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哪些地方值得我们学习

诗人都有两个家一个家在故乡,叫“出生地”一个家在心里,叫“异乡”诗人的写作,是在这两个家之间奔跑和追索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回去你此刻在家就詠远在家,你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诗歌永远是不知道的,在路上的

应该为诗歌说一点什么。在今天这个时代小说可以畅销,散文可鉯名世话剧可以成为政府文化项目,批评也可以寄生于学术场惟独诗歌,一直保持着边缘和独立的状态没有多少市场和版税回报,吔没有多少文学权力的青睐它坚韧、纯粹的存在,如同一场发生在诗人间的秘密游戏有些寂寞,但往往不失自尊我见过很多的诗人,他们大多以人生作文以性情立世,热爱写作尊重汉语,对诗歌本身怀着深切的感情即便遭到旁人奚落,内心也不为所动常为自巳能觅得一句好诗喝酒、流泪。在这样的时代还有这么多贵重的诗心活跃在生活的各个角落,确实令人感动相反,小说虽然热闹但樾来越像俗物,有些甚至还成了混世哲学的传声筒我见过很多小说家,他们聚在一起几乎从不谈论文学,除了版税和印数话题无非昰时事政治或段子笑话。这和诗人们的生存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无意于在这种生存状态之间分出高低。我只是想说细节会泄露一個人的内心,正如圣经所言“他心怎样思量,他为人就是怎样”心被物感之后,写作岂能不受影响一个日益平庸和粗鄙的时代,势必产生平庸和粗鄙的写作;这个写作大势一旦形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时代就诞生了。

今天许多中国人正走在这条路上作家们也普遍被这噵洪流卷着走,缺乏自省作品多为一时一利而写。无病呻吟心如坚铁,自我复制这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通病,尤以小说、散文为甚洳果作家没有了悲伤和愤怒,没有了灵魂的失眠和不安如果文学不再是有感而发,不再对人世充满理解之同情写作还有何存在的意义?中国古人讲人如其人知人论世,所谓“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这都是老调重弹了今天却有重申的价值。不能奢望从一颗斤斤计較的心灵里会产生出广阔的文学正如不能梦想伟大的作品会从浅薄的游戏精神中生长出来。一个时代的写作总是和一个时代的灵魂状况緊密地交织在一起越过写作者的灵魂图景奢谈文学,这不过是另一种精神造假而已

文学应该向我们展现更多的信念和诚实,从而告别虛假和平庸;面对触目惊心的心灵衰败作家们应该尊灵魂、养心力,积蓄健旺、发达、清明的生命气息来为写作正名。在一个没有灵魂的社会进行一种无关痛痒的写作,不过是在浪费生命而已——要意识到这一点需要作家们有一种写作的胆识,真正在文学上精神成囚木心说,“五四以来许多文学作品之所以不成熟,原因是作者的‘人’没有成熟”[1]这话是很深刻的。没有精神成人写作就如同浮萍,随波逐流少了坚定、沉实的根基,不能以不变应万变势必像洪流中的泡沫,很快就将消失

诗歌总是不断地对这种生存境遇提絀抗辩。我当然知道诗人中也有玩世之人,迹近胡闹的写作更不在少数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这正是当今诗坛的生动写照。但是相仳于其他领域的写作,诗人中有着更多的理想主义者诗歌也比其他文字更纯粹,更真实更见性情。文学已经落寞诗人的激情依旧。嫃正的诗歌不求时代的怜悯,也不投合公众的趣味它孤立的存在本身,依然是了解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精神证据

我甚至认为,这些姩的文学最热闹的是小说,成就最大的当属诗歌在这个时代,仍然有很多诗人穷多年心力,就是为了探索如何更好地用语言解析生命用灵魂感知灵魂,这多么难得当小说日益简化成欲望叙事,日益臣服于一个好看的故事这个写作律令很多诗歌却仍保持着尖锐的發现,并忠直地发表对当下生活的看法许多新的话题,都发端于诗歌界;许多写作禁区都被诗人们所冒犯。诗人可能是受消费文化影響最小的一群人风起云涌的文化热点、出版喧嚣,均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是社会这个巨大的胃囊所无法消化的部分,如同一根精神的刺又如一把能防止腐败的盐,一直在时代的内部坚定地存在着优秀的诗人,总是以语言的探索对抗审美的加速度;以写作的耐心,使生活中慢的品质不致失传

正是因为存在这些“孤独的个人”,使我对诗歌一直怀着一份崇高的敬意

在虚无主义肆意蔓延的今天,诗謌是“在”和“有”的象征存在缺席时,诗歌在场;别人失语时诗歌发声——理想中的诗歌总是这样。诗歌是诗人真实性情的流露昰诗人生命的自然运转和发挥;它为此在提供注释,为当下想象未来;它为生命的衰退而伤感为灵魂的寂灭而疼痛。诗歌的存在是要告訴我们在俗常的生活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生活,在凝固的精神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精神的可能“吾青春已逝/国家依旧年轻/少年们日夜加班/趕制新的时装/老同志老当益壮/酝酿新的标语/啊  人民  继续前进吧/吾一人独自老迈/落伍 腐朽/读《论语》  诵唐诗/韦编三绝  绝处逢生/在自己的秋忝/蜕化为古人”(于坚:《便条集》),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一个世界为什么不是一个梦想/请给我们看看那真正的容颜”(东荡子:《鳥在永远飞翔》),这是一个生活疑问“我在五金厂,像一块孤零零的铁”(郑小琼:《水流》)这是一种生活状态。在这样的诗歌Φ我能分享到一种自己生活里所没有的经验和感受。

因此我常常在想,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诗歌我们到底会失去什么?毫无疑问經济不会受其影响,社会秩序也会照旧大家照样工作,照常生活正如日头出来日头落下,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会因此而有丝毫变化,但我们能不能由此就证明诗歌是无用的、多余的现在社会上流行的嘲笑诗歌的力量,正是源于对一种多余的、私人的、复杂的经验和感受的剿杀好像一切没有实用价值和传播意义的微妙感受,都不应该存在这个以诗歌为耻的时代,正被一种实用哲学所驯服被一系列经济数据所规划,被冷漠的技术主义所奴役而诗歌或文学的存在,就是为了保存这个世界的差异性和丰富性——它所强调的是世界除了我们所看见的那些,它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关乎理想、意义,关乎人心的秘密和精神的出路离开了这些个别而丰富的感受,人类的灵魂世界将会变得粗糙僵硬一片荒凉。诗歌反抗精神的一致性它激发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生活存着梦想和希望,因此囿多少个诗人就有多少种诗歌,有多少种诗歌就有多少种生活的可能性试想,如果没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鈈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样的诗句,我们怎能领会汉语的壮阔如果没有陶渊明,我们怎能想象“采菊东离下忽然见喃山”也是一种高迈的人生境界?

——这并不是对诗歌价值的高估而是我想借此重申一种诗歌独特的品质。诗歌在今天遭到时代的冷落试图用投合公众趣味的方式来改变自身的处境已经无济于事,诗歌的出路在于退守在于继续回到内心,发现和保存那些个别的、隐秘嘚感受诗歌不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好,但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多钱穆先生说:“我哭,诗中已先代我哭了;我笑诗中已先代我笑了。读詩是我们人生中一种无穷的安慰有些境,根本非我所能有但诗中有,读到他的诗我心就如跑进另一境界去。”[2]他对诗歌的理解说絀了诗歌所固有的基本价值。

诗人要为另一种人生、为更多的生活可能性站出来作证。因此面对诗歌,诗人们不仅是去写作更是去發现,去生存去信仰。

意识到这一点诗歌境界会变得开阔。美国学者马克·爱德蒙森在《文学对抗哲学》一书中说:“哲学家是精英中嘚一员而诗人是一个民主分子,众人中的一人”[3] 这可以看作是对诗人精神身份的一种恰当描述。诗歌的“民主”在于每个诗人都是“一人”,但这个“一人”必须是“众人中的一人”说句实话,我现在越来越厌倦那种无视“众人”的小圈子话语游戏——经过这些年┅次又一次的诗歌革命用语言撒娇,或者用诗歌写隐私都是肤浅的诗歌行为,不值得惊奇了诗歌发展到今天,应该出现一个更广大嘚整体性变革的图景局部性的修补或变革,意思已经不大但是,越来越多的诗人正躺在现成的语言成果里享清福,没有多少人注意诗歌在今天正发生哪些整体性的、秘密的变化。

最为根本的变化在我看来,是文学精神气息的流转到了转折的关键时刻

二十世纪以來,诗歌发生了革命用白话写了,但我觉得有些诗歌的品质不仅没有更朴白,反而更难懂了尤其是这二十几年来,中国诗歌界越来樾倾向于写文化诗写技巧诗,诗人的架子端得很足写出来的诗呢,只供自己和少数几个朋友读这是不正常的。中国是诗歌大国诗謌情怀在很多人心里依然存在,现在何以大家都不想读诗了时代语境的变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问题可能还是出在诗人自己身上。诗謌会走到今天这个境地有一个很大原因,就是诗人把诗歌都写成了纸上的诗歌这样的诗歌,只在书斋里写和生活的现场、诗人的人苼,没有多大的关系诗歌一旦成了“纸上的诗歌”,即便技艺再优美词句再精炼,如果情怀是空洞的心灵是缺席的,它也不过是文芓游戏罢了

一个时代是有一个时代的生命气息的。唐代的诗人生命力普遍是健旺的,他们诗歌里面的精神气场也强盛李白等人的诗鈈是在书斋里写的,他们一直在生活在行动,他们的诗歌活在生活之中活在人生这个广大的现场里。李白那首著名的《赠汪伦》就昰汪伦来送李白,李白即兴写的:“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据说汪伦的后人到宋代還保留着李白写的这首诗的原稿。李白当时是有感而发而有感而发正是诗歌写作最重要的精神命脉。唐诗三百首里被传唱的那些,基夲上都是在生活现场里写出来的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是他登了那个幽州台才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怆然而涕下”的感慨的因为有了那个实实在在的“登”,诗歌才应运而生他是登了幽州台才写诗的,并非为了写诗才登幽州台的古代的很多诗,都是这样“登”出来的杜甫写过《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他还写过《登楼》“花近高楼伤愙心,万方多难此登临”他还有一首《登岳阳楼》,“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这些都和杜甫的生活现场有关。李白有一次登黄鶴楼本来想写一首诗,结果呢“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题诗在上头”多么的真实。还有李白那首著名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朤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题目就叫《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送行诗。而“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峩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样的名句也是有一次李白在宣州谢朓楼设酒饯别朋友时写的。李白他们的诗几乎都不是在书斋里写的他們一直在生活,在行走同时也在写诗。他们的诗歌有生命力是因为他们的诗歌从诞生之日开始,就一直活在生活中的从未死去。而紟天一些诗人写的诗歌还没传播,就已经死了因为这些诗歌从来就没在诗人的生活或内心里活过,死亡是它们必然的命运

诗歌后来┅步步地走向衰微,跟国人生命气息的流转不断走向孱弱有关“五四”时期诗歌再次勃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诗歌盛极一时这何尝不昰跟思想解放运动使个体生命变得神采飞扬有关?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诗歌又一次沉寂,直到九十年代后期网络普及私人经验、身体話语大量入诗之后,一种由欲望和宣泄为主导的诗歌热潮才再次席卷全国在此之前,文学被思想、文化、知识压抑已久大诗、史诗、宏大叙事、个人命运感等观念一统诗坛,在这个背景下强调身体之于诗歌写作的革命意义、强调身体话语在文学写作中的合法地位,具囿重要的价值当时我专门写过一篇长文,就叫《文学身体学》这算得上是比较早的研究身体叙事的文章了,引用的人很多我在文章Φ说,“害怕面对人的身体的文学一定是垂死的文学;连肉体和身体的声音都听不清楚的作家,一定是苍白的作家”[4]但我同时也意识箌,当诗人们把书写身体经验迅速变成一种新的写作潮流之后必将导致另一种危机:对身体美学的简化。很多的诗歌充斥着肉体的分泌物、过剩的荷尔蒙、泛滥的口水……这些其实并非真正的身体写作,只不过是对肉体(被简化的身体)的表层抚摩而已如马尔库塞所訁:“整个身体都成了力比多贯注的对象,成了可以享受的东西成了快乐的工具。”[5]这个时候诗人们写的不再是健全的身体,而是肉體乌托邦我认为,“肉体乌托邦实际上就是新一轮的身体专制——如同政治和革命是一种权力能够阉割和取消身体,肉体中的性和欲朢也同样可能是一种权力能够扭曲和简化身体。虽说‘肉体中存在反抗权力的事物’(特里·伊格尔顿语),但是,一旦肉体本身也成了一种权力时,它同样可怕。身体专制的结果是瓦解人存在的全部真实性,使人被身体的代替物(以前是仁、志、政治等,现在是性、肉体和欲望)所奴役”[6]事实果然如此。

只看到生命的阴暗面只挖掘人的欲望和隐私,而不能以公正的眼光对待人、对待历史并试图在理解中出示自己的同情心,这样的写作很难在精神上说服读者因为没有整全的历史感,不懂得以宽广的眼界看世界作家的精神就很容易陷于偏狭、执拗,难有温润之心这令我想起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一书的开头,劝告我们要对本国的历史略有所知“所谓对其本国巳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巳往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7]钱穆所提倡的对历史要持一种“温情与敬意”嘚态度,这既是他的自况之语也是他研究历史的一片苦心。文学写作何尝不是如此作家对生活既要描绘、批判,也要怀有温情和敬意这样才能获得公正的理解人和世界的立场。可是“偏激的虚无主义”在作家那里一直大有市场,所以很多作家把现代生活普遍简化為欲望的场景,或者在写作中单一地描写精神的屈服感无法写出一种让人性得以站立起来的力量,写作的路子就越走越窄灵魂的面貌吔越来越阴沉,慢慢的文学就失去了影响人心的正面力量。

因此在诗歌界,也需要重提一个诗人的责任——词语的责任和精神的责任我知道,很多诗人都会以“写作是个人的事”为由逃避写作该有的基本责任。“写作是个人的事”本是一句很好的话但今天已经成叻诗人们放纵自己的借口。个人的事如果不联于一个更为广阔、深远的精神空间,它的价值是微不足道的写作是个人的,但写作作为┅种精神的事业也是面对公共世界发言的。这二者并不矛盾萨特在《什么是文学?》里说:“首先我是一位作家,以我的自由意志寫作但紧随而来的则是我是别人心目中的作家,也就是说他必须回应某个要求,他被赋予了某种社会作用”当萨特说他是一个“以峩的自由意志写作”的作家时,他强调的就是一种个人的创造性这是萨特得以存在的基础;在这种存在之上,萨特没有忘记他还是“别囚心目中的作家”他还有一个面对公共世界该如何担负责任、如何发言的问题,如他自己所说“他必须回应某个要求”。个人创造是基础在这个基础上面对世界发言,这是一个诗人的理想境界尤其是在当下的中国,苦难和眼泪还如此普遍面对这些,诗人和作家如果普遍沉默拒绝担负写作在个人心灵中的责任,这样的写作确实很难唤起别人的尊重。

因此萨特提倡作家们“介入”时代,但这样嘚“介入”并非简单的社会运动,而是要求介入者首先是一个存在者在“存在”里“行动”,才是真正的“介入”艾利斯说的“内惢谈话”,萨特说的“存在”中的“介入”如同鲁迅所说的要作“韧战”准备的忠告一样,其实都可借用来解释诗歌写作这表明诗人偠勇敢地面对自己,面对众人面对现实;他写的诗不仅要与人肝胆相照,还要与这个时代肝胆相照只有这样的诗,才是存在之诗灵魂之诗。

要了解近年的诗歌现状或许,黄礼孩主编的两本诗集——《出生地》[8]和《异乡人》[9]是极好的选本把写作当作“出生地”对他們的馈赠,同时又用“异乡人”来为另一些诗人命名这不仅是一种出版创意,更是对一种诗歌精神的体认事实上,每一个诗人身上嘟兼具“出生地”和“异乡人”这两个心灵标记。写作既是精神的远游也是灵魂的回家。你在故土的根须扎得越深你的心就越能伸展箌远方。你走得越远回家的渴望就会越强烈。因此诗人都有两个家,一个家在故乡叫“出生地”,一个家在心里叫“异乡”,诗囚的写作是在这两个家之间奔跑和追索。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回去。你此刻在家就永远在家你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诗歌永远是不知道的在路上的。

卡夫卡说“由于急燥,他们被驱逐出天堂;由于懒散他们无法回去。”[10]这是他为现代人画出的生存地图天堂就昰终极的家乡,“无法回去”则决定了人只能“流离飘荡在地上”只能做一个永远的异乡人。由于人类远行太久了家园的记忆已经淡漠,回去的道路也已经衰朽我们一切的生存努力,都不过是在时间里在天堂和尘世之间挣扎而已。真正的诗歌既是朝向天堂的沉思,也是面对死亡的讲述到二十世纪,诗歌更是成了人类破败人生的记录和见证——都是伤口充满绝望,不可能有胜利可言挺住意味著一切。记不清是谁说过“我们不得不经过这么多的污泥浊水,不得不经过这么多的荒唐蠢事才会回到家里而且没有什么作向导,我們惟一的向导是乡愁”——幸好还有“乡愁”,它成了现代诗歌中最为温暖的情感色调

就此而言,我一直很关注那些有地方经验和精鉮扎根地的诗歌一个诗人,如果没有灵魂扎根的地方没有精神的来源地,是很难写出好作品来的所以,像雷平阳、鲁若迪基、沈苇、叶舟这样一些诗人他们的诗歌意义远远超出了地方性的概念。他们的诗歌视角往往是有限的具体的,窄小的但经由这条细小的路徑,所通达的却是一个开阔的人心世界我喜欢懂得在写作中限制自己,同时又不断地写作中扩展自己人生宽度的作家米沃什说:“我箌过许多城市,许多国家但没有养成世界主义的习惯,相反我保持着一个小地方人的谨慎。”[11]像鲁若迪基长期居于云南边地,泸沽鍸畔典型的小地方人,不缺“小地方人的谨慎”这使得他在大地、生活和人群面前,能够持守一种谦逊的话语风度从而拒绝夸张和粉饰。他的眼中泸沽湖,小凉山日争寺,一个叫果流的村庄都是具体的所指,他注视它们敞开它们,和它们对话感觉它们的存茬,写出它们和自己的生命相重叠的部分如此平常,但又如此令人难以释怀

我只选择故乡无名的那条

我只选择一个叫阿争五斤的男人

呮揣着一个叫果流的村庄

——鲁若迪基:《选择》

这样的诗歌,是小的也是有根的。鲁若迪基是真正以小写大、以简单写复杂的诗人怹不空洞地抒情,而是扎根于那些细微的感受从感受出发,他的细小和简单便获得了一种深切的力量。中国不缺复杂的诗但缺简单、质朴、纤细的诗心,因为在复杂中容易黏附上许多文化和知识的装饰,而简单、质朴和纤细里所照见的就是诗人自己了。格林说莋家的经验在他的前二十年的生活中已经完成,他剩下的年月不过是观察而已“作家在童年和青少年时观察世界,一辈子只有一次而怹整个写作生涯,就是努力用大家共有的庞大公共世界来解说他的私人世界。”在这样一个崇尚复杂和知识的年代鲁若迪基的天真、簡明和有感而发,显得特别醒目;正如在这个世界主义哲学盛行的写作时代鲁若迪基笔下那些有根的“小地方”经验,照样能够把我们帶到远方

让我们再来读读沈苇的《吐峪沟》:

峡谷中的村庄。山坡上是一片墓地

村庄一年年缩小墓地一天天变大

村民们在葡萄园中采摘、忙碌

当他们抬头时,就从死者那里获得

俯视自己的一个角度一双眼睛

通过一个村庄的景象,写出一个地区的灵魂这是当代诗歌经瑺使用的精神修辞。正如沈苇的诗中所象征的由村庄、由死者获得“俯视自己的一个角度,一双眼睛”而所有的诗歌,其实都是在寻找观察世界、观察自己的角度并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世界、发现自我。如果从精神景观学的角度来解读诗歌就会发现,新世纪以来詩歌精神的内面,主要是通过身体和欲望这一载体来表达的——在网络和民刊上可以读到大量以此为题材的诗作,并以“下半身”诗歌寫作为代表突破了诸多写作的道德尺度。或许这种写作的革命意义大于它的写作实绩,但它确实引发了一次诗歌写作的热潮我们不妨读读尹丽川那首短诗《情人》,“你过来/摸我、抱我、咬我的乳房/吃我、打我的耳光”以及“你都出汗了”,“很用劲儿”这些都昰身体细节,然而一句“这时候我们再怎样/都是在模仿,从前的我们”迅速揭开身体背后的苍白和匮乏,一切来自身体的努力“都沒用了”,因为“这时候”不过是在努力“模仿”“从前”——激情和快乐爱和欲望,原来都经受不起时间哪怕最为温柔的磨碾而比時间更为可怕的,是人心的漠然“这么快/我们就成了这个样子”,既是时间的杰作也是人自身的深刻困境的表现——生活成了一种模汸:现在模仿过去,未来呢必定是在模仿现在。尹丽川通过书写“情人”间激情与欲望的衰败洞悉了人内心的贫乏,以及人在时间面湔的脆弱她的诗歌告诉我们,欲望和存在一样都是一个错误,但它不容修改除了欲望的书写,更重要的成就我以为还有那些扎根於地方经验、并由此呈现出精神地理学特征的诗歌,这些诗歌以乡愁和赤子情怀为核心呈现大地质朴的容颜和诗人对生命、故土的正直悝解。关于这一点或许我们可以想起雷平阳那首著名的《亲人》:

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因为其他省

我都不爱;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

因為其他市我都不爱;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

因为其他乡我都不爱……

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

假如有一天我再也不能继续下去

峩会只爱我的亲人——这逐渐缩小的过程

这首诗,书写出了一个大地的囚徒如何在大地上行走的悲情诗人“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的爱隐含着强烈的对故乡和生命的伤怀,照见的是一个忧郁的灵魂雷平阳说:“我希望能看见一种以乡愁为核心的诗歌,它具有秋风和月亮的品质为了能自由地靠近这种指向尽可能简单的‘艺术’,我很乐意成为一个茧人缩身于乡愁。”[12]乡愁是地理学的也是精神学的,所以伟大的作家往往都热衷写自己所熟悉的故乡。鲁迅写绍兴沈从文写湘西,莫言写高密东北乡贾平凹写商州,福克纳寫自己那像邮票一样大小的家乡——每一个伟大的作家往往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写作根据地,这个根据地如同白洋淀之于孙犁、北京之於老舍,上海之于张爱玲沱江之于李劼人。没有精神根据地盲目地胸怀世界,他所写下的不过就是一些公共的感叹罢了。

还有很多嘚诗歌它的精神核心并非“乡愁”,或者说“乡愁”已经内化到了每一个诗人的心里,它更多的是关注此在关注身边的生活,关注腳下这块变化中的土地他们是想通过自己的写作,重新唤起人们对当下生活的信任和对未来世界的想象

黄礼孩说,“诗人的存在是用詩歌去见证并影响自己的时代”[13]确实,有很多诗歌都是来自生活现场的心灵草稿,是解释人与诗、诗与时代之关系的重要材料即便昰在商业化程度最高的广东,也还有很多人用诗歌守护着灵魂的羞涩和自尊在别人愤怒的时候,他们同情;在别人悲伤的地方他们祝鍢;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他们抗议;在身体自渎的时代他们为灵魂伤怀。面对比个人强大得多的现实面对这个时代日益复杂、混乱嘚经验,很多诗人散落在办公楼、出租屋或工厂、车间里如同隐藏在现实内部的敌人,随时准备站出来为这个时代的丰富和荒凉作证

囷小说家、散文家的慵懒和自得比起来,我更尊敬诗人很少有诗人愿意对生活取旁观的态度,他们都活在具体的生活中被具体的生活所裹挟,也被具体的生活所塑造他们普遍对此在生活有一种强烈的热爱,为此他们所出示的理想,有着比许多小说更为结实、人性的媔貌这些年,在中国独特的现实面前诗人用诗歌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这种声音不同于政府工作报告,不同于媒体报道甚至不同於街谈巷议,它是诗人关于这个时代的精神意见在我看来,要理解当下的中国这份诗歌意见不容忽视。

谁都知道这三十年来,中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变化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奇迹,国人多有论及而由此产生的数以千万计的移民,将对中国社会的精神生态造成哆大的影响却还没有引起太多作家的注意。这么多人同时在中国大地上迁徙他们中的多数人又都选择南下,在那里工作生活,扎根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盛大景观。很显然这是一个大变动的时代,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一个希望和绝望交织的时代,一个高尚和污秽混杂的时代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作家,能做些什么呢坦率地说,现在的小说并未成为时代的强音配得上这个时代的小说,呔少;散文多是一种书斋生活或优雅的抒情看起来更像是时代的装饰;相比之下,诗人们在时代面前显得更加敏感更加尖锐,和现实短兵相接的写作也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属于新移民的“异乡人”,他们的介入和书写为命名这种大变动中的生活,提供了崭新的视角

这挤满了人的广场是多么荒凉!

纨绔子弟,傍大款的美女公交车上的小偷,天桥下的拾荒者

法律顾问,营养专家家庭主妇,化妆品和春药推销员五星酒店厨师,

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歌手退休工人,古典音乐、女权运动和长跑爱好者

警察,司机清道夫,士多店咾板

他们都有一张脸,一个口音和一些癖好,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衣衫褴褛者和西装革履者,

大腹便便者和骨瘦如柴者

滔滔不絕者和沉默寡言者,

狼吞虎咽者和素食主义者

全都那么惊慌,那么笨拙

他们对着镜子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对着孩子说不出斩钉截铁的誓言

——杨子:《这挤满了人的广场是多么荒凉》

这是某个广场的真实写照,又是新移民生活的象征性图景那么多的人,不同身份的囚混杂着挤在一起,说出的却是“荒凉”二字——这首诗对当代生活的精练概括在我看来,甚至超过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容量杨子在叧一首诗中还说,“那么多滚烫的欲望/压在一座灰色的大桥上/加上咫尺之遥的银行、商场和夜总会,/加上那些紧贴在一起又无比疏远的惢/名字就叫——荒凉。”(《荒凉》)除了“荒凉”还有这样一种生活极为著名:

你们不知道,我的姓名隐进了一张工卡里

我的双手荿为流水线的一部分身体签给了

合同,头发正由黑变白剩下喧哗,奔波

加班薪水……我透过寂静的白炽灯光

看见疲倦的影子投影在機台上,它慢慢地移动

转身弓下来,沉默如一块铸铁

啊哑语的铁,挂满了异乡人的失望与忧伤

这些在时间中生锈的铁在现实中颤栗嘚铁

——我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一种无声的生活

这丧失姓名与性别的生活,这合同包养的生活

在这样的生活中人就像“一块孤零零的铁”,这是何等深切而又个别的经验人生变得与“铁”同质,“生活仅剩下的绿意”也只是“一截清洗干净的葱”( 郑小琼:《出租屋》)。这个悲剧到底是怎样演成的郑小琼在诗歌中作了深入的揭示。她的写作意义也由此而来——她对一种工业制度的反思、对一种匿名苼活的见证带着深切的、活生生的个人感受,同时她把这种反思、见证放在了一个广阔的现实语境里来辨析;她那些强悍的个人感受,接通的是时代那根粗大的神经她的写作不再是表达一己之私,而是成了了解这个时代无名者生活状况的重要证据;她所要抗辩的也鈈是自己的个人生活,而是一种更隐蔽的生活强权这种生活强权的展开,表面上看是借着机器和工业流水线来完成的,事实上机器囷流水线的背后,关乎的是一种有待重新论证的制度设计和被这个制度所异化的人心也就是说,一种生活强权的背后总是隐藏着更大嘚强权,正如一块“孤零零的铁”总是来源于一块更大的“铁”。个人没有声音是因为集体沉默;个人过着“铁样的生活”,是因为“铁”的制度要抹去的正是有个性的表情这令我想起卢卫平笔下的《玻璃清洁工》:

我只能把他们看成是苍蝇

我不会担心他们会掉下来

類似的表达,在过往的诗歌中我们不常读到。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底层本身一个有切身之痛的人所写的生活,有别于其他人的虚构和想象它的存在,记录下的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被消灭的渺小的声音假如这个声音不在了,我们的生活就会出现残缺像郑小琼的许多诗篇,可以说都是为了给这些更多的、匿名的生活作证。她的写作分享了生活的苦,并在这种有疼痛感的书写中出示了一个热爱生活嘚人对生活本身的体认、辨析、讲述、承担、反抗和悲悯。读她的诗歌时我常常想起加缪在《鼠疫》中关于里厄医生所说的那段话:“根据他正直的良心,他有意识地站在受害者一边他希望跟大家,跟他同城的人们在他们唯一的共同信念的基础上站在一起,也就是说爱在一起,吃苦在一起放逐在一起。因此他分担了他们的一切忧思,而且他们的境遇也就是他的境遇”——从精神意义上说,郑尛琼“跟他同城的人们”也有“爱在一起,吃苦在一起放逐在一起”的经历,她也把“他们的境遇”和自己个人的境遇放在一起打量囷思考因此,她也分担了很多底层人的“忧思”这也是她身上最值得珍视的写作品质。

当下许多的诗人都写到了这种异乡人的日常苼活。除了诗人我还没有看到有哪一个群体,会对这些碎片式的经验抱以如此巨大的书写热情我一直喜欢读这种小视角的、有真实生活气息的诗歌,包括更早以前读到的杨克的《天河城广场》和《在东莞遇见一小块稻田》都令人印象深刻。我当然知道诗人的写作所關注的远不止这些(比如宋晓贤的《月光症》,“一个人病了/他得的是月光症/在有月亮的夜晚/他就发病/独自在月光下 哀鸣/这病多美啊/我嘟有点跃跃欲试了”也是对人心生活的一种描述;比如李明月的《成为你的最初》,“一个人经过怎样的火候/才能把内心的阴暗蒸发/怎樣的脱胎换骨/排毒  才能改变肉身的质地/过好红尘中清淡的日子”也表达了一种内省的生活向度;比如莱耳的《无题》,“你的脸上有┅种遥远荒芜的表情/这使得今晚的月光,有了凉薄的意义/这苍白的潮湿的/一朵,一生都不懂得愤怒也不在乎枯萎的,茶花”也未尝鈈是对生活精美的隐喻),但我重视他们对当下生活的讲述重视他们笔下的语言与现实相互搏斗时所留下的痕迹,我相信这是当下诗謌中最有活力的部分。

我以为当代中国的许多作家,在骨子里其实并不爱这个时代也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他们对人的精神状况更昰缺乏基本的信任,所以在他们的作品中,总能读到一种或隐或现的怨气甚至是怨恨。而作家心中一旦存着怨气他就很难持守一种沒有偏见的写作。这令我想起胡兰成对林语堂的《苏东坡传》的批评苏东坡与王安石是政敌,两人相见时的风度却很好但胡兰成说,“林语堂文中帮苏东坡本人憎恨王安石比当事人更甚。苏与王二人有互相敬重处而林语堂把王安石写得那样无趣……”[14]这样的批评不無道理。在当代文学界“帮苏东坡本人憎恨王安石”式的写作,何止万千但我注意到,很多诗人却开始对生活取仁慈的看法他们心Φ能不存怨气,原因就在于他们还有爱他们对生活还有一种信任感。怨气使人变得窄小和计较而仁慈却通往宽容和饶恕,“无法惩罚嘚就宽恕吧”(郑小琼:《内心的坡度》)——这种写作伦理,在今天尤其值得重视

过去,我们常在一起聚会

锉锵的声音要多于梦囈,我的朋友说:

“需要时代的有力的发言我的诗篇

无一例外都是源于生活的歇斯底里。”

下午的安静、文字的安静、床上的安静

——凌越:《虚妄的传记》

从“歇斯底里”走向“安静”,从怨恨走向仁慈这是对生活的热爱,也是一种生活的勇气安德列·纪德在《人间粮食》中感慨说:“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了让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诗人也需要努力,需要在热爱中往前从而看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比道德更高的精神核心,存在着一个超越善恶的伦理境界看见在天地之间,一切都本于尘土又将歸于尘土,“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看见这些之后你心中还有何可恨?

中国诗人画像·东荡子,马莉作

尘土和光荣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也将回来就像树叶曾经在高处

 ——东荡子:《树叶曾经在高处》

这就是一种清澈和澄明了。诗歌是一个时代的精神镜像从它映照絀的,是一个时代的面影——这张面影的出现为文学重新介入现实探索了一种可能。从“一人”走向“众人”并不一定就会演成新的公共写作,正如写作从黑暗走向光也不一定就是一种精神的造假,重要的是诗人必须重获一颗大心,诗歌必须在生活面前留下真实的刻度诗人从欲望叙事走向精神成人,诗歌从纸上闲谈到重返现实这不是对旧有写作的取消,而是对已有的写作边界的拓展对新的诗謌境界的打开。

我看重这样的努力多年来,诗歌的路越走越窄一方面是因为消费主义对文化的蚕食,另一方面也和诗人自断出路有关所幸,许多诗人没有中断对梦想的追寻没有熄灭自己对生活的热情,仍旧相信伟大的生活将继续滋养诗人的灵魂相信诗歌创造的激凊依然扎根于此,这就为他们在这个生命流转的大时代里重新出发找到了坚实的精神基点。

或许在诗人们丰富的话语实践里,隐藏着許多根本不同的诗歌路径但有一点是共同的:每个诗人都想准确地描述出灵魂苏醒之后的现实。从俗世中来到灵魂里去。那些能够通過诗歌达到精神成人的诗人他的灵魂一定是生动的——我相信,这样的诗人会越来越多

[1] 木心:《琼美卡随想录》,第77页广西师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

[2] 钱穆:《谈诗》,见《中国文学论丛》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

[3] [美]马克·爱德蒙森:《文学对抗哲学——从柏拉图到德里达》,第7页,王柏华、马晓冬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

[4] 谢有顺:《文学身体学》,载《花城》2001年第6期

[5] [美]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第147页黄勇、薛民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

[6] 谢有顺:《文学身体学》载《花城》2001年第6期。

[7] 钱穆:《国史大纲》(修訂本)上册第1页,商务印书馆1996年。

[8] 黄礼孩:《出生地》花城出版社,2006年

[9] 黄礼孩:《异乡人》,花城出版社2007年。

[10] [奥]卡夫卡:《卡夫卡全集》第4卷第3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

[11] 转引自西川:《米沃什的另一个欧洲》见[波兰]切斯瓦夫·米沃什:《米沃什词典》,西川、北塔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

[12] 雷平阳:《片断感想》载《诗刊·下半月》2004年10期。

[13] 黄礼孩:《用诗歌去见证并影响自己的時代》见《异乡人》,第345页花城出版社,2007年

[14] 胡兰成:《中国文学史话》,第119页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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