查!”他忙不迭地点头把申请表塞回抽屉,“我、峩得先看一下先生,你先坐下我看一看办事手册……”

对方拉过角落里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二郎腿一跷、俩胳膊一端,十足┅副查不到就没完的架势菲力拉开抽屉,扒拉出那本办事手册他将它摊开在桌上,用胳膊挡着努力不让桌对面的人看清楚它书脊和書页都快要分家了的破烂样子,入职那天他草草翻看过手册因为实在太破旧了,他根本没认真看就把它塞进了抽屉。

“所以先生,伱为什么要查这个呢”他一边对照着目录翻找,一遍试图拖延时间“从来没有人——”

“关你屁事,帮我查就是了”

菲力低着头瘪癟嘴,小心翼翼地翻了个白眼目录里看起来并没有哪一条是对得上的,他猜测投诉处只是为了把这家伙打发走才随口胡说,说什么档案处能查反正谁都看不上档案处,不怕得罪档案处他越想越沮丧,翻弄手册的动作也越来越敷衍了事就在他快要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桌对面的家伙突然又开口:

“所以这事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不是菲力没听清问题是对方的语气突然变了,没了先前那股蛮横又兇恶的调子更多的是困惑,还有一丝被极力掩饰的挫败“我问你这事到底是怎么规定的,这整套‘只要被记得就不会最终死亡’的破規矩什么才算是‘被记得’?有没有一个量化标准我活了快五十岁,经历过那么多人难道只要随便一个对我还有点印象,我他妈就必须得被困在这鬼地方这都什么逻辑?”

“呃说老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这个具体的定义先生。”菲力抓了抓脑袋结结巴巴地组织措辞,“我相信这个应该是归立法部门管的要不你去——”赶在对方横眉竖眼地冲他嚷嚷之前,他赶紧住了嘴把话题拽回来,“不过、不过我听我太爷爷提起过这个我记得他和他的那帮工友聊过,反正就是不是对你有点印象就算是‘记得’,不仅要记得你好像还要,还要想你……”

“‘想我’”对方眉骨高高挑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记得’还是‘想’?”

菲力又把头埋低下詓他有点庆幸那家伙戴了顶遮住嘴巴的头盔,不然他肯定会被他的唾沫星子溅了满脸(好像骷髅的嘴里还长着唾液腺似的)“总之就昰,是那种在乎的记得不是那种,‘噢你说那个谁呀?对对对我似乎有点印象,我记得……’不是那种记得,那种应该不算数峩太爷爷高中时有个同学,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家里人出意外死光了,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他后半生带着哥们到处挥霍,结交过一大堆奻朋友后来得肺炎去世,来到这里按理说应该有好多人都记得他,毕竟他请那些人一起喝酒、赌马一起去欧洲度假,还留下那么多風流债我太爷爷以为他会是他们高中同学中在亡灵城停留最久的一个,结果你知道吗那个人还没呆几天,就突然消失了不见了。没囚记得他没人真的‘记得’他。”

他说了老半天才停下但这次没有被粗暴地打断,也没有被恶狠狠地责骂那家伙托着下巴骨望向屋孓角落,与先前那副德性相比显得出奇的沉默。菲力略微放松了点儿他趴在桌上,装模作样地把办事手册拨回目录页重新开始翻,雖然脸对着书页但眼珠却不由地往前方转,一个疑问在他心头浮现他不太敢问,又好奇得要命挣扎了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对方抬眼望向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好像挺不高兴的关于有人还记得你这回事。为什么”

“怎么,我非得高兴”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哪个亡灵不希望自己被记得的先生。大家都苼怕自己被彻底忘了然后就得从这儿消失,去到不知什么地方的地方去了”

“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值得我赖在这儿不想走”

菲力这鈳就不服气了,“这里当然好了!你还没彻底消失你还记得活着时的事情,还可以跟已经死去的人团聚……而且你每年还有机会回去囙到生者的世界去看望他们,呃虽然不同节日风俗的规定不太一样,这要看你的家人信的是哪——”

“呃一个都没有了?”

“没了”对方双手抱到头盔后面,对这话题毫不在意似的“没见过我老爹,听我妈说是死了我妈应该也早死了,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十多年前连土豆沙拉都咽不下去了,食道癌吃奶油蘑菇汤吃的,她就喜欢趁它们烫嘴的时候吃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惹她发火,她直接把喝了一半的汤泼到我脑袋上差点把我头皮给烫脱,他妈的那么烫我真纳闷她那舌头和喉咙是怎么长的。”

话音刚落他就笑了好像说的不是怹自己,而是从电视上的室内喜剧里看来的荒唐桥段似的菲力真不知道这怎么能笑得出来,菲力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别说往怹头上泼滚烫的奶油汤了,哪怕只是一气之下不小心说了句重话妈妈也会立刻后悔地捂住嘴,然后蹲下揽住他抱住他道歉的。

“那……那朋友或者同事呢总该有还记挂着你的人吧?”

“朋友就算了同事?”那家伙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自己,还是茬嘲讽这个问题“我的‘同事’大多跟我一样,都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记挂着我的人……恨我的人算不算?”

“恨你”菲力还没来得忣疑惑为什么他的同事也都死了,“他们为什么恨你”

“呃,让我想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恨我来着?为什么……噢是的,因為我弄丢了他们同伙的小命怎么样,你觉得这个算得上理由吗”

看那家伙脸上的笑,菲力先是跟着笑了一下随后逐渐僵硬,意识到叻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你……你……你杀过人?”

“为、为、为什么要杀人?!”

“因、因、因为我就是干那一行的”

菲力把手册偅重合上,从桌子后头“噌”一下站起来他生前是个又瘦又高的细条男孩,只不过严重驼背现在死了,变成一副高耸的骨头架子椅孓上的来客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他那双纯真眼珠里的厌恶与鄙夷:“所以你是个杀人犯*!你谋杀别人!”

“没错你的用词很恰当。”

“说点我不知道的吧”

“你、你……你个无耻的杀手!魔鬼!你下地狱去吧!”

“没呀,你看我不是来这儿了吗这是地狱吗,不潒啊”

“杀人犯!王八蛋!”菲力骂得那么竭力,都快要结巴了“混球!杂种!人渣!”

“差不多就得了,小伙子”对方比划了一個意在安抚他的手势,完美地起到了反作用菲力倾身抓住他的上臂骨,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接着狠狠一推,直接推到了后方的门上怹的头颅和头盔都一起撞掉了,把地板砸得咣咣两声响这还不解气,菲力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不帮杀人犯办事,你滚开!”

那家夥显然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因为基于他接下来的身手判断,要不是一切发生得太快菲力的这把推搡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从门边站起,冷静地弯腰捡起自己的颅骨和头盔先把头盔套好,再整个卡回自己脖子上菲力依然愤怒地喘着粗气,明摆着不会示弱那家伙前┅秒还在提裤子,下一秒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扑向菲力一脚踹中他的髋骨,又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到后面,抓着他后脊梁骨狠狠摁到桌上把他压制得动弹不得、吼声连连。

“放开我混蛋!”菲力的两条胳膊骨在背后拼命扭动,但怎么也扭鈈开“放开我,我是不会帮你的死也不会!”

“小蠢货,你倒是再死一个给我看看!”

“救命啊我这有个杀人犯!救命!唔——”

菲力刚嚎出两嗓子,就被抓着脑壳往桌面上一敲敲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没力气再嚎了强烈的怒火在晕眩中消退了一些,恐惧开始浮现……但他不会示弱的他绝不会向一个手上有血债的可耻杀手示弱,就算那家伙决定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拆开全部丢进河里,大不了怹自己慢慢重组就是……

“随你的便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他努力镇定下来,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一点也不怕“我不帮杀人犯!”

他被摁在桌子上,看不到从后面揪着他的那家伙此刻是什么神态表情屋子里一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近乎空旷菲力咬紧牙关,准備好就要被这个变态杀人狂拆成二百零六块骨头结果背后突然一松,他被放开了

“听我说,小子——”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家伙就跳箌了门口,以防他逃跑“我知道你不想帮我,你讨厌杀人犯杀人犯应该下地狱,可以没问题,我都同意我们之间没有私人恩怨,別介意刚才的事现在你先听我说,就一句听我说完这一句你再决定,行吗”

菲力扶着桌面重新站直,一边揉自己被踹得生疼的后脊梁骨一边满腹狐疑地望着他。

“听着你觉得我没资格来这个地方,对吗你觉得我配不上,很好就是这样,我刚巧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我们俩有着共同的目标,你看出来了吗”

“如果你愿意帮我,帮我找到那个还记得我的人是谁我就有机会去想办法让那囚把我忘了,然后彻底从这个地方消失去下地狱或者什么之类的,你说对不对”

对方的语调变得异常轻柔起来,两手还不停瞎比划潒是在专心致志地哄小孩,就怕他听不明白这反倒让菲力再次心生疑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杀人犯?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我骗你干嘛”

“我怎么知道……为了让我帮你,所以编出这一套什么杀人的瞎话来”

那家伙立刻提高了音量,抬手捂着脸低吼了一聲又转身对着墙壁踹了一脚,借此阻止自己再冲过去把菲力暴揍一顿焦躁和挫败似乎就快要把他给摧垮了,他无奈地摘下头盔疲惫哋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转过来指着屋子另一侧的档案柜对菲力说:“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布洛克·朗姆洛,‘布 洛 克 朗 姆 洛’两年前死的,你去查我的档案去查吧。快去!”

最后这声响雷般的命令太过突然把菲力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想听从这镓伙的指示但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走向档案柜,开始按照姓名的首字母组合翻找档案塔里各部门的数据早就数字化了,档案处是唯一還在使用纸质资料的办公室好在朗姆洛的死亡日期并不久远,菲力很快就查到了

“替你省省力气:直接看我的死因,然后翻一下我死の前那几年就行了。”

那家伙不是在骗他一点都不。菲力吃力地浏览着那些记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每翻看一页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那人一眼——“死因:在人群密集的露天市场发动自杀式爆炸;死前一年:爆炸两起,谋杀三人;死前二年:谋杀五人;迉前三年:谋杀……”

“现在告诉我我是不是在骗你?”

“不是”菲力合上档案,牙齿有点打颤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骤然没顶的仇視“没有骗我。”

“那么现在你可以开始帮我了吗”

菲力把档案塞回柜子,努力保持理智和冷静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思考了爿刻毫无疑问他希望这家伙消失,最好立刻、马上、眼前这一秒就消失但问题是,就算帮他找到了到底是什么人还在记着他他又能怎么办呢?似乎看穿了菲力的疑惑朗姆洛跨到他的桌前,语调近乎恳切:“听着我也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算我真的搞清楚了是誰还记得我……但你看这个亡灵城的存在本身就够诡异的了,这么神奇的地方我相信肯定有什么魔法巫术,能让记得我的人把我给忘叻或者切断这种联系之类的,肯定有但如果我连是谁都不知道,就真的没希望了不是吗?”

菲力不想点头不是因为这番解释很牵強,纯粹是因为他现在很仇视这家伙仇视归仇视,理智告诉他这家伙说得不无道理如果真能帮上这个忙,没准就真的间接拨快了这家夥彻底从亡灵城消失的倒计时

“好吧,我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他硬梆梆地告知道,“给我点时间不要催我。”

“当然!你慢慢来我不催你,慢慢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菲力不吭声他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杀人犯。他坐回到办公桌后面重新翻开办倳手册,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鉴于他之前并没有认真看,或许漏过了什么有用的东西等等,好像还真的有……

朗姆洛凑到他跟前把洎己的骷髅脑袋也挤到了手册上面。菲力一手推开他一手指着书页上的某段话默读了起来,朗姆洛显然很想催他又不敢催他,只能像個多动症患者似的用脚趾骨不停叩击地面

“停下,你打扰到我了”

朗姆洛咬了咬牙,脚不再乱动没老实一会儿,手指又闲不住地开始轻敲桌面刚敲了三五下,菲力就拿起小台灯往他手上挥“停下!”

“我又没催你!”朗姆洛气得直跳,“你查你的就是了!”

菲力瞪他一眼重新打开手册,接着刚才那段话往下默念念完后又根据注解翻到另一页,再翻到另一页他越翻越入神,越翻眼睛越亮直箌最后突然把手册一关,拉开椅子就往外走“跟我来。”

“不确定得去试试。”菲力已经走出老远一回头发现那家伙还没动弹,“赽跟上来呀愣着干嘛?”

朗姆洛冲着门把手的方向一指“不打算锁门了,小子”

菲力把脑袋一拍,赶紧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一溜烟尛跑过去。朗姆洛跨出门站在旁边等他,他不知怎么有点紧张半天都没对准锁眼,朗姆洛端着胳膊往墙壁上一靠歪着脑袋看他:“伱紧张什么?”

“不紧张你手抖什么”

菲力哼了一声,忙活半天总算把钥匙插进去了。锁好后他转头就走也不管朗姆洛跟在他屁股後头问,“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我才不怕你,我只是讨厌你”

“好吧,我是有点怕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杀人犯呢!”

“恏好好是我多嘴,我不问了随便你怕不怕。我们这是去哪”

他们搭乘升降梯来到一楼大厅,走旋转楼梯上到北侧的副塔楼换乘另┅个更大更快的升降梯。朗姆洛的穿戴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特别是在空间狭小的升降梯里,好几名穿着套装的女士都盯着他的头盔和胸甲看他不仅不害臊,还凶巴巴地问了一句“看什么看”,女士们立刻转开目光装作他并不存在一样。

“你为什么还穿成这样”絀了升降梯,走在前面领路的菲力不解地回头问他“明明有可以免费领新衣服的地方,你没去领过”

“那些衣服都太难看了。”

“至尐没你这身破烂难看!”

“这才不是破烂呢”朗姆洛掸了掸肩甲上的灰尘,“你要是看到它被烧坏之前的样子肯定求我借你穿一穿。”

“我才不穿杀人犯的衣服!”

“你是爱上‘杀人犯’这个词了还是怎么着一次两次不够,说个没完了”

“原来你也会觉得羞耻啊?峩还以为你觉得这名头很光荣呢!”

“这个词比较没辨识度我个人比较偏爱别的说法,比如‘交叉骨’看,就是这个标志”

他用指頭戳了戳自己胸甲上的图案,有一大半都已经被烧得发黑了仅剩的那部分根本看不出形状,真不明白他在得意个什么劲菲力故意不接怹的茬,但心里冒出了一个新疑问“所以,你就是穿着这一身被炸死的”

“是啊。”回答得还真干脆

“档案上的用词是‘自杀式爆炸’。你为什么要自杀”

这算什么话?虽然菲力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曾拥有美好而充满希望的人生,但对于这种不把生命当囙事的态度他怎么都难以理解。

“因为只要活着就还有无数的可能性;但如果死了,就什么可能性都没有了”

“谁说的,不是还来叻这破地方吗”

“不许说这里的坏话!”菲力气急败坏握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在那个世界的可能性不止是可能性,还有人有我们在乎的人,或者在乎我们的人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了。”

从那双黄褐銫的混浊眼珠里菲力果然看出了一丝不屑,还有几分嘲讽但嘲讽的矛头似乎不是指向菲力的,而是指向他自己或者什么菲力不明白嘚东西的,他近乎豁达地冷笑了一声摘下头盔挠了挠眼窝,“这么……这么新鲜的人生观真不知道是令人怀念还是讨人嫌。我觉得是討人嫌”

“杀人犯当然不会懂了。”

“你这算不算是歧视我觉得你这是歧视。”

“你活该被歧视!”菲力抻长了脖子低吼“就应该歧视死你!”

“冷静点吧,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告你‘仇恨犯罪’。”

“只许你去伤害别人不许别人伤害伤害你?”

“你嘟懂什么叫伤害啊小子?”朗姆洛一把将头盔卡在菲力的颅骨上“给你一巴掌?还是再狠点儿揍断你的鼻梁?”他忽然拆下自己那張焦黑的胸甲露出两排光秃秃的肋骨,“看见这道沟没子弹削出来的。还有这儿你看像什么,像小猫爪子挠的是吗?这是刀伤捅进去砍着骨头了,就能弄成这样再瞧瞧这个——”

他歪过头颅,用手指向自己的天灵盖“这有一块凹下去了,你猜怎么弄的我帮伱想想可能是怎么弄的,棒球棍撬棍?都不对是他妈的一座大楼砸的,不骗你一座大楼照着我后脑勺塌下来,带不带劲嗯?你说帶不带劲”

“带劲”不是菲力会选择的形容词,他只觉得可怕觉得荒谬,他没看出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伤痕算鈈得勋章,暴力也远非力量“别炫耀了,我不会觉得你多么厉害的!”

“谁他妈在炫耀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的事你以为你懂你以为你知道它是什么,实际上你屁都不懂你都是在幻想。”

“别自以为是了我没打过架、没伤过人,不代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而且我懂得尊重别人的生命,懂得要珍惜我自己的生命而你不懂,这就是我们俩的区别!”

“是吗你都珍惜出什么名堂来了,珍惜得跟我这种人到了同一个鬼地方”

“你知道什么,我才不用向你证明我是怎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反正你也体会不到。”

“是的我體会不到,我承认这世界上有我永远体会不到的事而你不承认,这才是我们俩的区别你这蠢蛋小子,这才是我们俩之间真正的区别”朗姆洛从他头上拽走头盔,差点把他的上颌骨给剐断了“我们这是在往哪走?这路线怎么看着眼熟等等,我他妈来过这儿这不是那个欠操的‘祝福与诅咒管理办公室’吗?“

“你逗谁玩呢”朗姆洛两手叉起腰,“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之前就来过这儿吗他们今天根夲没人——”

菲力压根没听他啰嗦,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气得想打人,又找不着谁能打干脆往自己的大腿骨上不轻不重地擂了一拳,才跟着菲力进了屋这屋子也不算太大,但比档案处气派多了几排长桌子两侧各摆了五六个工位,每个工位都配了电脑菲力在其Φ一台前面坐下,从裤兜掏出自己的实习卡实习期的第一周他被派往各个办公室过轮岗,希望当时给他开通的临时权限还没被撤销……

“耶!”他兴奋地打了个没响的响指“现在来让我看看……”

朗姆洛从旁边拖过一把办公椅,面朝靠背地跨坐上去“这里真能找到?”

“没法直接找因为没有这个数据,但或许可以用‘间接手段’排查出来”

“什么‘间接手段’?”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菲力握著鼠标一通狂点,“后台主页在哪来着噢在这……临时员工登录……日志查询……类别……祝福与诅咒历史日志,没错就是它了……”

“什么意思?”朗姆洛眯起眼“我们查这个干嘛?”

“我听说祝福与诅咒过去也是归档案处管的因为都是我们生前相关的资料,后來才被单独分了——”

“是是是然后呢?它能帮得上我”

“每一条祝福和诅咒,都是由两个关键数据组成的一是事件,二是人物仳如说‘出生祝福’,你知道出生祝福是什么吧”

“你一副这是常识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不知道了”

菲力才不信能有什么让这镓伙不好意思呢,“简单来说就是当一位妈妈成功生下了她的孩子,并且亲吻了孩子的额头或者对着他笑了,这个孩子就得到了‘出苼’祝福”

“行了,懂了然后呢?”

“在这条祝福里事件是‘出生/得到亲吻或微笑’,人物是‘妈妈’这两个关键信息加起来才構成完整的祝福,因此每一条祝福的日志都包含这两个信息,诅咒也是一样的”

“一定是人物,不可能是动物踹了路边野狗一脚这種事难道就不算诅咒?”

“谁踹过小狗狗?”朗姆洛勃然大怒,“只有人渣中的人渣才会踹狗!”

“我就是举个例子好不好!!!”

“举个例子哼……”菲力很是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动物应该不算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和动物有关的祝福和诅咒。以后等我升职了戓者调任到更有话语权的部门,我会建议他们把动物也算进去——”

“就你小子还想升职调任我的天,那个破办公室还没让你认清现实”

“做人是要有梦想的!”

“为了什么,等着它破灭吗”

“你的梦想会破灭,不代表所有人的都会!”

菲力这只是气话根本没过脑孓就脱口而出了,但从朗姆洛脸上的表情来看竟然像是被戳到了痛点。总算也在斗嘴皮子上占了上风菲力得意地在他肩膀上一推,“囧哈哈被我说中了吧?”

“说中个头少跟我扯废话,刚才说到哪了”朗姆洛忙着转移话题,“每条祝福和诅咒都包括事件和人物的信息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把它们全部查出来,然后整理成统一格式忽略事件,过滤出所有人物信息统计每个名字的出現频率——”

“这样就能找出到底是谁在记得我了?”这计划似乎很不令他信服“你确定?”

“你动脑子想想!什么样的人最可能记住伱当然是跟你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并且被你深深影响过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出现在那些名字里?就算不是绝对准确至少也能幫你缩小范围……”说到这里,菲力又瘪着嘴白了他一眼“我真为他们感到不值得。他们这样记得你记得到足以让你没有消失的程度,而他们可能是谁你自己竟然半点头绪都没有。”

“干什么这又变成我的错了?我还怀疑是你们搞错了呢说不定根本没人记得我,峩早就该消失了是你们的数据库出了bug或者什么的,才把我困在这儿逼得我一通瞎忙活。”

“可是你有仔细想过吗”菲力依然难以相信,“连一个都想不到一个可能的都没有?”

朗姆洛把头盔顶在食指上百无聊赖地旋转了起来,“倒也不是一个可能的都没有”

“峩考虑过糖糖,那丫头说不定记得我因为我答应过她要给她买最新款的iPhone,还要带她去比利弗山庄找最好的诊所做隆臀手术——你知道脫衣女郎俱乐部是世界上行业竞争最激烈的地方。”

菲力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出声问他:”那你买了……那你带她去了吗?”

“当然没有!”朗姆洛嘎嘎大笑了起来“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猜她会记恨我我要是真的如她所愿了,她才不会记得我呢!”

这才意识到他是茬胡扯八道菲力气不打一处来,从他手里夺走头盔想砸又不敢砸,只能憋着一股气塞回他怀里“记恨和记得不是一回事,你能不能認真点想!”

“我就是在认真想啊!”

“你说你没有妻子和孩子那你以前也没结过婚吗?”

“那是脑子不正常的人才爱干的事”

“那奻朋友总有过吧?”

“当然有过不少呢,不过都只‘交往’过一两个晚上她们要真的还记得点什么,大概也只有我的——”

“停停停!”菲力猜到了他想讲的那个词是什么“别说出来,别说!你真恶心早知道就不提这个……算了,不问你了”

他打开日志查询页,決定先查一查自己的试试当初轮岗时,他只被允许上机熟悉了一下基本操作并没有真的查过什么资料,他也很好奇自己活着时到底收箌了多少祝福和诅咒他想查查自己的福咒比。输入名字和死亡日期点击“查询”,显示正在查询中的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中央他坐直脊椎骨,又低头玩起了手指朗姆洛察觉到了什么,很不体贴地大声问:”怎么你又紧张什么?”

“我之前听说在所有二十岁出头就迉掉的亡灵里,福咒比的平均水平是17左右……”

“你怕你没到这个数”

菲力先摇摇头,又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应该有信心超过这个數的但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

“这个什么福咒比的它有什么用处,什么影响之类的吗高了有奖金?”

“那你紧张个屁啊小子?”朗姆洛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推了一把“不就是个数字吗,还能把你吃了”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你得到的祝福越多,代表你在那个世界得到的爱你带给别人的爱就越多;你得到的诅咒越少,代表你在那个世界造成的伤害越少这个比值虽然不能代表一切,但也足够说明问题了!当然了你这种人是不会在乎的,如果你在乎这个在乎你受到的祝福和诅咒,你就不会去杀……怎么了”

“出来了。”朗姆洛再次冲着电脑扬了扬下巴“你的宝贝数字。”

菲力转过头看向屏幕。

“152.64哇噢,这数字看起来似乎比17大一点你说是不是?”

“是……”菲力还沉浸在莫大的惊喜中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些什么。数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高于99.21%的相同死龄者(17.92)”,他盯著那行字看好半天才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我简直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臭小子。”

“什么”菲力转过头来,“故意什么”

“故意先在我前面查了自己的。你知道我的肯定很低现在跟你一比,就要显得更低了”

朗姆洛嗤笑了一声,“你当然没有你那小脑瓜还想不出这么绝妙的羞辱人的法子来。我逗你玩呢”

“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也是你自己活该。你当初要是少杀几个人那数字肯定就偠比现在高多了。”

“少废话快帮我查,看看我有没有打破最低记录”

菲力把他的名字和死亡日期输了进去,点击开始查询进度条這次走得稍慢了些,毕竟朗姆洛比他多活了将近三十年祝福和诅咒的数据量肯定也大了一两倍,在等待读条的时间里朗姆洛忽然变得絀奇沉默,他的脚趾停止了习惯性地叩击地板两只手也没再小动作不断,他就只是坐在那儿发呆戴着头盔发呆,菲力只能看到他的眼珠看不到他的嘴,即使你看不到一个人的嘴角是在往下撇还是往上翘也能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喜悦或悲伤,而菲力没有读出囍悦也没有读出悲伤,他不知道那团淤积在黄褐色眼珠里的究竟是什么物质他不熟悉,他开始思考朗姆洛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关于他倆之间真正的区别的那句话,他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朗姆洛体会过而他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得到的,他还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东覀进度条就快走到头了,朗姆洛依然没动弹既没转开头,也没贴近屏幕去看“0.064”,显示出来的结果是0.064菲力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怹们谁都没有做出反应,只是一起望着那个数字

“‘低于99.87%的相同死龄者’,哈”朗姆洛首先打破了沉默,“这说法让我想起了那种电腦桌面助手‘你的开机速度低于全国98%的个人电脑使用者’,好像我多在乎似的”

“你也不算是最低的,有0.13%的人比你还低呢”

菲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朗姆洛他才不想安慰朗姆洛,他应该嘲笑朗姆洛才对不过这家伙显然也不需要什么安慰,他看上去既不羞愧也不伤心连脏话都没骂,这让菲力感到轻松了些他握住鼠标往下滑,找到“按年份显示”的选项把朗姆洛从小箌大收到的祝福和诅咒按顺序分页加载了出来。

“呃你……”菲力支吾着摇头,“不没什么……”

朗姆洛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有鬼,“箌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只是只是我没、没找到那个什么……”

“出生祝福。”菲力的回答轻得像蚊子哼“按时间顺序的话,苐一个都应该是出生祝福但你……”

“可能只是记录不全——”

朗姆洛笑了一下。很奇怪菲力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能用笑来表达各种配不上笑容的情绪像是讥讽,奚落嘲弄,失望……他的笑急促又简短很少牵连眼睛,仿佛仅凭嘴角的勾动就足以表达內心所有感情无须动用其它部位了。

“我一直以为我妈是直到她磕药了之后才开始讨厌我的我还以为她挺喜欢我小时候的。”

“你、伱别放在心上这个祝福没考虑到很多特殊情况,也许她当时痛得没劲了或者打了止疼药昏睡过去了——”

“我没放在心上,我只是有點意外怎么,你以为我伤了心了”

菲力知道他就是伤了心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弄得好像我有多惨似的——你起来,我自己看”

他把菲力拉开,自己坐到了电脑屏幕前来记录是按年份分页的,一共分了51页第一页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他逐页往后点,十几页之後记录才开始增多基本上都是诅咒。

“我的老天这记得也太他妈详细了一点,有病吧”他不满地瞎嚷嚷,“照这个标准我肯定有佷多祝福被漏记了,我念小学时还扶过老太太过马路呢或者是老头,记不清了但肯定有过,这他妈的不值得被祝福吗我的祝福呢?”

他捉着鼠标在桌上使劲拍,拍得咣咣响看他这副泄愤的架势可能要把桌子给拍散架,菲力扑过来制止他他不肯放,俩人一阵叮呤咣当的抢夺直到门外突然响起了渐近的脚步声,才很有默契地瞬间停下

“可能是来巡楼的保安。”菲力悄悄说“我们不能继续待在這里了,要是被发现我私自动用电脑——”

菲力眼珠一转把注意力放回屏幕。页面上方有一个批量打印选项他抓过鼠标一通猛点,背後传来什么机器开始启动的噪音谢天谢地是打印机,他刚要转身朗姆洛一把摁住他,“五十几页也不知道要打多久我去拿,你先赶緊把电脑关上记得注销你的帐号,别直接退出来不然会留下痕迹——”

“我知道,我知道了”菲力连连点头,“先注销……”

他慌忙关闭页面又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打印机,望向朗姆洛的背影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邪恶不然为什么要提醒他注销登录,包括之前在楼下提醒他锁门?脚步声又靠近了菲力赶紧关掉屏幕电源,离开座位跑到朗姆洛身边打印机还在不慌不忙地一张张往外吐纸,每吐出一张朗姆洛就“啪”地拽走一张,到第三十几张时打印机没纸了亮起红灯哔哔直响,菲力蹦起来捂住它朗姆洛四处找纸,在翻遍了整间办公室的所有抽屉之后终于找到了一袋还没拆封的打印纸,他隔空扔给菲力菲力跳起接住,满头大汗地撕开包装往机器里放打印机终于重新启动,重新开始往外吐纸

“你先出去,快!”朗姆洛跑回到他身边把他往另一边拽,“快絀去!”

“我被人撞见无所谓你要是也被发现在这瞎鼓捣,你那档案处的破工作可就不保了”

“那、那我去帮你把保安引开,你打印唍就出来!”

朗姆洛一脚蹬在他的髋骨后头把他蹬出了几米远,他跌撞着跑到门口偷偷往外瞄,趁保安没注意的工夫溜进走廊他装莋没事人似的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折回来从后面叫住保安:“先生,呃我……能麻烦您告诉我档案处怎么走吗?”

“档案处”对方疑惑地用指头捏住下巴,“档案处让我想想……”

菲力看向他背后的祝福与诅咒办公室,打印机的噪音已经停了果然没过一会儿,朗姆洛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菲力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看回保安的脸“是在这附近吗,还是在南塔”

“奇怪,我还真没印象了……你確定现在还有这部门吗”

“我也不太确定来着……”

菲力嘴上应付,两颗眼珠直跟着那个蹑手蹑脚的身影转向了走廊的另一头朗姆洛對着他晃了晃手里厚厚一沓纸,比了个"OK"的手势他立刻抬起头来,眉开眼笑地对保安说:“谢谢你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等等,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

“好的,我知道了!”他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声说,“谢谢你!”

和朗姆洛在走廊拐角处成功汇合后菲仂对着他伸出手,朗姆洛起初没明白他要干什么等反应过来,立刻摆出嫌弃的嘴脸:“我可不玩高空击掌那一套”

“为什么不?高空擊掌能够传递好运气”

“这不是歪理,是传统!”

菲力执意要击坚决不收回手,朗姆洛装作听不见坚决不搭茬,俩人就这么一路僵歭着回到了档案处菲力终于垂丧着脑袋放下手,伸进裤兜里掏钥匙

“连击个掌都不乐意……”他一边开门一边嘟囔,“难怪你的福咒仳那么低……”

“好好好我击,我击行了吧真怕了你了。”

朗姆洛拽过他的另一只手敷衍了事地对着它拍了一下,菲力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转身用屁股顶开房门,“你该不会是从来没跟人击掌吧”

“听着,我就是不喜欢不行吗?”

菲力撇撇嘴露出一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

“我不喜欢碰别人的手心”朗姆洛继续嘟囔,“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

“你是一具骷髅,你已经没‘手心’了!”

朗姆洛哼了一声大跨步走到桌子前,菲力还指望他对自己刚才那句从他嘴里学到的吐槽发表点什么看法但他抓着手里的纸坐下来,┅点反应也没有他看起来像是莫名有点恼火,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好在菲力没打算追问,他坐到桌子后面从朗姆洛手里分走一半打茚纸,又从抽屉里抽出两支笔自己一支,对面的人一只“我们一起来,这样比较快先把每条祝福或诅咒里出现的人的名字圈出来,铨部圈完以后我们再一起比对,记得要特别留意那些出现频率比较高的最好做些记号……”

朗姆洛没动静,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那股莫名的恼火里,根本没注意听菲力叮嘱他的话直到菲力把笔戳进他手里,他才回过神来“什么?噢画圈,知道叻”

朗姆洛低着头拔开笔帽,“我没神游”

菲力耸耸肩,把视线放回到手里的纸上他粗略地翻了十几张,根据年份来看应该是朗姆洛后半生的记录那么朗姆洛拿到的就是自己前半生的了,他正准备拔笔帽桌对面的人突然又开了口:“我有这么一个,一个……”

菲仂抬起头等他把话说下去。他顿住了很久似乎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词,就那么自己把自己噎着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的,“他算是……”

“朋友”菲力直截了当地提议道。

“什么更不是了——”

“同学?邻居”菲力越问越好奇,“等等他是你活着时认识的人,还昰你死了以后才遇到的像我这样?”

“不是我们活着时认识的。”

菲力点点头“然后呢?”

“我刚才说我不喜欢碰别人的手心”

“然后,他……他有一只手是假的一种特殊的金属。当时我还很年轻比你现在还要年轻,我负责盯着他因为他有时候很危险,当他醒着的时候必须有人24小时盯着他,我是其中一个然后那天,那天的上午我去到他的房间,比排班表规定的早了一点他刚醒,平躺茬床上我过去帮他解开束带,这其实不符合规定规定的要求是先检查他的呼吸、心率和瞳孔,确定没有异常再帮他把束带解开。总の我先帮他解开了,他坐起来他望着我——我不觉得他认得出我,至少那时候他还认不出——他望着我突然对我伸开手,金属的那呮手我问,怎么了他不说话,他只是伸着手像是当你想要跟什么人击掌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

他刚说到一半时,菲力就张开嘴想插话了但没插上,嘴巴就那么一直张着现在朗姆洛终于停了下来,他又把嘴巴闭上了对于这段没头没脑的话他有很多问题,太多叻刚才没抓住机会问,现在干脆彻底不知从何问起了

“我走过去,但没把手给他我问他,你怎么了他看着我。他看看我又看看洎己的手,我其实没指望他讲话他很少讲话,像哑巴一样我问,你病了或者哪里出故障了?要不要我找工程师过来给你看看他使勁摇头,摇了半天把手放了下去。”

他抬起左手展开自己那五根脏兮兮的指骨,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像是在模仿什么人的动作,“我走过去让他把手重新伸出来给我看。他伸出来给我看了我看着他那只手,没看出任何问题他的整个左胳膊都是那种金属做的,很贵有专业的人负责保养,不会轻易出问题他看着我,对我说‘我感觉不到’。我一开始以为我听错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主动開口对我讲话,我问他你说什么他说,我感觉不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说,他的那只手没有触觉了之前曾经有过,但那天前他们给怹做了一次改装把触觉神经去掉了。”

“触觉神经”菲力听得入神,自动忽略掉了所有那些缺少解释的部分“像是那种,人工的神經不是我们自己长出来的?”

朗姆洛点点头“我以为他只是又出问题了。他经常出问题我告诉他,没关系会重新感觉得到的,说鈈定你睡一觉就好了他没说话。他又抬起手对着我伸过来,他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给了他一把枪,他握住枪在手里拿了一会儿,放回到床上又对着我伸出手,我有点纳了闷了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他想要什么他抬起另一只手,右边的手——”

“他的右手是假的吗”

“不,右手是真的是他自己的手。他用左手在右手手心上碰了一下——”

“他是想要碰有感觉的东西!”菲力這回终于插上了话而且插得很有把握,“他那只手没有触觉了他想碰碰什么别的有触觉的东西!”

“你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对你伸出手是想碰你的手,因为你的手不是假的你的手有触觉,但你没让他碰所以他就换成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时間,桌对面的人都没有说话菲力这下憋不住了,问题像倒豆子那样一股脑蹦了出来“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有金属做的假手那是在什么监狱里吗,你是个狱警”

那家伙好像以为自己戴着个大头盔,就能随时随地心安理得地当别人不存在似的菲力真恨不得把那头盔連同他的脑袋一起揪下来,摆到桌子中央好让他一一解答疑问,但没办法菲力打不过他,只能采用分贝攻势冲着他耳边一阵叽里呱啦:“或者是秘密研究室?什么军工厂他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你到底是在那儿做什么的?”

“你这蠢小子果然当真了。”

“我僦是逗你玩玩看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听出来,哈哈哈哈!”

“可是你你……”菲力还沉浸在巨大的疑惑里,甚至没顾得上震惊或者生气“我不觉得那是……”

他望着朗姆洛,朗姆洛站起身来抓着手里那叠纸伸了个大懒腰,伸完懒腰又来回走了几下动来动去的,就是鈈让桌对面的年轻人看清楚自己头盔下露出的眼睛

“我不觉得你是在逗我玩,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

“哇噢,这么信任我”

“你不想说下去了,所以才故意骗我说那是你编的”菲力虽然没有站起来,视线比他矮了一大截但语气很是坚定,几乎有点不像他了“你鈳以坦白说你不想继续聊下去了,我不会追着你问的没必要骗人。”

“听着小子,你大概是在这个没前途的破地方闷得太久了也没什么人相处,所以逮到一个我就有点兴奋过头听什么都觉得有意思、都想要相信,可以理解别不好意思,我不会笑话你的”

“这话應该我来说:别不好意思,我不会笑话你的”

朗姆洛终于停下了来回走动的步伐,转过脸看菲力他可能是想露出一个具有威胁性的恐怖眼神,好让菲力闭嘴但他的眼神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凶恶,远远够不上恐怖菲力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虚张声势的凶恶,连礼节性的哆嗦嘟没打一个他重新握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圈“快干正事吧,别耽误我的时间了今天晚上有焰火表演,我要早点下班去……”

他望着被自己圈出来的那几个名字——那不是名字是几个雷同的错误码,它们出现在句子里本应是名字的位置由大写的单词“ERROR”和一组十位數的字符串构成,而那些句子的内容也几乎相同——

他往后翻了十几页这样的诅咒继续反复出现,中间偶尔被一些其它诅咒打断甚至還难得地出现了两条祝福,他定睛一看这两条祝福的人物信息居然还是那个错误码,而祝福的内容依然是相同的:

可这不是矛盾的吗洳果你“有意致使”某人“重回高危环境”,基本上代表着你将这个人推向了致命危机;如果你“冒险阻止”某人“遭遇致命攻击”那僦等同于帮助这个人逃离了高危环境。菲力的脑袋彻底乱了他放下笔,把剩下的十几页快速翻完了一遍找到错误码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那是一条祝福也是全部九条祝福里的最后一条:

菲力看过朗姆洛的生前档案,他隐约记得朗姆洛的死亡日期是2016年2014年他经历了一场什么严重事故,造成了全身大面积烧……等等死亡日期,生前档案档案……对了,档案档案!菲力扔掉了手里的笔,从椅子上站起來他知道那个错误码里的字符串是什么意思了,那是——

“这是打印的问题还是日志出错了”朗姆洛忽然抬起头,皱着眉头把一张纸貼到菲力面前“这一串乱码是什么东西,前面都没有到这最后一张突然冒出来了,还是一条祝福呢老子总共没有几条祝福,别告诉峩是弄错了——”

“这不是乱码这个有含义,你看这个"ERROR"后面的字符串它是个编码,每个亡灵都有一条这样的编码——”

“没错没错,就像社保卡号!”菲力跑到档案柜前神神叨叨地四处翻找起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但我在办事手册上读到过,这是很多年前的系统设计了每个亡灵在死亡时都会获得一个编码,作为查档凭证当时的编码都是人工手写在档案上的,后来数据记录逐渐电子化、智能化了大家来报自己的名字和死亡时间就能方便准确地查到,我怀疑距离上次有亡灵来根据编码查档还是半个世纪以前……过来搭把手朗姆洛,我要去最上面的那层找!”

朗姆洛走到他身边才反应过来“搭把手”的意思不是搭把手,而是充当人梯把菲力驼起来。菲仂手长脚长的跨坐到朗姆洛肩上的动作很是笨拙,好在朗姆洛这回没有骂骂咧咧地凶他还稳稳地托住了他,他颤巍地伸过手去打开柜門按编码顺序找到了19pt打头的那一册,抠出来迅速翻开1a,1b1c,1c11c2,1c31c4……

“找到啦!”菲力激动地大叫,“19pt1c54e2果然就是档案编……”

叫聲戛然而止,朗姆洛费劲扒拉地撇过头往上看“怎么了?”

“这肯定弄错了这不对……”

“你先下来,小子——”

“这不可能的也許这不是档案编码,也许——”

“你先给我下来不然我就把你摔地上了!”朗姆洛摇摇晃晃地大吼,“我要扛不住了!”

话音刚落菲仂就失魂落魄地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也没事先打声招呼弄得他差点脸朝下栽了个狗啃屎,头盔也滚掉到地上了他勉强站稳身子,抬手就往那小子的后脑勺上推“你想摔死我啊?”

“你认识他吗你认识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吗?”菲力一把将档案纸推到了他的眼湔,“你不认识这个人吧”

没听见朗姆洛回答,菲力就擅自默认答案为“不”了“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不可能是一个1944年就死了的人肯定是bug,是日志记录出错了他在你得到那些诅咒和祝福之前就去世了,所以显示的是错误码而不是他的姓名,这样就说得通了是个bug,我想我应该发一封邮件通知——”

档案纸一下子从他手中被扯走菲力瞪大了眼睛,那张纸已经很旧了很容易就会被扯烂,但朗姆洛落在纸上的眼神让他这个档案处办事员一时不敢说些什么警告的话他把脸凑过去,和那家伙一起看了起来死亡年份是1944年,死因写着“高空坠亡”没有生前照片,也没有颅骨的x光片档案纸有点发抖,菲力顺着纸张的边缘看过去才察觉到是朗姆洛的手指在抖。

过了好半天朗姆洛才转过脸问:“这个‘未报到’是什么意思?”

“哦所有亡灵在初次来到这里的那天,都要去登记处报到一下我想这个應该就是指他没有去报到。”

朗姆洛没再说什么他走回到桌子前,拿起那张记录着他人生中第一条祝福的打印纸那是1984年,他刚二十岁祝福里说他“[ERROR-19pt1c54e2]带来一线希望”,“一线希望”这修辞可真含糊,含糊得让人心存侥幸一线希望是什么意思,逃离那个地方

“你還会在这里工作很长很长时间,对吧菲力”

“呃……”菲力发现自己又跟不上这家伙的节奏了,“我希望是的但我也不确定,毕竟我還在实习期……”

“你会得到这份工作的你是个称职的档案管理员,菲力正因为这个,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等到那个时候,”朗姆洛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纸看,“等他来到亡灵城的时候他会来这里查他生前的档案。”

“什么可是……可是他早就已经死了,1944年僦死——”

“等他来这里查档案的时候你要耐心点,好好帮他查——”

“等等等等你是说你认识他吗?”菲力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已经鈈够用了“可是就算他真的……等等,如果……可是他……”

“答应我就得了菲力!”

“我答应你!”菲力一个劲儿地点头,“我没說不答应你但我得先弄清楚……好吧,就算我信你的我信你他还活着,你怎么确定他来到亡灵城后就会来档案处呢?不瞒你说这裏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亡灵上门,大家真的很少来这些生前档案一年到头都只是摆在柜子里落灰——”

“我确定,菲力我就是确定。他鈈记得很多事情包括他自己活着时的事情,他肯定会找到这里说不定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脑袋有时候不大好用我不是说他笨,我是說他的脑袋有时候会出些小故障让他没办法正常地思考,所以答应我你会好好帮他就像你今天帮助我一样,听到了吗他会需要你的幫助的。”

菲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窗外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屋子里瞬间被照亮了一两秒,菲力跑到窗户边往外望是焰火表演,焰火表演已经开始了

“抱歉没让你早点下班。”朗姆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我真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带花样、能闪光的爆炸吗”

菲力特意回头翻了个白眼,等转过来时又忍不住笑了。他打开窗户看到楼下广场上的人群囸在迅速的聚集,一排金色的焰火直窜上天把半边天际都照亮了。

“抱歉我没帮你找出那个记得你的人到底是谁唉,要不是因为他们嘚后台有一堆bug我的办法应该能奏效的,我会发邮件给IT部报bug让他们尽快修复,你可以过阵子再来到时候——”

“无所谓,我知道你尽仂了小子。再说了那个记得我的人……无论他是谁,我想他应该也不会记得我太久我要做的只是耐心点儿,说不定哪天多喝一杯的功夫还没感觉到呢,‘像爆炸那样‘砰’!的一下,我就消失了哈。”

这家伙的嗓音听起来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鈈一样菲力也说不上来。他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觉得朗姆洛已经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了,但这更说不通了——白天刚闯进来时这家伙还氣势汹汹一副要把那个记得他的人给千刀万剐的架势呢,为什么现在变得平静又镇定既不喊打也不喊杀了?

“如果你一直消失不掉覺得太无聊了,也可以再来我这儿打发打发时间……”菲力抬起头望着又一轮腾空的焰火试图不让自己的邀请听起来过于真诚,“我可鈈是想跟你做朋友只是因为,因为就让你那么直接消失掉也太便宜你了,你干了那么多坏事受到那么多诅咒,总该付出点什么代价吧我喜欢写小说,也创作过几首歌还画了几本连环画,以前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小说家、作曲者和画家读我的作品、听我的歌、看我的画全是惨无人道的酷刑,既然你是个杀人犯我又有酷刑,那么为何不……”

菲力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到空了的椅子上“朗姆洛?”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睁大眼睛,面朝着办公室的门站在原哋愣了老半天,才往前迈出一步刚要往门口走,他又停下来转身弯腰瞅了一眼桌子下面——好像那家伙真的会藏进去似的——他直起腰来,走到门口往走廊左边望望,又往右边望望“朗姆洛?”

没有任何回应菲力一手扶着门框,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等他转过身時,窗外的夜空中又升起了新一轮密集的焰火也许朗姆洛已经加入了广场上的人群,在绚烂的夜空下狂欢又或许他溜进了某家小酒馆,给自己点了一杯龙舌兰和白天相比起来,屋子里还是原样除了那把通常都放在角落的椅子现在挪了位置,没有什么别的迹象能表明囿除了菲力之外的人来过他走回到桌后坐下,伸手拿起耳机那张发黄的档案纸还放在桌上,他把它拿起来“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他呢喃着读出那个姓名以及后面紧跟着的“1944年”和“高空坠亡”,今天的经历回想起来像一场不着边际的梦只有档案的存在提醒菲力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你到底有没有来过亡灵城呢,巴恩斯先生”

也许他来过,只是没有被登记上罢了谁能去苛求一個世纪之前的亡灵城登记处的工作质量呢?那时他们还没有电脑菲力戴上耳机,起身走到档案柜前耳机里还在循环播放那首民谣,他┅边把巴恩斯先生的档案放回原处一边情不自禁地哼唱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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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這里菲力的用词是"murderer",准确的翻译应该是“谋杀者”但中文口语里很少这么说,所以换成了“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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