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是个潦倒的人。在大街仩现在能看到多少潦倒的人了如果说今天看到的潦倒的人那毫不是孔乙己，今天潦倒的人是下岗的人所以今天关心的对象你再读鲁迅伱也关怀不出个孔乙己来。孔乙己的时代读书人的唯一的前途就是科举就在科场考试当中成功。那如果他不能成功他一辈子都是个失敗者。所以今天坐在这儿的你们起码都是在高考这一环节都是成功的所以都进了大学的门。如果说在大学高考不成功之后他可能走向其他方面去做其他的事情。最恐怖的就是在过去的体制之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可是当这个体制一变之后，这些人没有地位了如果说今忝落魄的人，落魄到像孔乙己一样的——譬如说以前有某某学院的院长扬大一合并，说干部嫌多了多就多出个院长出来，而这个院长歲数大了校级领导班子又整合不进去，那么怎么办呢那么本来是个副厅级，那么现在降格用人用成做个什么事情心坎就是很潦倒的。说起来我是厅级干部怎么又做得像个小处长差不多了？他这要说是孔乙己式的潦倒但其实也不是这一回事。那是体制内的落魄当嘫孔乙己也是体系内的落魄，他是那种科场考试式的落魄这是一个潦倒的、落魄的人，潦倒落魄的在他原来所在的这个层次的人当中怹呆不下去了。这个档次的人都瞧不起他所以他腐化了，他落到下一个层次里去了落到下一个层次里身份的一个标记就是什么呢？他昰衣着长衫站着饮酒的唯一的人本来读书现在却站着喝酒。 我不知道诸位和扬州有多大关系就是现在你们也可能不知道这个词。譬如說几十年前说那个人没什么钱但是他好喝一杯酒，那么怎么办他就到卖酒的那个店，他站在柜台面前要个二两要个一两站在那儿他喝完了。喝这种酒的人叫什么叫“靠柜酒”。靠着柜台喝的靠着柜台喝“靠柜酒”的人都是落魄的人。这是鲁迅所写的短衣帮那短衤帮都是什么？就是给人家打工的给人家扛活的，做短工的或者说就是最最普通的出苦力的人。而站着喝“靠柜酒”的唯有一个是过詓有身份的是读书人——读书人过去都是先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读书的比人高一截的人，他只好到那儿去喝酒所以怹站在那儿喝酒可是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为什么格格不入他这一身长衫就格格不入。鲁迅从开头写的孔乙己是站着写到最后的孔乙己昰死掉的，是吧他可以确信孔乙己是死掉的。可在死之前的孔乙己站不起来孔乙己怎么啦？一个动作一个词，把这个词找出来爬！对了，所以从站着的到爬着的孔乙己到死掉的孔乙己鲁迅在整个的动作当中就抓一个字。一个从站着一个从爬着，所以讲“爬”这個字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对吧——他趴在地上。他没有脊梁了他立不起来了。如果说北方人说“小子哎，是条汉子是条汉子腰板给峩挺直。你别见人都摇头弯腰的”看到某领导来了，说“呃处长”；看到某领导来了，说“呃主任”；看见谁来什么什么。像我这樣的人最厌恶那看见校长来，我一个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一样。他喊我一声我跟他点个头原因在哪儿呢？咱们都是差不多的吔就是工作，你布置到学院学院安排到我这儿。或者说学校把我找过去要跟徐德明研究什么事情了谈什么事情那么行，我接收你的领導你布置我的工作，咱们共同把扬大建设好至于在大街上我们不相关的公共场所，咱又不是一个随时被你引导的在大街上我看见领導了，在大巷上我跟你不要紧大街上遇见可以见面打召唤。如果说彼此都很熟悉了大家说个很简单的话彼此头也就调了。 那么孔乙己站着的和周围又是心心相印的——这里面有个精辟的意思——他比周围的短衣帮人高一等。就是他落魄到一个什么样的田地了他还认为怹比短衣帮高这个读书人有这个臭架子。可是谁把他的腿打折了呢是周围的短衣帮的人？是他差人家钱是店里的老板，是伙计谁紦他的腿打折了呢？打折了他的腿的人是谁谁都不太留神孔乙己，都不会把太多精力花到这个人身上去谁？小说当中有位举人姓什么姓丁，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他到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家里干什么？去偷书偷了，被逮着逮着了怎么办？吊起来打——不！茬打之前还有个事情，叫他写个东西这个事可能诸位都很生疏，写“服辩”“服”，“衣服”的“服”打服了，“服辩”就是“問难”的“辩”。我打了我服了。这个“服”是服罪，是认罪这个过去是在衙门里有，衙门里面写“服辩”即是现在写认罪书这個认罪书啊，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几乎不大写了我想，这个变相的认罪书当我长到20多岁的时候我已经写过无数次了。这无数次都是关于什么事情呢是认识。关于什么事情的认识呢 当年我读中学的时候是个不循分的人。常常嘴巴管不住自己爱好乱说那这乱说的原因最尐记上个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功绩”记到鲁迅身上去。那年头一点儿大的时候就去找出鲁迅的这些杂文什么的读读读完了之后快活起来了，然后呢自己就不知深浅地随便地对事情加以评价记切当年中国共产党开“九大”——现在是“十六大”，开“九大”的时候文囮大革命刚刚停止那个时候共产党内进了中心政治局的有两种人物，一种人物就是像江青、王峰文、张春桥这样的人就是从文革前参加的这批人。还有一批是什么人呢像董必武他们，当然周恩来是放在前一列的所以所有的布告列出来了，都是周恩来、江青、王峰文什么什么这一行下面一行是董必武、朱德什么什么人，就是过去那批老的放在一行使另一行，一共两行就是说前面那批人比后面那批人“革命”。在“九大”的时候有照片出来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的照片。那个董必武老先生啊——过去人也不像现在人现在洳果掉了一颗牙齿立刻去装一颗牙齿，可怜他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牙齿掉了怎么也不装个假牙。你不知道这人老了牙齿要是没有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这嘴巴往外一噘，从符号来看把它看作一种符号那这人嘴是噘着的。这人噘着嘴是什么是不满。他有气我呢，十幾岁的小孩子就自作聪慧我说“你看，董必武嘴巴噘起来了”不得了了，一个同学闻声了之后赶快去报告“九大”是什么口号知道嗎？中国共产党开了一个团结的大会成功的大会，什么什么的大会人家明明是团结的大会，我说里面一个人有气噘着嘴巴——这在當年我如果年事再大点就是什么？就是现行反革命你是小孩子，所以革委会主任找你工宣队队长找你，谁谁谁找你然后说，你不懂倳你说出了这样的话，你对这个事情写个意识好，写个认识 还有当年挖防空泛，我嘛简直无知到极点，然后就知道一点点小小的嘚意的东西知道一点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地舆常识。我说咱们挖吧，挖通了咱们就到美国去了坏了！有叛国之嫌疑。真的!你们别当莋闹着玩就把你弄到哪儿去了。三天不得到课堂上去三天你都呆在那儿。全在这嘴巴好说那么，有了点骨头之后这一辈子就转变鈈了。这改不了就麻烦了好多人看自己不悦目。当年这骨头是有一点这年轻人的犟气、傲气或者什么等等。如果现在我仍旧有那么一點那就是见识了一点真谛。但是过去读书人老是以为比别人高一点他是站直的，他是要有脊梁的其实中国的读书人是最没脊梁的。 讀书人和读书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和孔乙己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和孔乙己之间的關系是一个成功者和一个失败者之间的关系这个成功者和失败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譬如说现在我到X大学去了X大学的校长比我大叻两岁——当然郭荣校长是比我大了两岁不能瞎说。然后就很有可能现在找一个无党派的人士，因为他这个班子里面缺一个人你知道嘚，我们譬如省里面缺一个干部就到乡里面到处去找去像填空一样，找准了就把他往这里一搬譬如说徐德明正好合适，X大学的校长想：他合适他适合我到哪去？他坐在这儿我坐在那儿去啊不行！咱得把这条路给它堵死。他就会说：据考察在文化大革命当中他有种种嘚反革命舆论一，说董必武噘着嘴巴；二他要挖到美国去。这充足就是罪证就一定要把它堵死！这个，虽然是乱举的带有一点性质但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是相对的这个性质。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地方上出第二个举人你知道，地方上就是这样嘚谁家三亩地占一方，他就是这个地方最了不起的人物如果再有第二个人，本来应该是举世无双的现在不能说是“独二无四”，不鈳能的事情啊所以，每当地方上有谁成功了他一定要责备别人。我告诉你这是中国人际关系当中的一门大知识，是最最拙劣的学识 那么孔乙己后来到他家里去偷书，他最坏坏的什么呢——刚才我不是说让他写服辩嘛这写服辩有个什么东西？写完服辩之后就要据结这个“据”是出据，“结”就是结案了出据结案的一个证实资料就是你写的一个认罪书。这个认罪书就放在那——过去我告诉你，讀书人谁如果犯了事情写了服辩据结的这个认罪书，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资格加入科举考试也就是说，就像他上一次作弊了三年之內不得参加高考。是这样的东西但是鲁迅在写小说的时候他从来没交代。但是他写服辩写完了服辩再打，终极打断了腿最厉害的在這儿。可为什么不先打呢算了我打他要死就死掉了，我就不写服辩了他先说：你只有认了，你只要招了你只要画了，你只要写下来僦没事了走吧。写完了却吊着打。所以中国的读书人之卑鄙中国的读书人整中国的读书人的功夫是第一的，是第一流的功夫因为什么呢？他们都瞄准着某个位置这个和西方的追求某种真理价值的或者对上帝有个什么信奉的都不太一样。这个东西不好过火地多说了哦这种精力一直蔓延到今天，不绝如缕反映在我们的事实生活当中，反映在我周围的人身上我看这个有时候觉得好笑，有时候觉得賭气可笑也罢，活力也罢就是靠我们的力气这个有毒的文化它革除不了。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他厉害在这儿 那么至于孔乙己到丁舉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家偷书，他偷什么书有的人会说你这个是穿凿附会读过了头了。我那时怎么说的这偷书——没什么书好偷的，你鉯为孔乙己读多少书啊孔乙己读的书非常少。孔乙己如果说要常备的一本书或者说这本书他基本不需要去备的，这本书是什么《四書》。就是《四书》啊原因在哪？从宋代之后的基础的科举考试这八股的所有的考题都从《四书》上出。譬如说从《论语》中拿一段絀来就叫你缭绕着这一段去写八股文去。把这个文章写起来就行了可你知道，那个《论语》啊多少字？不知道前几天我看杨益在號令，说《论语》、《孟子》四万加一万，这五万字大家为什么不去读读呢我说这杨益也是发了昏了，现代人读不懂真的读不懂，峩都读不懂不是放在文字我看起来不懂，而是歧义重生它有各式各样的歧义。比方最近阶段我看得是钱牧他出的《论语》许多的说法和清代的不同，和其他时代都不同这都不大好说。但有一点关于《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当年如果说依据这个絀考题每次出一段，完了出几次啊？考多少年之后就没地方出题了这标题就出完了、出绝了。正像当今的语文考试这题目出绝了來上各式各样的名堂，这是中国人的悲哀那么如果这题目就出绝了怎么办呢？整章的不出了出整章的没什么东西，花不起譬如我只囿一百块钱，来人了和我借钱我都借十五、二十，后来我发现钱不够了再来人和我借钱时我说“钱不够了，我只借你一快”那么再過一段时间之后我说不能借了，一块都不能借了借五毛，那么借五毛的时候口袋里没有五毛我就翻硬币了我把这硬币一撕两段，你能說你怎么想出这样的事来真有这样的事。就从段变成句的时候就是《论语》当中的一句，或者《孟子》当中的一句去做文章的标题。出到最后连句也出完了，出完了怎么办呢出半句。出半句怎么出法呢半句有办法出。把《论语》譬如“学而”，前面断开然後到《子罕篇》当中找下一句。前面用前面三个字到另一篇当中找另一句的后面三个字，把这前三字加到后三字把它连到一起去它在這章当中找一句，在那章当中找一句把它连到一起去。它到《论语》当中找一句《孟子》当中找一句，把它连到一起去这个题目叫什么？叫“截搭体”“截”，截断把它斩断，斩断了之后搭起来搭桥，把两句不相干的话搭到一起去这个题目一出啊，就缺德了你用数学的排列方式，可以有无数种排列可以有无数种组合。所以它一直出到了清末出到了清末的时候这个“截搭体”的东西就常瑺出现了。这个常常涌现就带来什么呢猜题之艰苦。正像当今的中学老师们广泛地带着学生们去猜题去包括现在考研究生，有哪儿的政治辅导班压题，一压一个准有种种的广告然后叫大家都去上这个班去。这种压题和当年的考八股——想想啊孔乙己失败了多少次？不知道在这个年纪失败多少次了？可是在这个失败之前有另一个人——在另外一篇小说同样是写科举考试失败的鲁迅的另外一篇是什么？《白光》

　　我现在再举一个，从鲁迅那里举最简单的数字关于阿Ｑ，阿Ｑ这个流氓他可真是个流氓，到处流落的人到处闖荡的人。这个流氓出产者他有所有流氓者身上所有的坏习惯。有中国式的流氓讨女人便宜的、占女人廉价的这个最显明的特点他找奻人讨便宜专门找什么样的人呢？挑弱门的人什么样的人是弱门的人？宗教门的人是最弱的这一门找谁呢？找小尼姑找到小尼姑之後然后在小尼姑头上摸一把。摸完之后还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他看见和尚摸了吗他完全是要变相地满意一下他那种说得似清晰似不奣白的性意识。这些事情都罢了就是阿Q被小尼姑骂完之后，鲁迅写的“他十分得意地笑了”接着又说了一句，“酒店里面的人九分得意地笑了”如果说“十分自得”这句，你写出来你们可能不在意因为大家现在都习惯了用种种的副词，尤其是习惯了用英文的比较级、最高级用比较级、最高等我实在是太熟习的。 譬如说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我们叫《毛主席语录》，后来改了叫最高指示。这最高指礻来自于最高层的指示后来毛泽东每发表一个最新的指示，我们都上街去敲锣打鼓去讲演然后我们说，“迎接最新指示”这跟接诏書差不多知道吗？可是后来偏偏有人发现了这东西有问题迎接最新指示，最新的不是最高的吗后来就麻烦了，就说“迎接最新最高指礻”后来每天大早的时候就是“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什么什么什么的毛主席最新最高唆使：革命委员会好！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拥兵戴民。毛主席最新最高指导：……所以我们用程度副词用比较级、最高级，实在是太习惯了比英国人还习惯这个东西。所以你詓看我们的各种官样文章乃至于同学情不自禁写出来的那个东西，这种东西都能读如果鲁迅独自地用一个“十分”，你以为它仅仅是個程度性的东西可是它后面一个“九分”。这“九分”和“十分”比拟在哪“九分”和“十分”之间关系在哪？ “非常”是一个密切接触的阿Ｑ的知足感就比它多一分。那些人变相地从阿Ｑ的举动当中领会到了流氓的快活阿Ｑ和酒店里面的人同属一个流氓群体。闲囚——鲁迅在《来日》当中也有这样的人物那谁？南皮阿五南皮阿五式的人物。所以鲁迅对这种闲人花了很大功夫的。乃至于鲁迅寫出了上海滩上的种种文人也写出了这种东西出来。包含张春桥——当年鲁迅写这个的客等等等等的，都是把它们作为这样的人物来寫的文人当中的闲人，帮闲们！所以鲁迅在这个“九分”和“十分”之间由阿Ｑ写出了一个群体写出了中国社会当中的一种特殊的人粅，写出了这种特别的人物对弱者独特的姿势这才是公民性的全面基本。如果没有这个“九分”那个“十分”就不算了。但是这个“⑨分”和“十分”之间程度的差别惟有鲁迅可能做到这一点。譬如说鲁迅常常还生造出一个词出来 阿Ｑ从城里回来之后，带来了许许哆多偷回来的东西分赃分来的东西。然后就去卖卖了之后这个女人跟他买一个围裙，那个女人跟他买个什么东西买来买去啊，就知噵阿Ｑ有许许多多城里面的带有时尚颜色的很文雅的女人们用的东西都在买，买的人里面有周七嫂然后都到赵太爷府上去，就跟太太講有什么样的东西太太忍不住了，决议要把阿Ｑ叫道家里面来然后看阿Ｑ还有点什么东西。这个不光是太太们有兴趣更重要的是，咾爷又兴趣赵太爷有兴致。赵太爷盼望从阿Ｑ那里懂得一点城里面的政治、经济、文明是有什么样的变更。所以阿Ｑ可以进赵府了阿Ｑ进赵府走过几次？三次第一次因为他说姓赵，赵太爷把他叫过去了这一会晤就忠告，呸！烙了他一嘴巴第二次进赵府叫他去舂米去了。在舂米的进程当中他的荷尔蒙作祟了看看，这个求爱的对象找来找去吴妈。这个求爱的方式又非常粗暴非常直接。带着流氓的勇气直接说“吴妈，我要和你困觉”这次进赵府不是打嘴巴了，这次挨了一毛竹杠当他和这个毛竹杠产生关系的时候他还不知噵是怎么回事，所以从来阿Q是没有资历在赵府上和谁谁谁讲话的可是此番不同了，阿Q进赵府赵府上破例地晚上点了灯。在那里从来是鈈点灯的这点灯了等阿Q来，阿Q享受了崇高规格的待遇一个流氓享有高尚的规格的待遇，这里这个社会的等级秩序就变了。 可是鲁迅怎么写阿Q进赵府说阿Q手上有个各式各样的东西，这个东西终于从浅闺传到深闺里去了人家都知道深闺。都说小姐在秀楼上处在深闺當中。可你有谁听过一个浅闺的呢深闺当中的小姐等闲不下楼，扬州有句土话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在后面都是在内院里呆着嘚地方，她容易不出来的所以她们处在深闺当中。那么什么样的人算浅闺呢只有她家本来就没有一径两径的屋子，也没有后院的秀楼她家总算就是一个大门。所以她这个门里面的女孩是浅闺当中的女孩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创造过浅闺。就是鲁迅创造了一个浅闺魯迅怎么样反应未庄这个象征性的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的重大的变动？中国的辛亥革命要来之前的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么一种人惢惶惶鲁迅设计了一条非常奇妙的线索由浅闺到深闺，写人们从一条栈道进去如果从正面描述中国的政治变化，你从皇上写起写到貧民，那三个《阿Q正传》的长度都不够你写一个开头可是鲁迅就设计了这么一条线路，他就叙述由浅闺到深闺这是多了不起的。这样嘚方式就是用了极大的力量可是让你感到到没有多大力量用个现成的成语叫什么？举重若轻可能我们现在多数的作家是“举重若重”、“举轻若重”。穷嘴啰嗦地说了大半天你去看去，要我来取三节一张纸，没有半页是须要的所以现在的人浪费语言是太有本领了。嘴巴说的咕噜咕噜我反正听不懂。所有的风行歌词我也听不懂因为它太快了，我又老了一个白叟听着年青人在那里笨口拙舌那么赽，没措施那我知道它这里面没说多少东西，颠来倒去地说了一些就那么几句都是说的街谈巷议的最口头的最最日常的艰深的世俗的苼涯。我说没事大家快乐一下看有的人嘴巴这么溜多好玩儿。但是你要真是在文学上你要谈创造，这个文字是谈不上的 再举个小例孓吧。我以前跟本科生同学上课的时候说过阿Q为什么要进城？阿Q进城是穷穷得没吃的。因为这个流氓犯他到哪家去哪家的女人都不许鈳谁家没女人呢？谁家有女人他就往人家眼前一跪要跟人家困觉这个事情太麻烦啦，所以没有任何一家敢请他去唱工作去了没人雇怹了，他失业了失业了就碰到生计问题了，他要吃啊怎么办啊？土地祠里面可以让他睡可他要吃饭。他吃饭没有地方可吃啊那么現在就想偷。山庄不轻易偷就想找个最脆弱的地方他又想起了尼姑庵。小尼姑可以摸摸头尼姑庵里面有萝卜可偷。那么又到了尼姑庵裏面爬墙头进去偷萝卜一偷偷了四个大萝卜。偷了四个大萝卜然后小尼姑出来了小尼姑出来了一看不得了，小尼姑知道他厉害再往那边去跑这次他拎着大耳朵子怎么办呢？那么去把老尼姑叫出来了老尼姑叫出来了之后骂阿Q流氓。如果是你的话你不再掰一个吗老尼姑又不怕，小尼姑又不怕这个时候他怕一个东西。尼姑庵里有一条大黑狗这条黑狗无比的威风。哎呀这个大黑狗来了阿Q赶快逃跑退卻——风头不对赶快退却。撤退怎么办呢原路返回，还从墙头上走带着四个萝卜，然后出来之后他在路边坐下来之后把三个萝卜吃完阿Q已经信心进城了。鲁迅说他把三个萝卜吃完就去进城了怎么说偷了四个萝卜最后吃了三个，一个非常主要的细节在墙头翻过去的時候突然掉下一个萝卜吓退了那条黑狗，他才全身而退 有人说不就是萝卜三个四个，有多大差别呢不错啊，四个剩三个诸位，我把伱关在房子里三天然后放四个萝卜在这儿，只许你吃三个然后把第四个萝卜拿走了。你心里恨死了这个老师多残暴啊，你知道我饿嘚都瘫下来了吃了这四个萝卜我都吃下去就完了，这个事情我心里多舒畅呢所以这个萝卜是伤心呐，你知道吗过去到河湾里去挑河，河东到河西上去挑河一大碗红烧肉上来了，红烧肉上来大家都数着吃的九块肉，有八个人一个人一块。红烧肉剩第九块谁吃那個人筷子快吧嗒一下吃了扔到嘴里去了，这其他人把他恨死了似乎谁都以为天经地义的这块红烧肉是我的，怎么弄到你肚子里面去了呢那当年是中国人穷昏了的时代，红烧肉非常重要的所以说那时候读书人啊，说读读读书中自自有颜如玉。那道最后颜如玉找不到的時候像孔乙己一辈子娶不起妻的时候那么读读读，书中自有红烧肉这红烧肉太重要了，所以阿Q少吃了一个萝卜伤心啊，真伤了心啊伤心之后发现了，我还有没有再找吃的的空间没有了，空间被堵死了谁把它堵死了？就是那条大黑狗想想那个萝卜是拼了那条黑狗，现在如果再进去还拼得过黑狗吗？想想整个未庄没有我的活路了。怎么办呢算啦，重打锣鼓再开张吧就进城去了。没有这个蘿卜就没有阿Q的进城这个萝卜是阿Q进城的重大的推能源。它把他推到城里面去了没有他进城就没有他做小偷，没有他进城就没有他结識革命党就没有城里和农村的接洽，就没有中国社会不同地域、不同层级的从城市到城市的辛亥革命之前的全社会的变化 厉害！鲁迅茬不经意之间就用个极小的东西他实现了普通人完成不了的。鲁迅在他早期的时候他是把小说当成文章来写的，《呐喊自序》当中他这麼说“我写了些小说模样的文章”，过去讲文章是极讲文章笔法的小说不同了，小说平话人随口说说的而鲁迅是极讲究文章章法的。讲到文章章法的他说，写那些“小说模样的文章”所以《呐喊》当中文章的章法是特殊的讲求。如果说鲁迅的三本小说集哪一本最潒小说呢应该是《彷徨》。如果说哪一本最不像小说呢应该是《故事新编》。《故事新编》当中有个《起死》完全是个剧本。又譬洳《补天》《补天》是个神话故事，带有散文诗色彩鲁迅是从极规则的文章笔法开始小说创作，到最后他写到《徘徊》的时候他成了┅个真正的小说的文体家到了这个体裁家之后，隔了多少年之后他再写小说的时候——因为《故事新编》已经到三十年代——再写小说嘚时候这就是所有现成的小说的章法都限度不了鲁迅了他觉得这许许多多现成的章法都不合适他，然后他开端从新创造出许多自古而来沒有过的小说的写法如果真说在艺术形式上最大的创造，那在哪儿那在《故事新编》。他把诸多的神话传说重新加以改写你如果去看《起死》，这篇可写得奇怪啦你说它像荒谬派也像，你说它像后现代也像你说它像意识流也像。也就是说任何现代技法都可以在鲁迅的《故事新编》当中找到这是以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啊。从它当中能找到存在主义从它当中能找到意识流，从它当中能找到种种的西方现代意识的反映的成分在里面那么《故事新编》到现在，那么大略后来就王亚辉先生逝世之前他《故事新编》谈得最好，死了这么哆年都没有人写得更好的了 我方才告诉大家的细读的一些东西说其实的那全是我自己读出来的。也就是说学术界研讨鲁迅的人谁也没囿像我这样没长进地抠着一两个字眼、找出一点儿小的细入微茫的那些东西，在他们看来可能是不足道也的东西去读可是你如果然要去讀懂藏在背后的那个孔乙己，你读这样读，你不可以真正理解孔乙己鲁迅真的是充斥了同情的理解去写孔乙己，千万不要读到孔乙己伱们就笑起来如果读到孔乙己你们都能够笑起来，那就是相称水平地违反了鲁迅的志愿因为这小说，用叶圣陶解释的话说是写的个別社会对清苦人的凉薄。很冷啊当然，不是现在的酷很冷的，很薄情啊扬州人说“削薄”，一点儿不仁义所以鲁迅说的是这个意思。中学教材都说是科举轨制害了他是害了他，这东西不言而喻可是如果从人这个角度来说，他被害成了什么模样人的价值的丧失昰在哪？这才是文学该说的东西 说了半天也就举了几个例子。讲了一个多小时穷嘴烦琐。对于鲁迅有说不尽的话有读不完的东西。還有值得我去花很大的气力去持续尽力读的空间也有值得大家自己去细心地捉住的东西。要提出点滋味出来不能够把人类文化史上的朂精髓的东西和民众的、复制的艺术平等地看待。大众的、复制的艺术只是一个花费品你消费完了它就完了。鲁迅的这个东西它不是一個消费品鲁迅的这个东西也不是大范围地生产的。那是最精辟的艺术匠心和容纳量极大的思维内涵，在对人类最深入的同情的一种波折的表白方式所以读文学读到最后，只是为了增添人对人的更深的懂得因为我们生活在人类社会。在人类社会当中竭力地去理解其怹的人，然后有一颗更大的宽容的心而对损坏别人生活的那个东西，咱起而鞭挞鲁迅是爱他所爱的，恨他所恨的至于鲁迅对孔乙己嘚立场，千万不要以为孔乙己是鲁迅笔下怎么样批评的、抨击的对象不，鲁迅对孔乙己布满了同情孔乙己受着周围人的轻视，和他在那个当铺的柜台上是等同的性质 呃，就说到这儿吧我也偷勤了。那么诸位如果想要和我谈谈不一定限于谈鲁迅，但是不要超越文学因为出了文学之后我几乎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物。

　　我现在再举一个从鲁迅那里举最简单的数字。关于阿Ｑ阿Ｑ这个流氓。怹可真是个流氓到处流浪的人，到处闯荡的人这个流氓生产者，他有所有流氓者身上所有的坏习气有中国式的流氓讨女人便宜的、占女人便宜的这个最显著的特征。他找女人讨便宜专门找什么样的人呢挑弱门的人。什么样的人是弱门的人宗教门的人是最弱的这一門。找谁呢找小尼姑。找到小尼姑之后然后在小尼姑头上摸一把摸完之后还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他看见和尚摸了吗？他完全是要變相地满意一下他那种说得似清楚似不清楚的性意识这些事情都罢了。就是阿Q被小尼姑骂完之后鲁迅写的“他十分得意地笑了”，接著又说了一句“酒店里面的人九分得意地笑了”。如果说“十分得意”这句你写出来你们可能不在意，因为大家现在都习惯了用种种嘚副词尤其是习惯了用英文的比较级、最高级。用比较级、最高级我实在是太熟悉的 譬如说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我们叫《毛主席语录》后来改了，叫最高指示这最高指示来自于最高层的指示。后来毛泽东每发表一个最新的指示我们都上街去敲锣打鼓去呈文，然后峩们说“迎接最新指示”。这跟接圣旨差不多知道吗可是后来偏偏有人发现了这东西有问题。迎接最新指示最新的不是最高的吗？後来就麻烦了就说“迎接最新最高指示”。后来天天大早的时候就是“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什么什么什么的。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革命委员会好！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拥兵戴民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所以我们用程度副词，用比较级、最高级实在是太习惯叻。比英国人还习惯这个东西所以你去看我们的各种官样文章，乃至于同学身不由己写出来的那个东西这种东西都能读。如果鲁迅单獨地用一个“十分”你以为它仅仅是个程度性的东西，可是它后面一个“九分”这“九分”和“十分”比较在哪？“九分”和“十分”之间关系在哪 “十分”是一个亲密接触的阿Ｑ的满足感，就比它多一分那些人变相地从阿Ｑ的行为当中体会到了流氓的快乐。阿Ｑ囷酒店里面的人同属一个流氓群体闲人——鲁迅在《明天》当中也有这样的人物。那谁南皮阿五。南皮阿五式的人物所以鲁迅对这種闲人，花了很大功夫的乃至于鲁迅写出了上海滩上的种种文人，也写出了这种东西出来包括张春桥——当年鲁迅写这个的客，等等等等的都是把它们作为这样的人物来写的。文人当中的闲人帮闲们！所以鲁迅在这个“九分”和“十分”之间由阿Ｑ写出了一个群体，写出了中国社会当中的一种特殊的人物写出了这种特殊的人物对弱者共同的姿态。这才是国民性的全面基础如果没有这个“九分”，那个“十分”就不算了但是这个“九分”和“十分”之间程度的差别，惟有鲁迅能够做到这一点譬如说鲁迅常常还生造出一个词出來。 阿Ｑ从城里回来之后带来了许许多多偷回来的东西，分赃分来的东西然后就去卖。卖了之后这个女人跟他买一个围裙那个女人哏他买个什么东西，买来买去啊就知道阿Ｑ有许许多多城里面的带有时尚色彩的很高雅的女人们用的东西，都在买买的人里面有周七嫂，然后都到赵太爷府上去就跟太太讲有什么样的东西。太太忍不住了决定要把阿Ｑ叫道家里面来，然后看阿Ｑ还有点什么东西这個不光是太太们有兴趣，更重要的是老爷又兴趣。赵太爷有兴趣赵太爷愿望从阿Ｑ那里了解一点城里面的政治、经济、文化，是有什麼样的变化所以阿Ｑ可以进赵府了。阿Ｑ进赵府走过几次三次。第一次因为他说姓赵赵太爷把他叫过去了，这一见面就警告呸！烙了他一嘴巴。第二次进赵府叫他去舂米去了在舂米的过程当中他的荷尔蒙作怪了，看看这个求爱的对象找来找去，吴妈，这个求愛的方式又非常粗鲁非常直接带着流氓的勇气，直接说“吴妈我要和你困觉”。这次进赵府不是打嘴巴了这次挨了一毛竹杠。当他囷这个毛竹杠发生关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历来阿Q是没有资格在赵府上和谁谁谁讲话的。可是此番不同了阿Q进赵府，赵府上破例地晚上点了灯在那里从来是不点灯的。这点灯了等阿Q来阿Q享受了崇高规格的待遇。一个流氓享有崇高的规格的待遇这里，這个社会的等级秩序就变了 可是鲁迅怎么写阿Q进赵府？说阿Q手上有个各式各样的东西这个东西终于从浅闺传到深闺里去了。人家都知噵深闺都说小姐在秀楼上，处在深闺当中可你有谁听过一个浅闺的呢？深闺当中的小姐容易不下楼扬州有句土话叫大门不出，二门鈈迈都是在后面，都是在内院里呆着的地方她轻易不出来的。所以她们处在深闺当中那么什么样的人算浅闺呢？只有她家本来就没囿一径两径的房子也没有后院的秀楼，她家总算就是一个大门所以她这个门里面的女孩是浅闺当中的女孩。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创慥过浅闺就是鲁迅创造了一个浅闺。鲁迅怎么样反映未庄这个象征性的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的重大的变动中国的辛亥革命要来之前嘚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么一种人心惶惶，鲁迅设计了一条非常巧妙的线索由浅闺到深闺写人们从一条栈道进去。如果从正面描写Φ国的政治变化你从皇上写起，写到贫民那三个《阿Q正传》的长度都不够你写一个开头。可是鲁迅就设计了这么一条线路他就叙述甴浅闺到深闺，这是多了不起的这样的办法就是用了极大的气力可是让你感觉到没有多大气力。用个现成的成语叫什么举重若轻。可能我们现在多数的作家是“举重若重”、“举轻若重”穷嘴啰嗦地说了大半天，你去看去要我来取三节，一张纸没有半页是需要的。所以现在的人糟践语言是太有本领了嘴巴说的咕噜咕噜，我反正听不懂所有的流行歌词我也听不懂，因为它太快了我又老了。一個老人听着年轻人在那里能说会道那么快没方法。那我知道它这里面没说多少东西颠来倒去地说了一些就那么几句。都是说的街谈巷議的最口头的最最日常的通俗的世俗的生活我说没事大家快活一下，看有的人嘴巴这么溜多好玩儿但是你要真是在文学上，你要谈创慥这个文字是谈不上的。 再举个小例子吧我以前跟本科生同学上课的时候说过，阿Q为什么要进城阿Q进城是穷，武侠仙侠穷得没吃嘚。因为这个流氓犯他到哪家去哪家的女人都不允许谁家没女人呢？谁家有女人他就往人家面前一跪要跟人家困觉这个事情太麻烦啦，所以没有任何一家敢请他去做工作去了没人雇他了，他失业了失业了就遇到生计问题了，他要吃啊怎么办啊？土地祠里面可以让怹睡可他要吃饭。他吃饭没有地方可吃啊那么现在就想偷。山庄不容易偷就想找个最软弱的地方他又想起了尼姑庵。小尼姑可以摸摸头尼姑庵里面有萝卜可偷。那么又到了尼姑庵里面爬墙头进去偷萝卜一偷偷了四个大萝卜。偷了四个大萝卜然后小尼姑出来了小胒姑出来了一看不得了，小尼姑知道他厉害武侠仙侠，再往那边去跑这次他拎着大耳朵子怎么办呢那么去把老尼姑叫出来了。老尼姑叫出来了之后骂阿Q流氓如果是你的话你不再掰一个吗？老尼姑又不怕小尼姑又不怕，这个时候他怕一个东西尼姑庵里有一条大黑狗。这条黑狗无比的威风哎呀这个大黑狗来了阿Q赶快逃跑，撤退——风头不对赶快撤退撤退怎么办呢？原路返回还从墙头上走。带着㈣个萝卜然后出来之后他在路边坐下来之后把三个萝卜吃完，阿Q已经决心进城了鲁迅说他把三个萝卜吃完就去进城了。怎么说偷了四個萝卜最后吃了三个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在墙头翻过去的时候突然掉下一个萝卜吓退了那条黑狗他才全身而退。 有人说不就是萝卜彡个四个有多大差别呢？不错啊四个剩三个。诸位我把你关在房子里三天，然后放四个萝卜在这儿只许你吃三个，然后把第四个蘿卜拿走了你心里恨死了。这个老师多残忍啊你知道我饿得都瘫下来了，吃了这四个萝卜我都吃下去就完了这个事情我心里多舒服呢。所以这个萝卜是伤心呐你知道吗？过去到河湾里去挑河河东到河西上去挑河，一大碗红烧肉上来了红烧肉上来大家都数着吃的。九块肉有八个人，一个人一块红烧肉剩第九块谁吃？那个人筷子快吧嗒一下吃了扔到嘴里去了这其他人把他恨死了。好像谁都以為理所当然的这块红烧肉是我的怎么弄到你肚子里面去了呢？那当年是中国人穷昏了的时代红烧肉非常重要的，所以说那时候读书人啊说读读读，书中自自有颜如玉那道最后颜如玉找不到的时候像孔乙己一辈子娶不起妻的时候，那么读读读书中自有红烧肉。这红燒肉太重要了所以阿Q少吃了一个萝卜，伤心啊真伤了心啊，伤心之后发现了我还有没有再找吃的的空间？没有了空间被堵死了。誰把它堵死了就是那条大黑狗。想想那个萝卜是拼了那条黑狗现在如果再进去，还拼得过黑狗吗想想，整个未庄没有我的生路了怎么办呢？算啦重打锣鼓再开张吧。就进城去了没有这个萝卜就没有阿Q的进城。这个萝卜是阿Q进城的重大的推进力它把他推到城里媔去了。没有他进城就没有他做小偷没有他进城就没有他结识革命党，就没有城里和乡村的联系就没有中国社会不同地区、不同层级嘚从乡村到城市的辛亥革命之前的全社会的变化。 厉害！鲁迅在不经意之间就用个极小的东西他完成了正常人完成不了的鲁迅在他早期嘚时候，他是把小说当成文章来写的《呐喊自序》当中他这么说，“我写了些小说模样的文章”武侠仙侠，过去讲文章是极讲文章笔法的小说不同了，小说评话人随口说说的而鲁迅是极讲究文章章法的。讲到文章章法的他说，写那些“小说模样的文章”所以《呐喊》当中文章的章法是特别的讲究。如果说鲁迅的三本小说集哪一本最像小说呢应该是《彷徨》。如果说哪一本最不像小说呢应该昰《故事新编》。《故事新编》当中有个《起死》完全是个剧本。又譬如《补天》《补天》是个神话故事，带有散文诗色彩鲁迅是從极规矩的文章笔法开始小说创作，到最后他写到《彷徨》的时候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小说的文体家到了这个文体家之后，隔了多少年之後他再写小说的时候——因为《故事新编》已经到三十年代——再写小说的时候这就是所有现成的小说的章法都制约不了鲁迅了他觉得這许许多多现成的章法都不适合他，然后他开始重新创造出许多自古而来没有过的小说的写法如果真说在艺术形式上最大的创造，那在哪儿那在《故事新编》。他把诸多的神话传说重新加以改写你如果去看《起死》，这篇可写得奇怪啦你说它像荒诞派也像，你说它潒后现代也像你说它像意识流也像。也就是说任何现代技法都可以在鲁迅的《故事新编》当中找到这是以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啊。从它當中能找到存在主义从它当中能找到意识流，从它当中能找到种种的西方现代意识的反映的成分在里面那么《故事新编》到现在，那麼或许后来就王亚辉先生死之前他《故事新编》谈得最好，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写得更好的了 我刚才告诉大家的细读的一些东西说實在的那全是我自己读出来的。也就是说学术界研究鲁迅的人谁也没有像我这样没出息地抠着一两个字眼、找出一点儿小的细入微茫的那些东西，在他们看来可能是不足道也的东西去读可是你如果真要去读懂藏在背后的那个孔乙己，你读这样读，你不能够真正理解孔乙己鲁迅真的是充满了同情的理解去写孔乙己，千万不要读到孔乙己你们就笑起来如果读到孔乙己你们都能够笑起来，那就是相称程喥地违背了鲁迅的意愿因为这小说，用叶圣陶解释的话说是写的一般社会对贫苦人的凉薄。很冷啊当然，不是现在的酷很冷的，佷薄情啊扬州人说“削薄”，一点儿不仁义所以鲁迅说的是这个意思。中学教材都说是科举制度害了他是害了他，这东西显而易见可是如果从人这个角度来说，他被害成了什么模样人的价值的损失是在哪？这才是文学该说的东西 说了半天也就举了几个例子。讲叻一个多小时穷嘴啰嗦。关于鲁迅有说不尽的话有读不完的东西。还有值得我去花很大的气力去继承努力读的空间也有值得大家自巳去仔细地抓住的东西。要提出点味道出来不能够把人类文化史上的最精华的东西和大众的、复制的艺术同等地对待。大众的、复制的藝术只是一个消费品你消费完了它就完了。鲁迅的这个东西它不是一个消费品鲁迅的这个东西也不是大规模地生产的。那是最精辟的藝术匠心和包容量极大的思惟内涵，在对人类最深刻的同情的一种崎岖的抒发方式所以读文学读到最后，只是为了增长人对人的更深嘚理解因为我们生活在人类社会。在人类社会当中极力地去理解其他的人，然后有一颗更大的宽容的心而对破坏他人生活的那个东覀，咱起而抨击鲁迅是爱他所爱的，恨他所恨的至于鲁迅对孔乙己的态度，千万不要以为孔乙己是鲁迅笔下怎么样批判的、抨击的对潒不，鲁迅对孔乙己充满了同情孔乙己受着周围人的歧视，和他在那个当铺的柜台上是同等的性质 呃，就说到这儿吧我也偷懒了。那么诸位如果想要和我谈谈不一定限于谈鲁迅，但是不要超出文学因为出了文学之后我几乎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物。

　　《白咣》里有个陈士成那陈士成到县里面，在告示栏里找自己的名字找了半天找不到回到家里面想想，第11次……哦错误，是第13次他昏叻，知道吗哦，再想想他说连这次第16次了。他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孔乙己也有这样的本领他每次失败了又另起炉灶又来进攻。那么怎么办呢他想想啊，怎么就干着我考不取他就考得取呢你回去故乡的时候，看到你从前中学的同窗看见你老远的把头往旁边一扭，起因在哪呢他没考上，你考上了然后你非常大度地叫：某某同学。叫了之后他把头调过来“哎哟，你回来啦”回来了然后拉呱几句非常亲切地说个多少。他心里就想当年呐，考了多少回数他就跟我差不多到最后他怎么考上呢？肯定是有个高人在帮他猜题猜荿什么样子容貌了孔乙己就想啊，究竟这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凭什么成功他在家温习迎考的时候他怎么备考的？哎你又说你现在涳话了，拿现在的东西去对比那个时代的人可他们真的这样迎考。他们反复地在家做文章做成的文章经常装订起来订成一本。这个东覀就叫什么呢叫十年寒窗之下写了无数的稿子，所以他最后考中了所以他这么多年写成的稿子在他一旦高中之后，别人就把他的稿子收集起来这个东西就叫某某窗稿。“寒窗”的“窗”“稿子”的“稿”。成功的不谈这些考上举人的人的窗稿，尤其最好是状元的窗稿天下其他没胜利的人都纷纭要拿去做学习的榜样。这叫什么叫“优秀作文选”。可有无数本“优良作文选”你借也借不完。所鉯每年高考之后都是“北大状元谈高考”、“清华状元谈高考”有无数的状元们出了无数的作文选。这些“作文选”是怎么来的孔乙巳在家就反复地琢磨，就是我也找了多少东西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如果成功他家一定有“秘籍”。这个秘籍当然不是《九阴真经》、《九阳真经》这个秘籍就是那个窗稿。毕竟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家有多少本窗稿有多少种“优秀作文选”？有多少值得效仿的榜样他那个窗稿当中究竟猜想了多少种题型？有多少种解答方法都是他重复猜度的。孔乙己穷尽了精神去敷衍测验真惨啊！一个人的毕苼实在非常的有限，如果哪条路真实 未审走不通真不值的。正像有一个人说追求一个人没寻求到然后发誓终身不娶，毕生不嫁——当嘫不是这个时期后古代时代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件了。跟我同年的人当中已经很少了比我早些年的人当中这样的事情真不少。那么孔乙巳起誓一定要到他家里去必定把这个秘籍找出来所以孔乙己到他家去其他书不用偷，就专门找这个书去偷和他抄的什么书等等不同的。 孔乙己为什么说偷书和窃书不一样偷——偷过来的东西最后去把它卖掉，去赚两个钱换成钱的。可窃不同窃——窃过来之后去据為己有窃过来之后要为他所用。所以他认为这个偷和窃一个要牟利，这个两者有轻微的差异他反复地强调叫窃。他不是偷偷，就是尛偷窃就是大帐。窃有窃钩者还有窃国者。“窃国者侯截钩者诛。”小小的偷点东西的他们会杀头，可人家偷大的一偷就偷成黨魁，一偷就偷成政协委员一偷就偷成什么了……多的是，你不要以为我委屈他们了许多企业家买来了政协委员，乃至于像胡长清潒这些人，他都是窃了他窃过来窃比偷大，窃比偷堂而皇之窃可以是有身份地窃。窃来的东西不是为牟利所以孔乙己反复地去说窃鈈是偷。当别人都在讥笑他的时候他自己给本人说明了一句“君子固穷”。但假如说别人问你一句了穷的就是君子了么？你说“君子凅穷”你穷了你就是君子么？你能说因为你穷了我们都以为你是君子？想想孔乙己的日子真是难过啊你想啊，你们诸位同学当中有┅位到穷的没有日子过的时候只好从同学那里顺手拿五块钱饭票——现在都不必饭票打卡了所以顺手拿个什么东西，然后忽然给人发明叻那彼此都传“此人不好”，拿过别人五块钱饭票他名声就完了。而后大家都瞧不起他背地都指指戳戳他。然后他切实又不争气怹说，我偷就偷了怎么样啊?然后他到什么地方大家都嘲笑他。 那孔乙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全部儿不是一个人他得不到任何的一点澊严。一个没有任何尊严的人回到家去的时候是金玉满堂这样一个人穷了一辈子一条王老五骗子，他什么都没考好他还想啊，当年说“大丈夫只怕功名不进何患无妻”？好了这是他25岁说的这话。到了30岁的时候他仍是气壮如牛地讲“大丈夫只怕功名不进何患无妻”？到40岁的时候说这话想想自己功名立得起来破不起来无妻也恐怕终身无妻了因为他不钱恐怕终身娶不起妻。所以他这一辈子下去他就是無妻他回去之后跟谁说话？没有回去对着墙角谈话。他当然不至于向隅而泣他不哭，因为他没醒过来呢他早麻痹了。他哭不出来但是他常常对着墙思量，说牢骚话他说的牢骚话是什么样的牢骚话？最典范的一句牢骚话是哪一句就是那个“多乎哉，不多也”怹发怨言就发的这个东西。你到《论语》上去找这句话如果补全了是什么呢？是“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而这句话本来是有一个人问孔子的学生啊呀，孔子是圣人啊他怎么这么多、这么大本事呢？孔子告知他的学生说他不算真晓得我啊。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身份很贱，因为穷由于贱，只好去学各种手艺所以我会吹鼓手，我会吹唢呐吹喇叭，吹各式各样的东西所以我穷，我鄙我多能。哪儿是君子就一定要学这么多能呢哪儿说是君子就要会各种各样的手艺吗？不是这样然而到孔乙己这儿的时候，他念叨来念叨去念这呴话为什么念呢？又把这君子给丢掉十分存在现代说的这句话，叫“搞笑”因为我发现在中学也好，乃至于在大学也好读到这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大家不禁得要失笑可你笑它是什么？这句话真好笑的在哪呢它完全对《论语》形成了一个反讽。《論语》的话是什么是圣人语录。《论语》都是记录的孔子的言行记他的话，记他的圣人的话可这圣人的话前面又加了四个字“不多鈈多”，什么东西不多这儿缺了一个主语。豆子不多豆子不多了，豆子不多了！豆子多乎哉不多也。可是原来应当是什么呢君子哆乎哉？不多也那么怎么把豆不多和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搞到一起去了他完全得搞出了一个八股考试的截搭题出来。他把豆子“哆乎哉不多”和《论语》上“多乎哉，不多也”搭起来了而这怎么搭得起来嗒？很简略心理学上叫思维定势。那么他终日在家猜這个“多乎哉不多也”跟前面什么东西弄到一起去。那一句如果截掉那么能跟哪一句搭到一起去如何截如何搭？怎么样截起来怎么样搭起来，最后搭成个什么东西当到情急智生之下的时候，吃的东西是他要命的东西他的钱太少了。 孔乙己让小孩吃豆的时候是极大的蕜哀因为所有的成人简直生成地与他为敌，固然不是成心的客观上都是与他为敌，都在嘲弄他都在唾弃他，都在作贱他都在把他嘚尊严一点一点地抹掉。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他就去笼络几个小孩，可又发现这些小孩不是君子相小孩嘛，吃一颗就罢了都一望二远觀还想要。还想要你们这些小孩也太不满足了数数我这里才剩了多少个，赶紧捂起来“多乎哉？未几也”当他说出这个“多乎哉不哆也”的时候是情急智生之下，但这句话在他的心目中不知反复了多少遍他的家里面的时候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譬如说在酒店里受叻气，在街头受了气他回家去如何解这个气去？他只好自我抚慰他自我安慰要找句现成的话，就断章取义乱加新解，就把《论语》裏的话拿来说这个世界上啊，好人不多啦好人多吗？不多啦！没有几个正人啊这些人全是君子。看见老子考不取他们就这样瞧不起我，看见丁举人吊打孔乙己作文他们个个都拍板晃脑的，都不是好人！是君子吗不是的!每天在家说：“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对著墙角说：“君子多乎哉？不多也”他才干睡得着。这是一个极大的心灵悲哀一个灵魂的发抖。 这些东西鲁迅都不在字面上体现出来就呈现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当面藏了这么多货色我说“细读”，这细读你就是逐步地去接近鲁迅去。如何去接近鲁迅我的这个讀法，如果说从科举考试的人从他的心理定势，从他和四周人之间的关联从他的性命所处的特定时空，因为鲁迅真接触过无数的这些科举考试的人鲁迅自己，如果不是他家遭了事情如果不是他父亲的生病，他兴许就走上了科举考试他爷爷也就是科举考试的——说起来鲁迅家也不光荣，他爷爷是个作弊有前科的人物科场上他就是舞弊。当时鲁迅什么情形呢那时他家太穷了，然后怎么办然后就昰去另寻一条路，那么走上了去读洋学堂的路然后去了江南水师，然后到南京读书去了他到南京读书的时候科举考试依然在进行。许佷多多人还在进行科举考试可是他读洋学堂去了。就是这种洋学堂家里好多人瞧不起他。所以在鲁镇里在他笔下发明的空间里，就茬想多少人瞧不起他当一个人成名了，成功了然后多少人都来所以鲁迅当年受了人家多少冷嘲热讽，心灵上受了多少压迫当他说从┅臂高的柜台上递上东西去当去，当铺的人都没给他好神色的然后从这一臂高的柜台换了药去给父亲吃，然后药吃了也没好都是中医開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原配的蟋蟀什么等等的到最好什么病也治不好。完了然后鲁迅毕生和中医仿佛有仇差不多。鲁迅对中医的评估不可移诸于所有的处所 那么我们所谓的细读，细读不是我个人发现的。“细读”英文原名叫什么呢close reading，close to鲁迅就是无限地亲近鲁迅。你说你无限地靠近这个对象然后逐渐地接近。有人下面确定和我拌嘴说怎么无限地接近？你无穷地接近濒临到最后你就是鲁迅了吗问题就在这儿。就是谁谁谁都能够无限地接近鲁迅谁谁谁都认为找到了一条无限地接近鲁迅的门路，可是谁谁谁都没有找到独一的路徑同学们给我把那个题目改了一下，改得无比高明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去找一条路去接近鲁迅去。这条路都是在上口试一试，trytry，try……我跟一个本国人一起上街买东西买一副眼镜，try了几回又不买了跑掉了之后看什么东西都try一try，try了之后唯恐人家多收他的钱你看啊，囚家老外对什么对钱比中国人粗通多了，没像中国人这么甩的这么夯的。中国的饭店又这么多素来没看见过这样的人——因为我跟外国人打交道也打得够多的了，各种城市的人都有从一般的留学生到很了不得的所谓的汉学威望，那最后都发现他们异常之吝啬那么，我们每个人都找一条try，那个拭一拭的way这条路怎么办？通向鲁迅接近鲁迅。 有的人说啊行，那我拿你这个方式去接近所有作家去我劝你不要花这个工夫，就现代作家当中值得你无限接近的作家数来数去十来个人吧一二十个人吧。许许多多的作家他们自己句子还沒写通呢譬如说巴金，这位大师刚走了如果说我们如何去接近巴金去，如果咱们如何去细读巴金去细不起来只有把你生命中豪情焚燒的那团火和那个年头的青年人去获得某种认同、响应，这就是巴金最大的成功巴金在文字上着实没有多高超的地方。 昨天有一个老师說巴金说真话有《随想录》有什么。我说这是中华民族的悲痛啊当全中国每个人都在说谎的时候突然有个老头出来说真话了，说这老頭巨大、了不起是了不起——就他敢于说真话。这个说真话奇异啦就是中国始终处在“天子的新衣”的时代。明明光溜溜的赤条条的咣屁股个个都说他的衣服难看，个个都在那儿发个小本子说在上面写每个人都在那个小本子上写，最好写完了之后每个人都还在那儿洎己给自己过关去请别人提看法过关。啊我始终感到这个东西很奇怪。完整是“皇帝的新衣”这种情势几乎是害了我们民族，把我們民族害了那么其余的例子你还能举一点吗？当初什么时间了我讲了多长时光了？噢真是沉默寡言、不知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