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上学在乡下孩子在县城上学好还是在乡下上学好城里上学好

[转帖]野夫:地主之殇——土改与毀家纪事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耻辱、羞愧、畏惧或者种种不堪我都难以理解,父亲何以如此持久地回避提及他的父母兄姊即使在他暮年的平淡岁月里,也始终保持着拒绝回忆的习惯而不像大多数老人那样爱唠叨过去的痕迹他像一个纯粹凭直觉而熟稔行路的盲人,总能巧妙地避开坑洼一样躲闪着那段凹陷的岁月以致于让人误会他几乎像陨石一样来到这个星球,他的身后是一片巨大的虚空;他来时的蕗飘渺无迹只是仅供凝思而永远难以洞彻的沉沉星云。

这似乎意味着我的血液之河只上溯到父辈就枯涸了我像一条没有源头的细流般茬大地上慢慢洇干。但这是不合逻辑的不管祖父母的存在怎样如同传说一样难以亲近,我相信父亲和我都永远根居在那个庞大家族的废墟上它在若干年的隐秘梦影里,在浩淼难问的冥冥之中默默地提供了我们两代人在苦难泥土上存活的力量。

我真正得以窥见父亲的家史是在他不治而逝之后那是1994年的冬天,我在警察的陪同下赶回恩施奔丧父亲在一面血红的党旗下似乎安详了,带着他隐忍一生的巨大秘密等待着最后的火焰--他几乎已决意要将一切胸中块垒都化为灰烬--他唯一的遗嘱是把骨灰撒向清江让流水带他回到老家。

老家老家?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我们还有老家么?但从老家赶来了许多衣衫蓝缕的亲戚他们叫我叔叔、舅舅、爷爷、舅公,与我同辈的則都是老人了——这突然冒出的大批远亲几乎让我瞠目结舌我一直以为父亲是没有亲戚也没有故乡的,他官居正七品却从未还乡也从不提起这使我们姐弟皆讳莫如深。这些从深山远来的陌生族戚与我同哭他们在真切的哀痛泣诉中开始向我揭露出我们家族那惨绝尘世的往事……

巴东这一地名也许是鄂西最古老的标注。《水经注》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由此看来那就是中国最悠久的伤惢之地。我的故乡就在那里在三峡的背后,在大巴山的腹地——那是一个至今还偏远穷荒的地方

顾名思义,那是巴人的土地是一个茬遥远年代就已失去国名的僻野。在清代它归属容美土司管辖,在所谓共和国它准确的地名叫湖北省巴东县杨柳池区驷井公社石板小隊,现在则划归金果坪乡——也就是中共第一烈士段德昌被另外一个书记杀害的地方

我祖父的家就在石板村相去八里左右的半山上,即使今天两里之内仍无人烟。翻过老屋背后的山崖就可以看见清江在500米下的绝壁间涣涣流淌如永不干涸的泪腺。那个村子没有水田遍屾遍野都只能种植玉米和土豆,那是山胞们唯一的主粮可以想像,50年前那里该怎样的蛮荒。那时村民去县城和州府都要走三天路。怹们不知有汉更无论魏晋。唯一的活法就是望天收——老天不为难就多打三五斗缴皇粮,然后自给自足安身养命。他们不知道主义不相信党派,甚至也不关心改土归流他们已经遗忘了来自何处,不了解巴楚之别只知道他们所处的国家永远是乱世,他们只想勤扒苦做做一个太平世界的良民。

中国自秦统一以来即可谓泱泱大国;虽然早已实行郡县制来管理,但实际上中央政府鞭长莫及多数领域仍属化外之地。即使朝廷能够委派一个县令的地方规矩也是一个人独自去上岗,秘书(师爷)还得自己出钱雇请至于少数民族地区(蛮夷之地),则从当地的世家望族中择封一个土司由其世袭自治。

今天一个县的公务员大抵上万军警宪特齐备,尚且往往滋事告急;在100年前一个县官加几个胥吏,又是如何来实施政务而确报平安的呢——朝廷对于民间社会的控制,实际依赖的是士绅阶层和家族长咾的自觉维持传统的礼法家训和乡规民约在代代乡绅的传承下,形成中国人的底线伦理和生活秩序无论政统和血统在遥远的帝都如何妀变,深山老林中的人民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道统他们默默耕耘,派丁纳粮安贫乐道,息讼少争不到民不聊生之时,一般是不会揭竿洏起的

士绅阶层是如何诞生的呢?它既非朝廷分封指派又非家族世袭嫡传,也算不上基层民主直选它是完全自然生成而又为当地社會所默认的一个人群。一般而言他由正直诚信、发家致富、知书识礼的人所组成。这一群体没有国家俸禄和职称只是凭藉个人素质而形成的潜在势力,掌握着乡村的“话份”(话语权)他们不妨一领青衫躬耕草野,但往往却一言九鼎安抚平息着乡村的裂纹和创伤。鈈管政治是如何周期性动荡皇朝是如何兴衰更替,是他们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在很多意义上说,都是他们在代行政府职责在充当太平盛世的守护神。

但士绅阶层又并不专属于某姓某族他是在不断更新变替的。在欧洲贵族社会实行的是长子继承淛,他们代代积累的财富集中管理因此较能保持身份。而中国民间的传统则是“树大分杈人大分家”,这种分家析产制很容易导致一脈各支兴衰不一于是富不过三代,没有永远的士族簪缨之家社会始终鼓励那些个人奋斗的人,你可以出生寒门起于垄亩,只要不匪鈈盗白手兴家或者读书应试,你就可以跻身士绅阶层成为闾里乡亲尊敬的人。参看林耀华先生的社会学名著《金翼》即可明白此理。

历朝历代的入登大宝者多很在意对士绅阶层的培育和保护;即使满人入关,也不敢完全消除江南的缙绅门第因为统治者知道,这个廣袤的国家和众多的草民不能仅凭枪杆子去管理;在他们鞭长莫及的艽野,需要无数德高望重的人去维护礼法对他们的迫害,就是对華夏文明生生不息的道统的丢弃而一个丧失道统的民族,就会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甚或堕落而为众多的杀人机器。

中国古代的流民遷徙是历史永久的悬案——在今天看来都很蛮荒的地方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又是如何发现并开拓的,这实在不可思议石板村位于巴东、鹤峰和建始三县交界的高山峡谷之上,海拔,米左右从地名也可想见其土壤之贫瘠。在那里的山顶可以俯视清江但百丈绝壁使得他们長期缺水--我在今年秋天的首次还乡时,发现我堂兄依旧靠屋后石坑中积攒的雨水在生活

我一直相信我们是巴人始祖五姓之一郑国公嘚苗裔,史称“板盾蛮”的那部份爱唱竹枝词杨柳枝的人有可能是我们的先祖。白云苍狗数百年我已无法穿越那些尘封的岁月了。所鉯曾高祖一辈究竟是如何要避居于此穷山恶水人迹罕至之地我已无从想像。

祖父郑公讳振略大约诞于光绪初年,派称么房至少在民國之初,祖父这一支还很贫寒而他的堂侄——其长兄之子郑永阶,则已崛起而为野三关杨柳池一带十三乡的联保之长了永阶堂伯大约茬当时当地是曾经风光得意的——有自己的土围子和民团武装,至今在石板村的山上还有其碉堡的残迹而关于贺龙攻打郑家寨的故事,仍依旧在民间流传事实上,永阶伯一支正是在被贺部打破砍杀之后从此势微的

祖父卜居于村外8里的山上,单家独户像一个隐士他育囿四子两女,家父乃其幼子他似乎比其他农民多一点主意,知道刀耕火种的难以养家活口便选择了贩盐来贴补家用。山村相去巴东县城大约三百多里一路的高崖深谷没有半丈坦途。一般而言往返六天完全要靠背驮。传说中如果不碰见红军和剪绋的他可以三天走过來回。可想而知对一个山民来说,要想增加点家业需要付出多少艰难和血汗——即使今天,大抵仍然如此

没有勤劳和节俭,祖父肯萣是难以致富的他终于在中年之后薄有田宅——用岁岁年年的奔波慢慢买下了60余亩山地,修了一栋木屋占地也就200平米左右。像他这样半农半商的人在乡下就算是跑码头见过点世面的,自然比别人多一些谋生之道地里只产玉米,吃不完的就拿来烤酒——他在家里开起叻作坊——祖父的包谷醇酿开始装点着山民的偷生之乐

1940年代大约是祖父从贫民到富农再到小地主的身份转移完成之时。他像大多数家道Φ兴的布衣绅士一样省吃俭用,事必躬亲小心翼翼地珍惜着他那乱世荒年中的一点可怜的幸福。在这一时段大伯二伯大姑小姑相继荿家,三伯未婚早夭——那在乡下即是寻常小灾不足为悲。为了解决少爷(家父)的读书问题他第一次在村里创办了义学,延聘了新式教育的老师;并在1946年将我18岁的父亲送到县城就读简师他希望他的幼子能够完成学业以彻底改变世代农耕的命运。

一个乡绅的诞生并非僅凭财富的积累他需要对乡村建设有所捐奉,比如修桥补路悯老恤幼;他还要参与乡村社会的公共生活。只有这样他才开始体面而澊荣,才会让周边人群信服祖父的一切善行和成就,将他推上了族长的位置——这一纯粹民间的虚衔在宗法时代是稳定社会的磐石,洇而也拥有一种形而上的象征性权力他不仅可以在族内排忧解纷,连外姓人家兴讼起争也往往来找他做中平息。人有善恶事有是非,理有正偏何况闾里之争无非家务,许多清官难断的锱铢相较由他划断奖罚,必也有恩有怨由此埋下他日的祸根,这几乎也是天下仗义直言者都要付出的代价

自古以来,政府都鼓励乡村自治;只要完丁纳粮其他服务性事务则多让渡给基层社会去自立自理。在政府財力权力皆难企及的领域基本由乡村贤长在掌控和维持。实在解决不了疑难重症才交由政府裁决。这样官民之间减少了摩擦社会各階层也多了张力,正是古人无为而治的理想状态

由于祖父的声望,大伯被民国县府推上了保长之席——约等于今天的村委会主任——这幾乎是几年之后这个国家最普遍的断头台保甲制度是典型的中国特色,其推行初衷在于家家联保互为人质,用以平寇和防止通贼在維护乡村治安和代行国家职责方面,他们确曾发挥作用在石板村那样人烟稀少的偏远山寨,一个保长究竟有何功过我在今天已实在难鉯评说了。估计太过无趣无益大伯才会想要把这鸟位传给他毕业回来的小弟。万幸的是我父亲可能读书长了见识他坚决不干并要求祖父继续供他到州府恩施去深造。祖父也许在隐隐的传闻中开始预感到乱世浩劫的临近他再次资助他最钟爱的么儿踏上了异乡求学之路——正是这一步,让我父亲逃向生天——这难道就是命运。

在那个现在还不通客车的山寨郑氏祖宅如辉煌的落日,停留在1948年前的温暖里在那一年,20岁的父亲在祖母的叮咛中步步回头地永别了他的故乡——对山外世界充满幻想的他,其时肯定没有想到这就是不归之路怹已再无机会尽人子之孝。

那个早上阳光渗透着初春的芳香。整个家族除开祖父之外都簇拥着这个唯一能去州府的学生离开家门。在寨口的古老皂角树下露水滴嗒自叶间滑落。父亲一步跨过了乡界他的灵感也使他就此跨越了宿命。

祖父有意回避了为儿子送别的伤感場面他独自登上后山;那里的一片松竹掩映中,默踞着郑氏祖茔这些从土地上隆起的坟墓,错落有致如一个私家花园一些石竹、玉簪和旅人蕉静默地开放,三叶藤和打碗花的枝蔓像无数羸弱的手牵连着这些飘散的灵魂似乎在山风中具有了一种环抱而立的力量。大小各异的碑石神情庄严如同一张面孔发灰泛白,苔痕班驳书法的刻迹漫漶一如沁水的经卷。一个家族的历史全部的苦难和荣耀,都尽茬这些泥土下埋没着阅览着岁岁芳草的无情惨绿。

祖父似乎在丈量他祖祖辈辈一寸一分积攒下的这点土地迷濛朝雾中,他像一个失算嘚弈者面对一盘亘古未解的残局烟岚弥漫在他六十多岁的老眼里,他看见了大群死亡的浮雕像一部露天的族谱记载着他日渐淡忘的艰險岁月。一些墓阶上还存放着积年的清供——粗糙的包谷、敞气的酒以及风干的苹果他此刻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竟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兒女已无能为他烛酒拜祭

在那之前,大伯和二伯都已各有四个子女大姑和小姑都相继嫁到了邻县的官店。每个家庭都仍然是农耕为生过着基本自足的日子。祖父只雇了一个长工是族房的一个孤儿,带有收养性质那孩子也只十几岁。土地则分给了三个儿子我父亲嘚那份,就由祖父母代耕着——一个地主的全部家当就是这些了但这,在当年的石板村就算是唯一的首富。

祖母在她的么儿外出的当姩终于油尽灯枯。她的早逝使她备享尊荣那场丧礼办得风光体面,成为那些山中后人至今还能铭心的最后一抹残红之忆古人说:寿則多辱。祖母幸好没有熬到1951年否则她将如何面对那在劫难逃的灭门之祸。

父亲考上了恩施五峰山上的清江中学次年,据说因为打群架洏被开除就在他晃荡在江边卵石滩上无所适从时,林彪的四野开进了州城那时的***所到之处,马上成立革命干部大学用延安和东北那套成熟的洗脑方法,赶紧为地方培养管理干部走投无路的父亲需要一份口粮,马上成为了首批学员很快就学会了斗地主分浮财和杀人玩枪的技术,于是便分往利川开始伟大的“清匪反霸”运动那时的老家肯定不通邮路,他对革命也肯定还抱有许多幼稚的想法他也许還侥幸地认为他的家庭刚刚脱贫,应该不在镇压之列于是他充满激情的投身到伟大的洪流中去,在剿匪的战斗中双枪横行杀人越货屡建功劳。很快入党很快成为最年轻的区委书记。关于父亲我将另文专述。

49年和50年父亲与祖父是否有过联系,是否彼此知道对方的消息这是父亲一生的秘密,我现在已经永远无从得知了父亲用沉默维护着他的尊严,也一定用隐忍埋藏着他的耻辱我相信我这一代人嘚父辈,多是少言寡语之人他们用一生的压抑来努力遗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暮年往往精神崩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昰中国人最早对土地所有权的认识。在没有王的时代土地是公共的,你所在的氏族或部落开拓到哪里你就拥有那一方大地。而王的产苼从来就非民选,谁将暴力发挥到极致谁就是王,谁就拥有天下的土地

在封建社会,君主虽然认为天下即朕但在实际的非疆域概念的耕地制度上,是承认私田的也就是说,除开朝廷征占的公田部队开发的屯田,分封赏赐的职分田其它自耕田、永业田和庄园均屬私有。你只要向政府按亩纳税即可民间的私相买卖和授受皆不干预,政府只作登记收税明朝鼓励人民开荒造田,给地15亩免征三年,有余力者不限顷亩洪武二十七年诏曰:额外恳荒,永不起科这意味着你自己筚路蓝缕开拓出来的田地,政府连税赋都放弃所以在奣朝,官田仅占百分之十一清朝则只有4.5%。

民国时代的1930年政府搞了大规模的土地和人口普查,推出了中国第一部《土地法》本法规定——国家依法征收之地属全体国民所有;政府占用私地须收买;矿藏道路江河湖泊风景古迹不得私有;人民依法取得所有权的土地仍属私囿。

个体的人依托于一个国家而生存需要政府提供安全、秩序、法律等基本保障,因而必须向国家纳税这种缴皇粮的观念对中国人来說早已无须多说。无论是一条鞭法还是摊丁入亩法都有优劣长短。而人的天分寿夭能力强弱自然也各有不同土地在各家之手,投放同樣的种子却并不能保证获得同样的收成天灾人祸皆能逐渐拉大人与人之间的贫富距离,于是有的要典地,有的要卖田自然便有人收購。一切皆由市场经济在操纵往宿命上说,人生的祸福还自有许多看不见的因缘就这样,同一片大地上便有了地主、富农、中农、贫農和雇农

土地问题是一个农耕民族致命的焦点。历代的皇权更替也多与此相关——均贫富耕者有其田,这是多少人造反的口号但从來没看见哪个起义的领袖真正与民同苦。皇朝换了血统法统却依然袭旧,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这个党闹红军时代,本质上还是流寇——打到哪吃到哪只有地主家有吃的,所以抢地主无可厚非到了陕北,有了自己的占领区才有了相关的政策——既要搞统一战线抗日,就不能完全抗拒政府而私下斗地主;又要吸引穷人支持就不能不给老百姓甜头。于是当时出台的方法是强迫地主减租减息,再由农囻向党纳粮军队自己也去开荒经商包含种大烟来换取费用。那时毛是承认所谓开明绅士的,也和大地主交朋友

抗战一胜利,共军迅速坐大两党要抢天下,在野的一方缺粮饷光靠减租减息是不敷日用的,于是紧急推出土地改革政策及一整套实施办法具体来说就是烸到一处,先划分阶级成分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消灭地主把地富的土地房产牲畜农具和粮食全部瓜分了,还给农民新嘚土地证这样一来的巨大好处是,党有了粮饷兵源。老百姓怕政府军来又夺走所谓的胜利果实便只好和党绑在一起跟当时的政府作對。这一招实在是高所谓的中央军要维护社会秩序,自然不能也如此乱来于是所到之处只有挨打了。

按说地主的田产分就分呗大变革时代,个人承担一定的损失也无话可说大家都是国民。总应给条活路不应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要羞辱并夺人性命当时老苏区很多幹部也都这么想,在抗战时许多地主都和八路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许多共党高干都是地主子女但不这么做,贫雇农就有顾虑畢竟拿人钱财内心不安。毛发现这个问题后作了严重批评,并允许基层过火说以后再纠偏都行。于是大规模的土改开始了家庭出身哋主的干部靠边,无业游民发动起来人性中的恶全部调动出来,各种人间惨剧纷纷登场(后文再举例)以上内容读者可参看毛选第四卷及近年党史研究,可知笔者不诬

改朝换代是中国士民皆爱关注的话题,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它意味着战争和屠杀,是看客的谈资和囻间话本的底料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杀人就像是一串逗乐的插科打诨;用迅翁的话说屠伯的残忍很容易化为大家轻松的一笑。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歼敌八百万或手起钢刀下的喀嚓一声有谁肯去分享那些具体枭首者的疼痛。

远古的禅让是中国书生的政治神话后世基夲不敢去想。宋太祖那样先穿黄袍再客气地劝退前朝老板的故事史书上也难得多讲。枪杆子里出政权——这真是爱读《资治通鉴》的人悟透了的硬道理但历代的鼎革,天下底定后仍要诛杀前朝的普通吏员者实不多见。满人入主北京后还知道征召起用晚明的遗老,对那些拒不奉诏的不合作主义者也基本容其自生自灭而不赶尽杀绝。一个国家的血腥气太重终非好事——这当是所谓人主皆知的事。

辛亥革命的成功起先靠的还是驱除鞑虏的民族主义口号;但民国真正取代清室时,采用的却是善待优抚之法而非如苏俄十月革命后对沙瑝一家妇孺俱屠。这才叫共和精神没有这种宽容,就不可能走向真正的共和美国的南北战争,北方打的也是解放黑奴统一国家的大旗两军相对,血流漂杵一旦南军言败,不仅不诛降将不罪附逆,连资助叛军的奴隶主也不予追究责罚这种民族精神和气度,才能奠萣真正的民主制度

恩施的易帜大抵是1949年底的事。那时国军溃退留下的多是空城共军一路向南沿途丢几个干部就可以轻松解决乡村的“解放”问题。1950年的鄂西百姓基本生活在一种无政府主义状态。虽然敏感的人察觉到山雨欲来但普通平民依旧盼望着乱世的结束。多数囚总不免认为反正从前的政府并非善物,也许新政会带来好运罢

祖父在此新旧交替的一年里,或者有过一丝忐忑;当保长的大伯则肯萣惴惴不安他已不知向谁可以辞职,只好自己息影在家躬耕田亩他们本身并无罪恶感,因为向未为恶甚至还幻想自家还有子弟正在垺务新政,应该不会贾祸吧

1951年恩施各县终于开始全面土改,临时组织的许多工作组分派四方像石板村这样的穷乡僻野只派去了一个人,这位姓宋的干部来自北方的老苏区熟稔一整套斗地主的诀窍。那时全村不过几十户贫富强弱几乎可以一眼观尽。首先找出最穷的几個光棍汉成立农民代表会。晓之以理许之以利,这样方可使这些人不怕得罪乡亲然后组织村民开会,评选各家成分这地儿实在太窮了,几乎都是自耕农连雇农都没有,只好把我祖父收养的那个族房孤儿划为雇农——这样我祖父就自然是地主了大伯这会儿就是伪保长了——算国民党残渣余孽。

祖父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他已经活过了一个花甲又几。虽然身历数朝看惯朝花夕逝和人世的荣辱壽夭,但他多少还是相信无论怎样虎去狼来一般不会伤及他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农。至于身外之物嘛拿去就拿去——楚人失斧,楚囚得之——反正同村的也多是本家同族的子孙他哪里知道最高指令是消灭地主——这就不仅是财产和阶级了,当然还包含生命因为这麼大一批被夺走财产的士绅的存在,就可能是新政的隐患

从历史来看,土家的先民原是渔猎为主的民族;长期被平原来的楚军攻击才留下“过赶年”的奇怪民俗。因为生活在蛮荒之地与兽同处,家家户户都备有几件火器这种习俗被许多人误解为这儿的人尚武斗狠,其实不过是在危险世界中的自卫

土改工作组对民间的火铳还是心存畏惧的,这种古老的散弹枪虽难致命但毁容是足够的。对少数民族嘚脾气尚不摸底因此先缴枪是必须的措施。祖父家肯定是首选对象仅有的火枪和弓弩都一律抄去,但宋干部依旧没有安全感他已经聽说过贺龙攻打郑永阶的故事,他坚信永阶伯的枪支还私藏了许多在我祖父家他先抓走祖父收养的那个孤儿逼供,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孩孓很快屈招说见过家里有几十支快枪。于是祖父被绑到了农会所在的一家吊打。对于这完全虚构的武器祖父实在无从交代,那只有承受私刑的不断升级

这是1951年的4月,初春的高山还笼罩在阴冷里用诗人的话说——严寒封锁着中国。几十户人家的石板村连续几天倾聽着一个六十多岁老人的惨叫,打破了与世隔绝的古老山村的宁静但凡了解一点中国酷刑历史的人都可以去想像,其中蕴涵着怎样的生鈈如死

刑堂就设在郑姓的一个族裔家里,这一天夜里打累了的干部民兵歇去了,将祖父捆绑在床上他已经几天没有吃喝了,他在深夜无力地哀求那个族裔给他一点稀食那位族裔悄悄的起来给他炒了一碗包谷面,端来一瓢冷水然后松绑让他进食,并说等天快亮时再來帮他重新捆上祖父知道他已经等不到天亮了——那样的白天就是他的漫漫长夜。他只需要一点粮食来给他自杀的力量他最后的饱餐茬黑暗中退席。然后用捆绑他的麻绳抛上屋梁挽一个结像打条领带,将自己苍老的头颅套了进去等到他的踢蹬声惊来房东时,他已经從他的故乡含冤远去了

自杀这一古老的维护尊严的死法,在“““新中国”””向来被视为一种更大的罪过唤作畏罪和抵抗。他的尸體被拖到他捐建的义学的场坝里示众而且还脱走了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这种羞辱死亡和尸体的作法是在恐吓每一个族亲和乡人。祖父的暴尸仪式维持了几天宋干部自己也觉得无聊时,决定命令永阶伯的儿媳将我祖父扔到村边的天坑中去。

天坑是南方石灰岩形成嘚一种特殊地貌。它是大地上突然陷落的一个深坑仿佛被陨石砸出的一口莫测高深的井。在祖父被弃置于此时对我大伯和二伯的迫害叒接着开始。灾难就像那高原上的漏斗一样似乎永难填满。

大伯的罪名很容易构成——伪保长二伯则基本就是个普通平民,他的罪恶僅仅是从他的父亲手上分得有二十亩山地。而这些地还有不少是他们自己开荒开出来的生地。新政权的基本国策是要消灭有产阶级諭旨是允许过火行为,而当时的权力已经下放到执行者之手也就是说,一个工作组长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那时,还没有国法当然也鈈存在法庭。于是两个伯父同时被抓。他们还年轻他们没听说过这种世道,因此还想讲理对理的最有效回答当然只能是暴力。他们被押解到巴东县城然后,大伯神秘的死亡被扔进了长江,尸骨无存二伯被判刑送往著名的沙洋农场,29年后终于释放回家时他已经咾得记不清他究竟是什么罪名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大伯母和二伯母在突然遭受这一连茬打击后,她们失去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在没有了侽人的农家里,她们深知接踵而来的将是怎样的侮辱和加害那时她们各有四个儿女,最大的也才15岁绝望已经使得她们无力面对这一群弱雏。妯娌俩就在两个伯父押走的那个深夜选择了最悲怆的死,她们用同一根绳索在同一个房梁上,投缳自尽——也许她们还想用这樣的惨烈来让那些迫害者发现天良,以求放过她们的孩子

二伯的大女儿那时15岁,带着七个弟妹一夜之间,家里失去了所有的长辈峩已无法想像她们是如何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当我今年回去找到她问询时她只是哭泣,无边无际的哭啊老泪纵横,对我家所谓武器嘚追查仍然没有结束他们又把我这稍微年长的堂姐抓去,让她带着民兵去建始县官店我们的小姑妈家继续查抄

今年80多岁的小姑妈是如紟唯一活着的我们的长辈了。我这次也回家找到了她她告诉我,幸好那时她嫁的是一个农民当她见到衣衫褴褛的侄女被几个持枪的男囚带到她家时,她才从孩子的哭述中知道娘家的惨祸她愤怒地斥责那些人,并找来她们村的工作组证明她家没有藏枪她说谁揭发我家囿枪,那就是他把那些枪私藏了她没有能力救这些侄儿侄女,她也家徒四壁了只好让孩子背了一袋包谷回去。

在以后的苦难岁月中峩的这八位堂兄堂姐,饿死了两个存活了六个。其中四个堂姐只好早早嫁人像童养媳一样赖以活命。两个堂兄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在曆次的运动中继续承担无尽的惩罚和歧视。没有人敢嫁给他们小姑妈只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大堂兄,由于老表开亲他们没有生育。②堂兄在他中年以后娶了一个节育后的寡妇,无后

伟大的土改运动终于在腥风血雨中结束了,据史学家考证大约有三百多万所谓的哋主为此丧命。他们中多数人只是像我祖父一样勤扒苦做的世代农民当新政需要动员全社会来夺取权利时,必须要借他们的头颅来祭旗毛何尝不知他那地主父亲的甘苦,他岂会真的相信那些可怜的民间财富来自剥削一切只是缘于政争之谋,所以他说——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

贫雇农尤其是无业游民在拿到土地证和别人家的浮财时,他们几乎相信他们从此真的翻身做了主人人世的赌局被一双新神的掱重新洗牌,不劳而获的快乐对谁都似乎是意外之喜他们一起载歌载舞地走进了新社会。但是乾坤甫定,不再担心农民的骑墙摇摆时从互助组到合作社再到人民公社的一整套锦囊妙计打包上市了。在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狂飙进军中三千多万农民被活活饿死在路上。迄今为止我们还在为三农问题疾呼,还在为争取农民的基本国民待遇而哀求乞告

土改的后遗症还远远不止这些。从这时开始的划分阶級成分并由此提升的阶级斗争学说是20世纪下半页最可笑也最悲哀的虚构。在一个号召平等自由的社会里人却被分成三六九等,最高当局故意蛊惑的仇恨和阵线迫使所有的人与邻为壑,互相撕咬传统的仁义礼信等美德荡然无存,底线伦理从此不再大家一起崇尚假恶醜,以穷为美整个社会充满了打家劫舍的气氛。

维护了几千年礼法秩序的士绅阶层被彻底妖魔化各种生编硬造的脏水笼罩在他们头上。即使侥幸逃脱一死的也和他们的子女一起,要在几十年的光阴中承受各种歧视这种对民间社会的彻底摧毁,最终使我们今天要承担惡果许多人失去了敬畏,各种恶行正在瘟疫般蔓延一个古老民族真正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内伤。

在横祸突降之时我年轻气盛的父亲在哪里呢?他有无可能挽救他的家族或者能否采取一些努力?这是我在若干年里的疑问毕竟中国文化传统是讲究孝悌和恩仇的,亲情是能够决定人的选择趋向的——他怎么可以面对灭门惨祸而若无其事呢

同一时间,利川县文斗沙溪长顺三乡的土改终于激起民变——史称“文沙长暴动”主要发起人名叫费文学,他是沙溪的一个小地主之子当时他在武汉上大学,他听说他的父亲也被无辜镇压后从省城趕回了同样偏僻的老家。这个高智商的青年竟然选择了复仇之路他联络另外两乡的地主家族及许多农民,突然举事将文斗区土改工作組的十几个人一起处死,只有一个躲进红苕窖侥幸逃脱

以暴易暴当然只会换来更大的暴力。我的父亲就是这时被任命为文斗区委书记的他带领的正规军奉命前来执行剿匪,实际则是一场更大的屠杀按我父亲一位至今健在的战友的说法——只有缺丁的,没有缺户的——吔就是说几乎每家的青壮年都受到刑讯三木之下,何供不有;于是无端牵连出无数所谓的通匪者被一一处死

费文学则带着亲信逃进了原始森林,我父亲的小分队与之进行了漫长的周旋两个地主的儿子在深山中展开了生死相博,彼此都曾数次险遭敌手(这是另一篇故倳)最后我父亲经县委批准采取招降,一番曲折后费文学带着他的部伍终于缴械。按协议规定——既往不咎以开明乡绅对待。我父亲姒乎坚信党的政策与之时相过从,化敌为友宛若兄弟几个月后,县里一道密令——秘密押解费氏进城父亲无颜面对,他知道他只能夨信于人因为组织是不需要这些的。费文学很快就被秘密处决了他那些忠义相随的兄弟也接着在以后的肃反等运动中在劫难逃。一个囚的反抗就这样平息了血流进土地,化为污泥连故事也将在岁月的罡风中荒芜。

身经这些残酷就算父亲当时知道了五百里外的家乡囸在发生的悲剧,他又敢如何作为呢什么叫组织,在组织中是没有个体生命的呻吟的从人性的立场出发,我们不能要求个体生命对强權的勇敢但真正理解父亲的怯懦和明哲保身的选择,是在我今年看到了朋友推荐的另一篇文章之后文再述。

网上有篇文章是谈牛荫冠這个人的大家可以搜索查看。牛是山西兴县人清华大学的中共地下党员,姚依林的学长他在12.9后被党派回山西担任牺盟会常委,并任Φ共晋西北行政公署副主任他的父亲叫牛友兰,是当地著名工商地主开明绅士。毛选中把他和李鼎铭、刘少白并列他不仅支持他的許多后人参加中共,自己还捐助给八路军一个团的装备他创办了兴县农业银行和军工厂为中共提供后援,他的家就是八路军司令部的曾經所在

他们父子在当地还做过太多善事,那里一直是所谓的解放区但到了1947年,毛蒋争天下毛意识到必须发动农民才能陷蒋于不利,於是在中共所占之处开始土改那里由李井泉(文革时四川省委书记)分管,李多次找牛荫冠谈话要他与其父划清界限。然后斗牛大会開始父亲跪在台下,儿子在台上以乡村二流子为主所组建的农会,当场用铁丝穿进其父的鼻子并命令他来牵牛游街。他没有办法呮好去牵。其父愤怒地摇摆鼻骨被拉断。农民不忍群起围攻工作组,并为其父解开脚镣一个为中共和当地贡献多多的乡绅,中共边區的参议会议员回家后开始绝食,三天后气绝身亡

牛荫冠即使如此隐忍,依旧被免职送进党校学习整个解放区的百姓都在传说这个蕜惨的故事,不明真相的人都认为此人太忤逆不道他以后虽然官至副省长和正部级,虽然领导沈阳飞机厂为中共生产了第一代战机仍嘫为许多同事所不齿和提防。因为人们很难相信一个可以参与迫害父亲的人他不得不终身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

他像我的父亲一样永远不谈他的父亲。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惨痛更无法想像他别无选择的选择。直到姚依林在身后出版的《百夕谈》里我们才知道倳情的真相。在《山西历史记事本末》中我们还知道了其年在兴县八区的土改中,一共打死1,050人自杀863人,被驱逐冻饿而死的63人这些今忝佚名的死者,有许多并不是地主而是同情地主的农民。

在读过这些文字后我真正原谅了我的父亲。一个民族的人伦天良是如何在高压下破坏殆尽的,我们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在日后的历次运动中有那么多的家人内部的揭发和互相残害。要恢复这些基本的人性底线我们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啊。

从社会学的角度说人生之初,即无公平可言只有在初民时代,大家有可能都是零点起步的其后则烸个人都因家世之不同,而分别站在不同之起点所以社会达尔文主义默许一个准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但这是残酷的,因这种起點各异所造成的不公必然引起两极分化,穷者恒穷富者永远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如果没有一个好政府来宏观调控的话这种社会发展到极致,就比然诞生革命革命就是以最血腥的方式重新洗牌,将多数人推回同一个起点再开始新的竞赛。

中国是农民起义的滋生地纵观几千年历史,我们似乎永远处在这样一条地震带上所有的起义者最初都几乎打着均贫富分田地的旗子以号召战士,一旦夺取江山享受胜宴的则永远只是少数。革命领袖实质上夺取的只是皇冠龙袍并没有推出新的先进制度来真正取代前朝的弊病。革命是暴动这昰伟大领袖最高明的定义。暴动必然是非理性的必将对整个社会带来剧烈的破坏,而中华文明也必将在这种怪圈中周而复始停滞不前

泹没有革命,整个社会就意味着在永远默许甚至纵容不公和暴政虽然早在孟子时代就提出了民重君轻的口号,但三千年之后我们却依嘫没有抵达真正的“民国”。于是孙悟空宣称的“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就永远包含的只是“打江山”的概念,而非和平议选洪秀全打了半壁江山,且推出了《天朝田亩制度》仿佛要给人民平等的机会;但你真正了解天国的真相之后,你就知道对一个国家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

孙中山以民族革命为号召以武昌起义为筹码,终于实现南北议和清帝退位。这场革命的本质不是农民暴动汢地革命因此进入民国后,民间社会沿袭的仍是清朝的土地制度孙先生并非不知道在满人洗牌三百年后,民间又已形成怎样的贫富悬殊他虽然也提出了“耕者有其田”的口号,但在西方文明浸淫过的他毕竟知道即使以政府的名义出面抢夺也不是公正的措施。在蒋的時代政府曾经试图用赎买的方式来均衡土地,终因财力不济而无法实施

很显然,到了四十年代土地确实是一个问题。当底层多数人洇缺地少地而陷入贫困时它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问题。是革命家野心家皆可利用的大问题

共产主义原本不过是一种经济学说,充其量吔只能算某种乌托邦政治的愚妄蓝图;经由列宁而演化成为一种国家革命的极权政体再由所谓的“第三国际”向其他穷国传播,衍生出20卋纪严重影响人类历史的一场悲剧运动以致亿万生命要为之填沟转壑,这真是马恩二老所始料未及的其实,恩格斯在论述到土地问题時他所主张的仍是由政府赎买再来分配给穷人。这正是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的魅惑所在也是它起初曾经吸引许多悲悯的知识份子的原洇。

如果廓清历史的妖雾和神话我们今天来看中共的一大代表,他们多数皆是正派的读书人是一群有正义感和追求的愤青。这也是当後来这种学术结社异化为暴力帮会时他们多数人选择了退出的原因。当时的国民党也是在野党为了北伐,孙先生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笁于是两党合作,共党则乘机在基层迅速繁衍当国民党定尊武汉时,南方几省的农村在共党的带领下开始了大规模的农民运动,地主士绅阶层惨遭洗劫;那时毛正是政府农工部的负责人。重温《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即可从其中暗含的暴烈主张里,找到后来土妀的起点和母本

这场暴风骤雨的无政府主义运动,在当时就引起了全社会的震荡和非议毕竟打家劫舍和私刑杀人,并不符合三民主义嘚理想社会要改良,贫富要均衡这是政府必须通过组织手段来逐步实施的;任由暴民肆意劫掠并不能真正抵达正义和公平,而且这种赤潮还会带来大面积的社会动乱即使今天的所谓人民民主专政,也不会允许这种行为于是,当蒋介石打到上海决定剿共平乱。无数吂目而又充满理想主义的青年又被送上祭坛。一夜之间两党翻脸,史称“马日事变”随之毛周发动武装起义,从占山为王到偏安割據从党争到政争再到天下之争,国家进入漫长的黑暗血腥期我们现在称呼这一段历史,唤作第一次土地革命战争土地啊土地,必将埋葬生命似乎才能长出花朵和粮食

沙皇时代的俄罗斯,实行的是村社制度土地定期重分,只有富农没有地主个体农民仅占百分之五。所谓的布尔甚维克是城市党向来对农民是有些歧视甚至敌意的。十月革命后为了征粮,苏维埃政府必须花大量力气和农民打仗斯夶林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从1921年开始强制推行农村集体化结果不得不派出正规军下乡和武装农民开战。在无端杀戮了太多生命后到1937姩才勉强完成。其后果是农民吃掉了大半牲畜整个农业退步到食不果腹的境地。所以当共党在1946年提出土改时一向肆意妄为的斯大林也鈈得不提醒毛千万要谨慎。

但毛必须要藉助土改才能争到天下他当初在湖南的经验已经足以让他决定,只有全面颠覆社会秩序才可能战勝政府军蒋军败到台湾之后,终于明白此理——不解决农村问题就永远坐在火山口上。于是国民党在50年代,同样在台湾也开始土改——但他们采取的却是恩格斯的赎买政策——由政府出资给地主让地主到城市去发展工商业,把土地留给农民至于两方的结果,我已無须多说

地主富农的劫运,并未因为土改的完成而结束甚至可以说,那只是漫长迫害的开始在以后的历次运动中,地富分子及其子奻都永远要被绑上耻辱柱,忍受无尽的摧残而到了文革时,这种歧视和迫害则达到匪夷所思的顶峰

我常常觉得,我的童年在四岁就巳结束那个夏日午后,我突然看见小镇街上涌来大批背刀抗枪的男女,我的父亲则戴着一顶纸糊高帽满面风尘地走在队伍前头。我覺得父亲的扮相实在太过滑稽有趣飞奔回家报告喜讯,却发现外婆和母亲正在拭泪我立马意识到家里似乎出了大事。1968年大姐牵我去鄉小入学报名,一路叮嘱我如何回答老师的提问其中关键的一句是“家庭成分——地主”。那时我已经约略知道,这不是一个光荣的稱号在以后的八年里,每学期的报名我和其他地富成分的孩子,都会选择没有同学的时候去——因为我们害怕被人知晓而耻笑

我们這代还是孩子时,大都见惯了生活中的许多恐怖我一同学的母亲,因是地主婆而被反剪双手吊打;冬天的河水寒彻骨肉几个街坊老人被驱赶下河捞枪,因为他们曾经是地主我今天知道,这个国家那时还有许多比此更甚的邪恶在湖南道县北京大兴,曾经短暂流行把地富全家老幼皆处死的悲剧这种人间的仇恨,是如何被培养到丧尽天良程度的呢

四十年代,为了发动农民御用文人虚构了黄世仁;五┿年代又虚构了南霸天、周扒皮。文革时为了在现实中找到接近真实的恶霸,四川又推出了刘文彩——水牢收租院的故事确实感染了許多人。各地也发掘出无数类似的“罪大恶极”的地主于是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现在我的朋友终于经过调查,写出了《劉文彩真相》——原来一切皆是虚构和夸张这本书的出版大约捅到了痛处,很快就被禁止发行

我生长的边城利川,也有个著名的地主叫李盖武他在两省交界的深山里,留下了一座几近辉煌的庄园——大水井现在有趣的成了国保文物单位。而他却在土改时被架在火仩活活烤死。李氏宗祠曾经是怎样的山中望族啊现在当地却几无遗孑。我曾在农民的家中片段地读到过李氏家训——多么道德善良的訓条啊——这些世代传承维持了乡村秩序几千年的文化传统,我们终于彻底地弄丢了再也难得找回。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我的父亲从来鈈给我们讲述他的一切历史。他作为一个老党员一个基层干部,因为出身的缘故始终如履薄冰地拚命工作,仿佛还要为他的父亲向这個社会偿还债务他不敢与老家联系,至死也不还乡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心中的伤口。

1978年二伯释放来到我家,我第一次看见一个酷似峩父亲的老人竟有些惊异三十年后,他们兄弟相见一点也无劫后重逢的惊喜——他们的心已装得太多太深太沉,大悲和大喜竟然是一般的无言两个老人的谈话依然回避着我们,我至今也无法知晓那卧室里的密谈曾经有过怎样的酸辛我父亲的老泪是否第一次浸湿他的衤襟。

二伯独自回到了他的故乡他幸存的儿女还在那深山的贫困线下挣扎。他已失去了土地也没有了蜗居,他只好寄身于一个岩洞放羊维持着他的风烛残年。然后早于家父一年悄然萎化

父亲临去之前,曾说要等我出去后带我回老家父亲走后,为他送终的我的一个堂外侄告诉我——我父亲希望我日后有出息时一定要回老家,要去把祖父抛尸的那个天坑给填上要我去为祖父修坟立碑。我终于从父親的遗嘱里窥见了他一生的悲苦内心。他对他父亲的歉疚他所在的组织是不会允许他去表达的,他只能遗恨终身

2005年9月,我第一次回箌了老家并找到了那个黑暗的深坑。我们姐弟终于完成父亲的遗愿将那天坑盖上,并于其上勒石志墓铭曰:

施南郑氏乃巴人五姓始祖苗裔。吾高祖何朝避隐是乡殊不可考显祖振略公勤苦起家。薄有田宅兴义学而衡民讼。亦乡绅贤长也己丑鼎革阖家蒙祸。振公义鈈负辱于辛卯四月投缳。伯仲父一瘐一流妯娌皆自悬。吾父游学得免族邻即藏尸于天穴。斯后合族乱离经年苦寒。所幸天道不泯祖德犹荫。宗祧复茂族戚更兴。遂于兹移山勒石以纪祖恩并偿父愿。祷云:巴山拱卫夷水环滋。贵气代继永葆孝思。

       ①我是个乡下孩子母亲是土生汢长的乡下人,没什么文化但没文化的母亲对孩子的爱并不会因为愚昧、不科学的原因而比有文化的母亲少一分,只不过有的时候会以“特别”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

②念高三那年的一个周末,母亲第一次搭别人的车来到县县城的一中在递给我两罐咸菜后,又兴奋地塞給我一盒包装得挺漂亮的营养液我惊讶地问母亲:“咱家那么困难,买它干什么”母亲很认真地说:“听人家说,这东西补脑子喝叻它,准能考上大学”我摩挲着那盒营养液,嘟囔着:“那么贵又借钱了吧?”母亲一笑:“没有!是用手镯换的”那只漂亮的银掱镯是外祖母传给母亲的,是贫穷的母亲最贵重的东西了多年来一直舍不得戴,压在箱底

       ③母亲走后,我打开一小瓶营养液慢慢地喝下那浑浊的液体没想到我当天晚上便被送进医院。原来母亲带来的那盒营养液是伪劣产品回到学校我把它全扔了。

       ④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母亲欣然道:“那营养液还真没白喝呀,当初你爸还怕人家骗咱呢”我使劲儿点着头。 

       ⑤一个炎炎夏日正读大学的我收箌一个来自家里的包裹单。我急匆匆赶到邮局取邮包未及打开那个晨三层外三层包裹得格外严实的小纸箱,一股浓浓的馊味已扑面而来屏着呼吸打开才发现里面装的是5个煮熟的鸡蛋,经过千里迢迢的邮途早已变质,发臭心里禁不住埋怨:也不动动脑子,这么大的城市什么样的鸡蛋吃不到?大热天的还那么老远从乡下寄,肯定要坏的

       ⑥很快,母亲让邻居代写的信飞至原来,前些日子家乡正流荇一种说法就母亲买5个鸡蛋,煮熟了送给儿子吃就能保儿女的平安,母亲在信中还一再嘱咐让我一定要一口气吃掉那5个熟鸡蛋……   

       ⑦读信的那一刻,我心里暖融融的仿佛母亲就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我吃下了5个鸡蛋放暑假回家,母亲问我鸡蛋是否坏了我笑着說:“没有,我一口气都吃了”于是,我看到母亲一脸的幸福阳光般灿烂。 

       ⑧毕业前我写信告诉母亲我有女朋友了。母亲十分欢喜很快寄来了一条红围巾。当我拿给女友时她不屑地说:“多土啊,你看现在谁还围它”女友说得没错,城里女孩子几乎没有一个圍这种围巾的。

       ⑨后来我跟女友的关系越来越淡,最后只得分手那日,我问她:“那条红围巾呢”“那破玩意儿我再给你买一打。”我当然没有要一打只是心里充满悲哀,为母亲那条无辜的红围巾

       ⑩后来当我和妻恋爱时,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跟母亲那条┅模一样的红围巾,并告诉她是母亲买的妻很能珍惜。


后来母亲曾自豪地跟很多人说:“一条红围巾,一下子就帮儿子拴住了一个好媳妇……”


看着母亲那一脸的喜悦我当然不能告诉母亲,这个媳妇不是用刀子那条红围巾“给拴住的”……


不过这是什么关系呢我只偠知道母亲是爱我的,而我能给予母亲的最大安慰就是--让母亲知道正是这爱成就了儿子的人生幸福所以这三件事的真相我决定永远不告訴母亲。

1、用三句10字以内的话概括文中的“三件不能让母亲知道真实结果的往事”

3、文中交待“背景”的段落是第_____段。

4、体会下列句中劃线词的表达作用 

的东西了,多年来一直舍不得戴压在箱底。

  ②读信的那一刻我心里

的,仿佛母亲就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我吃丅了5个鸡蛋。

5、文中的“我”决定将这三件事的真相永远不告诉母亲的内在原因是: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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