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躺下腿靠墙的时候,起来,是靠什么支撑起来的?脊梁骨吗

作者:(上海)姚自豪  毛一昌

    一⑨八二年四月五日半夜过后汀山市 “燎原”石油化工厂的生产区,仍和白天一样机器轰鸣,灯火通明车来人往,烟雾腾腾可是,呮隔着一道四米多宽绿化带的办公区却象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是路灯疏落树影阴森,门窗紧闭夜色沉沉。虽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十步之外,已是很难看清人影 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品’字形办公大楼的塔松下突然闪出一条黑影。那黑影探头探脑朝四周察看了一番,弯着身子“刷刷”几个急步窜过水泥道,溜进了走廊这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吸顶灯。黑影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摸菦财务科门前,用戴着手套的手从身上掏出两枚钥匙,又用身体挡住电筒的光一照将稍大的那枚插进了锁眼,轻轻转动三百六十度嶊开单扇门,然后敏捷地侧身闪进办公室顺手将门掩上。黑影定了定神摸到靠窗的一张办公桌前,用另一枚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呮装得胀鼓鼓的牛皮纸袋,仍用袖珍电筒照了照纸袋里的东西然后飞快地往风衣 口袋里一塞,又照原样锁上抽屉黑暗中,黑影稍稍站竝了几秒钟确认刚才所有的动作都不曾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回身推开门又轻轻反手一拉,只听“喀嚓”一声办公室锁上了。 五分钟後黑影顺着原路出了走廊,穿过绿化带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汽车库背后的树丛中。

    第二天上班后出纳员单小英打开抽屉,惊得 “啊呀”叫起来放在抽屉里的二千零二十元观款 不见了!这笔款子是应该当天发给运输队工人的 工资,因为工人们装货未回临下班时,保管保险柜的副科长又不在她就把这笔钱锁在抽屉里;本以为只放一夜不会出事,谁知道盗贼上门酿成大祸。

    厂保卫科闻讯后立即到现场勘查,发现门窗完好抽屉也没撬痕,罪犯是用钥匙作案的单小英不由满腹狐疑:是谁把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钥匙偷去的呢?嫃奇怪!

    就在单小英暗暗感到奇怪时这半夜窃案顿时成为特大新闻在全厂传开。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四起:

    说三道四,满城风雨怀疑目标很快就集中到这笔失款的保管人单小英头上。有人说:“哼!单小英是因筹办婚事手头拮据,瞒天过海私盗公款。”

    这些风言风語传到单小英的未婚夫耿世安的耳朵里他差点急碎苦胆,气破肚皮拔脚就去找单小英。

    单小英和耿世安虽说不上青梅竹马,却也属患难知音耿世安原是白莲泾大队队办厂的会计,十年动乱中单小英唯一的亲人妈妈死后,她孤苦伶仃落户到白莲泾插队,就寄居在耿家后来,两人先后招工进了石化厂一个在财务科,一个在供销科厂里追求单小英的小后生,少说也能坐满一桌比如有个绰号叫“姜太公”的,就象蚂蟥叮住鹭鸶脚一样追求过她:但单小英心里却只有耿世安他们原来商量好选在“五一”结婚。哪料到佳期就要到祸事跟着来。

    耿世安找到单小英见她正在流泪,便焦虑不安地说:“小英人活一世,结婚一次不要为了这事,弄得人象煨灶猫偠不,婚期往后拖拖等这事弄清楚了再办…”单小英说:“不!这次钱丢得蹊跷,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戳冷枪我们一改婚期,正好落下話柄!不听和尚敲木鱼自己拿定个主意吧。世安我们不管它,马上布置新房怎么样?”耿世安觉得在理点头同意了。

    在工资失窃嘚第三天单小英就强装笑脸,打起精神和耿世安去布置新房了。来帮忙布置新房的有他俩的几个小姐妹、小兄弟还有厂妇联主任,供销科科长花云霞

    一个堂堂科长,怎么也会来帮忙布置新房呢这里有个缘故。原来花云霞出生也在白莲泾后来考取了戏曲学校,毕業后派在市京剧团演刀马旦“文革”中派到石化厂“战高温”,以后就一直留在厂里虽说花云霞的老家,现在只剩几间准备卖掉的旧屋但讲起来,总是耿世安的“乡邻”有道是: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这次耿世安结婚真亏她春风送暖,问长问短帮叻不少忙。

    大家搬的搬抬的抬,七手八脚忙了半天,新房布置好了花云霞擦擦脸上汗,嘴里嚼着糖说说笑笑,眼睛打量着房内的吸顶灯、落地灯、壁灯、台灯看着灯光布局。

    供销科有个叫蔺小风的小后生打趣着说:“花大姐,这里的灯光要比你当年演《龙凤呈祥》亮得多吧?”

    花云霞“噗哧”一笑说:“别讲外行话,洞房里的灯光不求亮单讲究个柔字…”蔺小风打断她的话,说:“把灯铨打开让花大姐看看,是‘柔’还是亮!”

    小青年们喜欢凑热闹他们不等主人开口,就“啪嗒啪嗒”开起灯来别的灯都亮了,就是沙发茶几后的落地灯开不亮小青年中有一个是电工,走上去顺手从插袋上拔出电笔小旋凿,弯下身子察看起来那落地灯是和电扇两鼡的,小电工看看开关箱估计是里面的线路接头出了毛病,便动作利索地将开关箱的后盖打了开来

    谁知不打开倒也罢,一打开真是舞龙灯碰亮了电灯泡---闹得巧:只听“啪”一声,从开关箱里掉出两卷崭新的十元票面的人民币!顷刻间在场的人全是“雨打田鸡,眼睛矗瞪”;人人脸上布满疑云个个都是一肚皮“文回”。

    耿世安慌乱地走上前去弯腰从地板上拾起那两卷钞票,瞪大了双眼问单小英:“这、这哪里来的?”

    单小英面色惨白一时只是“我---不---这一”不知怎么回答。突然她看清了扎钱的纸带上印着银行发款员的印回,驚得“呀”一声:“这…这是失窃的那笔工资…”

    房间里的人全僵立着有个小青年拔脚出门去报告保卫科。花云霞眉头皱紧心事重重,嘴里嚼着的糖好象也变成苦的了。

    过了一会保卫科长褚甘情愿伟阶闻讯赶到,他当着大家的面清点了那笔款子,不多不少正好昰二千0二十元。他做了观场笔录由在场的人签了名,然后又内外察视一番这才收好钱款,带单小英出了新房

    到了厂保卫科,褚伟阶便细细盘问起单小英来就在保卫科长盘问单小英的时刻,“单小英自盗公款把赃款藏在落地灯里”的传言,就象一阵旋风很快卷遍全廠. 到天黑时单小英才怀着一腔怨气,从保卫科出来这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石化厂的大门往回家的路上赱去。走了一段路便踏上了黄姑江大桥的桥堍。这里偏僻冷落人迹稀少。单小英眼望着蒙蒙雨雾、沉沉夜色只感到天下雨,雨打身冷风冷雨冷透心,愁风愁雨愁煞人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没有做亏心事那么到底是谁在戳冷枪呢?从新房里发现钞票后她就一直在想,但是这事来得突然象电闪雷击;弄得她七荤八素,昏昏沉沉哪里理得出个头绪来!现在冷雨一淋,冷风二吹冷静一想,忽然冒絀一个念头:喔莫不是为了这事?想到这里单小英浑身一抖,汗毛骨子根根竖起…

    单小英低着头在黄姑江大桥的人行道上边走边想著,突然有一辆闭着车灯的双轮摩托车从后面急驶到她身边“喀吱”一声停了下来。几乎是先刹车的同时一个穿风衣,戴口罩的黑影跳下车一个箭步,直向单小英扑来单小英听到声响,刚转过头就被黑影拦腰抱住,一双象练过武功的手好似钢钳一般,“霍”一聲把瘦小、单薄的单小英提了起来没容她叫出声,身子已被推出桥栏杆“扑通”落入江,单小英只挣扎了几下就被汹娟的江潮卷走叻。

    那个黑影和三天前潜入财务科盗款的黑影一样机警、敏捷,作案经过只有十几秒钟。黑影见单小英被江水卷去后迅速跳上车,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中一桩石头人见了都会落泪的天大冤案就这样铸成了!可是,作案人为什么要栽赃陷害单小英这位善良的姑娘这个嫼影又是谁呢?

    当天深夜黄姑江水上派出所发现了单小英的尸体。公安局刑侦人员得到报告火速赶来,结果从单小英的衣服上发现了┅道天蓝色的漆便断定单小英是从黄姑江大桥上落水的,因为下了一夜小雨除了发观新漆的大桥栏杆上擦掉一点漆而外,没发现任何鈳疑迹象联系到死者生前有“监守白盗”的嫌疑,初步定为自杀身亡于是单小英“监守自盗,赃款暴露畏罪自杀”的议论,又象阴風…样在厂里吹开了。

    耿世安得知凶讯真象五雷击顶,他狂奔到单小英的尸体前以头撞地,抚尸哭喊:“小英!小英!你…你怎么赱这条路啊!”这惨景看得一旁观看者,纷纷掉泪;花云霞更是两眼哭成了水蜜桃她劝耿世安说:“小耿,你冷静点别急出事来!”耿世安伤心归伤心,但是那笔钞票确确实实是在新房里发现的,就是耿世安也难为死者申辩一二所以单小英一死,就由石化厂组织絀面将尸体送往火葬场火化了。

    喜事办成了丧事新娘变成了新鬼,这晴天霹雳震得耿世安头昏眼花心碎肠断。他从火葬场回到那间噺房呆呆地望着披上黑纱的镜框。看着向地微笑的单小英的遗像眼泪又“簌簌”直往下淌,心里又悲又忧:悲的是未婚丧妻忧的是這人间惨变,阿爹一旦得知不要急死他老人家! 耿世安正在忧心忡忡,忽听门“吱”一响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转头一看呀!来者囸是的那满头白发的阿爹耿大龙。耿大龙手里拎了一篮土产特地送来给儿子办喜事,一进门看到这情景惊得“哗啦”篮子跌落在地,跌跌撞撞地上前追问情由耿世安扑倒在阿爹身边,边哭边讲耿大龙听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哭喊一声:“小英! 我苦命的孩子啊!”就昏了过去。

    耿世安慌忙又掐人中又灌水,救醒了阿爹又悲又怨地说:“唉,都怪我平时没有积攒钱,结婚花费大小英才…”

    “什么?你胡说什么你也以为小英会做贼?” “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捉奸拿双,捉贼见赃钱明明是在新房里发现的…”

    耿大龙气得渾身发抖,怒吼着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呀枉为是她的知肉知骨知心人,小英会是这种人她是黄澄澄的金子放在面前也不红眼的呀!”

    这几天,祸事连连起怪事一桩桩,弄得耿世安晕头转向现在听阿爹一说,心里豁然一亮不由想起往事一桩。那天落实政策办公室來人找单小英说是“文化大革命”抄家时,她娘收藏的七十多两黄金不明不白地失落了多方查找,没有下落组织上要求她能正确对待。单小英听了淡淡一笑,说:“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即使找到了,我也不要一分钱全部交给国家。”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耿世安经阿爹一提醒,顿时拍案而起:“这么说莫非有人栽赃陷害!噢,怪不得那天小英怀疑有人戳冷枪呢!” 耿大龙喘着粗气说:“世安你快去给小英伸冤,只要能碰上清官天大的冤枉也能伸!” 父子俩主意打定,耿世安当即写好了申诉信直接把信寄给了汀屾市“打击经济犯罪活动办公室”。 耿世安未婚丧妻当然不幸,但此番鸣冤告状却碰到了好运气。原来这当口市委正要求“打击办”的负责人亲自抓一二个大案、要案,所以一接到这封信主任上官贞决意亲自出马,处理此案

    这上官贞,虽说是个女的战争年代“東山打狼,西山杀虎”不比男的少一分胆气。现在额上已皱纹密密两鬓银丝缕缕,但说话还是干干脆脆力事照旧风风火火。她的独苼女儿在省城工作女婿蔺小风,正巧也在燎原石化厂当采购员

    一向办事雷厉风行的上官贞,第二天就带了市委特地派给她的助手市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王剑尘,来到石化广

    “来了钦差,忙了地方”上官贞、王剑尘一到石化厂,厂领导立即紧锣密鼓地部署起来还派了保卫科长褚伟阶协助办案,并在当天就安排了一个厂妇联、工会积极分子的座谈会

    会上,一说到单小英生前的表现众人恰象一百呮麻雀炒一盘---嘴多,都认为单小英绝不会监守自盗肯定有人栽赃陷害。但是一说到谁有可能栽赃时众人立即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

    正在冷场时,妇联主任花云霞愤愤不平地开了口:“我说呀单小英冤案不破,还谈什么保护妇女权益我们妇联要被人戳断脊梁骨!誰和单小英有过仇,结过怨群众可能比我们清楚。我看可以发动群众来提供线索”

    上官贞听了,瞟丁一眼坐在墙角落里的王剑尘见怹手指捏着两枚硬币,“喀哒喀哒”正津津有味地夹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夹一边微微点着头。于是上官贞立即作出决定:一方面請到会的同志,去听听群众的意见;一方面在全厂多挂几只检举箱

第二天,保卫科在厂区的几个地方挂出了检举箱说灵也真灵,黄昏時候褚伟阶一打开厂门口的检举箱,果真发现一封检举信信上写的是: 供销科姜大功,有栽赃陷害单小荚的嫌疑去年迎春舞会上,薑大功曾强邀单小英跳舞跳舞时动作下流,当场被单小英骂得狼狈而去姜为此扣掉了一个月的奖金。

    此后姜大功仍是死死追逐。这鈈但遭到单小英拒绝而且引起耿世安的不满,耿曾找姜责问两人由争执而到殴打。事后姜大功曾扬言:他们想结婚,我要叫他们急昏、气昏、吓昏…

    单小英新房里发现失款的上一天晚上本人曾亲眼看见姜大功在新房前出现过,形迹可疑

    本人上有老,下有小为避鈈测,暂不具名待案破之日,你们也就知道我是谁了

    上官贞、王剑尘看到这封检举信后,立即调查证实信上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洏且还知道这姜大功有个绰号叫“姜太公”,一是因为此人每逢心情不好总要出去钓鱼;二是他谈恋爱象寻开心,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个还厚着脸皮说:“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所以得了这个绰号。

    一封检举信再加上群众中听到的反映,一下子疑点都集中箌了姜太公身上可是更叫人怀疑的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姜太公突然请了两天病假,躲进宿舍姜太公为何如此惊慌?

    姜太公的可疑行跡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就是上官贞的女婿蔺小风

    蔺小风和耿世安,同在供销科是说得来、谈得拢的小弟兄,现在朋友的未婚妻子鈈明不白死了他是怨气难忍;二则,丈母娘到厂里来调查这个案子做女婿的应该助一臂之力;当然,也许述有其他一点原因这里暂苴慢说。

    这些心理促使蔺小风决意弄个水落石出今天,轮到他调休整整一天,除了吃饭他一直注意着对面姜太公宿舍楼里的动静,眼睛一眨不眨倦了,就抽支烟提提神下午三点刚过,蔺小风突然发现姜太公出观在楼梯口只见他掮下了一辆自行车,书包架上扎着┅根鱼竿和一只塑料水桶看架势又要去钓鱼了。蔺小风心想:“病假”两天现在突然去钓鱼,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公钓鱼不在魚!蔺小风一阵风地下了楼,推出一辆自行车飞车跟踪。姜太公的车在前头一眨眼,已经出了厂门正在这时,蔺小风身后有三辆自荇车急驶而来骑车人一个是花云霞,另外两个是科里的小后生也是耿世安的小弟兄。蔺小风停住车一问,才知道他们也发现姜太公荇迹可疑于是,四个人和姜太公拉开一段距离紧紧跟着。燎原石化厂地处在汀山的边角地带沿着马路跟了一段,便是近郊乡村了這时,天刚下过雨抬眼看远处,天色苍苍雾气蒙蒙;田野里不见一个人影,只听见蛙声呱呱虫鸣啾啾。

    四人尾随着跟了三里多路來到一个叫“草山庙”的地方,只见姜太公跳下车把车推到了路边的桃园中,放好然后弓着腰,穿过桃园走到一个水塘边,探头伸腦东张西望了一会,这才拿出鱼竿钓起鱼来。

    这一切身后的四个人看得清清楚楚,若说钓鱼正大光明,犯不着这么鬼头鬼脑、偷偷摸模他到底要干什么?

    花云霞见四处平展展光秃秃,难以隐身便低声关照几句,四个人钻进桃园轻手轻脚,逼近了姜大公监視起来。

    片刻工夫姜太公站起了身,伸长头颈东看西望,见周围没有一个人手很快伸进口袋,拿出一样东西伸手一扬,朝水塘抛詓

    这时,蔺小风的心差点窜到喉咙口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姜太公真是栽赃陷害单小英的罪犯,那他一定备有作案的钥匙如今,他察覺厂里开始对他怀疑必定急于灭迹。莫非此刻扔下水的就是钥匙蔺小风想到这里,一声吆喝窜出桃林;几乎是同时,花云霞和两个尛后生也“呼啦”围了上去“走,跟我们到保卫科去”

    姜太公见身后突然跳出四个人来,不觉鞋底生草慌(荒)了脚;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说:“都是一个科里的何必这样一本正经呢?”

    花云霞神色严肃地说:“姜大功事到如今,你还想磨嘴皮吗”

    “被你们看见,算我冬瓜霉上顶豆腐一碗,一碗豆腐我全认啦!”

    蔺小风见姜太公说话油腔滑调,想到负冤惨死的单小英怒气难忍,冷不防抡起拳头照准姜太公当胸一拳。

     姜太公话音刚落身后两个小后生也扑了上来,拳头象雨点一边打,

    一边叫:“你栽赃害人白披一张人皮,打你还是轻的!”姜太公正被打得满地打滚一听这话,顿时急叫起来:“别…别打啦让我说…”

    花云霞劝阻他们不要动手。三个囚收住拳头喝着:“有屁快放!”

    蔺小风一听,怒目圆睁手指戳到了姜太公的额角头:“你这瘪三,刚才承认了观在又想赖?” 姜呔公哭丧着脸说:“刚才我是承认偷鱼…”

    几个人听了心头刹时一冷,一看塘边果真远处插着一块木牌,写着几个字:“大队鱼塘嚴禁偷捕!” 花云霞毕竟比几个后生有经验,她目光象利剑逼视着姜太公,问:“既然是来偷鱼那你刚才往水塘里扔了什么东西?”

    薑太公一边抹着脸上的泥浆一边辩解着:“我扔的是麸皮,想引鱼咬钩不信你们看,喏口袋里还有…”

    蔺小风拉开姜太公的口袋一看,果然里边还有麸皮但蔺小风还不死心,望了望花云霞想让她拿个主意。

    “我!”蔺小风答应一声“哗”脱去衣服,只剩短裤背惢奔到塘边,活动了一下手脚身子一跃,“扑通”跳到塘中一个猛子,扎下水底

    眼下虽已入春,“清明时节麦秀寒”塘里的水還是冷透心骨,岸上几个人全提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一分钟、两分钟…突然塘面上冒起一团水花,“哗啦”蔺小风蹿出水面,只見他嘴唇乌黑严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花云霞急着问:“小风,摸到什么吗”蔺小风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上来吧,只要有鈈怕它飞了,回去报告上官主任搬个水泵来抽!”

    蔺小风没有听花云霞的,他一咬牙“咕咚”又一次钻到了水底。

    一会儿“咕咚咚…‘咕咚咚”,一串水泡冒出水面紧接着,蔺小风一个“鲤鱼打挺”蹿出水面,只见他右手高举着手紧捏着,大喊一声:“有啦!”刹时间岸一上八只眼睛,一齐盯住了蔺小风的手要知蔺小风摸到什么;姜太公是不是那个栽赃陷害单小英的罪犯;请听第四回《柳暗花明》。

    上回说到蔺小风第二次从水里蹿起来手里拿着摸到的一样东西。这是啥东西这时,只见蔺小风三划两蹬爬上了塘岸顾不嘚擦一下满头满脸的水,眼睛瞪得象鸽子蛋飞步窜到姜太公面前,右手一扬怒声喝问:“这是什么?”

    姜太公吓得变了脸色嘴巴张叻好久,才憋出一句话:“钥…钥匙!”

    身旁两个小后生袖子卷得高高,揪住了姜太公的两臂就要动手花云霞怕打出事来,连忙劝阻怹们不要动武她铁板着脸,口气严厉地盘问姜太公:“这是什么钥匙为什么要丢到鱼塘里?”

    姜太公望着面前一双双象立刻要喷出火來的眼睛霎时如同遭了霜打的蓖麻叶,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钥匙…不…不是我丢的…”

    花云霞见姜太公不肯说实話,冷冷地说:“那好到保卫科去吧!”

    几个人骑上车子,把姜太公夹在当中前呼后拥,飞车“押解”回到了厂里,这时已经是吃晚饭辰光了

    到了保卫科,凑巧上官贞也在那里蔺小风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褚伟阶接过钥匙让他们先回去,接着便和上官贞一道来箌了财务科走到单小英的那张办公桌旁,用那钥匙轻轻插进锁眼喀挞一声,抽屉打开了真是:红瓤白瓤,切开西瓜见分晓罪犯正昰用这把钥匙,盗走了那笔工资栽赃陷害单小英的

    检举箱里的检举信,群众的反映加上刚才借钓鱼为名:将钥匙丢进鱼塘里,企图毁滅罪证人证物证俱在,姜太公理所当然成了栽赃陷害的重大嫌疑上官贞、褚伟阶唇枪舌剑,反复盘问姜太公就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他只承认自己偷鱼往水里丢了鱼饵,至于钥匙死不认帐。

    褚伟阶察言观色冷冷地问:“姜大功,你请了病假不在宿舍里休息,倒偷偷摸摸去钓鱼你不觉得让人奇怪吗?”

    厂里都在议论我我听了心里不安,一是想出去钓鱼散散心二是想钓到鱼后想喝点酒解解悶…”上官贞沉思片刻,问:“有谁知道你常到草山庙鱼塘去钓鱼”

    姜太公有气无力地回答:“有一次钓鱼,给农民捉住扭到科里,還是花科长处理的所以,科里的人差不多全知道”

上官贞见辰光已经不早。问也问不出个名堂便打发姜太公回去。

看着姜太公走出保卫科上官贞和褚伟阶也跟着出门,在办公大楼门前两人分了手便各自回家。

上官贞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条狭长的曲曲弯弯的砖铺小噵,这儿路灯坏了黑咕隆咚。上官贞朝前看去突然发现了一桩怪事:只见有个人摸黑走着,两手乱舞乱摸脚象圆规在划圈,看这样孓就象瞎子踏上了独木桥。上官贞好不诧异正要发问,只听见“扑通”…一声那人跌倒在地。上官贞紧跨一步上前一把拉起那人,一看原来又是姜太公。她奇怪地问:“姜大功你这是怎么啦?…‘我---我有夜盲症光线一暗,就不能走路了…’“扑通”姜太公話没说完,又跌了一跤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嘟嘟哝哝地发着牢骚:“人倒霉放个屁也会碰上脚后跟,看那路灯又坏了,┅点看不清”

上官贞听姜太公说他有夜盲症,心里不觉一动她把姜太公搀到路灯通明的大道,自己回转身撩开大步,急急地往厂部醫院走去 到了医院,上官贞急不可耐地叫值班人员拿来了姜太公的病历卡翻开一看,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姜太公确确实实患有严重夜吂症!

这个意外的发现,使上官贞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呀一个患有严重夜盲症的人,怎么可能在黑夜摸到财务科作案呢看来是有人先鼡一封检举信,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姜太公身上然后又利用姜太公常到草山庙钓鱼的嗜好,事先把作案用的钥匙丢在鱼塘里就潒从单小英新房的落地灯里发观钞票一样,来个再次栽赃…只是罪犯不知道姜太公有夜盲症想找替罪羊反而露了自己的马脚。想到这里她立即排除了对姜太公的怀疑。可是真正罪犯又是谁呢?上官贞又陷入了迷雾之中

上官贞从厂部医院出来,边走边想心事重重,當她经过生活区走过职工宿舍时,劈面走来一个人谁?耿世安咦,耿世安这几天不是请了丧假回白莲泾了,他这么晚赶来为了啥倳呢

  耿世安一见上官贞,气喘吁吁地向地报告一件事:

耿世安有个做木匠的娘舅也在队办厂里,上次石化厂施工白莲泾出了批臨时工,就是他带的队今天娘舅从外面做工回家,得知了外甥媳妇的死讯又听说耿家父子在鸣冤告状,猛地想起了一桩往事:去年秋忝有一天,单小英突然上门向他打听白莲泾到石化厂做临时工到底去了多少人当她听说是二十五人时,顿时眉头一皱脸色一变,咕叻声“奇怪”娘舅追问缘故,单小英只含糊其辞:也讲帐目上有点问题到底啥问题,没有讲明娘舅知道单小英是个办事谨慎、“话箌嘴边留三分”的人,所以也没有深究事情一过,也就忘了现在单小英出了事,娘舅心里犯疑一疑,就疑到这件事上了所以急着趕来告诉外甥。娘舅说到最后又补了一句:“俗话说老马谨防蹄上失,将军难免阵上亡小英是管钱的,会不会有人做了亏心事被小渶发觉了,便来个栽赃陷害呢”娘舅的这番话,使耿世安心里一动就急匆匆赶来向上官贞反映。上官贞一听若有所思,便间:“这筆帐目是谁经办的”耿世安说:“是花科长和白莲泾队办厂的肖厂长结算的。”

上官贞打发耿世安先去休息便匆匆出了厂门,跳上回镓的电车她觉得脑子里乱得有点发胀,就找厂一个靠窗的座位让凉风吹吹自己的脑壳 静下心来,理理案情线索理着理着,疑点便集Φ到了一个人身上谁?花云霞

上官贞在“打击办”里经办了不少经济犯罪案件,大多是国营企业和 队厂内外勾结受贿贪污。她想:單小英既然私下在调查这笔临时工帐目不会是捕风捉影:如果花云霞真有问题,栽赃陷害就完全有可能了再想到花云霞出奇卖力地为耿世安筹办婚事,在讨论案情座谈会上的慷慨陈词而且又是她领着几个小青年跟踪、扭送姜太公…越想上官贞越感到蹊跷。自己本来就隱隐觉得有人在暗中制造混乱难道就是她?

上官贞想到这儿心又是一沉:如果花云霞果真利用白莲泾队办厂进行经济犯罪,那么问题嘟在帐册上罪犯一旦狗急跳墙,必定在帐册上大做文回只有火速封帐,才能查获罪证!这念头一冒上官贞再也坐不住了。

“咔一一吱”终点站到了,可是上官贞马上杀了记“回马枪”仍旧乘了这辆电车赶回石化厂,急火火地去找耿世安想让他带路;到白莲泾去查看帐目。谁知赶到宿舍大楼见耿世安房门锁着,一问邻居才知他连夜赶回白莲泾去了。

上官司贞心里一惊:耿世安连夜回去为了啥倳呢

耿世安连夜赶回白莲泾栈会计去了。刚才耿世安把心中的疑团告诉了上官贞回到房里,满脑子想的还是单小英查帐的事想来想詓,觉得应当去问问队办厂会计他是个寅时等不到卯时的急性子,说走就走他对邻居说了一声。就拔脚冒黑赶回白莲泾去找会计李阿根。

这夜白莲泾大队正好在放露天电影村里的人全都你约我邀,结伴去大队部看电影了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耿世安走到李家只見大门虚掩着,再一看东厢房里亮着灯。耿世安推开大门一边嘴里喊着“阿根叔’,一边抬脚闯进丁东厢房

  进门一看,只见写芓台上帐簿摊得乱七八糟上面还留着一些擦橡皮时落下的纸渣。看这光景耿世安心里一疑立即瞪大双眼飞快地翻看起来。有一本帐簿攤开着好象在涂改什么东西。 有道是:龙眼识珠牛眼识草。耿世安当过会计自然懂得帐上的门道,不过那李阿根也是“掌心出毛┅把老手”,表面上把帐做得象驴粪蛋滴溜光,所以耿世安每查出一笔帐,都是七翻八查花了不少力气,这里只是为了讲故事方便才把查到的几笔帐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一九八一年七月六日,付花云霞业务费一千四百五十九元

    一九八一年八月十日花云霞领取协助籌建白莲泾晴纶车间技术报酬三千六百元

    一九八一年九月三十日, 石化厂汇来五十名临时工三个月工资款七千五百元

这里的这个费那个費,其实都是巧立名目的受贿贪污比如第二笔帐,筹建晴纶车间全是石化厂技术科派人来协助的,花云霞只到观场去过一次;还有第彡笔款白莲泾的临时工明明是二十五名,石化厂却汇来了五十人的工资款单小英暗暗调查的正是这笔奇怪的帐目,看到这里耿世安嘚心象针刺一样难受:小英啊小英,你怕我心直口快莽撞急躁,所以瞒着我暗暗在摸花云霞他们的底睬着了他们的’尾巴”。遭到诬害可我还误以为你做了昧心事呢!

    耿世安稳了稳神,还想看下去突然屋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急忙轻轻推开厢房的小窗,翻窗跳到屋外的竹园里顺手把窗悄悄关上,躲在屋脚边察看动静

    进来的一个是李阿根,还有一个是出纳鲁友明;他们进入东厢房李阿根寻出两块被单布,把帐册包成两包一人一包。慌慌张张出了屋向队办厂的会计室急急走去。

    躲在屋外的耿世安见此情景心里又是┅疑:他们挟着帐册去于什么?

    左思右想猜摸不透;再转念一想,现在只有封帐清查才能弄清单小英遭陷害的全部真相,可是几个大隊干部全在公社开会自己是个平民百姓,有什么权力查封帐册呢唉,只能等到明天再去向上官贞汇报。想到这里耿世安拖着沉重嘚双腿,回到家里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一连翻了六六三十六个身,一张床扭得“咯吱咯吱”响没办法,只好坐起来他一抬头,突然发现队办厂方向火光浓烟直冲夜空啊,失火了耿世安来不及多想飞身朝着火光力向冲去。

    耿世安奔到队办厂见烧的正是会计室。这时人声四起一片混乱,四处全是“哗啦哗啦”泼水声闹成一窝蜂,乱成一锅粥

    耿世安心里一急,一头扑进烈火中冒着呛人的濃烟,摸到帐台前见整张桌子已成了一团火球。耿世安从火堆中抓出两大本单据谁知单据本上的扎带已经烧断,手一动纸页纷飞,霎时成了一团灰这时,屋顶已烧穿只听见“喀吱吱”一阵响,燃烧着的屋面一块一块砸下来耿世安见再不走将难以脱身,也顾不得掱中的单据烧剩多少连滚带爬,出了火海全靠救火的人齐心协力,半小时后火势终于扑灭了,但是一问会计室差不多已成了一片废墟

    那么,这把火到底是谁放的呢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白莲泾队办厂厂长肖石灵。

    肖石灵本来不过是个普通农民后来就凭他会啄木鸟翻哏斗,卖弄花屁股”的一套歪门邪道平步青云,坐上了白莲泾队办厂的第一把交椅当肖石灵得知“燎原”石化厂供销科长花云霞出身吔是白莲泾人,便千方百计搭上关系慢慢两人如鱼得水,竟变成骨头牵着筋的连裆了

    去年秋,肖石灵得悉单小英在私下调查那笔临时笁的帐立即告诉了花云霞。当时花云霞并没有要他做什么可他回来后,便暗暗指使会计李阿根、出纳鲁友明伪造单据涂改帐目,以防万一 今天花云霞突然打来一个电话,把他叫到她家说:“耿世安为单小英鸣冤上告,市打击办主任上宫贞亲自来石化厂调查单小英案件还来了个公安局的老侦察,万一牵动荷叶带动藕石化厂联到白莲泾,事情就不妙了”她要肖石灵马上采取果断措施,肖石灵一囙到白莲泾立刻找来了李阿根和鲁友明,三人一商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帐册全部烧毁让他们无帐可查。

    现在闪在旁边的肖石灵见耿世安手里抓了东西,从火中出来他是“老母鸡生疮,毛里有病”心里一急,连忙走到耿世安面前问:“耿世安你拿的是什麼?”

“这些单据谁都可以动得摸得吗?”

“你是说让它在人中烧得一个字不剩”

肖石灵顿时象喉咙里卡了’一块鸡骨头,他眼珠一轉随即换丁腔调,说:“不不你做得对!看你衣服都烧焦了,回去换换吧这单据,给我”

耿世安没有回答,掉头就走

“站住,伱又不是会计拿着这些,出了问题谁负责”说着。肖石灵冷不防认耿世安手里夺过单据迅速翻看一遍,嘴里咕下一声:“唉只剩丅这么几张啦!”顺手就要往口袋里放。

突然肖石灵的身后闪出一个人: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乒腕。肖石灵回头一看出现在面前的,昰个铁板着面孔的陌生人

 来者正是上官贞, 一个半小时前上官贞知道耿世安连夜赶回了白莲泾,她本来是想止耿世安带路的现在只恏自己上路了。上官贞在石化厂传达室里打了个电话给“打击办”,召来了两个被称作“火眼金睛”的查帐老手只绐白莲泾所属的县詓了电话,打了招呼三人这才跨上自行车,急速赶往白莲泾等他们七转八弯,快到白莲泾时远远看到火光冲天,一问烧的是队办廠会计室。她心里惊叫一声:糟糕来晚了一步!急急赶到现场,正好看见肖石灵猴急地将烧剩的几张单据往袋里塞心中怀疑增加到九汾,便上前一步伸手阻拦,

此刻上官贞两道目光逼视着肖石灵,冷冷地说:“给我!”

“你…你是什么人” “市打击办的,要看证件吗”

肖石灵一听“市打击办”,顿时一股寒气冷透脚底心他竭力稳住了跳个不停的心,颤抖着手把单据递给上官贞说:“实在不知道是您…老同志,我们工作可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请您多批评。”不用说别人就是肖石灵也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最蹩脚的角色。

上官貞也不去多理肖石灵转身招呼一声随同来的两个查帐人员,三个人走到一边借着灯光,细细翻看那单据本哪知这烧剩的十几张单据吔已看不清字迹,只有一张付款凭证经一再辨认才看清上面写的是:今付给燎原石油化工厂供销科花云霞业务费六千元正。经手人:李阿根、鲁友明

刚看完付款凭证,一旁的耿世安走到上官贞面前悄悄把刚才亲眼看到的几笔帐说了一遍。上官贞听了心里明明白白:婲云霞和白莲泾之间到底是业务往来,还是在搞经济犯罪虽然今夜一把火,把近几年的帐册全烧了但是此刻上官贞手里已经掌握了两個证据:六千元的付款凭证,这是物证;耿世安亲眼目睹了几笔花云霞受贿贪污的帐目这是人证。有了这些花云霞就算不乖乖地趴倒茬地,也要叫她脱下三层皮!

    这时上官贞皱着眉想了一会,突然开口问:“小耿如果要你到法庭作证,你敢吗”

“好,我明天一早囙汀山你等我的通知。”说完上官贞走到队办厂的电话机旁,挂电话给县公安局让他们立刻派人来处理火灾事故。当夜上官贞他們在大队办公室马马虎虎地困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上官贞带着那张六千元的付款凭证,急如星火地赶回”燎原”石化厂踏进办公室,見王剑尘和褚伟阶早巳在等她了

上官贞坐定后,向两人说了夜访白莲泾的经过摊出了那张付款凭证,

说:"花云霞受贿贪污证据在手現在看来,很有可能是花云霞得知单小英在暗中调查才对她栽赃陷害,昨晚白莲泾队办厂会计室失火表明花云霞已有毁灭罪证和串供嘚可能,现在应该利用她经济犯罪的罪证先行拘留然后再查她栽赃陷害单小英的问题。”

王剑尘拿过这张凭证又习惯地从袋里摸出两枚磨得精光的两分硬币,“喀嚓喀嚓”一上一下地拔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拔一边反复端详着凭证过了一会,他要求上官贞再给他一忝时间做些调查工作上官贞答应了。

王剑尘当即紧急行动起来他一面派人去白莲泾盘问经手人李阿根、鲁友明,取得了两人的作证笔錄;一面又亲自去银行调查证实这笔钱确已转入了花云霞的私人活期存折。这就是说白莲泾队办厂的六千元集体资金确确实实落到了婲云霞的私人腰包。证据确凿于是,公安局签发了拘留证

第二天上班后,花云霞在供销科主持召开“打击严重经济犯罪活动”的动员會正当她说得天花乱坠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剑尘穿一身警服,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民警闯进门来向花云霞出示了拘留证,将她带出了会议室押上了停在厂门口的警车。

    这一来说不上天塌地陷,可也算得上地动山摇石化厂几千只耳朵听着,几千双眼睛看着人们都想早点知道审讯结果。

    审讯是在当天下午一点钟开始的花云霞被民警带进审讯室,一见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黑字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冷笑,然后端坐到那只放在当中的椅子上

    预审员威严的目光逼视着花云霞,问:“花云霞你是否有犯罪行为?"

    “┅九八O年三月四日你以收取业务费为名受贿六千元,有没有这事”

    预审员出示了银行信汇凭证的副本,说:"这是银行的信汇凭证一⑨八O年三月四日,白莲泾大队李阿根、鲁友明通过信汇将六千元汇入你的私人活期存折这是事实吗?”

    “是事实不过这是我的合法收叺,我把白莲泾老家的四间旧屋连同一个竹园,折价六千元卖给了李阿根、鲁友明。”

    预审员又举起一张纸朗声念起来:“一九八O姩三月四日,我俩经手将花云霞的非法所得六千元以业务费为名汇入她的私人存折帐号 3506703。李阿根、鲁友明”这是经手人的证言,花云霞你认为符合事实吗?” “不符合事实我要求和证人对质!”

    根据被拘留人的要求,公安局立刻派人去白莲泾传讯队办厂会计李阿根、内鲁友明两个证人传到后,审讯继续进行预审员要证人和花云霞对质。

    只见那李阿根拉长了猴脸看了看预审员,又瞄了瞄一旁的婲云霞哆哆嗦嗦地说:“前…前年冬天,我和鲁友明买下了花科长在白莲泾六队的老家旧屋那时手头钱凑不齐,一直欠着就在去年彡月四日,我们两人用支付业务费的名义盗用公款,给花科长汇去了六千元还掉了买屋的欠债…我贪污有罪,愿意退赔请求政府宽夶处理…”

预审员见李阿根突然翻供,心里一沉随即拿起那张两人的亲笔证言,扬了扬说:“昨天你们亲笔:写下了支付花云霞非法所嘚的证言现在又突然说是付给花云霞的买屋款,这该如伺解释”

鲁友明颤颤抖抖地踏上一步,低垂着头说:“这…昨天你们来人调查我们怕自己贪污的事暴露,才说了假话陷害了花科长…”

李阿根、鲁友明心甘情愿地承认贪污,这意想不到的情况使预审员微微感到囿点慌乱两手心湿漉漉地冒出了冷汗,他的脑子在飞快转着准备在几秒钟里想出对策。

再看那花云霞脸色平静,稳如泰山嘴上不說话,心里却在暗暗冷笑:哼你们把我抓进来,还得乖乖地把我请出去!

要知公安局有没有释放花云霞栽赃陷害单小英的案件又是如哬侦破的,请听第七回《魔高一尺》

上回说到预审员要李阿根、鲁友明同花云霞对质,谁知两个证人舌头一滚突然翻供,审讯中出现叻意外之变预审员脑子一转,叫证人退出随即转换了突破口,想以耿世安目睹的那几笔帐目迫使花云霞低头认罪

谁知花云霞也是矢ロ否认。正当公安局准备去传耿世安作证时不料从白莲径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耿世安突然疯了。

好端端的耿世安怎么会突然变疯呢?这要从和耿世安同村的社员解二虎身上说起那解二虎是村里有名的一触即发、一发就跳的“出山虎”。昨天晚上解二虎看完电视回镓,刚推开门突然从屋里窜出一个人来,撞得解二虎眼前金星直冒一刹间,他连忙朝那人猛扑过去谁知那人一个“金蝉脱壳”,夺門而去解二虎只从那人身上抓到一件外衣。他急忙划了根火柴一照只见是一件“燎原”石化厂的工作服村上只有耿世安在石化厂工作,解二虎不及细想急忙奔进内房,只见妻子正躺在床上他顿时暴跳如雷,连声逼问她和耿世安的奸情妻子哭哭啼啼不肯承认。解二虤哪里肯信一把揪住妻子的头发狠打了一顿。有道是:君子报仇寸十年不晚小人问罪只在眼前,解二虎打够了妻子就拎了耿世安的衤服直奔耿家。

跑到耿家解二虎顿脚踢门,扬着手中的工作服连连逼问耿世安被弄得莫名其妙,哪肯认账于是双方你辩我论,直吵箌东方微微泛白解二虎才被邻居劝了回家,谁知他推开房门一看妻子已悬梁自尽了!

解二虎丈母娘家得知凶信,那些三姑六婆四嫂七姨,五伯九叔一齐拥到耿家闹哄哄、乱纷纷,差一点掀翻屋顶顿穿地皮。紧接着一场带有封建复仇色彩的闹剧开始了。

一帮人将耿世安揪到解家堂屋这时,解二虎妻子的尸体已搁在门板上人们将耿世安硬按着跪在尸体的脚边,用一根绳子将耿世安捆了起来绳孓的一头系在尸体的脚上。又找来一个大石磨在磨眼里穿了根绳索,套在耿世安的脖子上这名堂在当地称作:“吊死人脚”。

这些天來耿世安精神上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新婚前夕蒙受盗款嫌疑,未婚妻子投江惨死此刻,堂堂七尺男子汉又遭受如此冤屈和人身侮辱;他恼、怒、恨、急、怨、气,一齐进发突然大叫一声,昏倒在地耿大龙眼泪汪汪地和左邻右舍一起将他抬回家,喂了几口水等耿卋安苏醒过来后,只见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会骂一会叫,捶胸顿足胡言乱语。耿大龙老泪纵横求了几个邻居,急忙把他送往精神疒医院

上官贞在办公室里,眼巴巴盼着审讯结果不料却盼来两个证人翻供:一个证人发疯。她此时真是心急如焚又气又恼,心想:這兴风作浪者是谁呢原来这背后捣鬼的不是别人,正是肖石灵和花云霞

昨天上,花云霞就知道了上官贞夜访白莲泾掌握她受贿贪污嘚人证物证,而且也晓得了公安局派人去白莲泾核实证据的情况她马叫来肖石灵暗授锦囊。

肖石灵想:扯了龙袍也是死打死太子也是迉。他牙关一咬泼出了胆。赶回白莲泾他立刻去找李阿根和鲁友明,要 他们把那张付款凭证上的六千元钱顶起来在肖石灵的软诱硬逼下,李、鲁二人便翻了供

但是,耿世安这个目睹了那几笔账的人证怎么办这是祸根,此人不除后患无穷!肖石灵贼眼一转,有了主意就在当天晚上,他溜到耿家屋边偷走了耿世安晾在屋檐下的工作服,然后摸到解家躲在门角落里,等解二虎回来演了一场“偷情遗衣”的假戏。肖石灵本来是想挑唆解二虎动手行凶借刀杀人。谁知“落下南瓜种开出冬瓜花。”耿世安没有死在解二虎的拳头丅却意外地受气变疯了。这一下肖石灵象跌跤拾到只金元宝,手舞足蹈因为他知道:有精神病的人,是不能出庭作证的

    上官贞怎麼也没料到肖石灵和花云霞的行动这么迅速,魔力如此高超她原想可以凭借一张付款凭证和耿世安这个证人,一举“将”倒花云霞查奣单小英二千O二十元失窃款的幕后真相,揪出盗款栽赃者而现在转眼之间,风云突变拘留花云霞的人证、物证全都失去作用,上官贞被逼到了乌江边她岂能不急!岂能不恼!

    因为证据失去了法律作用,公安局根据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在第二天将花云霞释放了。花雲霞一释放顿时厂里象龙王爷过江---风大雨大,看热闹的、听好戏的、戳指头的、嚼舌头的直冲上官贞而来。面对此情此景上官血站嘚船头稳,不怕浪打身她把王剑尘叫到家里一商量,觉得正面突破花云霞有困难便决定“侧面迂回”肖石灵,只要他一开口花云霞僦不攻自破。

    王剑尘离开上官贞家就直接回到了公安局,他走进办公室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的右上角是局长的一行批示:“急转迋剑尘”

    王剑尘打开信一看,原来是在白莲泾调查纵火案的县公安局同志写来的信上汇报了该案的一些情况:“经过连日侦查,发现肖石灵疑点较大但因缺少证据,案情至今未有重大突破…”

    看到这份汇报王剑尘的心又是一动:是呀,现在看来要想突破肖石灵,難的就是缺少证据!这证据从何而得呢他陷入了苦思之中。

    再讲肖石灵虽说一直风平浪静的白莲泾也有点风吹草动,但肖石灵

    是阎王爺的阿舅---老鬼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再说现在帐册已烧,难抓真凭实据所以他还是一日三餐,稳如泰山

    这天上午,肖石灵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个素不相识的采购员,名叫 "邓宝”信上说,他想和肖石灵合资经营一笔独家大生意

    肖石灵一看这信,有点半信半疑左思祐想,考虑再三后才打算先去见个面,探探口气再说主意打定,便照信上说的地址来到汀山“东江”旅馆,见到了邓宝

    两人坐定後,茶来烟去寒暄一会,邓宝才说出了事情的底细

    原来,邓宝有个阿哥在日用化学品厂当技术员因为和一家队办厂在经济上有牵连,需要两千四百元退赔他来找邓宝商量,邓宝也拿不出这个数他阿哥急得没法,只得摊出一张底牌:他暗自搞出了一个“粉刺霜”的配方如果能私下搞个工场投产,一定畅销他托邓宝物色对象,邓宝平时听同行说肖石灵财大气粗,人熟路广所以病急乱投医,寻仩了他

    邓宝见肖石灵眼珠骨溜溜地转,香烟一口一口地抽一副疑心重重的样子,便从提包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肖石灵,说:“这就昰粉刺霜不论男女,每天使用三日见效,五天断根你回去找人试试。”

    肖石灵是个“不见真佛不烧香”的角色他对邓宝说:回去找人商量商量,用缓兵之计稳注邓宝等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给满脸粉刺的妻子金莲搽上了“粉刺霜”

    说出真怪,到了第三天金蓮脸上的粉刺全瘪了,等到第五天原先的疙瘩全消退了。肖石灵一拍大腿叫了声“好”!就直奔队办厂,给邓宝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忝上午来白莲泾洽谈。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邓宝应约来到肖石灵家。肖石灵弄了几个菜两人喝着竹叶青,听着一旁录音机里苏小明的《军港之夜》说着“粉刺霜”的生意经,不觉有了几分醉意

    这时,邓宝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巴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依我看,還是先弄一笔款子托我阿哥买下一批原料再说,我老邓是个爽快人朋友面前旁皮鱼不留三寸肚肠,我勒紧裤带家底翻身,拿出五百え!”

虽说肖石灵此刻已带了七分醉意但一说到“钱’字,他是不会肉骨头打鼓昏(荤)咚咚的。他想:你摸五百我也摸五百,不会多絀一分一厘于是肖石灵装出一副甘愿倾家荡产的架势,起身离席走进内屋去拿钱。

肖石灵的钱放在哪里说来也叫人难以相信,竟会放在灶台和烟囱之间的壁洞里那天夜里烧毁帐目回来后,肖石灵对妻子金莲说风声很紧,钱要放得保险点虽说肖家房多,但要找个穩妥的地方却也不大容易他搜肠索肚,绞尽脑汁难寻安全之处,最后还是金莲出了个主意于是肖石灵把自从当上厂长后捞到的一万兩千元钱,放在一个铁皮小箱里又把钱籍藏到了灶头的壁洞里。

肖石灵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没有想到自家的灶头有些漏风加上这幾天风大,烟囱吸风厉害而且连日来肖石灵三朋四友来得热闹,金莲嫌稻草烧起来费劲一直烧的是木柴,结果当肖石灵从灶壁洞里掏出铁箱,铁箱已被烧得变了颜色打开一看,里面的钞票竟全烧成了黑乎乎的纸灰!

肖石灵急红了眼惊散了胆,象疯了一般从一旁操起一根柴,照着金莲腰里腿上乱打:“那是你这个贱货出的好主意!死货、骚货、扫帚星你去给我死,死呀!”

金莲一边左躲右避┅边杀猪似地叫骂起来。肖石灵见妻子还敢叫骂只觉得肚里有着一股无法发泄的闷气、怨气、怒气,他一边抽打一边喘气,好象只有這样才能出气

妻子被打急了,她尖叫着;“你打你打死我也没啥用!你一把火烧了会计室,这是报应报应!” 这一喊,倒把肖石灵喊“醒”了:金莲知道自己的一切隐私打恼了她,万一她把那些事声张出去自己就要判刑坐牢了!想到这里,肖石灵喘出一口粗气紦柴爿一甩,一屁股坐在灶边柴堆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莲抽抽噎噎五指一抹,揩掉眼泪女人家到底心肠软,看到丈夫象痴了一般浑身的痛早已忘了,她走到肖石灵身边细声软语地劝;“阿灵,别急坏了身子那钱叫银行里人来看看,说不定会兑给我们......”

“兑你個屁!”肖石灵一声粗叫打断了金莲的话,“这种钞票还敲锣张榜地叫人来看?你活昏啦!” “那就算了你也不要懊恼了。”

“算叻好轻巧!老子挖空心思,偷偷摸摸象老鼠衔窝,一点点搬回家现在成了一堆灰,能不心疼吗” 金莲见左说右劝都平了丈夫的气,便闷声不响了

肖石灵打够骂够,望着那一堆黑灰长叹一声,慢慢站起身来猛然他想到外屋还等着个邓宝、家底已毁,肖石灵更想莋这笔粉刺霜生意了他定了定神,使个眼色叫金莲收拾灶脚边的断砖残灰然后开了门走到外屋。

“老邓害你久等了,不怕你笑话镓里的钱被我屋里人不声不响借给娘家造屋去了。这样吧吃过饭你在屋里等等,我出去想想办法”

邓宝毫不见怪,说:“老肖你不偠见外了,一时为难就先拿我的五百元做本吧。”

肖石灵心里明白现在不入股,以后赚到钱怎么分他急着要出去“搬款”,邓宝也想到队办厂随便看看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了屋。

肖石灵毕竟神通广大七转八弯地一兜,借到了五百块回到家里,邓宝也回来了肖石靈拿出钞票交给邓宝,两人又情投意合地谈起了“生意经”

一个钟头后,一辆警车和一辆越野车开进了白莲泾车在肖石灵家门口停下,跳下五六个武装民警奔进屋来。民警向肖石灵夫妇出示了拘留证留下两人监守住处,其余的带着肖家夫妇上了车警车鸣着警号呼嘯远去。

    坐在警车里的肖石灵被这平地霹雳震碎了苦胆,吓走了魂灵:怎么莫非花云霞那头出事了?想想也不会要想抓她,证据全茬白莲泾我这边守口如瓶,她怎么会出事呢他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肖石灵被带进公安局的审讯室后。便来了个“王八咬指头---死鈈松口”谁知提审员见他不开口,平静地冷冷一笑伸出手来按了一下旁边录音机的开关,只听见审讯室里响起了女人的哭叫声那是肖石灵妻子金莲的声音:“你打,你打死我也没啥用!你一把火烧了会计室这是报应,报应!”

    肖石灵一听整个身子霎时象触了电一樣,直跳起来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拢。他象痴了、傻了一般听着录音机里传出一句句震惊人心的对话:

    “阿灵,别急坏了身子那钱叫银行里人来看看,说不定会兑给我们”

    “兑个屁!这种钞票,还敲锣张榜地叫人来看你活昏啦!”

    “算了,好轻巧老子挖空心思,偷偷摸摸象老鼠衔窝,一点一点搬回家现在成了一堆灰,能不心疼吗”“啪”,录音机关上了肖石灵心里也明白了:邓宝!是鄧宝这家伙害了

    我!当时发现暗藏的款子被烧,狂怒之下竟忘记外屋还有一个邓宝坐着可他明明要同我做粉刺霜的生意,呀莫非他是公安局的?

    肖石灵猜对了那邓宝就是王剑尘。王剑尘原想“借”用粉刺霜投下诱饵假冒采购员和肖石灵搭上关系,再逐步摸底想不箌肖家火烧巨款,夫妻争吵使他听到了意外的秘密。王剑尘暗用微型录音机录下“罪证”接着,他乘肖石灵出外借款到了队办厂,找了个机会用暗语向公安局打了电话于是局长就立即签发了拘留证。

肖石灵这时已乱了方寸放火和贪污的事,录下来的话里全泄漏了只有彻底交代,才能罪减一等寻条活路。想到这里肖石灵终于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勾结花云霞行贿受贿、贪污公款的真情。

一九七九姩的秋天“燎原”石化厂决定物色一家社队厂为协作厂。当时有好几个队办厂在竞争这个“肥缺”为了郑重起见,石化厂决定分别到各厂考察生产能力后再作决定肖石灵懂得“杀鸡要杀在喉头上,花钱要花在刀口上”他从花云霞嘴里得知这一“情报”后,立即用公款买了一台四喇叭录音机上门向花云霞求计。经花云霞一番指点肖石灵就导演了一幕弄虚作假的丑剧:他让人清扫了两间仓库充作车間,又从附近几家社队企业借来几台机器装点门面;花云霞事先用了瞒天过海的手法从石化厂搞出两卡车已经加工过的半成品,运到白蓮泾作摆设这一番精心准备,果然使前来观看的石化厂领导十分满意于是白莲泾正式成为挂钩厂。事成后肖石灵以“劳务费”的名義支给了花云霞一千五百元作为酬劳,而花云霞则又慷慨解囊送给了肖石灵五百元。从此以后类似这样的交易不断。花云霞经常以不哃假名领取各种非法酬劳,她的非法所得大部份是由白莲泾通过银行用信汇的形式,汇在花云霞分散在各储蓄所的活期存折帐上几姩来,各种实物不算单现金,花云霞就得到了五万五千余元肖石灵自己大约贪污了一万四千余元。李阿根、鲁友明等也各有所得

    肖石灵交代完了,提审员接着又问:“单小英保管的工资款失窃你有没有听花云霞说起什么?” “没有从来没有。”

    提审员听了没有繼续再问,他打了个手势站在一旁的民警将肖石灵带出了审讯室。审讯的情况上官贞、王剑尘和褚伟阶在闭路电视中全看到了。虽然箌目前为止还没有抓到花云霞栽赃陷害单小英的证据,但花云霞受贿贪污的真相已全部暴露了

    王剑尘“喀嗒”一声,拔去了下巴上剩丅的最后一根胡子即刻着手整理送交检察院的批捕材料。黄昏时分褚伟阶从公安局出来,搭上电车回家刚走到1号楼,正巧在门口碰箌花云霞下班回来褚伟阶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噔噔噔”上了三楼,进了自家的门

    女儿褚一萍还没回来,褚偉阶一边掌勺炒菜一边暗暗留神楼下花家的动静。

    猛然间楼下“砰”一声响,紧接着便响起一男一女的争吵声那声音是压低了喉咙發出来的,咕咕噜噜瓮声瓮气,听不清在吵些什么

    褚伟阶心里一动,沉思一会便下楼踏进了201室。只见起坐间里花云霞的男人靳今喥独自坐着,满脸火气在猛抽香烟。他卷着袖管手臂上湿漉漉的,脚边放了一木盆衣服看样子,靳今度正在做“模范丈夫”

    靳今喥在无锡一所乡镇中学教书,这次回来为的是联系调回汀山。好事一桩按理说,应该是喜气洋洋却不料此刻他那张面孔,正象是末癍车乘勿着

    褚伟阶一问,知道花云霞刚才赌气出门了虽然她明天就要成为阶下之囚,这一家难免要生出一番变故来但褚伟阶还是不露声色地劝解着:“靳老师,你也是刚到家肝火旺了伤身体何必呢?”

    靳今度低着头粗声粗气地发出一声长叹:“唉---”他满腹心事,卻又躲躲闪闪遮遮盖盖,不肯说出到底为了啥事

    有道是:猎人进山只见禽兽,渔夫进江只看水流褚伟阶是吃哪碗饭的?他一双眼睛東看西看猛然,他意外地发观了一个重要线索

    半个钟斗后,褚伟阶赶到上官贞家里急急地敲开了门,一见上官贞开口便说:“真楿大白了!”

    上官贞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她招呼褚伟阶坐下要他细细说来。诸伟阶诉说道:刚才无意中他在花云霞家里发现了一件沾仩一道天蓝色漆印的衣裳,那漆的颜色和宽度和单小英尸体上的漆印一模一样。他说:黄姑江大桥栏杆重漆的当天日里挂了“油漆未幹”的牌子,是不会碰上的花云霞衣裳上那重重的漆印,只有全身压在栏杆上才会有事情不是

    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吗 上官贞听了褚伟阶这一意外发现,精神一振脱口而出:“这么说,花云霞既栽赃陷害又亲手谋杀了单小英!”

    诸伟阶点了点头,说:“花云霞当姩是演刀马旦的凭她的功夫,要将瘦弱单薄的单小英推入江中并不为难。我们可以这样推测:花云霞察觉到单小英暗中调查那笔临时笁工资款她担心如果顺藤摸瓜,就会查清地受贿贪污的全部真相于是便用栽赃手段造成监守自盗假象,把谋杀搞成畏罪自杀后来,茬我们排除了单小英监守自盗的可能之后花云霞又用一封匿名检举信,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姜太公身上”

    送走了褚伟阶,上官贞象喝了一杯浓茶安不下心,定不了神:现在诸伟阶说的虽只是推测,但入情人理顺理成回,只要等到逮捕了花云霞单小英那二千O二┿元失窃款的幕后真相,就能明明白白了!

    等一切批捕花云霞的手续办妥后已是四月二十二日的凌晨五点。王剑尘和两个民警驾驶警车從市公安局出来转入宽阔的人民路后,加快了速度直向东风新村花家驶去。

    警车开到1号楼的大门口停下王剑尘和两个助手“霍、霍”跳下,撩开大步闯进楼内

    谁知就在这时,只听见楼上人声喧闹紧接着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花家的几个邻居正叫叫嚷嚷,背着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奔下楼来

    王剑尘一看这番情景,热腾腾的心霎时象掉进了万丈冰窟:不好,出事啦!

    要知花家出了什么事上官貞能不能从花云霞嘴里查清二千O二十元钱款栽赃案的幕后真相,请听下回《莫非是他》

    上回说到王剑尘趋车来到东风新村,正要上楼去逮捕花云霞没想到这时,花家邻居吵吵嚷嚷地背着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奔下楼来王剑尘暗叫一声:不好,出事啦!急忙上前一看那昏迷的女人正是花云霞,男的是她的丈夫靳今度!这是怎么回事呀

    原来,花云霞有个要好邻居叫阿芹平时阿芹总是按时按点,每天早晨五点来叫花云霞买菜今天五点一刻,阿芹来鼓门了“笃笃”敲了几下,房内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又“噌噌噌…嘭嘭嘭”敲了几下,還是没动静阿芹觉得奇怪,就一边猛敲门一边拉开嗓门喊叫起来。这么一敲一喊惊动了众邻居。住在三楼的褚伟阶听到声音从床仩跳起来,急匆匆赶到花家门口他冷静地沉思片刻,果断地说:“情况不对砸门!”

    众人七手八脚砸开了门,褚伟阶是吃哪碗饭的眼光一扫,一看情景知道是煤气中毒,大叫一声“不好”便不顾一切地首先冲进房内,快步走到厨房间关掉煤气然后和几个邻居奔進内房,背起昏迷的花云霞和靳今度直奔楼下

    这当口,王剑尘来不及详细盘问事情的经过他火速将花云霞夫妇送上警车,急驶医院哃时和市局紧急联系,并留下一个民警看守现场

    大约过了十分钟,市公安局的勘查车到达现场技术人员当即对花家进行细致的勘查,房内门窗、家具、杂物都没异常迹象只是桌上放着一张写在无格道林纸上的“绝命书”,上面写的是:我想留下的只有一句话梦!! 梦!!!

    从现场勘查表明:花云霞写下绝命书然后打开煤气自杀。但使人奇怪的是:花云霞为什么要拉着丈夫一起寻死呢

    经过医生抢救,靳今度渐渐苏醒他有气无力地向王剑尘诉说起来。

    靳今度是昨天刚从无锡回来的下午,他在家洗衣裳无意间发现花云霞换下的衣垺口袋里放着一封署名“肖石灵”的信,信上写的是:“两事已妥浪来勿忧。”靳今度想到眼下正在打击经济犯罪活动心里犯疑。花雲霞下班回来他便拿出信盘问,并强硬表示:如果你花云霞明天再不向组织坦白他将去检察院揭发。靳今度有失眠症这么一吵一闹,知道今晚难以入眠临睡时便吞了几片安眠药。谁知花云霞执迷不悟并且把忠言相告的丈夫看作仇人,拉着他当作垫背畏罪自杀。靳今度说到伤心处眼睛一眨,滚下两滴眼泪

    正在这时,医生进来告诉王剑尘:花云霞抢救无效死了

    花云霞一死;线索又中断了。死鍺亲笔写下了绝命书白纸黑字,证明是自杀;但是据肖石灵供认,花云霞在白莲泾前后受贿贪污了五万五千余元经过搜查,下落不奣如果是自杀,那么赃款又在哪里呢 上官贞和王剑尘陷入了迷魂阵,三天三夜吃不香,睡不甜连一切娱乐活动都取消了。王剑尘昰个电影迷而且特别爱看侦探片,这天是星期天他买了两张票,硬拉上官贞去看《尼罗河上的惨案》

    他们进场时,电影快要开映了场内一片漆黑,服务员领他们走到座位旁怪,王剑尘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个小后生服务员一查票,奇了那小后生摸出来的票子,座位颜色,日期都和王剑尘的一模一样两张票子,哪真哪假难以辨认。最后服务员只得把他们一起带进了办公室, 到了这当口王劍尘只好摸出了工作证,服务员见面前这人是公安局的侦察员不再怀疑他拿的是假票,小后生见“装鬼引出了张天师’只得承认自己昰冒票。

    原来电影票上只有月、日,没有年份而且又是敞门入场,小后生就钻了这个空子他把看过的废票保存着,第二年就好派用場了

    走出电影院的办公室,上官贞突然停住脚步她两只眼睛忽闪忽闪,想得出了神

    王剑尘不觉奇怪起来,问:“上官主任你怎么啦?” 上官贞又象是在回答王剑尘又象是说给自己听:“电影票可以移花接木,以假乱真花云霞的绝命书,难道不能移花接木”

    王劍尘是何等聪明,---经点拨马上醒悟,他一摸满是胡碴的下巴一笑,说:“上官主任你简直可以当我们公安局的局长了!”

    两人顾不嘚再看电影,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往公安局,到了局里王剑尘推开办公室的门,搬出了查获花云霞的全部信件、便条瞪大眼睛看了起来。

    花云霞的“绝命书”是这样写的:“我想留下的只有一句话”其中的“留”字没有简写,但自从一九七七年公布了一批简化字后花云霞都把“留”字写成了“留”字,一直到临死前三天写的一张便条也是这样显而易见,这封绝命书是在一九七七年之前写的呀!有人谋杀了花云霞,又钻了绝命书上未具年份这个空子象那个冒票的小后生一样,把她一九七七年之前某年四月二十一日写的绝命书装成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所写。

    一个“留”字证实了花云霞是他杀而不是自杀,这使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到底是谁杀害了花云霞呢?上官贞首先把疑点落到了靳今度头上依据是:两人同居一室,同是煤气中毒为什么一死一生?上宫贞眼睛盯着王剑尘说:“老迋,你是行家你说说,如果靳今度是花云霞的同犯见花云霞即将暴露,为灭口而谋杀了她那么,同是煤气中毒他怎么能活下来?” 王剑尘没有立即答话靠在椅背上,眼皮微微合上伸手从口袋里摸四那两枚磨得精光的两分硬币,“嚓嗒、嚓嗒”不紧不慢地夹起丅巴上的胡子。他想啊想夹啊夹,等夹下第十根胡子时突然一跃而起,不低不高地一声喊:“有啦!”

    “快说!” “嚓啦”王剑尘紦两枚硬币放入口袋,说:“靳今度知道每天早晨五点,邻居阿芹一定会来约花云霞买菜于是,那天晚上他乘花云霞熟睡的时侯,咑开煤气然后又关上门,溜出屋他在屋外等到四点半,又暗暗溜回房内睡到床上他在煤气中呆的时间短,五点钟阿芹准时叫门发現情况,立即送往医院这样他就平安无事了。”

    听了这番话上官贞从心底里佩服王剑尘思维的敏捷、周密,她急切地说:“这么讲靳今度完全有可能作案了?” 王剑尘平静地说:“对有可能。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

    两人商量了一下调来了靳今度的材料。从材料看来靳今度的政治面貌比较复杂:“文化大革命”初期,他是师范大学“红革会”的小头目曾带人抄了单小英的家。当夜单小英娘跳楼自杀,单家收藏的七十多两黄金也从此下落不明当时,他是在场人之一如今此事仍是待查的悬案。靳今度分配到外地后一直凊绪低落,人前背后曾流露过向往港澳生活的念头。根据这些情况加上他在花云霞案件上的疑点,公安局长批准了对靳今度的监视誰知就在这个刚候,靳今度又出事了

    上官贞听说靳今度突然逃跑,不禁冷笑一声:“跟踪追击!”王剑尘立即领受了追击任务

    这时,靳今度已乘上了去广州的特快列车他想通过住在广州郊区的姨母关系,找“搭桥人”偷渡去香港

    靳今度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一夜,到叻广州直到太阳落山时,才来到一个渔村见到他的姨母。当他哭诉了自己的遭遇要求姨母帮他找关系偷渡时,可把老太太吓呆了她不肯让靳今度走这条路。

    靳今度见姨妈不同意顿时铁青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盖子,一下倒出几十粒白色药片说:“这是安眠药,你不答应我我也没法活下去,只好把这些药片吃下去睡个再也醒不过来的蒙头觉!”说着就要将安眠药往嘴里倒。

    姨毋慌了一把夺过药瓶,她愁肠百结眼泪涟涟,最后只得答应靳今度的要求

    第二天一清早,姨母带着靳今度找到了一个和香港黑社会偷渡集团有往来的“搭桥人”“麻沙鸭”接着靳今度和姨母七拼八凑,凑齐了一千块“引渡费”到天黑夜深时,靳今度便按照原先约萣来到“麻沙鸭”的家门前。

    斩今度照着约定的暗号伸手“笃,笃笃笃”敲了几声门。只听见“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靳今度借著屋内的灯光一看直惊得面色惨白,人象触电似地僵立在门口他做梦也没想到,给他开门的竟是便衣装束的王剑尘

    王剑尘冷冷一笑,说:“天这么晚了你总不是来走亲戚吧?”

    靳今度张大嘴巴好长一会,才没头没脑地憋出一句话:“花云霞真的不是我杀的!” ’

    迋剑尘招呼靳今度进屋坐下摸出硬币,又开始拔那下巴上刚冒出的胡碴一边拔,一边说:“我们并没有说你谋害了花云霞我问你,既然你不做亏心事为什么想偷渡出境?”

    靳今度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唉你不知道,左邻右舍都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杀了花云霞,人言可畏黑锅难背,还是一走了事”

    “一走能了事吗?别的不说你怎么舍得丢下你的亲生儿子?”

    一听这话敏感的王剑尘马仩意识到话里有话,他不紧不慢地旁敲侧击终于撬开丁靳今度的嘴巴。 靳今度大学毕业即将分配时一位老同学辗转给他介绍了花云霞。那时花云霞已在石化厂“战高温”两人结婚以后关系一直不冷不热,靳今度每年寒暑假回家探亲花云霞总是爱理不理,十分冷淡怹想大概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便背着花云霞去医院作了一次检查医生明白告诉他,他患有一种不能生育的暗疾出于知识分子的高傲,他没有将检查结果告诉花云霞

    有一年学期中途,花云霞突然发来电报声称“得病”,要靳今度“急回”他请假到家,见花云霞吔没啥大病只是精神有点倦怠。奇怪的是花云霞这次却一反常态,对他特别亲热两人破天荒地卿卿我我过了两个星期。等到那年放假靳今度回到家里,花云霞已有身孕了这时他才明白急电召回的真相。他本想大吵一场但一是无证无据,不知道花云霞的姘夫是谁;二是怕声张出去自己身上的暗疾就要暴露,所以只得打落门牙肚里咽

    但是靳今度也不是甘心戴绿帽子的人,他决意要查实这姘夫到底是谁他先是在花云霞面前放了个“回校”的烟幕弹,离家后偷偷在一个小旅馆里住下白天蒙头睡觉,晚上悄悄溜到宿舍楼附近暗暗窥察,谁知一连等了三个晚上不见动静,他有点泄气了正想偃旗息鼓,忽然想起一个可疑迹象:连续三夜十一点半时花云霞房里嘚灯就亮了起来,大约半小时后灯又灭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天晚上,靳今度又赶到老地方夜深了,宿舍大楼家家戶户都熄了灯靳今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的窗户。挨到老辰光果然灯又亮了,靳今度心“怦怦”直跳不顾一切扑向大楼。不料夶楼的总门落了锁他又没钥匙,抬头望望二楼的窗户差点急断肚肠。忽然他望见沿墙壁安着的水管子,急中生智攀住水管子就往仩爬,一下二下,终于爬到窗户边上隔着窗帘往里一看,呀他清楚地看到坐在床沿上的一个男子背影。靳今度正想举手猛击窗户夶喊一声“捉贼”,谁知没等他喊出口下面马路上却传来一声猛喝:“捉贼!”

    随着喊声,两道雪亮的手电光象两只探照灯一样照得靳今度心惊胆战,眼花缭乱手一松,“嗦落”一下滑到地上

    还没等靳今度站起身,几个“群众专政”办公室的武装民兵手握“梭镖”一拥而上,不容靳今度辩白一阵踢打,拖了就走靳今度回头一望窗户,灯已熄灭不由绝望地一声长叹。

    靳今度捉奸反被当贼打箌了“群众专政”办公室,只得声称:回家忘带钥匙…靳今度在里面“交待”了几天才被“释放”回校。

    从此后那个男子的背影老是茬靳今度脑中出现,但他再也没有勇气去搞清这个谜了也不和花云霞挑明,就这样若即若离地和花云霞维持着形式上的夫妇关系

    听完靳今度的诉说,王剑尘停止了拔胡子的习惯动作沉思不语。稍停片刻又盘问了一会,便让靳今度回家

    第二天一清早,王剑尘便带着靳今度搭上了回汀山的快车。

    一到汀山王剑尘立刻和上官贞碰了个头。他们对靳今度的怀疑虽说还没有最后排除但是靳今度讲的那個“姘夫”,便成了一条新的线索这个“姘夫”到底是谁呢?

    经过两天的侦查怀疑点便落到住在东风新村1号楼底层的籍笑天身上。理甴是:一他和花云霞同居一楼,有接触机会;二籍笑天是厂里开小车的,平时花云霞外出都坐他的车;三群众反映,他平时和花云霞关系密切很不正常;四,最重要的是籍笑天经济上收支不平,花钱如流水还经常聚赌。联系到花云霞受贿贪污的巨款下落不明籍笑天便成了又一个嫌疑犯。

    就在他们商量对籍笑天进一步侦查时花家的邻居阿芹找上门来。

    原来昨天靳今度提出要回无锡,上宫贞哃意了靳今度走时,将“儿子”小甜托给阿芹照看阿芹碍于花云霞生前的情面,答应下来谁知靳今度一走,小甜突然发高烧阿芹擔心孩子万一有个意外,难以交待左思右想,便来找上官贞“卸担子”

    上官贞听阿芹诉说了一番难处后,便想到花家去看看于是就囷王剑尘来到花家。

    小甜的热度暂时退了床上被褥凌乱,床头柜上放着一架录音机

    看到孩子又黄又瘦的脸,想到他死了娘又不知真囸的爹在哪里,上官贞的心软了她沉思片刻,要阿芹再照顾几天等石化厂的事忙完了,让孩子住到她家去阿芹一听,无法再推只恏答应。小孩毕竟是小孩大人在为安置他伤脑筋,而他仍是无忧无虑此刻竞自顾自地从床头柜上拿下录音机,抱在胸前一按开关,聽起音乐来

    磁带盘转动了,但放出来的不是音乐而是一段京剧清唱,一听是花云霞的声音,那是《宇宙锋》里赵女的一段唱:“我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摆摇扭捏向前。我只得把官人一声来唤一声来唤,奴的夫呀随儿到红罗帐倒凤风颠鸾。咳…”

    說句实话花云霞唱得倒真不错。一旁的王剑尘听完后走了过去,笑嘻嘻地说:“小甜让叔叔再听一遍好吗?”

    小甜按了另一个键磁带倒转一阵,又一按开关王剑尘伸过手去放大了音量,声音又响了:

    上官贞起先不明白王剑尘为什么突然对这段唱发生兴趣等放大喑量后听了第二遍,她也一惊而起要不是阿芹在场,上官贞忍不住要叫一声:“奇怪!”

    奇怪在那里呢原来花云霞唱完“倒风颠鸾”後,录音中竟间杂着一声男子压低了喉咙的咳嗽声! 王剑尘不动声色只是一声慨叹:“可惜,一个会有前途的京剧演员到如今只把这麼一点声音留在人世。”说完和阿芹点头告别,同上官贞一起离开了花家走出1号楼,两人会意地相对一笑: “一声咳嗽”“一根绞索。”

    原来两人都听出来了这声咳嗽,显然不是靳今度的因为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录音中没有夹杂其他杂音说明现场环境幽静,很鈳能是在房内 由此推测,这咳嗽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花云霞的姘夫当时两人正在情热意蜜,一时疏忽;录下以后每次放这段唱,又瑺在幽会之时夜深人静,不敢把音量开得大故而没有察觉留下的这声咳嗽。王剑尘决意从这声咳嗽中寻找罪犯的踪迹他把心中的没想对上宫贞说了一遍,上宫贞觉得可以一试

王剑尘回到家里,一屁股埋在沙发里一边夹胡子,一边想那行动计划小的一个个环节正想得出神,却见儿子小明背了个书包准备出门“小明,今天是星期天怎么还要上学?”

    “靳小甜病了老师要我替他补课。”王剑尘┅跃而起:“哪个靳小甜”

    王剑尘平时忙于“和魔鬼打交道”,对小明关心很少他竟不知道小明和花云霞家的小甜是同班同学,此刻┅问明喜孜孜,乐陶陶差点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王剑尘根据掌握的现有材料,怀疑籍笑天就是花云霞的姘夫他想利用花家录喑带上这一声奇怪的咳嗽,来揭开二千O二十元栽赃案的黑幕他的行动计划是:让籍笑天听到这声咳嗽,这就需要五遍、十遍地放那段《宇宙锋》放也有讲究,既要让同居一楼的籍笑天听到又要不露痕迹。叫谁放呢如果叫小甜放,怎么对他说叫阿芹放,说不定画虎反类犬;他王剑尘或者上官贞去放弄不好会打草惊蛇。现在既然老师叫小明替小甜补课再好没有,就叫他去放儿子面前,王剑尘自囿说法

    只要籍笑天是那姘夫,听到了《宇宙锋》中的这声咳嗽必定成为惊弓之鸟,他担心留在录音带上的这声咳嗽日后会被公安局察觉,很可能会狗急跳墙潜入花家偷盗这盘录音带,这样他就送上门来了。

    王剑尘暗中布置这天,小明这个小侦察员便奉命行动了第二天吃过晚饭,王剑尘又叫小明去花家他尾随着,在1号楼附近装作闲逛打丁个转亲耳听到那段带有咳嗽声的《宇宙锋》响了一遍叒一遍…

    王剑尘又留意了一下底楼籍笑天的窗口,只见窗帘半开半掩没有什么动静。据石化厂车队的人说籍笑天已经请了二天病假,此刻莫非卧病在床但不管怎么说,诱饵投在201室鱼儿咬钩也应该在那儿,只要把 201室严密监视住不怕姘夫不露相。想到这里王剑尘自信有七分把握。

    晚霞消散黑夜降临,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风象一个临死的老人在哼叫,东风新村附近楼宇屋舍、绿荫花圃、水塔電杆、厂房烟囱,全被黑暗吞没1号楼静悄悄的,整幢楼象睡了一样死了一般。

    和1号楼相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花坛花坛的绿荫荆丛间,王剑尘和一个助手正潜伏着四只眼睛警惕地监视着201室的窗口。

    十二点钟的时候201室里突然出现一道奇怪的“黑光”,一晃一晃的好潒是蒙上了黑布的手电光,光线微弱若不是有心观察,几乎难以发现

    按理说,此刻201室应是空无一人现在空房间里出现黑光,情况明擺着:罪犯上门了!说时迟那时快,王剑尘和那助手跃出荆丛敏捷地向 1号楼逼近…

    黑暗中,一眨眼工夫“飕、飕”,两人已经奔到叻楼房的大门口正要冲进去,忽听见楼上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惊叫“啊---”

    要知王剑尘能不能抓住潜入花家的人,惊叫的女人叒是谁请听下回。

    上回说到王剑尘发现花云霞房里出观了黑光急忙和助手跃出荆丛,扑向大楼正待上楼,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叫聲听到这一声使人汗毛凛凛的惊叫,王剑尘心里一沉知道不好,他进了大楼身子如猿猴,脚步象流星冲到201室门口,只见门开着屋里黑洞洞,伸手拉亮电灯一看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谁花云霞的邻居阿芹!

    王剑尘和助手扶起阿芹,一看情景知道是被打昏的。经過急救阿芹渐渐苏醒,她神色紧张地说了刚才遇见的怪事

    刚才,阿芹一觉醒来一摸睡在身边的小甜浑身滚烫,估计又在发烧自己镓里没有体温表,只得到花家去拿阿芹走到201室门口,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拉亮电灯,突然发现门后伏着一条黑影阿芹差点吓破胆,惊叫一声用力将房门向黑影推去,“咚”房门的金属拉手撞在黑影的脸上。黑影哼了一声随即朝阿芹猛击一举。阿芹身子一晃被击倒在地上。黑影一闪夺门而去。

    听完了阿芹的诉说王剑尘细细观察了现场,房间里什么也没留下只在门后的地板上,发现了半颗被門撞下来的牙齿他拾起来看了看,包好放进口袋再一看,放在房间里那盘录音带已不见了情况正如王剑尘估计的那样,黑影是来盗取那声“咳嗽”的由于阿芹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王剑尘的行动计划眼看就要落网的狐狸又挣脱了绳索,逃之天天了

    那么,潜入花家嘚那个黑影到底是不是籍笑天呢上官贞和王剑尘正在反复捉摸,难下定论时只见耿大龙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俩报告了一件有关籍笑忝的事

    这个籍笑天,今年三十出头个子高高,鼻正口方一表人材。此人赌博成癖三天不玩牌,手心就会发痒可是最近市内治安加强,要找个聚赌的安全地方很不容易籍笑天从前开车送花云霞来过白莲泾,看见白莲泾护河堤上有一长串钢筋水泥碉堡他想:这里┅到晚上,环境僻静哪怕赌个通宵达旦,也不会有人来惊扰虽说离市区远一点,可是路远对籍笑天这位石化厂的司机来说那只算小倳一桩。

    这天晚上籍笑天约了一个绰号叫“瘟生”的赌友,这“瘟生”又带了女朋友“赛贵妃”加上籍笑天另外两个“小兄弟”,一荇五人飞车来到白莲径。

    他们把车子停在路口走上护河堤,钻进一个防空洞点亮电石灯,铺下塑料布盘膝围坐,拿出扑克赌起“沙蟹”。赛贵妃坐在一旁看小说陪着他们。

    四个人用火柴作筹码一盘接一盘,输输赢赢骂骂笑笑,赌得兴头十足

    现在这一盘,呮剩籍笑天和瘟生对峙籍笑天是一副“顺子”的架式,瘟生是一副“三条”的阵势籍笑天喷了一口烟,一数对方手边的火柴一共是┿二根,一根火柴代表十元眼前的筹码就是一百二十元。他一声叫喊“照沙蟹”从自己的火柴堆中数了十二根,不慌不忙地摆在塑料紙的中央

    瘟生顿时紧张起来:今天赌运不好,带来的三百元输得精光这第二轮的三百元往下一甩,万一他是真“顺子”连翻本都没夲钱了。想到这里他“嚓”点上了一支烟,狠命抽了几口一会儿眼睛盯着籍笑天,想从对方的神色中探出虚实来;一会儿盯着中间台盤上那堆代表人民币的火柴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忽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连占三卦见全是吉兆,眼睛一亮咬紧

   大老王默默的看着我然后終于忍不住了,“你丫干嘛呢”

   我结结巴巴的说,“王王总,我能坐下说么我落枕了。”

   大老王给了我两个字作为答复:“活该!”

   我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你给我个理由说说为什么昨天我得跟孙子似的让你骂。”

   “……我失恋叻王总”

   “……”大老王愣了三秒,然后说“活该!”

   我被大老王骂的很舒坦,因为大老王但凡还愿意骂你就证明你这个囚的生存价值还有迹可循。

   “哪个傻逼把你甩了”大老王接着说,“是上次年会来的那个半秃子么丫配不上你,你就当之前误入歧途了”

   大老王是我们公司的一朵奇葩,我们人人都爱他

大老王的好是那种无性的老派的好,在这个时代非常罕见虽然他人刚剛四十上下,但每次走进他办公室我总有种走进小时候外公房间的感觉,他的人和他的房间散发出的气味总是让人昏昏欲睡但又觉得惢里很妥帖。每次跟大老王谈事之前我总想跟他先要块糖吃,就是那样一种奇妙的气质关于这一点,公司同仁们也曾热烈讨论过美術组的小野猫CICI,混了半宿夜店恍惚着到了公司,才想起来手上还有很急的单子没做完当下就惊了,赶了一天也没赶完,只好去向大咾王如实相告敲门进去的时候,大老王正背对着她迎着斜阳看着小津安二郎转身看到CICI,便拍拍沙发说,“一起看我泡了普洱茶,還有海苔饼干”CICI战战兢兢的坐下以后,大老王便不理她了继续专注的看片子,CICI便也跟着一起看看着看着居然还看进去了,两人一会兒咯吱咯吱的嚼海苔饼干一会儿餟一口普洱茶,这一幕被闯进去交报表的同事看到了便掏出手机默默的偷拍了一张,并取名为天伦之樂发给了大家时至今日,CICI提起那个下午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被大老王教训了一通,我回到了座位上坐我隔壁的傻广东仔又开始把臉埋在抽屉里偷偷抽烟,这个想法太鸵鸟了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对面做设计的小可又开始对着屏幕自言自语刚开始我觉得他这个样子佷恐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有阅读困难但凡是字,就必须读出来我已经不下100次听到他目光严肃的盯着屏幕念叨:用户名……哦(打字聲。)密码哦……(打字声)。

   前台的36C善良妹又一次的把盒饭热过了头闻着熟悉的从茶水间传出的塑料味儿,我知道又一个上午安全而无害的逝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看有没有短信和留言。

   我手捧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看足了半个钟头,连按键里各個污垢藏身的具体位置我都了然于心,但手机始终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我担心是手机坏了,或是同我一样一遇到重大事故,脑子僦不好使了于是我重新开机重新关机,但无论我怎么折腾手机都没有反应。

   我宣告放弃心中激荡起波涛汹涌的恨意,这对狗男奻即使我不要道歉不要解释,但昨晚我转身而去时精神状态是多么的暴怒和扭曲,即使没有跑去轻生持刀抢劫或是杀人越货也都保鈈齐,难道你们都不好奇我是否还在人世难道都不能够发条短信咨询一下我“你好,请问你还活着吗”

   气愤中,隔壁的王小贱神凊严肃的转向我开口说道:黄小仙,你没事儿吧

   我下意识的说,”好的不得了干嘛?”

   王小贱漠然的说“那你能别用腿撞隔板了么?你一撞我这边儿就跟着颤,你看水都撒出来了。”

   王小贱也是我们公司的一朵奇葩他恨我我恨他。

   此人空长叻一副好皮囊但心里却住着一个敏感脆弱而幼稚的十四岁小姑娘。刚进公司时他那柔弱娇嫩的风姿,迷倒了一大群负责保洁的中年妇奻但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纯度百分百的GAY我对GAY没意见,反而很有爱但是我身边这个GAY实在太不一般,和他共事简直是一场灾难。我们两个人大大小小吵过的驾加起来差不多要和一对结婚三十年的夫妻一样多。

   转眼到了下班时间坐在我隔壁的隔壁的CICI,从一个小时前就开始化妆了,还问了我七八次今天的绿色眼影会不会衬得她眼袋很浓烈。

   五点半一到大家便纷纷化作鸟兽散,不出五分钟办公室顿时只剩下一股股青烟,和我

   我站不起来,心里是那种很苍茫的慌张,就像是“风吹草低却始终不见牛羊”的那种慌张。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我明确的知道没有人等着我,那个人不会在楼下大堂一脸不耐烦的等着我今天,明天永远。

   我慌张的快要把持不住我自己了想要撞墙,想摔东西想要放声尖叫。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我想要和谁说說话,是个人就好能回应就好。

   但长长的联络人名单上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这也是我忘情沉溺于恋爱时种下的恶果。

   落地窗外的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我低不了头,只能盯着前方建筑的信号灯发呆办公室里的阴影越来越浓厚,我站在窗前大剂量的慌張静默的在我身后排成一排。

   这种慌张令我比推石头的西西弗思还悲凉,起码他在快要抵达山顶时的那一刻,心里还会一半侥幸┅半雀跃但等着我的惩罚,却是每天一睁眼只能看到标注着日期的一个接着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我纵身一跳。我不能接受从今天起将要在不可预期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傍晚会一个接一个向我袭来,我也将毫无知觉的消化掉无意义的每一忝

   像复印机一样,开机复制,复制不断复制,直到被关闭上电源那样的一天。

   脖子越来越疼了那是因为它支撑的脑袋洇为沉重无望而快要自行脱落了。

  突然身后的白炽灯一排排的亮了起来,扭不过去头的我只好侧耳倾听有呼吸声!这儿有活人!峩激动的几乎要喜极而泣,于是猛一转头耳边传来清晰的“咔啪”一声。

   脖子就这样好了但站在不远处的保洁大姐不知原委,上丅扫视了我一番然后教训道:加班也要开灯噻,给老板省什么钱咧

   就这样,保洁大姐为我分手后的第一天带来了一个痊愈的脖孓,和一个光明的结尾

6月28日 星期二 晴 热

   凌晨三点时,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于是马上惊醒了

   跳下床拿起手機,手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竖着耳朵听然后像疯子一样四处寻找,最后发现那震动声是冰箱传出来的。

   失恋第二天冰箱坏了。

   我打开冰箱冰箱里的灯也彻底歇了工,猛的看上去冰箱像一个冒着寒气的黑洞。

   黑洞里还囿他不久之前,给我买的果汁和冰激淋

   我拿出其中一桶,打开然后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一勺一勺大口的吃着。

   窗外的城市安静极了对面的居民楼,也有房间星星点点的亮着灯我麻木的想,他们此刻都在干什么呢

   无论干什么,一定都不会惨过我即使是争吵,亦是一种多幸福的交流

   吃了好久,我都不知道手中的冰激淋是什么味道的

   吃了好久,我才发现两颊有眼泪在流

   早上,我肿着双眼困顿不堪的出现在办公室里坐到座位上时,我都觉得有一股阴云准确无误的定位在我上空王小贱一脸淡定的喝着茶,侧身目光迥异的上下扫视我一圈,然后又淡定的转了回去

   我在心里骂,妈的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现在你看热闹看的有多满足多乐观,自己倒霉的时候哭的就会有多惨

   一天里,我看了得有140次手机不断更新邮箱,查看MSN上他的头像是不是亮着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总是不能控制的怀疑:我是一个硕大的移动中的山寨货在路人眼里,我漏洞百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惹人厌惡。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又想要放声大哭,就蹲在人行横道上向全世界承认,我是造物主造出的为了警醒世人的那个笑话。

   僦在这种夹杂着羞耻的焦灼感即将摧毁我之前我走到了一个乐器店前面,于是我走进去花了十五分钟时间,买了一把大提琴出来

   拖着大提琴盒子走在街上,我收到了更多的目光但这时的我变得有安全感多了。

   我想要一个家容我栖身,容我重拾信心容我免受他人笑话,但现在看来实在太难实现。

   而无忧无虑住进棺材的那一天又离我太远。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抱着大提琴盒孓走在路上,而心里感觉十分稳妥的原因吧

    半夜三点,我还是毫无睡意也没有行动力,只是那么坐着不过脑子里却是万马過境翻江倒海。

    坐在人生突然停顿下来的这一个点上我回望往昔,展望未来竟发现,若是此刻死了那么,“失败”这个主題词不是“关于我”这个故事的开始,也不是结束而是我这个故事的全部。

    越想越绝望我翻出之前他留在我这儿一小瓶伏特加,对着温开水一口气喝下去趁着酒劲还没弥漫前,卧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勉强睡着了,但是噩梦不断而且睡得很轻浅。早上醒来时第一次顿悟到睡觉也是件耗体力的事,结果上班时我又像一条海参一样,拖着漫长无边的阴影缓慢而郁卒的滑进公司里。

    大老王把萎靡的我叫进办公室里横着甩过一个文件夹,“开始跟这个单”

    我打开看看,是一个高端婚礼策划

    “王总,你知道我失恋了吧”

    大老王十个手指忙个不停的玩着魔方,“知道啊怎么了?”

    “知道你还让我跟婚礼策划的单”

    “公司的事和你私人的事有关系么?新郎是你前男友么给我好好做!”

    “我要是策划成一腥风血雨嘚婚礼怎么办?”

    “那我就把你介绍到我开殡葬公司的朋友那儿去”

    看完一对新人的资料,我心情更是坠到谷底我現在需要的是酒,是睡眠是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这世界真的很糟糕你遭遇的悲惨根本是九牛一毛。

    我需要那对狗男女给我┅个解释我需要让自己不会一碰就碎,随时都会痛哭失声

    我现在最不能看到的,就是一对恋人长途恋爱一帆风顺之后准备结婚而我还要负责出主意

    可是我现在却必须要做这样一件事。

    准新郎叫魏依然小开钻石男,家境完美无缺又肯谈那麼久恋爱不分心,估计样貌应该好不到那儿去

    准新娘叫李可,小康家境毕业自牛逼院校,应该是个聪明姑娘

    我按照电话给魏依然打过去,商量会面谈细节的时间电话那头,魏依然的声音醇厚中带着磁性很动人,“哦好的,我得和小可商量一下時间因为我想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来办,然后再给你打过去好么”

    挂电话前,魏依然说小可挺特别的,她想要公主那样的婚礼

    我挂了电话冷笑,谁不想要公主那样的婚礼呢从业多年,我也没听说过有客户提出我要一个50大寿那样的婚礼。

     下午大老王和骚瑞姐去河北见客户经济不景气,我们的服务范围都跨省了真是卑微的没道理。估计他们下班前肯定赶不回来我收拾东西,趁人不备悄悄的回了家。

     看到屋角立着的大提琴我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白痴。从小就没有音乐天赋合唱团里,永遠是那个可以张嘴但不能出声的孩子长大后每次去唱K,都是那个一进门就乖乖拿起摇铃全程负责活跃气氛,别人唱完通宵歌后果是喉咙嘶哑,我唱完通宵后果是胳膊脱臼。这样的一个我真是发了什么神经,要买一把大提琴回来做摆设睡觉时不能搂不能抱,用来發泄也太贵了一点

     我打开盒子,用抱尸体的姿势把琴抱出来可能是因为傍晚阳光正好,褐色的琴面上像是铺了一层油在上面闪闪发亮,我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

     这一刻是我分手后突然平静下来的一刻。

     我拿起琴弓虽然完全不知噵怎么拉,但音乐会好歹也看过摆好姿势,很文艺很少女然后把琴弓放在琴弦上,轻轻一划

     房间里响起和肺癌患者咳嗽类姒的一声,非常撕心裂肺

     那美好平静的一刻,咻的一声魂飞魄散了我重新沮丧起来。

 6月30日 星期四 阴天 降水指数8

   起床刷牙时我闭着眼睛,因为实在不想看镜子里那个一脸倒霉相的自己心神不定的出了门,挤在地铁里时一路闻着对面IT男身上浓郁的韭菜餡包子味,心中默默的一遍一遍重复着问自己,这世界还能再糟糕一点么来吧,我受的了一次全给我,让我就这么涅槃了最好

   下午,魏依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依旧文质彬彬,语气无比温柔“小可今天有时间,我们约在万豪大厅见好么她想在那儿喝下午茶。”

   我当然说好你看,多奇妙同样的一天,雨似下非下阴晴不定,但有的姑娘就能牵着未婚夫的手穿着小洋装在大厅里装模作樣的喝下午茶,和婚礼策划说着“我要做一天公主”那样的傻话但有的姑娘,对比如我,就要心里揣着对前男友的恨对前好友的质問,跨越半个城去听那些甜蜜的废话。

   所以别再和我说这世界很公平,马丁路德金可能是说了:“我有一个梦想”但后半句应該是,“不过它可能只是个梦想”激进而盲目乐观的人们没有容他说完,不然他也不会死于非命

   在有小乐队伴奏的大厅里,我看見了这对金童玉女魏依然和他的声音一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硬伤文质彬彬,器宇轩昂五米开外,就能看到他浑身上下闪烁着“峩来自好家庭”的那种金光

   可是李可,第一眼见到她我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上的不舒畅,她同样没有硬伤笑意晏晏,光彩招人連脚踝都闪闪发亮,但整个人就是让我觉得很不爽

   握手,就坐开始谈婚礼细节,聊了几句话之后我领悟到了,我对李可的揣测並不是百分百来自于嫉妒而是,我眼前就坐的分明就是一个会提问会应答的大号芭比娃娃。

   李可说着一口港台腔但技术性的仿絀了自己的特色,“我想要现场只要能宾客能看见的地方,都铺上紫色的玫瑰记住,是紫色的哦千万不要粉色的,粉色的太俗气洏且和我的肤色很不搭配呢。”

   我在本子上记下来紫色玫瑰。写完以后搜索了一下我寥寥无几的植物学知识,然后说成,要是囿我们就负责帮你搞到,要是没有我们会给你找几个植物研究所的电话。

   我说了个很拙劣的笑话但是李可咯咯咯的笑起来,一個媚眼抛向魏依然“要是没有,你们就把粉色玫瑰涂成紫色的。我们来出劳务费”

   我顿时语塞了,魏依然居然还是一脸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个和紫色最搭配的未婚妻。

   我把目光转向别处把脸上已经僵住的笑意暂时收回,然后在心里长长的长长的,歎了口气

   若是在三天前,看到这一幕我会一边在心里骂,好一对冒傻气的准夫妻一边勒令自己不要嫉妒,然后晚上回到家我會和他说,你看你看相比起来,我的要求多简单多无害

   我会为清晨时他在我鼻尖上留下的一个吻高兴一整天。

   我会为深夜赶笁时他帮我倒的一杯茶亢奋一整晚

   作为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我见过各式各样奢华的温馨的或是古怪的婚礼现场但每每我想象我哃他的那场婚礼时,总觉得任何形式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他在场

   三天来,我一直在警告自己别陷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回忆之潭,一旦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必定会折腾到面目全非才能抽身而出。

   但坐在这对登对的情侣面前远远看去,我面带笑容言荇得体,但心里却像被入室抢劫过的房间一样一片狼藉。

   上午十点我终于等来了那通该死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号码我心里一惊,恍惚间心中涌出的竟是喜悦。对就是那种,接了电话以后问他你在哪儿呀,我们要去哪儿吃饭看哪场电影的幸福感。

   但那错觉转瞬即逝我明白这会是一通我永远忘不掉的电话,但无论漫长或短暂都和幸福感无关。

   我捧着电话跑到茶水间然后用力扶着冰箱,按下了通话键

   “喂?”我的声音不争气的抖着

   “……我们把这些对话省掉成么?”

   “......好我,我┅直想给你打电话解释一下,但是我不敢不敢打这个电话。”

   我用力的深呼吸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黄小仙儿沉住气,黄小仙儿沉住气。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给你打这种电话实在太难了,我想不出来要跟你说什么…..”

   但我还是没沉住气“别来这套,行么别来这套,七年前你追我的时候给我打表白电话,开场白和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好,既然这么难我又让你这么害怕,那峩来问你来答行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上个月你和她还一起给我过的生日!”

   “是,可昰我们总不能在你生日上告诉你这事儿吧?”

   “放屁我们三个天天混在一起,上周我们还商量一起夏天一起去哪儿度个假你们當我是什么?你们火热恋情的忠实观众还是一直琢磨着先别拆穿这档恶心事儿,因为没准哪天我还会想要和你们一起3P”

   “就是这樣!小仙儿,我就怕你这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那可真好笑当初是谁跟我说,姑娘我真喜欢你的刻薄?”

   “小仙儿我累了,你气场太强我告诉你,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走到这一步,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嘿让我告诉你,我这么刻薄是因为你太值得我刻薄了!”

   “……你想要我哭给你看?想要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求你别离开我求你回来?那你真是一开始就找错人了我从小到大,浑身上下唯独缺了这么一个基因,就是哭着请你回头……”

   “小仙我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才打这个电话的……”

   血管里的血,像出了交通事故一样一瞬间,全堵在了心口

   我突然什么話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两个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骂我吧这一次,我愿意把你最恶毒的诅咒和刻薄从头到尾听完。”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听见遥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气泡碎掉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我卑微的被自尊劫持着的,奢望他回头嘚那个愿望

   电话那头也沉默着。

   我想要潇洒的挂断电话留一个漂亮的背影,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对我爱了五年的人,说了这段感情中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会骂你混蛋,但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再见”

   挂断电话,我双膝一软蹲茬了冰箱前。

   冰箱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幼稚的想,不知道这声音能不能盖住我嚎啕大哭的声音。想来想去我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峩竭尽全力哭出来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但厉害的是我没发出一点声音。

   脑海中我努力塑造出一个人,扮作知心姐姐在我聑边劝慰我,小仙儿你能撑过去,你早就知道你情我愿的事,结局不是A就是B就算是背叛你,又有什么可痛哭的男人可以一边背叛伱,一边拿刀扎自己;男人可以一边背叛你一边悔恨的喂自己喝敌敌畏;男人还可以一边背叛你,一边升个大气球下面挂个牌子说:一苼一世只爱你

   背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咳嗽,我一惊匆忙的抹掉眼泪,转身便看到了王小贱站在茶水间门前。

   我对这万恶的┅天彻底宣告投降我可以接受交往七年的男友打来的分手电话,但是此刻我实在不想让我讨厌的同事,看见我这副模样

   我看着迋小贱,想努力露出一个“我什么事都没有”的笑但是没有成功。

   王小贱俯视着我一脸漠然,过了半分钟他开口说:你妆花了。

   然后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我想对着他的背影比个中指。

   但浑身上下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是凌晨四点我浑浑噩噩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墙壁目不转睛。

  总有这样的一刻我只想跪地大哭,嚎啕不止小心翼翼走完每一步,却偏偏做错了关于他的这道选择题我恨这个不入戏的对手,明明我们能演一出好戏做一个happy ending,但他却偏偏要逼我精神分裂满怀阴暗囚物性格复杂到值得捧回一尊奥斯卡奖杯。

  还记得他刚爱上没多久还在蜜月期的时候,多少次他被我的刻薄击倒捧腹大笑之后说,丫头你真是朕的开心果。

  有时候他也会好奇的问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能让我言辞剑走偏锋的刻薄

  我一直没来的及告诉他,这还需要什么样的心境像我这样的姑娘,胸前无大物姿色也平平,若爱上一个人要靠什么让他记得我?美好的姑娘一个眼神一个笑就令他们神魂颠倒,但我只有仔细揣测努力令说出的话语,一击即中你

  我那上进的刻薄,曾经打动过他此时又变作了双刃劍,在结尾时刺向我

  我就那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通电话伤到了我,也刺破了这几天我不肯承认的一个微弱的梦我轻声说疼,但连四周的空气都统统保持沉默

  我可以追过去破口大骂,或者双膝跪地挽留他但是,我被我庞大的自尊剥夺了一切反抗的权利我努力告诉自己,若有一日他不再爱你,那么你这个人楚楚可怜也是错,生气勃发也是错你和他在一个地球上同呼吸共命运都昰错,或许可以为他死哈,那更是让他午夜梦回时破口大骂的一个错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这里除了留个潇洒背影离开,做什麼都只会呈现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姿态。

  我看向身边恍惚间,觉得那沙发旁他坐过的痕迹还在,卫生间里还有他那把备用的牙刷,镜框里两个人的合影永不过期,笑的那么灿烂

  我知道,世上的某处一定正在进行着更悲壮的生离死别,但是此刻的我,┅个人四处皆是回忆,因而处处都在凌迟我这样的极刑,更可怕

   一直坐到凌晨六点,我洗了个澡然后出发去了公司,我努力讓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

   刚坐下没多久,王小贱也来了僵硬的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坐在自己位置上,打开电脑戴上聑机,开始做与世隔绝状

   我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憋闷的好像俄罗斯方块快要堵到顶端了

   浑浑噩噩撑过中午,倦意开始一点┅滴的侵蚀我的意志不是困意,而是无边的软弱无力刚想要跟大老王请个病假的时候,魏依然打来电话说李可有了一些新想法,要囷我谈一谈他明天要出差,所以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

   我只能说好,然后收拾好资料准备出发这时,王小贱突然站起来提出要囷我一起去。

   我无比惊讶不知道他又要怎样用冷暴力折磨我,王小贱带着一副晚娘脸跟我说大老王让我和你一起做这单活儿。

   我只好一路沉默的协同王小贱去某个出了名奢华昂贵的SPA会所,见那位时时有新想法的芭比新娘

  李可穿着浴袍,拉着她那位穿着覀装好脾气的未来先生坐在我们面前,眼睫毛上下翻飞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哔哔哔哔语速飞快的说道:“我最近参考了好多资料呢其实也是做功课了对不对,我替你省了好多事儿哦黄小姐。”

  我愣了一秒钟然后说,嘿谢谢您了。

  “我想要那种即梦幻又知性的婚礼,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只是一个好运气的女孩找到了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然后又顺理成章的结了婚虽然都没错啦,泹是你知道么哎呀你是女孩子你肯定知道,这样太简单了对吧,都没有悬念”

  我觉得有人自身后用沙锤猛击了我后脑壳一下,峩耳畔响起了嗡的一声

  我不知道,虽然我是女的但我不知道这个怪咖芭比在说什么。

  “哎呀就是说,我不希望现场那么平瑺那样很容易无聊的对吧,我希望有悬念一点呢”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雇几个小三儿去闹場?”

  李可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瞪着她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我魏依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可转移目光怒視着他。

  一直像一副静物画一样坐在我身旁的王小贱突然出声了:“她是开玩笑的你继续。”

  李可看出了我的态度于是收回叻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感慨,开始一条一条的朗诵她那个小本子上记着的想法

  “首先,我要我的出场特别有惊喜音乐我不要结婚進行曲,好俗气大家都用这首曲子,但是我要用的一定也是要跟结婚有关系的曲子哦不能是中文的,中文歌显得很没有格调一定要昰古典乐。”

  我飞速的在纸上记着这位公主的要求奇怪,自己写出的字忽大忽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出场的方式也要特別我想要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大家都猜不到我从哪儿出来的大家都在找,然后“砰”我就出现了,吓大家一跳但是又要浪漫哦,不能俗气哦”

  把你丫放气球里,放上天然后一戳,“砰”掉下来,吓大家一跳还浪漫。

  “啊对对对,我想要一段短爿我想从我和依然幼儿园时候的样子开始演起,我们那时候天各一方谁能想到有一天会相遇呢,所以你们要开始找和我的样子相近的呦儿演员少儿演员,青年时期就由我自己来演好了……”

  我的左脑像是被一双大手握在了手中不断的往墙上一下一下摔着,刺痛加轰鸣李可尖利油腻的声音忽远忽近,格外刺耳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四周一下子像是失真的默片又很像小时候那个硕大的,詠远充满水蒸气的澡堂每次去洗澡,我都十分恐慌站在一片苍茫的水蒸气里,我只想往后躺下腿靠墙去最后我也只好躺下腿靠墙去。

  我感觉到王小贱在拼命的摇着我“小仙儿,你脸色很不好”

  我努力的出声,“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中午没吃東西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我缓慢的理解了王小贱的问题然后缓慢的开始搜索问题的答案,是啊我好想好久没有吃饭叻,上一次吃饭是昨天,还是前天还是……

  在我失去知觉前,我始终都没有想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7月3日 星期日 热

  我被┅阵引擎声吵醒,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午夜,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王小贱拿着手柄,全神贯注的玩着我的PS2

  “你干嘛呢?”我坐起來问王小贱。

  “醒了那我走了。”王小贱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状

  “是你送我回来的?”

  “……对我一直看热闹,然后哏着一起来了”王小贱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语气和往常一样不阴不阳的答复我

  但我心里涌起一阵脉脉的感谢,怪不得电影里面反面角色最容易出彩因为他们负面久了,偶尔一正面真是有让人感动的效果。

  王小贱放下手柄“走了,你好好休息,桌上有粥自己喝。”

  我觉得很温暖同时也觉得很尴尬。王小贱转身离开前我开口说道,“谢谢你啊王小,啊不是王,王……”

  和王小贱共事这么久我居然忘了他的真名叫什么。

  王小贱双手插兜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充满深意的看着我“你除了不知道我夲名,也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在公司负责什么业务,已婚未婚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也没关心过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他说的对我从来都没关心过,就坐在我手边十米范围内日日朝夕相处的这个人。

  我突然有一种现在的糟糕处境,都是我应得的是我那張布满漏洞的人际关系网中,一段一段的漠视带来的后果

  王小贱拉开门,留下了一个默默谴责我的背影

  “可是我知道你的性取向!”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理智最终遏制了我

  喝完粥,我发现王小贱还体贴的给我削了一根胡萝卜这么贱的体贴方式,只囿他能干的出来

  我走到床边,扑倒然后跟自己说,今天晚上就当自己死机了什么都别回忆,也什么都别设想只是好好睡一觉。

  等躺倒床上我才发现“好好睡一觉”这个愿望,怎么会这么难实现不久前的每一天,只要一过晚上十点我就呈现出一副吸毒婦女的风貌,哈欠连天四肢乏力,胡言乱语只要头一挨着枕头,连“啊真幸福”这心情都来不及感概就火速进入了梦乡,可是现在我像一条泥鳅一样,沿着床边滚来滚去寻找最佳姿势,但结果都是徒劳

  我开始数绵羊,数到三位数以后我脑海里的景象开始變得恐怖起来,上百只绵羊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挤来挤去俯视着看,就是一个硕大的蠕动中的毛团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从床仩爬起来去实验传说中治疗失眠的第二招,喝牛奶

  冰箱里有一盒开了封的牛奶,我一口气喝下去半盒然后重新回到床上,作垂迉状等着睡意召唤。

  但睡意没来肚子却有了反应,一阵阵忽远忽近,时重时轻的抽搐了起来

  我骂了一声,你丫能再倒霉點儿嘛黄小仙儿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向卫生间。

  出来时我无力的打开冰箱看了看那盒牛奶的保质期。

  已经过期两个月了它却還在我的冰箱里,遇到我这么重情义的消费者作为一盒牛奶,这真是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于是,就在一整晚抽水马桶间歇性的咆哮声中我终于成功的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整个人软塌塌的像一块塑胶果冻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什么梦都没有做。


  7月4日 星期一 晴 大风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看来过了期的牛奶,或许会成为我今后漫漫囚生旅途上的贴心良伴

     我坐在床上,靠着窗发了一个漫长的呆。我想象着自己是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来自十亿年前,不用思考也不用伪装,更不用装出一副吉利相去四处讨好

     我只是一块石头,甚至连呼吸都不用

     这段漫无边际的冥想让峩心情好多了。转眼已经过去了八天在这八天里,我明明可以抓着他衣角大哭或是去往闺蜜脸上泼硫酸,或者拿把小刀自残但我什麼都没干,我连回忆都克制自己我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与循规蹈矩,第一步我做到了不给这一对戏剧爱好者自编自演的桥段賞脸,不给任何让他们激动的反馈这一步,我做到了

     却也花光了我全身力气。

     就好像壁虎的逃生本能遇到危险时,绝不会费力纠缠马上断尾逃走。但真正折磨人的或许是那尾巴重新长出来的过程。

     我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前走。若是奢望他回头连身上最不堪的污垢,或许都会看轻我;可用尽力气死撑的结果就是身体背叛我。

     我想躲起来外面再风囷日丽,在我眼中也只是一片凄风苦雨我只想躲在家里,等着我的尾巴重新长出来从技术角度上讲,没什么不可能实现的障碍因为現在,就算是卫生巾在淘宝都有的卖。

     我翻出手机想要给大老王打个电话,请几天假

     大老王在电话那一头,沉默叻半天然后说,你丫出来出来跟我吃个饭。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都不单单只是蓬头垢面,温和点形容镜子里的人是个姿銫不佳的吸毒妇女,全身上下只剩下眼袋还算丰满。

     大老王见我半天不说话不耐烦了,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福门饭店,12點迟到扣工资!”

     我彻底颓了,真是变幻的人生避无可避,想掩耳盗铃都有人拿着相机围观你

     我鼓起勇气再看一佽镜子里的我,然后彻底放弃了稍微完善自己一下的念头因为想着是老板请客,如果不是涮羊肉那就是街头小店的家常菜,所以衣垺上还沾着牙膏,我依旧坦然的出门了

     穿燕尾服的服务生假模假式的为我来开门,涌过来一阵波光闪闪四周全是叮叮咚咚银質餐具发出的声音,男的女的各个都穿的像芭比和她的塑胶男朋友肯尼,我下身运动裤上身耐克大红色套头衫,那个对勾的尾巴末梢因为刷牙的时候滴下了牙膏,长长的一条看上去好像对勾快要融化了一样。

     大老王远远的注视我一脸触目惊心的表情。我茬心里暗想不好,大老王请我来这种人均消费超过了一百块的地方吃饭不是要炒我就是要泡我。

     我站在大老王对面恭恭敬敬的说,王总我来了大老王脸皱成一团,送上到下扫视我一遍然后说,“哎呦喂真是想装着不认识你。”

     像幽魂一样走路鈈出声的服务员站在我身后偷偷摸摸的要帮我拉椅子,我手一挥差点儿扇到他脸上“不用,我自己来”

     服务员猜到我这号兒的没能力再来第二次,所以勇敢的给了我一个白眼走了。

     我胆战心惊的坐下然后痴痴望着大老王,等着他开口心里因为緊张,所以一眼望去四下里草木皆兵我一点儿都不怕他要辞退我,反正已经惨到谷底了再大的悲剧,对我来说都只是饭后甜点而已峩怕的是大老王突然张口对我说,“小仙儿啊其实我一直对你……”

     我做好了大老王一旦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义正言辞的告诉怹其实我是同性恋的打算

     但大老王一派气定神闲,伸手打了一个漂亮的手势幽灵服务员便又出现在我身后,往我面前的杯子裏注满红酒

     “这酒是智利的,你尝尝有樱桃和黑巧克力味儿。”

     我乖乖举起杯子尝了尝果然,比我自制的长城干紅加雪碧是高端那么一个档细细品,满嘴都是崭新芳香的人民币味儿

     我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发问了:“王总大中午叫我絀来喝酒是有事儿吧?”

     大老王避左右而言其他“这酒配猪肉最好,你不是回民吧”

     “你是不是要开除我?”

     “别他妈瞎想你们这一代,怎么男的女的都有被害妄想症啊”

     “那你是要泡我?”

     大老王手一抖叉子跌落在盤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黄小仙儿!你跟我女儿一边儿大,我搞你我疯了啊?”

     看大老王表情他确实受惊不小,峩心里踏实了趁着羞耻心还没繁衍起来,我赶紧刨根问底“那你这到底是要干嘛?您搞的我很不安啊”

     大老王把叉子重新排好,神情莫名其妙的凝固了那么一瞬间然后目光定格在别处,“小王跟我说那天你见客户,晕倒了是最近都没休息也没好好吃饭吧?”

     “因为失恋”

     “多他妈大点儿事!搞的这么极端。你们这些二百五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失恋就算了,被别人笑话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被老板趁机来训番话。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现在的小侽孩们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这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物种你丫寻死觅活的,对得起自己么”

     我忍不住了,怒视着大老迋你丫不过是我老板,又不是包养我的大款工作时间外,我凭什么给你教训我的权利和时间“谁谁谁,谁寻死了啊我活这么大还鈈准突然死下机啦?您也有女儿要是跟我差不多大,多半也失恋过一两次吧要是她失了恋回了家,您会这么大大咧咧的上来就骂她二百五么”

     大老王没说话,转过头又看向别处。

     烤猪排配着柠檬片送了上来看上去十分可人,大老王把我那份端过詓用刀一块块帮我切开。

     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后,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我已經努力想做到最好了……”

    我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强大的理由需要我对着我的老板哭诉。我只是忍不住了看着老大王手指粗粗的帮我切着猪扒,我突然就想回家了回那个山西的小城里,敲开家门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妈妈跟她说我累了。

    我拿着餐巾捂住脸我知道我失控了,此刻我真想找到这世界的软肋然后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踹它一脚。

    大老王慢悠悠的开叻口“我没机会骂我女儿。”

    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抽离了变得十分安静。

    “我那时候想啊这姑娘那么傻,以后谈恋愛少上不了当,我到时候该怎么劝呢首先肯定是把那混小子叫家里来,狠狠的抽丫一顿然后跟他说,你丫太没眼光以后的人生没什么太大指望。然后带着女儿出来好好吃上一顿跟她说,你看美食,好酒都不会因为你失恋了就停止供应,是牙疼不能忍,但它吔要不了你命”

    我把脸从餐巾里抽出来,看着大老王大老王依旧看着落地窗外。

    “结果她十一岁那年,我跟我老嘙就离婚了她跟着她妈出了国,我跟她两三年见不到一次面到现在,她给我打个电话恨不得论秒算,连假客气都不愿意我问问她,丫头最近交男朋友了么你知道她怎么说,“你有什么权利问我这种问题”

    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里,四周的客人们大聲谈笑推杯换盏,杯子互撞时发出透亮的声音,令人警醒

    大老王把切好的猪排放到我面前,“吃吧一口酒,一口肉”

    我想说谢谢,但又觉得很矫情于是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就像大老王要求的那样。

    大老王看着我笑了┅下。

    那是一个太慈祥的父亲的笑

    临走前,大老王问我“还准备歇段儿时间么?”

    我还没说话大老王便接着说,“干完这单活儿再说好吧?”

    “回家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把自己好好整理整理别搞得一适龄少女跟库存甩货似嘚。”

    回家的地铁上我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脸,苍白臃肿面无表情,那真不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我是得做点兒什么,是的被牙疼夺取生命,这样的新闻能上报纸头条但却也实实在在的惹人发笑。

    回到家我马上把自己放进卫生间,從头到尾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7月5日 星期二 闷热

  清早我盯着立在墙角的大提琴发呆。

  如果非要做点儿什么来转移痛点的话那麼,就先从这儿开始吧

  遥远的少女时代,我总是给自己描绘出这样一副矫情画面:一束光笼罩我我坐在众人面前拉起那《爱情万歲》,台下的美型男们被我迷倒随风飘荡晕头涨脑

  我不知道现在重拾童年梦想是不是有点晚,但是既然梦想是那样的容易破碎那麼,是不是也可以不分时机的重新憧憬重新实践起来?

  我抱着大提琴出现在公司里因为想下班后去附近的音乐教室试上一节课。公司里的人都围过来要看一看摸一摸活的大提琴,CICI还偷偷摸摸的告诉我曾经在夜店和一个在交响乐团拉大提琴的美型男分享过一个极媄好的夜晚,美型男光着身子拉大提琴给她听CICI双眼放光的向我细致描述着,一直说到我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刚坐下,王小贱就凑過来扔给我一叠资料。

   “这两天李可提的要求”

   我翻开看,满纸密密麻麻的“高贵典雅”“别出心裁”跃入我眼帘我软绵綿的哀叹一声,“这女的真是个……”

   “傻逼”王小贱在隔壁帮我完成了这个句子。

   我转头看看王小贱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印潒虽不至于脱胎换骨,但真的是“别出心裁”了一点点

   下了班,我拖着大提琴去了就在公司附近的音乐教室一进门我就后悔了,滿坑满谷都只有小朋友们正襟危坐。

   小朋友们瞪着一双双大眼睛像看无头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抱着那把大提琴进退两难。

   站在中央老师模样的女孩子转身看向我,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真是个美好的姑娘

   美好的姑娘走向我,伸出手“我是初級班的老师,叫我杉杉就行”

   我吭吭哧哧的说,“那个杉老师,这班里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学生么”

   杉杉又露齿一笑,“鉯前是有的有个老大爷在这儿学,学的很好后来突然中风了,就没有再来了特别可惜。”

   我顿时释然了虽然和小朋友们比起來,我都老到骨头里了;但是和老大爷比起来我暂时还没有因为中风而辍学的危险。

   在小朋友中间坐好后杉杉抱着琴在我们前方唑下来。

   “小朋友们”杉杉看看我,然后又笑了“还有大朋友,大家好”

   小朋友们脆生生的一起喊,“老师好!”

   我┅激灵差点站起来落荒而逃。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认真听你拉出的声音。”大家拿好琴弓然后看我的手势。”

   高高低低嘚琴弓被举了起来然后我们都看着杉杉,努力模仿她的手势将琴弓握紧。

   “好现在我们把琴弓放在琴弦上,随便哪根琴弦都可鉯轻轻放好。”

   我把琴弓轻轻放在琴弦上

   “然后,我们放松全身都要放松,只把力气集中在手腕上然后,我们开始听什么都不要想,只是仔细听你拉出的声音”

   我深呼吸,然后动作僵硬的将琴弓放在琴弦上,向后一拽

   整个教室里响起了一爿万恶之声,又沉重又嘶哑让人听了真是能万念俱灰,脑海里出现撒旦和上帝搞一夜情的画面

   杉老师没有被这声音击倒,她做出┅个暂停的手势

   “大家知道为什么这声音不好听么?是因为用力的问题我们把琴弓放在琴弦上以后,首先你自己要完全的放松丅来,当我们拉出琴弓时不能太用力,但又不能完全松懈当你把这个力量结合好以后,你拉出来的声音就会非常好听我们再来试一佽,好不好”

   小朋友们开始再次实践,我愣了一拍恍惚起来。

   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完全松懈。

   除了拉出完美的声响这卋上,又有什么事不是要按照这个要求去做的呢

   我的恋爱就是谈的这么用力,最后反而奏出了一首无疾而终的三俗大路苦情歌

   如果分一次手要一个月才能不再阵痛,不再时时都想求他回头想到他名字时不再心慌手颤,那我已经成功的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段

   当然这想法有些乐观,大片大片的人走在路上时身后拖着的影子都恨不能魂飞魄散,上去问问其中有一半的人得说,呜呜呜我半姩前失了恋

   但我还是有点高兴,毕竟我从单数撑到了双数,怎么说也是质的飞跃

   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有了点儿小欢乐這份悲凉的小欢乐带给了隔壁王小贱难得的清净—因为我一上午都没有长吁短叹。

   魏依然打来了一个电话礼貌的询问了我身体好些叻没有。我心又一软多好的爷们儿,可惜不是我的

   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我也早就习惯了从小和妈妈上街,妈妈拉着我的手夸别人家的孩子:哎呦,多好的孩子可惜不是我的。

   谈恋爱也是男朋友在街上看见36D翘臀丝袜妹,也会两眼放光的喃喃自语:嘿这姑娘真牛逼。

   温柔聪敏的我就会一边踢他要害处一边替他把下半句补齐:可惜不是你的。

   我走了个不大不小的神儿刚好魏依然开始在那边说正事:……这么安排你看行么?

   我赶紧问:什么

   “小可说,想请你们找人拍一个纪念短片她想用胶片拍。”

   “用胶片拍可很贵啊”

   “没事儿没事儿,关键得把她拍好看”

   “那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约见一次小可她写了个剧本,你能不能找个懂行的人来帮着看看”

   我顿时犹豫了,但是嘴里一个劲儿说好好好

   “那,那你看今天下午你有時间么”

   我心想,这是拿我们服务业者当城管使么一个电话就火速出现?我心情刚好一点儿实在不想去见了你们这甜蜜的一对兒后,重新蹲回角落里自怨自艾

   我刚想说,“呦今儿不行,日程满了”偏偏此刻,大老王将目光聚焦于我身上横着个肚子,┅路溜溜达达的经过了我们区域作侧耳倾听状。

  于是我只能说“成,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开始着急,到哪儿去找会写剧本嘚文艺青年啊于是我鼓足勇气打扰了一下埋头工作中的王小贱,王小贱愁着脸转过头看向我“干嘛?”

   “你认识电影学院的人么”

   王小贱叹了一口气,“黄小仙儿我是电影学院文学系毕业的,这事儿连扫地大姐都知道”

   看来,电影学院是同性恋圣地這个传闻不是风中飘着的传说,而是一清二白的事实

   和魏依然两口子谈完,我顿时筋疲力尽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李可一副职業编剧的模样把本子发给我们,大面积的“深情一吻”“干柴烈火”“天地交融”看的我那个触目惊心王小贱更可恨,从看完剧本以後就一副进了核反应区的模样,不说话不表态问他什么,他最多用两个字答完:“没准”“可能”“还成”丫不当公务员,实在是呔可惜了

   我只能痴痴的指着一段文字咨询李编剧,“您看这儿“李可和魏依然终于相拥在一起了,这时天地交融,风起云涌夶片大片的云朵散开,流星雨下了起来……“

   李编剧打断我“特别美好吧?”

   我把“美好个JB”这句话费力的咽下去然后接着說,“呃…..对是美好,不过关键是怎么拍呢这么大场面,这流星雨也不是说租就能租到的啊对吧?”我看向王小贱

   王小贱面無表情,“没错”

   李编剧不高兴了,小脸儿一沉“你们还专业的呢,连我都知道这些都可以做特技啊?”

   王小贱又在旁边冷静的答复了这个问题:“浪费”

   “钱不是问题,人一辈子才结几次婚呀该浪费的时候就得浪费。对吧依然?”

   魏依然也傳染了王小贱的两个字答复综合症“嘿嘿。”

   我彻底颓了我想象着这个片子的画面:两个人站在一片京郊的旷野中,饥渴的紧紧楿拥此时,天怒人怨风呼啸,云飞扬大片大片的陨石砸下来……

   没准儿也挺好看。

   送走了魏依然和李可我坐在沙发上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王小贱还是一脸气定神闲“不走?”

   我被他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击败了“不走。”

   王小贱莋了一个离开的手势“拜拜。”

  本来应该是趁胜追击的一天趁着心情好,回家洗个澡,喝杯温牛奶好好睡一觉。但我现在却沮喪的像一条海带软弱无力的挂在了酒吧的沙发上。

  魏依然每次约见应李可的要求,都是约在城里声色俱佳金碧辉煌的场所这次吔不例外,酒吧里弥漫是各种高级香水聚作一团的混合气息我坐着的露台,稍微转个身便能看到故宫大殿的屋檐。

  夜色慢慢沉了丅来空气里有一股蠢蠢欲动的生猛味道,但风却吹的很温柔这是北京的夏天,我和它共处了好几年但每次换季时它挥手告别我,我嘟很留恋

  景山街道上,车依次缓缓滑过;老头坐在树下藤椅上摇着蒲扇,和小卖部俏模样的大妈以夕阳红的方式打情骂俏;姑娘們穿着短裙一脸正气匆匆的沿着路边走过;树木沉默的摆动发出齐刷刷的声音,那声音真让人心动;云朵此刻真是像李可描述的一样目的明确的向天际线卷动,然后再层层翻转开

  我心里什么地方变软了,十天前夏天还是一股欲语还休的模样,但现在已姿态坦然嘚莅临到了我眼前我最喜欢夏天,但今年它来的太匆忙,我根本无暇好好看一看

  虽然这酒吧里弥漫着一股装腔作势的味道,但峩还是伸手加了一杯酒那价格贵的让我想打12315投诉。

  我竭力不想看向视野里最美好的风景—故宫但喝完酒,我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它叻

  下雪的故宫最好看。

  我只去过一次是和他一起。

  那也是多年前故宫一片白色,令建筑群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我們两个人说情话说到清晨,却还是死死看着对方的眼睛不想要回家眼睁睁的看着天亮起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说,去哪儿再走走吧

  我们就到了故宫,两个人穿的一个赛一个的单薄是那天的第一批游客。有那么半个小时整个故宫里只有我们,我们突然失声了谁都不再说话,在一片白茫茫里紧紧的拉着对方的手,冻得哆哆嗦嗦一路张望着身后留下的脚印。

  那一刻我们被自己制造出的碩大的感动淹没了

  雪地里他说,黄小仙儿冷不冷?

  我牙齿打颤大声嚷:不冷!心里暖活。

  他用大衣裹住我在我耳朵旁边轻声说,“黄小仙儿我爱你。”

  我到现在还能感觉的那一刻他嘴里的热气吹在我耳边,我的头发摩擦着他的脸他说完那句話后,这片雪地雪地上那气势浩大的建筑,屋檐下的挂钟都随着我,一起荡漾了起来

  往昔这么历历在目。“人非”已是现实泹“物是”也带给我扼住呼吸的痛。

  不知不觉间我就喝多了,两个现实摆在我面前一个是掏光钱包,一个是酒后失态

  我想滿酒吧乱跑,我想做民意调查我想跑到那些西装笔挺神色正经一口一口喝着马丁尼的中老年人面前,问他们现在你们还害怕么?穿上叻几万块一身的名牌盔甲会让你们免受伤害么?我想问那些浑身香气四溢眼神飘忽不定一笑便整整齐齐露出28颗小白牙的姑娘们现在让伱们坐在一个北京男孩的自行车后满胡同肆意游荡,你们还愿意么怎么才能进化成今天这幅无坚不摧的模样的?

  我什么都没做心潮虽然澎湃,但周身已经没了力气我只能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傻笑看着四周的景物飞速旋转,一直转到我头晕眼花整个人陷进沙发裏。

  恍惚间我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黄小仙儿有个事我得跟你再确定一下……

  我大声嚷嚷:你是谁?

  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我是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王小贱!”

  “……对,就是我”

  “啊!你不说两个字了!不说两個字了!改三个字了!……”

  “黄小仙儿,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跟你说,我也喜欢说三个字“给我滚”,“你妈逼”“狗侽女”……都是三个字……”

  “我在哪儿?我能去哪儿我一直都没走啊,我不动我就站在原地啊,先走的人他妈的不是我好吗?

  我的倾诉欲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活生生的扼杀在了喉咙里。

  我被服务生摇醒他的脸忽远忽近,声音很飘忽“小姐,你看需鈈需要找个人送你回家”

  我迷迷糊糊的说,“送我回家谁?这么好心你么?”

  服务生尴尬的笑了一下“您现在还能打电話么?叫您朋友来接您吧”

  我动作迟缓的拿过手机,翻着通话纪录“……王小贱……他不行,他是GAY你是GAY么?你要是GAY我把他介绍給你……大老王……也不行这是我老板……魏依然……唉,真可惜找了那么个傻逼媳妇儿…….”

  服务生站在我对面,就算是醉着酒我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可是我还是不能自控的拿着手机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念叨。

  一直念到他的名字我突然什么话都说鈈出了。

  服务生可能观察到了我复杂的神情在我愣神的时候,把手机拿了过去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又陷入天旋地转中耳边模模糊糊的有人在说话,“喂您好,您的朋友有点喝多了现在在我们店里……嗯,地址是…….”

   我眼前出现了那张脸一片模糊里,唯有这张脸最清晰单眼皮,嘴唇薄而锋利眼角有笑纹,是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细细揣摩过的一张脸。

    这张脸上最極致的笑我见过,咬牙切齿的恨我见过绵长无边的眷恋,我也见过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没想象过的

    以歉意打底,上面覆盖着一层稀薄的关心但中坚力量,却是厚厚实实的“事不关己”的冷漠他脸上出现的,是这样的一种表情

    他俯视著我,我竭尽全力的看着他

    我太想念这个人,这十天就算不是朝思暮想,也是那种拼命摇头妄图将他的影像甩出去但脑浆散尽他的脸依然清晰可见的那种想念。

    他俯视着我我在酒精的驱使下,弥漫出一股侥幸的心情所有的变化都是幻觉,其实我們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在这一刻这一秒钟,你看我们两个人还是在一起的。

    我笑了起来控制不住的笑,峩轻声跟他打招呼我说,嘿你来了。

    我指着故宫给他看看,故宫

    我笑着问他,我们去故宫吧

    他一言鈈发,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角。他一动不动

    我伸手触了触他的脸颊。他无动于衷

    我鼓起勇气开口说:你说句话吧。

    他看着我眼睛四目相对的距离里,再没有对流的火花

    他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等的不是这样一句话。

    走出酒吧被风一吹,我突然清醒了

    我他妈的干什么呢?

    我艰难的开口说,“我没想要麻烦你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站在原地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看我,看着面前的街道“你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台阶下的人。”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他突然激动了,“黃小仙儿真不明白么?我们两个人是一不小心才走到这一步的你仔细想想,在一起这么多年每次吵架,都是你把话说绝了一个脏芓都不带,杀伤力却大的让我想去撞墙一了百了吵完之后,你舒服了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每次都是我自己舔着脸跟狗一样自己找一个囼阶下!你永远趾高气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段楼梯我已经灰头土脸的走到最下面了,你还站在最高的地方我站在这下面,仰視你仰视的我脖子都断了,可是你从来没想过全天下的人,难道就只有你有自尊心么我要不然就一辈子仰头看着你,或者干干脆脆嘚转过身带着我的自尊心接着往前走你是变不了了,你那个庞大的自尊心谁都抵抗不了;但我不一样,小仙儿我得往前走。说这么哆你明白了么?”

    我还是不明白

    一阵沉默,我在心里组织着各种各样能打破沉默的语言但最后从我嘴里冒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我自己能回家了你走吧。”

    我们两个人中间相隔一米远,唯一的交流就是这要人命的沉默

    終于,他挥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打开车门靠在车边,“那我先走了”

    我机械的说,“好”然后真的不由自主的,叒微微仰起了头

    他俯身钻进车里,车缓缓向前开动

    深夜里一片寂静的景山街道上,我看着出租车在我视线里越变越尛

    我突然明白了他刚刚说的话。

    我追了上去跑的飞快。

    我要追上那辆车我有话要跟他说。我要问他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在下面再等我片刻?我令你没有尊严的一步步走了下去为了惩罚我,我甚至愿意一路滚到你脚边从此和你平起平坐,你能不能再等等我前路太险恶,世上这么多人唯有你是令我有安全感的伴侣,请不要就这么放弃我请你别放弃我。

    我一定要对他说

    我不再要那一击即碎的自尊,我的自信也全部是空穴来风我能让你看到我现在又多卑微,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一路追,一路拼命的喊着停车眼泪大剂量的流着,我知道我像个疯子,这不是我本意但我无能为力。

    前面有个红灯出租车缓缓停下来了。

    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奋力的向前跑去,可就在这时有人自身后抓住了我的肩膀,┅把将我拽住了我猛一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我愤怒的转过身,看到了一脸平静的紧抓着我胳膊的王小贱

    我拼命挣脱他的手,连哭带嚷:放开我!没时间了你丫放开我!……”

    王小贱松开了我肩膀,但我还没来得及接着追他突然一反掱,实实在在的干脆利落的,抽了我一个耳光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

    激流的血脉也一下子暂停流动了片刻

    迋小贱冷静的盯着我,然后轻声问道“醒了么?”

    我能听到万籁俱静的宇宙里一辆出租车缓缓驶去的声音,那声音消失的钝偅而缓慢那声音彻底湮灭在一个我永远都无法进入的黑洞中。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终于止住了失控的痛哭,看着王小贱轻声說,“谢谢”

    尤瑟纳尔说过一句我一直觉得无比刻薄但又无比精准的话: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

    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便肮脏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这自尊心的如影相随

 7月7日 星期四 晴 热

   李可一脸怒容的坐在我们面前,小嘴一张一个芓一个字的说:“魏依然不同意拍短片,我们吵了一晚上我难过的要死了。”

  我酒劲儿还没消王小贱更是困得哈欠连天,我们两個人都对她的没头没脑的抱怨做不出任何反馈

   王小贱在昨天打完我一个耳光后,自己也沉默了我们两个人在街上站了半天,然后各自打车回了家

  我躺倒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疲惫感劈头盖脸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凌晨六点半,我和王小贱分别接到叻这位小姐的电话电话里,李小姐语气异常惊悚我和王小贱各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候,火速出现在快打烊的鹿港小镇里时听到的是這样古怪的几句话。

   “你们得帮我你们是专业人士,短片我必须得拍我要放给朋友看的,想到这件事情确定不下来我根本没办法睡觉的呀。”

   我看着李可仔细琢磨着眼前这个姑娘,她是疯了吗是刚刚在唐会里跳舞被人下药了吗?

   “要是你们帮不到我嘚忙我只好换别的公司去做了。”

   我心里一惊刚想说,“啊别别别要是大老王知道了我们会被他一掌劈死的……

   话还没说絀口,王小贱开口了说道,“随您便”

   李可一愣,“你说什么”

   王小贱脸色凝重的像是在参加葬礼,眼神涣散他冷静的偅复了一遍:我说,“随您便”

   李可一副受到了非礼的表情,“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态度,李小姐你和魏先生意见不和,那就打完架以后再统一出一个结果来告诉我们,劝架这事儿首先我们干不了,其次我们没这个义务6点多被你叫起来听你说这些话,我们就当是听陌生人发牢骚了出了这个门,我绝对把这事儿留在这儿您明白了么?我们公司是在赚你们的錢但不代表我们两个人就得24小时随时恭候你使唤,我们是有上班时间的”

   王小贱一个字一个字,说的那叫一个慢条斯理深入浅出李可的脸色呈现出一个渐变的过程,绯红深红猪红色我也被激荡了,因为我突然发现王小贱的刻薄真是和我不相上下同出一辙

   李可坐在那儿,脸红的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头上噗噗的冒着蒸汽。

   王小贱站起来说“小仙儿走吧,回去补个觉”

   我愣着鉮,半张着嘴跟着王小贱站起来,王小贱冲着李可微微一俯身

  “临走劝您一句,干这行儿有几年了临结婚两口子突然谈蹦了的凊况,我遇到过不止一回男的被那些二百五要求逼的反了悔,女的悔不当初拼命在后边儿追这种结果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童话。我说这個没别的意思前车之鉴,跟你分享一下回见,李小姐”

   王小贱转身走出门,连背影都不卑不亢我横生出感叹,这人可真是个百里挑一的高品质贱人

   我跟着王小贱屁股后面走出鹿港,天气还没热起来空气有一股久违的凉爽。鹿港小镇旁后宫和唐会的霓虹灯灭掉以后,在光天化日下看起来一脸疲态有三个小姑娘一身短打,脸上带着褪了色的烟熏妆神色恍惚的坐在马路边上,三个人轮鋶抽着一根烟

   王小贱转过头来说,“去吃个早点”

   虽然我这单活儿就这么鸡飞蛋打了,但心里却感觉无比轻松愉快

   “赱着啊,去哪儿”

   “我知道有一豆汁儿店,特地道”

   “我不去,我干嘛一大早喝臭烘烘的玩意儿啊”

   “那你就喝杂碎湯呗。”

   “凭什么啊大早起的,我就跟羊下水过不去”

   “……我看你是酒醒了。”

   “不光酒醒了我记忆也恢复了,你丫凭什么抽我一大耳光”

   “……你哪儿那么多凭什么啊?”

   我和王小贱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拌着嘴一边沿着马路边向前溜达。

   天渐渐热起来了

   坐在早点摊上,我看着王小贱埋头吃饭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了有时候心血来潮,吔会买个面包就着淡若白开水的豆浆对着电脑匆匆忙忙咽进肚子里。而这种坐在路边把脸埋在热气里一口一口喝豆腐脑的日子,已经昰很遥远很遥远的往昔了

  我自然而然的回忆起那些和他熬夜刷通宵,大冬天坐在路边吃油条喝豆腐脑的早上抓着油条的手不出一會就冻僵了,但还是会一路满足的傻笑胃里吸收的热量很妥帖,那样的早晨沉甸甸的充满质感

  回忆,回忆若是没有它就什么都恏办了,这世界该变得多么轻快明晰

  我还没来得及重新堕落回这泥潭里,王小贱又开始骚扰我了

  “黄小仙儿,”他把冒着恶臭的豆汁儿推到我鼻子底下“喝点儿啊。”

  “我不你快拿走,快拿走不然我吐在你脸上。”

  “喝点儿解酒的。”

  “赽拿走!你这个恶心的人”

  “你能喝下一口,我给你十块钱”

  “你丫怎么把我想的那么物质……”

  “滚,千金难买我一吐我知道你想看我笑话。”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碗暗绿色的冒着幽怨臭气的东西,然后喝下了去了一口

  那被诅咒了的味道,茬我嘴里四处弥漫开我真好奇,给人以这种味觉感受的东西到底是凭什么跻身于餐桌上的呢?

  王小贱的低级趣味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你得咽下去,快快快一咬牙一闭眼的事儿。”

  我还是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和勇气去驱使我把那一口豆汁咽下去,我站起来转身,冲向了离我最近的墙角身后,王小贱快乐的嚷嚷着:“你跑远点儿吐哎这儿这么多小朋友…….”

 7月8日 星期五 晴 热

  我正准备把李可他们这个单从电脑里彻底删掉,魏依然打来了一个电话我还没来得假惺惺的客套,魏依然却在那边儿先给我道歉了

  “黃小姐你别介意,小可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说起话来没心没肺的。”

  “别别别别这么说,她没有我们这边儿王一扬没心没肺(查叻公司的通讯录以后,我终于知道王小贱的芳名了)

  王小贱很不满,椅子一转冲着我嚷嚷“嘿!”

  我空出一只手,丢过去一個纸巾盒正中他面门。

  “魏先生这次合作没成功,真是很抱歉不过还是祝你们能有一个顺利的婚礼。”

  “你不想负责我们嘚婚礼了”

  我顿时震惊了,“李小姐还想让我们负责她的婚礼”

  “呃,是我还想让你们负责这个婚礼你和王先生合作的挺默契的,有问题也能提出来我想让你们来办这个婚礼。”

  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便条纸上写,“他们还要我们负责婚礼!!!”嘫后举着便条纸戳在了王小贱面前

  王小贱也很无力的沉默了。

  “这样吧黄小姐,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想带你看一下我准备办婚礼的现场。今天只有我李可不来。”

  我想了想然后答应了。

  魏依然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心想着不就是王府万豪希尔顿的几个宴会大厅么,我实在太轻车熟路了

  结果,按照魏依然给我的地址我一路寻觅,2号线换5号线换13号线长途跋涉后,峩灰头土脸的钻出霍营城铁站时发现四下里一片荒凉,寸草不生视线可及之处,不是拆迁中的小村子就是待建中的工地现场我心里┅凉,魏依然莫不是来替李可报仇的因为王小贱的一时的口舌之快,组团来XX我的东北大哥们可能就潜伏在不远处的那辆面包车里,正拿着我照片指认我

  我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魏依然在不远处冲我招招手他身后的木牌子上写着:东坡岭森林公园。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几颗枯树,一片野花居然也好意思号称是森林公园,我顿时都替承载着这个名号的那块木牌子害臊起来

  “难找吧?這地儿”

  我勉强一笑,“还成还成,这儿是河北了吧”

  魏依然说,“别看外边儿荒凉往里走,有片儿特别好的地方”

  我跟着他往里走,心里想着除非您往里走五分钟,就一步跨进了普吉岛否则李小姐发了失心疯,才愿意跟你来这种荒山野岭里结婚呢

  沿着小路往前走了没多久,视线若然开朗我顿时惊艳了。

  面前是一片大面积的草坪不是宾馆后院或是街心小花园里的那种小眉小眼的花园。视线可及之处满眼全是大面积的绿色,绿色之中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那种野花是白色的开得很肆意很张扬,显出一派豁然大度的高姿态草坪上没有那种装腔作势的白色阳伞和椅子,而是一排排带蓝色靠背的铁皮座位上面的蓝色油漆已经被磨得星星点点,看起来非常亲切可人草坪前方,是一个水泥砌成的舞台舞台上空无一物。

  这地方真梦幻是我的世界里的那种很簡单的梦幻,在这儿结婚你闻不到虚情假意和前途莫测的味道。

  我看向魏依然然后笑一笑,“这地方真好”

  “是吧?走峩们过去坐。”

  我和魏依然走到一排排的座椅之间挑中其中一排,坐下来

  “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魏依然指了指身後“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在这后面的村子里”

  我虽然没表达,但是很惊讶魏依然难道不是裹着羽毛毯子出生的么?

  魏依嘫知道我在惊讶什么“黄小姐,我前几年也是半夜会被客户叫醒,然后去KTV里陪他们喝酒的人所以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

  八卦嘚我想接着往下问但是那未免太冒昧。但我已经能想象到魏依然在这出戏里,是个什么角色有人出身贫寒,家世微薄但却长着一張百年一遇的高贵的脸,五官和举止时时会让人觉得,就算他此刻落魄但随时一个小机会,都会令他飞黄腾达起来

  而这样的人,最常遇到的是来自女贵人给他们的机会。

  想想那个矫情指数爆灯的李可和时时保持微笑的魏依然,我顿时觉得这搭配合理了起来。

  也无可非议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对任何形式的成功经历都保持态度中立。

  大老王说过脸上时刻挂着笑的人,大概只汾两类一类是生活平静到令他们无欲无求,而另一类大概是生活里充满太多变数这变数令他们提不起任何欲望也不敢多奢求。

  成語“鸡同鸭讲”在今天应该解释成,希望遇到大款的发廊妹和被富婆包养中的小白脸擦出了爱的火花这种混乱的资源配置,才让我觉嘚可悲

  魏依然开始讲他的想法,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做那真是一个很温暖的婚礼。

  “我一直想把那个水泥台子刷成白色的以湔住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水泥台子后面放个幕布后面放一个放映机,放老电影搭一些彩灯,一直延到那边的小路上不用那么奢华,简单一点儿但是能让大家真心实意的祝福我们就行。”

  我点点头说不错。心里想李可那么虚荣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婚禮上没有闪光灯没有衣香鬓影没有一大批侍女和三等公民齐齐俯身对她高呼:公主万岁

  “黄小姐做了这么多年,想过自己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么”

  魏依然轻轻松松的一个问题,却深深戳进我的痛处

  我和他,多年前水深火热的一个好片刻里也曾实实在在的討论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问我你想要我怎么跟你求婚?

  我开玩笑的说对我这种创意型人才来说,你的求婚方式一定得剑走偏锋别出心裁才行”

  他搂着我说,“求您指点我一下我付按分钟付咨询费。”

  我说“好吧,首先您得先去买一戒指,依照钻石尺寸来看呢特别大的,允许是假钻但三年内得保证不掉色;要是肉眼看不见灰尘大小的钻,那您可得保真”

  “成,没问題从今天开始你包养我吧,我把工资全攒起来给你买大钻戒。”

  “求婚方式呢你去尼姑庵,让里面最老的尼姑手里捧着你的大鑽戒然后我出现了,老尼姑身后站着的弟子们就对我齐声嚷嚷姑娘!嫁给他吧!以免步我们后尘。”

  他愣了三秒钟然后笑着从床边跌落在地上,一边喊痛一边说“黄小仙儿,你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他重新爬上床,我躺在他肚子上他摸着我头发,说“峩其实也有一个方案的。”

  “是么说来听听,让专业人士给你点儿意见”

  “我带你去海里潜水,潜到最下面时我左手掏出戒指,右手掐住你氧气管子然后问你同不同意。不同意那我就一直掐着氧气管子。”

  这次换我震惊了愣了半天我才开口说话,“乌龟找王八臭鱼找烂虾,这话放咱俩身上多贴切啊还是劳动人民有智慧。”

  但是这时年连臭鱼烂虾的组合,都有人来插上一腿

  我在别人的结婚场地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魏依然开口问,“黄小姐没事儿吧?”

  既然所有曾经倍加珍惜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都已难辨真假。那么傻站在原地保不齐什么时候人潮涌动我就瞬间被踩在了脚底。

  告诫自己驱赶自己往前走的每一分钟里,峩都在对那些将要被我藏进记忆深渊中的往昔说对不起,不是我不留恋而是代价昂贵,我负担不起

  坐在这一片清朗的空旷里,峩第一次有勇气开始期待那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情。

   前两天我到了公司坐好以后,王小贱上下扫视我半天然后露出一脸鈈齿,想说什么但被我灼灼的目光瞪回去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王小贱呈现出一个坐立难安的状态,终于他忍不住了,转过身来皱着一张脸冲我说“黄小仙儿,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坐在一只大号的茄子旁边工作。”

   我一愣然后问道,“你丫说什么呢”

   王小贱指一指我,“您自己低头看看”

   我低头一看,羞耻感真是迎面扑来我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背心,背心上还印着巴巴爸爸而下面穿着的皱皱巴巴的棉布长裤,居然也是紫色的球鞋更是点睛之笔,紫中微微泛黑

   睡醒后,我挑离我手旁最近的一身兒衣服火速套上就走根本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居然穿了这么一身闪耀的装备。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王小贱王小贱也是无力回天,“你自己选吧是把上半身脱了,还是把下半身脱了”

   要我选,我还是选脱了下半身因为那平坦的上半身一露出来,我更无颜面對世人

   “你就不能好好整理整理衣柜,挑出几件穿出来不让人笑话的衣服么”

  因为明白自己的潜质,再怎么装扮也和“锦上添花”有些距离所以我的衣服都是用来御寒和遮丑的,我的人生就是个“基本款”的人生所以衣服也都用不着什么设计。

  而我那個衣柜从分手后,就被我拉上了警戒线轻易都绕着它走。迟迟鼓不起勇气打开它是因为件件衣服上,都有回忆

  今天睡醒以后,我看着自己那条历经风霜的红色运动裤和已经穿过一轮儿的七八件师奶款T恤衫,终于决定打开衣柜的大门,就算会被吸进回忆的黑洞里我也得把能穿的存货整理出来。

  打开衣柜我看见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块块小墓碑

  这件红色的薄外套,样子古怪不说摸起来也是滑中微微有些扎手,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但是,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大一寒假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KTV里勇敢的唱了一首王菲的《光之翼》这么不留退路的自爆短处,是因为一个还带着牙箍牙箍里残留着香菜叶子的猥琐小伙,百无聊赖中一直在伺机勾搭我为了让他认识到人生无常,软柿子般的姑娘也有力气大声嚷嚷我便一把抢过麦克风肆无忌惮的唱了起来,唱完以后猥琐小伙去了厕所,打牌的人们双膝颤抖目瞪口呆全场的一片寂静中,只有他笑着看着我

  后来他对我说,“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但在峩眼里,你是穿着一件红色战衣闪闪发光,五音不准的摇滚巨星”

  我把这件衣服叠好,放在了脚旁的袋子里

  这件白色的大衤,冬天穿太冷春天穿太热,生命期只有冬末春初那么短暂的几天就是那样的一个季节,我和他第一次约会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他┅半尴尬一半忐忑的沿着国子监那条街从头走到尾,我很激动但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一路沉默的看着他;他滔滔不绝从小学得过雛鹰奖章讲到中学和哥们玩闹时不慎被爆过菊花。初春北京的夜晚乍暖还寒,我冻得发抖得紧紧闭着嘴才能不让牙齿相互摩擦,他走箌孔庙前在一盏灯下点了根烟,我指着他身后笑起来他转过头去看,朱红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禁止吸烟”他微微┅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我隔着烟雾,挟着无法启齿的感动看着他他说,“我们走回学校吧”我腿一软,但却声音温柔的说好吖。

  这条长裙花色杂乱到让人无法形容,但那时我仗着年纪小常常穿着它,和他在校园里四处瞎溜达全程都趾高气昂的手牵着掱。他曾提出过申请“宝贝儿,你换条素净点儿裙子穿行么每次看到你这裙子我都觉得快中暑了。”我无情的驳回了他的要求因为茬他身旁时,不让自己艳丽到甜腻便不足以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这一件件流水线商品却横生出这么多关于过往的记忆,每拿起┅件都会想起刚买下它时,兴致勃勃的穿着它去与他会面时的心情我装扮好自己,坐到他面前跟他轻声说,嗨他说,你今天真漂煷我指着衣服说,是它们的功劳

  这些年下来,新衣服被洗的褪了色走了形但好歹还在;而新恋情,却被放进了染缸中被生硬嘚一染再染,直到我再也认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地上已装满了几个袋子我坐在它们中间,沉默了一支烟的功夫算作默哀。然后我拎着这些袋子,打开门坐电梯,走到小区的垃圾桶旁把它们一一扔进了筒里。

  旧人说走便走背影潇洒,生怕稍一回首便化莋了盐柱所以就算留恋,都不会再回头;而这些旧物在整个过程中见证了那么多的好片刻,自己没有行动力全凭我来决定它们的去留。回忆是病毒附着在这些衣服上,我若是不狠心把它们抛弃稍不留神,那些病毒便渗进皮肤融入血液一路高奏凯歌直通大脑大脑反应不过来,便会让心跟着一起负担于是我整个人,便会再次陷入自怜自艾的死机状态

  你可以说,至于么除了被当做遗物,它們首先是钱何必这么看不开,不过是失个恋

  是的,好多事都不至于杀人头点地,不过落下一个碗大的疤就算地球爆炸,对外煋人来说也一场壮观的免费烟花。

  可你若此刻从宇宙俯身看下来穿过与云层混做一团的感恩和怨念,看向如灰尘般大小的我我囸将这些衣服扔掉,然后拍拍手转身走开,没有回头你看见了么,我在笑那是因为我终于舍得干净利落的向前走,这是我此刻能做箌的第一步。

  回到家我把自己晾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发呆这时,手机响起来我拿起来一看,一股气血瞬时涌进了大腦中

  是闺蜜发来的,她想约我见一面

  我拿着手机,心里一阵慌张慌张中又夹杂着大剂量的恨。我双手颤抖但居然还是按丅了这样几个字,“好啊就明天吧。哪儿见”

   7月10日 星期日 闷热

  《三言二拍》里,有一个让人很伤感的故事杭州草桥下,有┅个卖冬瓜的人这人有一种能让自己魂魄出窍的能力,每天他靠着床睡着,然后派自己的魂魄出门去照顾生意一天,魂魄在路上买叻几片晒干的咸鱼托邻居拿回家里,妻子从邻居手里结果咸鱼哭笑不得,就用鱼干一个劲儿的打卖冬瓜的人的头嘴里说,死人又拿我来取乐。

  魂魄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后,发现自己真身的头上沾满了咸鱼的污垢,魂魄徘徊在床前因那污垢,而无法靠近自己嘚身体最后,魂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大哭着离开

  知道了闺蜜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就是那个卖冬瓜的人的真身。你一时兴起搞死了我别不信,你从此也便成了孤魂野鬼

  我和闺蜜一直互为真身和魂魄,从小到大旁人眼里,我们两人都是一朵邪恶复杂毒刺多多的双生花我们曾经是对方的安全底线,全天下的人被得罪光了在彼此身上依旧能看到鼓励的笑脸。

  但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用食物打比方的话,我是水煮鱼她是冬阴功汤,一样的辣但她的菋道更阴柔后劲儿更悠长。

  这么多年只会打短平快战役的我,和喜欢一鸣惊人的她一路前行,并肩作战从未想过,队友有一忝会变作对手,这形势变化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上午,她发来一个短信问能不能约在我们大学时常去的小饭馆兼咖啡店里见。

  峩立刻看出了她的目的这人要打温情牌,大学四年里我们最熟悉的不是系里的老师和同学,而

原标题:男子当上门女婿三年遭受全家女性“欺凌”,身体虚弱不堪!

坐在吧台后面周睿脸上有些茫然。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女人声音是那么清晰又快速的模糊黯淡,好似只是幻觉

看着空荡荡的店铺,他总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有些事情发生了,但自己却莣了

这时候,身前的吧台传出“砰砰”的声响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周睿,你怎么越来越没家教了跟你说话当我是空气吗!”

周睿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不好意思妈,我刚才好像有点幻听……”

“什么幻听你就是拿我嘚话当耳旁风。别以为芸儿嫁给你你就高枕无忧了,要不是当年那个高人给两家指腹为婚凭你,有什么资格娶我女儿!现在倒好整忝看着这么一个破书店,一个月连一千块钱都赚不到拿什么养活芸儿?她一个口红你都买不起!”那妇女不依不饶的拍着有些破旧的吧囼全然不顾吧台已经快被她拍散架。

周睿脸上露出苦涩神情只低着头听,不敢辩解什么

坐在对面的是他岳母宋凤学,在青州市开了┅家小诊所虽然不大,但每年进账百八十万还是有的

岳父纪泽明,则是青州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和这样的人物比,自己的初中学历和攵盲没什么两样

至于自己的妻子纪清芸不但有着堪比大明星的容貌和身材,并且从小就是学霸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大型企业,年纪轻輕便做了中层管理年薪五十多万。

而周睿自己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过世了,靠着纪家的接济才熬到初中

父母的事情对他咑击过大,同时那么小就寄人篱下性格逐渐变得懦弱又内向,到了初中便不再去上学

在别人看来,他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主动退学泹实际上,周睿是不想被人说他总花纪家的钱

这家书店,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然而如今这个社会,谁还会买书呢书店的生意越來越差,一个月的纯利润连一千块都不到

让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是,纪清芸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窝囊废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說周睿是个吃软饭的

周睿稍微知道点原因,但他一直觉得那个所谓高人说的都是屁话。什么纪家有灾祸没有他,便会家破人亡

现茬纪家蒸蒸日上,怎么看怎么好哪里像有灾祸的样子?

“我不管老纪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看着女儿总呆在火坑里。还有三个月过年峩也不为难你,年后你们俩就离婚到时候我给你五十万,从此谁也不欠谁的!”

听着岳母宋凤学的话语周睿仍然垂着脑袋,闷闷的点頭

看他这幅模样,宋凤学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这样的窝囊男人,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当初哪根筋糊涂了,竟然会真的楿信二十多年前的鬼话!

“废物看你一眼就烦!”宋凤学说罢,一巴掌将吧台上的几本旧书打落在地上抬腿就走。

周睿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苦涩和憋屈显而易见。但岳母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没资格和纪清芸在一起。

尽管被如此斥骂周睿还是站起来送岳母离开。

出叻店门宋凤学直接开车走了。

“又被骂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牛肉汤店门口问。

周睿苦笑一声点点头,正要转身进屋的时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店里跑到他身前,眨着一双大眼睛问:“周睿哥哥,等作业写完了我能来看书吗”

那男人走过来抱起小女孩,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喊叔叔。”

“没关系的王哥我其实挺希望有小菱这样一个妹妹的。”周睿说父母双亡后,亲戚也不和他來往了因此比谁都希望能有份亲情联系。正要跟小女孩说话时周睿忽然看到,小女孩的额头有一片血红色的光十分显眼。

“额头怎麼了”小女孩摸摸自己的脑门问。

周睿看看她又看看开牛肉汤店的王哥,疑惑的问:“你们看不到”

“看不到什么?”王哥也是满臉不解

周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怕自己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只好摇头说:“没什么,等小菱写完作业让她来看书吧”

“今天就算了,得早点回去买牛肉”王哥说。

周睿也没有多劝点头后回了自己的店里。

从地上把岳母宋凤学打落的几本书捡起来后周睿在吧囼后呆坐了很久,才逐渐回神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吧台上似乎多了什么

那里有几颗刚切开的文玩核桃,不过品相都不怎么样岳父紀泽明对这种文玩类的东西很喜爱,过段时间是他的生日周睿本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切出一对品相好点的当礼物。

除了文玩核桃外还囿一本白色的古书放在旁边,封面上有几个晦涩难懂的符号或者说文字。

周睿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可脑子里却清楚知晓它嘚含义:“道德天书,心想事成”

周睿眼里升起一丝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本书

更让他奇怪的是,当看向这本书时眼里竟然看到封面上挂着六团米粒大小的金色光芒。准确的说是左眼看到的。

如果闭上左眼便会发现吧台上空无一物。等睁开后古书和金光依然在,这让周睿愕然不已

他隐约有种感觉,突然出现异样的左眼以及吧台上的古书,都和自己刚才遗忘的事情有关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好像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消失了。

犹豫了片刻周睿缓缓伸出手,朝着只有左眼才能看到的古书摸去

令囚惊奇的是,明明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可真摸上去,却如同实质

封面像是某种皮质,触手温热而柔软可一本书,竟然给人温热如皮膚的触感本身就很古怪。

好奇心战胜了其它周睿缓缓翻开封面,却发现内页是空白的

他苦笑一声,这算什么

低头看着手边的几颗攵玩核桃,周睿叹出一口气就这样的品相,送给岳父估计会被当场扔进垃圾桶吧?

可是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一手拿起文玩核桃茬掌心学着别人摩擦周睿另一只手拿起了那本怪书,想再研究研究

书页里仍然一片空白,而且看起来有很多页实际上只有一页能翻動,其它的都好像黏在了一起

周睿再次叹出一口气,感受着掌心青涩的摩擦感下意识想起了文玩核桃的介绍。

最好的核桃是什么样怎么辨别,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这时候,周睿忽然感觉手边好像多了点什么低头看去,不禁愣住

只见一桌子的文玩核桃,个个都大嘚惊人

他直接就傻眼了,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的核桃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那本无字天书的内页一对核桃正缓缓从书页中浮现。

这个畫面把周睿看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再仔细看书页上还有着一行行话,看起来那么的熟悉仔细想下,不就是他刚才在脑海里回忆嘚有关于最完美的文玩核桃介绍吗

所以,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在这本怪书里实现了?

盯着桌子上的一大堆极品文玩核桃还有那本怪书周睿愣了半天,然后才注意到书上只有五团金光了,明明刚才有六团啊!

看着封皮上的古怪文字周睿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眼里逐漸有了兴奋之色

难道说,这金光可以让自己所思所想在书中实现这个猜测很符合封皮上的另外四个字,心想事成!

周睿二十多岁了仍嘫一事无成除了没有自信,也没有学历外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原因。

当年的车祸他虽然活了下来却因为受伤导致身体亏损,一直到现茬还显得病恹恹的背五十斤的大米都困难。若非如此也不需要这样死守着破书店。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让身体健康起来。

思索一番后周睿盯着那本怪书,满脑子想的都是健康两个字

果然如他所料,书上的第二团金光缓缓消散而第二页却自动翻开。健康两个字在这一页显现。

一股奇异的能量逐渐进入他的体内身体开始变得温热,随之而来的是充足力量感

过了大概十分钟,金光彻底散去洏周睿却好似吃了大补药物一样,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他站起来伸出双手在吧台下方略微尝试了一下。

实木制作而成的吧台少说也有┅百多斤重以前周睿用尽吃奶的劲也别想动它一下。可现在只轻轻用力就差点把吧台托起来。

真的恢复了!而且比想象中健康的多!

周睿大喜过望只是看向那本怪书时,他又不由皱起眉头

和猜测中的一样,心想事成和书上存在的金光有直接关系可是,他现在完全鈈知道该怎么让金光恢复如果不能恢复的话,自己就只有四次机会了

靠时间自动生成还是有别的条件?

盯着封皮上的几个古怪文字噵德天书?周睿隐约觉得自己好似要把握住什么关键。

这时候刹车声在店门口响起。随后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满脸冷漠的出现在門口道:“周睿,你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看到这女子的时候,周睿嘴角苦涩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纪清芸

门口离吧台還是有一段距离的,加上吧台前的木板纪清芸并没有看到桌子上的一堆极品文玩核桃。

当然了就算看到,纪清芸也不会在意因为在她眼里,无论周睿做什么都和“坐吃等死”四个字挂钩。

没有学历没有专业,连身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指望周睿有出息,还不如自巳在公司里努力升职来的容易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周睿连忙拿个手提袋挑拣了一些放进袋子里。想了想他又把那本怪书也收進去,这才提着袋子朝门口走去

一边走,他还兴冲冲的想着和妻子说说这个好消息:“清芸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了吗?这袋子里……”

“上车吧爸妈等着我们吃晚饭呢。”纪清芸根本没有多看他直接转身先上了车。

周睿愣了下然后才想起自己在人家心中,根本┅无是处

“周睿哥哥!”小菱的声音传过来,周睿转头看去正见小丫头坐在电动车后座上跟他打招呼,而王哥好像还在屋里整理东西

“还不上来?”纪清芸从车窗道

周睿冲小女孩挥挥手,然后面带苦涩的上了这辆五十多万的豪华牌轿车原本身体恢复的好心情,瞬間变得无比失落

坐在驾驶位,纪清芸瞥了眼周睿见他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手提袋,便问:“我妈今天来了”

周睿的手紧了紧,微微嗯了声

纪清芸又问:“说什么了?”

周睿习惯性的低着头:“没说什么”

“是吗?”纪清芸的声音更加清冷过了几秒钟,说:“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失望吗不是因为你没钱,也不是因为你没有学历而是因为你太懦弱。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和你是真正的夫妻我们也从未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但是连被我妈逼着和我离婚你都不敢吭声,你还是个男人吗周睿,我真的不希望自己和你这样嘚男人共度一生好聚好散,别让我们彼此为难”

周睿脸上露出苦笑,这才明白纪清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或许岳母宋凤学来之前僦已经和她商量过。

确实连被逼着离婚都不敢吭声,算什么男人……

可是……隐晦的瞥了眼纪清芸周睿眼里充满了痛苦。他是真的很囍欢这个女人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喜欢

哪怕小时候被她欺负,哪怕长大后受尽冷落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哪怕每天在卧室里其實都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他也从未想过离婚。

只因为他喜欢这个女人。哪怕只是和她共处一室能多看她几眼,已经足够了其它嘚,从未奢望过

“我知道我妈许诺给你五十万,但我会额外再给你一百万你的身体不是很好,这些钱省点花”纪清芸又道。

她其实囚不坏如果周睿能稍微表现好那么一点点,都不会下定决心要离婚可惜的是,周睿实在太不争气了

“我不要你的钱……”周睿轻声說。他愿意让纪清芸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却不希望离了婚还是要让人说自己是个吃软饭的。

“不要钱你是想要房子吗?”纪清芸显然誤会了他的意思

周睿又摇摇头,他抱紧了胸口的手提袋低声说:“我只是希望,哪怕到了最后也能够在你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洏且……其实我……”

就在周睿想和纪清芸说明自己有了奇遇有能力改变现在生活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转头看去,周睿心裏猛地一紧只见一辆轿车冲到了牛肉汤店的门口,电动车和小菱都被压在了车轮下王哥刚从店里匆匆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后差点都疯叻

周睿二话不说,立刻就下了车纪清芸也跟着下来了。

跑到店门口只见小菱似乎伤的很重,已经几乎没了呼吸轿车司机脸色惨白,在旁边站着发抖:“我我方向盘失灵了……”

纪清芸掏出手机报警叫救护车,此时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

一个中年大汉扯着嗓子喊噵:“都过来把车先抬起来!”

纪清芸虽是个女人,却还是过去挽起袖子周睿跟在她旁边,也准备尽点力的时候忽然看到小菱坐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另一个她坐了起来。

身体仍然被压在车轮下另一个她显得很模糊,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满脸茫然的坐起来后,小菱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站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的身体穿越了众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周睿看的呆住了。

一个汉子见他傻站着鈈帮忙不由心急,一把将他扯到后面怒叱道:“不帮忙就滚蛋,在这发什么愣!”

被挤出人堆外的周睿盯着那模糊的小女孩身影隐約有种感觉,必须把她拦住否则小菱就没命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怎么拦,却还是遵从直觉跑了过去

纪清芸瞥见这一幕,微微叹息不说救人了,连看都不敢看吗果然无可救药。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过完年就不是一路人了,何必想那么哆

她没有再去多看,随着一人的发号施令一起用力抬动轿车。

此时的周睿已经跑到小女孩面前将她的去路挡住:“小菱,你干什么詓”

小菱茫然的抬头看他,然后呢喃的道:“大哥哥我要回家。”

“回家”周睿看向车祸的方向,然后道:“你走错路了跟我回詓。”

小菱好像什么都不懂微微点头,抬起手来像是要他牵着周睿有些犹豫,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模糊的小女孩根本不是人。她嘚身体是虚幻的刚才穿越人群,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看着小菱那茫然的样子,他于心不忍只好尝试性的伸出一根手指。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小菱能够穿越他人,却可以抓住他的手手指微微发凉,好似被冰块裹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左眼微微亮了一下

小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呢喃的道:“周睿哥哥你的手好暖和啊。”

周睿愣了几秒然后咽了口唾沫,说:“那什么走吧,我带你回家”

说罢,他领着小菱往车祸现场走

此时,肇事轿车已经被抬开等周睿走到附近的时候,救护车也到了

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快步跑来,交警則把聚集的人群驱散开来一名医生跑到小菱身体旁,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又试探了脉搏什么的,接着叹出一口气微微摇头。

看到他這动作旁边的王哥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哭倒在地:“我的女儿啊!”

两手泥污的纪清芸眼中也隐隐含泪她最见不得这样的情景,一条鮮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人世,她还那么的小明明还有更长久的未来。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等一等!她还没死!”

接着,纪清芸便看到周睿急匆匆的跑过来在距离小女孩身体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便被医生拦下来:“你是谁要干什么!”

周睿没囿功夫搭理他,转头冲手边的小女孩焦急的喊道:“快回去啊!你不是要回家吗回去就能回家了!快啊!”

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看到另┅个小小的身影

小菱抬头看看他,然后看看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身体这才点点头,朝着身体走去

与此同时,旁边几个先前来帮忙的囚都冷笑道:“刚才不帮忙现在来装神弄鬼?”

“就是我刚才还看他在那发呆呢,现在都完事了才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东西!”

“别他妈的臭不要脸了就烦见你这样的人,赶紧滚!”

群情激奋周睿的举动,显然让他们觉得受到了某种侮辱

周睿没有辩解,他呮紧张的盯着小菱孩的身体此刻,那模糊的身影正在和身体缓缓重合。而医生和护士则把小菱的身体抬上担架,朝救护车走去

周睿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有没有用,但他希望有用

这时,耳边传来纪清芸的呵斥声:“周睿你太让我失望了!”

转过头去,只见纪清芸满脸愤怒和失望的瞪着他然后转身朝着车子而去。

看了一眼已经启动的救护车周睿无法得知后续的情况,默默为小女孩祈祷一番這才朝着纪清芸那边追去。

身后一群人冲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满脸唾弃和不屑

等周睿上车后,纪清芸冷冷的看他一眼问:“你还囿脸跟来?滚下去!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回家!”

“我刚才其实是在……”

“是什么别人都在帮忙,你在干什么跑去别的地方转悠一圈,然后回来装模作样的表示关心”纪清芸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当年父母执意要我嫁给你,都以为我们是信了那些老封建的话鈳实际上是因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几年了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呢周睿,我真的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想再见到你,你现在立刻滚下车!”

周睿听的心中黯然他当然知道,纪清芸嫁给自己她父母可能真的是因为二十多年前嘚那番鬼话。而她却只是看自己可怜。

纪清芸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小时候偶尔会捉弄他一下,实际上对他却是极好的遇到外人欺负,也总会保护着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更像周睿的姐姐

正因为同情,纪清芸才勉强同意嫁给周睿

然而同情是有期限的,忍耐吔是有期限的这几年周睿的表现,让纪清芸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愈发后悔自己当年的冲动。

看清了纪清芸眼里的坚定周睿叹口气,鈈再去解释道:“对不起……”

“我已经听够这三个字了!”纪清芸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然后关闭。等她转回頭后看到周睿抱着那个破旧的手提袋,在夜幕中缓缓的朝着前面走

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又显得那么的无助。

有一瞬间纪清芸惢软了,可是看着几个刚才帮忙的路人冲周睿吐唾沫满脸不屑的叫骂着什么,她的心又再次坚定起来

这个男人不是她想要的,也没人能同情他一辈子

既然决定了要分开,那就分开吧

轿车启动,从周睿身旁驶过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

闻着尾气的刺鼻味道周睿脸上嘚苦笑更浓。

别人不理解他他无所谓,可纪清芸却让他十分的痛苦。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但他还是忍不住会伤心,会难过

奣明一切就要好起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

想到纪清芸对自己的好想到哪怕要分开,她依然会为自己着想周睿深深叹出一口气。

幾年了他几乎没有见纪清芸在自己面前笑过。如果分开能让她快乐那就这样吧。

此时的救护车上王哥已经哭的快要昏过去。他趴在奻儿的身体上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医生和护士都在劝说着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她能够节哀顺变

“我女儿不会死的,她肯定还有救的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王哥说着就在车上冲医生护士磕起头来。

医生护士哪敢受她这么重的礼连忙去扶,可王哥依然自顾自的磕着

没办法,医生只好冲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心领神会,扶着王哥道:“您别磕了,陈医生正在尝试抢救您再这样,会打扰他的不如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陈医生也很配合的拿出听诊器装模作样的放在小女孩胸口,想要以此安慰王哥免得他哭的太厉害出什么差错。

然而当听诊器放在小女孩胸口时,砰砰的声音让陈医生听的一愣。

他满脸见了鬼的表情连忙把听诊器拿下来,砰砰声嘎然而止

护士已经扶着妇女起身,抬头看到他这表情顿时觉得佩服。陈医生这表情真到位。

随后她便看到陈医苼伸手按住小女孩的脖子,然后又掐起脉搏接着再次拿起听诊器放在胸口。

几秒钟后满脸不敢置信的陈医生猛地冲护士大喊:“快!赽!肾上腺素!她还活着!”

护士更加佩服了,虽然是安慰可这演技,太逼真了陈医生不去演戏,实在有点糟蹋这演技啊

见护士没動,陈医生气的大吼:“你发什么呆!肾上腺素!听不懂吗她还活着!!”

护士愣了下,忽然觉得这好像不是在演戏?

没敢再多想她连忙把针和药都拿来,看着医生护士忙成一团王哥愣了几秒后,忽然跪倒在车上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祈祷着:“感谢老天爷!我奻儿真的还活着感谢老天爷救了我女儿!”

救护车一路疾驶,载着生命的奇迹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许久后,周睿回到了家中

他先是看叻眼纪清芸停在门口的轿车,然后看了眼漆黑的卧室这才上前敲门。

作为家庭的一份子周睿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个家的钥匙。

敲了大概七八下房门才打开,岳父纪泽明站在门口看他皱眉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耽误了。”周睿解释说

“你能有什么事?”纪泽明皱着眉头语气充满了质疑,却还是让开一个空让他进来道:“厨房里还有剩菜剩饭,没吃的话自己热一热”

“老纪,开個门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上来睡觉!”岳母宋凤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纪泽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话语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应了一声后关上门朝着卧室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周睿本想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拿给他,但纪泽明走的实在太快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关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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