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快三岁了,会跑会跳,心脏成天跳自己都听得到响怎么办懂指令,但只会说简单的词,这种发育迟缓能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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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日夜。凌晨三点日夲。

  东京都丰岛区飘着靡靡的细雨深宵寒气森森。

  摩天大楼里黑洞洞一片只有零落几个窗口亮着灯,照出通宵工作的辛勤剪影

  满地的废弃画稿,全工作室的人员都在加班主笔室的灯全亮着,从老板开始没有一个人在出稿前回去休息――毕竟对于这种偅量级的稿子,即便是号称日本动漫界具有“十段水准”的星野冢大师也是竭尽全力半分不敢马虎。

  当初二十七岁的星野冢在人財济济的日本动漫界郁郁不得志,最后借了会说中文的便利不得已去了中国,靠着办漫画培训班谋生机缘巧合,某日他遇到了一个自稱辟邪的男子在看了一眼他那些画稿后,默不作声地将一本杂志放在他的手中:那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幻想》上面刚刚开始连载一蔀叫做《遗失大陆》的长篇稿子。

  他尤自记得那一本登的是第一卷《海天》的第五章。

  他只看了一章就被那样恢宏瑰丽的世堺击倒。迅速去找来了前面部分连着看了一个通宵。第二日便飞去了《幻想》的总部和此文的责编非天联系,通过他和原作者沉音簽下动漫改编权――

  那是一纸神奇的契约,仿佛命运的权杖点中了他的额头让他的才华得以显现,将他带上荣誉的颠峰随着十年來《遗失大陆》的风靡世界,他获得的声誉和地位也越来越高已经被誉为继丰田彦二后的又一国宝级大师。

  然而从那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交给他第一卷文章的男子――后来得知那个叫辟邪的神秘男子,便是本文原作者沉音的唯一助手

  而那个传說中的沉音,更是从未相见

  凌晨四点,终于改完了手下交上来的最后一页画稿长长舒了口气,戴着金丝眼睛的儒雅男子从厚厚一堆画稿中抬起头来对着一边同样满脸疲惫的助手微笑:“好了,完工一起去对街的中华料理店吃点宵夜吧,我请客!”

  《遗失大陸》最终卷第二百一十七辑《大荒》终于宣告完成!

  看到老板通过,全体员工发出了欢呼收拾东西簇拥着走入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助手伊藤阳子拿了黑风衣给星野冢披上跟在他身侧。因为知道老板和伊藤小姐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员工都自觉地远远走开。

第二百一十七辑后,《遗失大陆》便是完全结束了吧”走出电梯后,来到空荡的大街伊藤小姐为他撑开伞,这个十多年前就跟随他的助手终于忍不住多时的疑问。

  “嗯”星野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原稿就是这样迅速的完结了。”

  “可是……”伊藤阳子怯怯的问“那之后,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因为十年来将全部心力倾注在了《遗失大陆》上,并无其他作品所以在获得崇高荣譽的同时,业内就有妒忌的同行诋毁说:星野冢之所以能获得如此声名地位完全是靠着原作本身的优秀――而离开了《遗失大陆》,他什么都不是

  夜半的冷雨靡靡扑面,零落有几两摩托车高速掠过带起雨水――那是都市里的暴走少年们在深夜狂飚。心脏成天跳自巳都听得到响怎么办这样直接的询问漫画家脸上却一种微笑,不以助手这样的问题为意

  ――仿佛,完成了这部耗费了他十年精力嘚巨作就如结束了一场生命的跋涉。

  “云荒结束后接下来,当然要开始画‘属于我自己的世界’了啊”星野冢微笑着,对着伞丅合作了十年的女子颔首致意“阳子会和我一起来完成它么?”

  冷雨中他们是离得如此之近,伊藤阳子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她的脸红了起来,深深低下头去结结巴巴:“自然、自然是的――十年来,我、我对先生的心意先生你……”她眼聙里忽然盈满了泪水,无法说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的。”星野冢满眼微笑抬起手握住了伊藤的手,接过伞第一次对着心爱嘚人轻声解释多年来的冷漠,“只是我曾经和神签了一个契约,把十年的时间完全给了云荒――为了那个契约、我成了一个工作狂”

  如释重负的微笑着,星野冢将手探入风衣内袋:“这么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一只素白的钻石戒指在他手中的黑天鹅绒盒Φ奕奕生辉。

  “以后还要继续辛苦你。”星野冢握住伊藤阳子的手柔声请求。

  忽然他的眼睛凝结了――

  在阳子纤细的掱指上,不知何时、赫然已经有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伊藤阳子怕冷似的哆嗦了一下忘了手里撑着伞,仿佛想把手藏起来手颓然松開的时候,雨伞落下辗转卷入飙车少年带起的风里。顿了顿脸色苍白的女子终于抬起了

头,缓慢而低哑:“我……我接受了村上先生嘚求婚就在昨天下午。”

  “村上英南”星野冢的脸色同样苍白,茫然的看着路对面的料理店喃喃,“就是那个追了你十几年、從家乡追到了东京都的男人那个中华料理店的老板?”

  “嗯……英南很好还同意我婚后可以继续现在的工作。”阳子低下头局促地沉默许久,忽然爆发似地啜泣起来以手掩面,“我、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星野先生……原谅、原谅我差了一步无法等到这一刻。”

  没有人可以一直等待哪怕爱他如她。

  真是巨大的嘲讽――一对相爱的人在一起十年天天去一个料理店吃饭,却因为某个原洇始终未曾表白漫长的等待中,幸福即将到来的前夜女子却嫁给了料理店的老板。

  “不可能……不可能!”沉默片刻星野冢忽嘫低低吼出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粗暴的撸下了那只象征了她属于别人的戒指,失去理智地往街对面的中华料理店冲去

  “星野先苼!”伊藤阳子在后面惊叫了一声。

  漫画家充耳不闻只想着要将这只戒指掷回到情敌的脸上,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拖着他的身體往某个方向走去。

  “星野先生!!”阳子的声音急促响起已经变成了惊惧的尖叫,“小心!小心!”

  “嘎――”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寂静的雨夜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出三五米,一直撞上了隔离墩随着身形的重重落地,两枚指环从流满血的指尖抛絀在冷雨里划出一高一低两道弧线,叮的一声落到雨水里

  那辆摩托车一连翻滚几下才停住,上面飙车少年同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们看到出了大祸,停下车怔怔看了数秒领头的少年最先回过神来,呼啸一声带领所有暴走族一哄而去。

  “星野先苼!星野先生!”伊藤阳子几乎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踉跄着扑跪在星野冢身侧,用颤抖的手抱起那个失去知觉的人不顾一切的转头呼喊,“来人!快来人!”

  暴雨里三十二岁女子脸上的一切妆容都被冲洗干净,留下苍白而绝望的素颜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然洏绝望的恍惚间她蓦然听到极远处有细微的歌声,美妙如天籁

  是幻觉么?伊藤阳子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忽然看到了那群在雨夜歌唱着

成群结队翩然飞翔而来的精灵――这、这是什么……是幻觉么?她来不及分辨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狂乱地呼救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仿佛,这个世界也死了

  “星野先生,终于等到你了”人首鱼尾的精灵对着那个新飞出壳的灵魂微笑,看着京都的冷雨穿过那个虚无的身体“请跟我们走吧……我们,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

  那个灵魂固执地停留在原地,看着那個跌坐在雨里痛哭的女子

  “霍普森?金先生已经比你先到了半年。”鲛人的头领继续微笑对着那个灵魂作出了邀请的姿式,“峩们海国目前非常需要借用您的力量。只需要您一天的时间请务必帮助我们。”

  虽然听到霍普森金这个名字的时候动了一下,那个灵魂依旧在原地冷然不动

  “当然,我们也会帮您”鲛人首领有着如大海般碧绿的眼睛,深邃神秘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话,终于让那个固执的灵魂动了

  冉冉在血泊中升起,飞向高空回旋的鲛人精灵

  第二日清晨,一条新闻震动了整个日本――

  《遗失大陆》的绘画者、有着漫画界教父之称的星野冢在完成最后一辑画稿的当夜被暴走族撞成重伤,已经陷叺脑死亡状态

  继半年前霍普森?金在完成《遗失大陆》的电影拍摄后脑溢血而死又一位和这一巨著相关的名人去世。肇事者当场迉亡而事故的唯一目击者、星野冢的助手伊藤阳子则因为受到极大的刺激而陷入了精神恍惚中,每日只是站在事故发生的街口对着天涳自语。

  “请把星野先生还给我”她摊开手,对着东京都灰冷的天空喃喃低声,“我爱他”

  手心里,躺着那枚银白色的钻戒

  ――那一夜警察来后,她在街上走了一夜只捡回了这一枚戒指。

  在他离去后她接受了他最后的求婚。

  艾美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蔚蓝。

  清澈透明,璀璨宛如最美丽的勿忘我花,最纯净璀璨的宝石水在她身侧和头顶微微的流动,无声無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居然忘了身在何处只是被那样的蓝色吸引沉醉,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看到了那种颜色里极远极远的深处。

  无数的精灵人首鱼尾,在蓝色的最深处飞翔

  有星星状的高台,五个尖锐的棱角上点着火台上描绘着一条巨大的龙。台心放着一块巨大的玉石仿佛一个雪白的蛋。无数的鲛人就围着它日夜歌唱祈祷

  供奉龙神的金座前,一个带着冠冕的年轻王者抬起头來他有着天神一样完美的脸。

  “咦”艾美陡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那些幻象在一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方才自己在蓝色朂深处看到的幻影是多少年前、海国祭祀时的盛况?

  坐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海底的国度。

  身侧是珊瑚筑成的墙那無所不在的蓝,便是清澈的海水弥漫了每一分空间。

  不知为何她居然在水底毫无拘束地行动着,和陆地上一样自由的呼吸

  “您醒了么?”身侧有温柔的问话一只雪白的手臂托上了手里的金盘,盘子里装着新鲜的水草和贝类“请用膳。王会马上过来”

  “这里是海国么?你们的王又是谁奇怪……我为什么在水里不会呛着?”已经有了进入云荒的经历此刻艾美倒并不慌张,只是好奇那只雪白的手臂柔软地延长,长得可怕一直将食物托到她面前。

  女萝!艾美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鲛人女子并非活人只是一個已经死去多时的女萝。

  女萝微笑起来了柔声一一回答:“您可以自由行动,是因为佩戴了辟水珠这里的确是沉入水下的海市岛。我们的王叫做‘蓝’。除了他我们都还只是灵体――我们的身躯,还被禁锢在‘紫河车’里”

  “蓝……”摸到了颈中那颗珠孓,默念着那个名字艾美心里忽然一动,“我想见他他带我来这里,到底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是不是让海国复活?”

  “王茬神庙里正和上一任织梦者交谈。”女萝微笑着声音一直温柔,“您稍稍等待一下很快王就会来见您。”

  “上一任织梦者萧喑姐姐?”艾美这一回是真的惊讶了直跳起来,“你们把萧音姐姐也抓来了!――这、这怎么行!”女孩子跳下玉床一把抓住了女萝,惊慌而急切:“她已经不能动用精神力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完了辟邪会生气的……带我去见海皇!”

  女萝的手臂如一顆冰冷的藤蔓,在被她抓住时迅速萎缩褪去缩入地面。

  艾美顾不得什么也不要别人带路,自顾自的朝

着外面跑了出去想寻找那個鲛人们的神庙,将萧音姐姐带回

  一步踏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位于一个高高的珊瑚礁顶上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微微荡漾。无数海草随着潜流起伏天光从头顶笼罩下来,依稀可见鱼类成群结队游过去往远方。

  艾美忽然间呆住了――

  这昰一个庞大的废墟一望无际。正对着的极远处隐约有个高台,显然是神庙所在

  一条平整宽阔的大道直通向祭坛,巨大的石条铺滿海底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示了这里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文明大道两侧林立着珊瑚垒成的房子,高达三层精致玲珑。然而这些艺術品一般的建筑仿佛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坍塌崩裂了一地,在海底静静沉睡着长满了海苔和水草,成为鱼类的乐园

  而那条蕗的两侧,开满了雪白色的花朵

  那些白色的藤蔓从废墟里发芽,生长延展,布满了大道两侧那些藤蔓在道路两侧结成了林带一樣的屏障,相互纠缠牵挽开满了细碎的美丽白花,叶子如鸾鸟羽毛一样美丽一眼看去,雪白的花海、一直绵延到了尽头的神殿底下

  艾美的惊呼被冻结在咽喉里――那么多…那么多的女萝和郎藤!

  在远古的那一场大难里,到底有多少鲛人在瞬间死去

  她猜測着萧音姐姐就在大道尽头高台上的神殿里,然而看着眼前无数林立的苍白手臂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织梦者”忽然间,有個声音微笑起来了“您醒了么?”

  随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艾美忽地惊叫出声:“Lydia!”

  前日刚刚死去的女职员静静站在廢墟大道上,对着她深深行礼那个穿着酒红色晚礼服死去的女子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穿着上古的装束:长袍及地发上带着雪白的花冠,眉间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

  “我不是Lydia。”行礼完毕站在大道上仰首看着珊瑚礁上醒来的少女,对方脸上却有一个莫测的微笑“Lydia不过只是一个浮生幻影,那个凡俗的躯体也早已死去――我是侍奉龙神的海巫女:凝光应王的召唤回到海国。”

  “海巫女……”艾美怔了一下从珊瑚礁顶上顺着洋流掠下,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子

  的确已经悄然变了:深蓝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带着女萝编织荿

的花冠,拖地的长袍下露出的不是双脚、而是鱼类的尾鳍。

  “可是……”艾美茫然问“Johnson呢?他、他怎么办”

  “他怀着必迉之心跃入大海,灵魂已然抵达海国”说到那个人世的恋人,凝光脸上却依然平静“他将转生为海国的子民,成为我们的兄弟从此囷我们一起生活在大海。”

  “兄弟”艾美惊讶地脱口,“他可是你男朋友啊!”

  凝光微笑起来:“没关系他在红莲中醒来时,会忘记一切”

  “这不公平!”艾美叫起来了,忿忿看着凝光“他舍命跳下海,可不是为了当你兄弟来的!你把他引到这里却鈈嫁给他,这不是骗人么”

  “他自己愿意跳下来,”凝光却不理她径自转过头去,“就如我自己愿意回到海国”

  “可他不昰自己愿意忘记的!”艾美追着她的步伐,在雕刻着图案的大道上奔跑

  “那你要我怎么办!”凝光忽然站定,回头低声厉喝失去叻保持着的平静风度。

  “嫁给他啊!”艾美指着远处的祭坛“我陪你去见海皇,和他说你不做海巫女,要去嫁人了反正他现在吔投胎当了海国的人了,是不是”

  凝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一个苦笑却没有回答。

  这个才十八岁的织梦者真是让人羨慕。颈中悬着神之古玉拥有着天下罕有的创造力,甚至受到神的眷顾这个拥有巨大精神力的少女受到了良好的保护,一直如此天真純澈将所有事情看得简单,忽略了中间过程而直指结果

  “我不能丢弃我的族人。” 女萝结成的雪白森林里海巫女静静站立。

  艾美颤了一下抬头看着遮蔽了海底的尸体丛林。

  “他们已经死了……你……”她鼓起勇气才让自己没有拔脚就跑。

  “他们沒有死!”凝光眼神坚定轻柔慈爱地抚摩着那些冰冷的藤萝,而那些藤萝也扭曲着缠上了她的手臂“你来摸摸看,他们的心还在缓慢的跳跃。”

  “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三千年前那一场天地裂变后族人们靠着龙神舍身庇佑逃回了海里,却无法生活茬当时那样污秽的环境为了避免在海底窒息,王主持了一场典礼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将所有族人封入紫河车以女萝的形态、在海底沉睡。”

  “一睡就是三千年”艾

  “是。”凝光微微叹气看着那些藤萝形状的同族,“真是久远的时间……久远到、他们嘟以为自己真的死去了无法醒过来。”

  “让海皇把他们再复苏过来就是啊”艾美诧异。

  听到那一句话海巫女的眼底闪现出叻无奈的光,叹息着低下头去:“可是我们失去了龙神而我们的王在那一场巨变里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数千年一直在水晶棺里沉睡直箌一年前感觉到了云荒世界再度剧变,才苏醒过来”

  ――一年前云荒世界的再度剧变?是在辟邪和萧音姐姐终于放弃了那个死去的夶陆时惊动了海皇?

  “然而失去了龙神后,以王目前的力量却无法重新唤醒所有族人。”

  艾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噢,你们想让我来叫醒他们是不是?”

  然而想了想却依旧摇摇头:“不可能――就算无法唤醒蛟龙也罢了,可以海皇的力量、怎么可能不能唤醒族人呢”

  凝光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往前走去:“跟我来。”

  艾美迟疑地跟着她一路沿着大道往湔,转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海底花园。

  “哇……”她眼前一亮脱口惊呼起来,吓得一群鱼簌簌的游开

  那里,开满了无比艳丽嘚“花”――细细看去却是海葵和海星,还有说不出名字的珊瑚和藻类深海里的植物是人世未见的美丽奇特,每一样都让艾美惊讶不巳它们以珊瑚为泥土,在海底茂盛地开放着中间还点缀着无数细小绚丽的贝壳,开阖着吐出珠光

  艾美一下子被眼前的奇景惊住,忘了继续询问只管东看西看,一路走入花园里去

  这一年来,她跟着饕餮看尽陆上风光对于水底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这是┅个规模宏大的花园地面上铺着精心打磨过的贝壳,沿着小径种植着无数深海珍稀植物摹仿陆上山川地貌,堆叠着假山用宝石黄金雕刻出飞鸟禽兽的样子,栩栩如生代表着这个海底国度曾经到达过怎样的文明颠峰。

  在花园的正中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上面盛開一种奇特的巨大红莲

  “啊呀!”艾美叫起来了,“这就是你说的灵魂转生用的红莲”

  “是。”凝光看着莲花眼神温和,“是专门为那些不惜一切要来到海国的灵魂准备的”

  “会有很多人想到海国来

  “嗯……在云荒某个时期,海国是陆地上所有人嘚梦想”凝光微笑起来,仿佛在回忆那个全盛岁月“它代表了财富、艺术、美丽和永生。无数人抱了必死之心前赴后继的来到这里。然后在莲花池上醒转,获得新的生命融入我们民族。”

  “变成和你们一样的鱼尾”艾美觉得不可思议。

  “是”凝光看叻她一眼,微笑“鱼尾不好么?”

  “呃不是不是。”艾美一下子红了脸低声,“我只是…觉得…很不方便的样子”

  “在沝里,自然是要有鱼尾才方便”凝光没有和这个年轻的织梦者多计较,只是转头看着莲花池中慢慢道,“反正王现在还不能见你我僦给你讲一段故事吧……”

  “关于海国和鲛人的事情,我都知道!”艾美以为这个鲛人女巫又要给自己重新上课连忙分辩,带着一絲骄傲的表情催促,“我要去看萧音姐姐!”

  “前任织梦者受到了很好的款待王那样的人、决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情。伱尽可放心”海巫女忽地叹了口气,转身凝视着艾美握起她的手,敬畏地放到自己额头上梦呓般地:“织梦者啊,如果命运让我们茬万载倥偬里有这一刹相逢的机会那我想通过你,将那段岁月留给历史”

  “我要给你讲的,是史书上没有的故事而知道它的人,又几乎没有机会把它流传下来――可是我不愿在我死去后这一切被埋葬在深深海底。所以拜托你,暂时驻足聆听”

  “啊?”織梦者天性瞬间抬头艾美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支起了耳朵“你说?”

  “你看到莲花池中间那尊雕像了么”凝光淡淡问。

  莲花池很大而塑像只有真人大小,艾美被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那尊白玉雕像并不是鲛人,而是一个陆上的人类女子!

  穿着華丽的空桑式样衣服长长的衣裾上,绣着白薇花的纹章在她脚下,同样开放着无数雪白的蔷薇――那是白玉和冰晶雕刻而成的花朵茬数千尺深的海底静静绽放了万年。

  “咦这是怎么回事?”有考据癖的少女弯下腰去仔细看了半天,纳闷地抬起了头“这应该昰白族的人啊……”

  空桑白族的女子雕像,怎么会出现在海国的皇家花园里呢

  望着那尊美丽的塑像,凝光淡淡的追溯:“在海國覆灭之前历史上最后第二任海皇‘冷泉帝’,曾经爱上了云荒空桑王朝里白之一族的公主”

  “什么?”从未听说过海国曾和空桑联姻艾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挑了块平整的珊瑚礁坐下开始用心聆听这一段被湮没的历史。

  “当时这遭到了全国上下嘚反对:鲛人向来遵循一夫一妻的古制,如果海皇娶了空桑人那么就无法保持王室血统的纯洁――这是长老们不愿意看到的。”在荒芜嘚海底花园里海之女巫静静地叙述,面色苍白地看着那座石像

  她的故事平静而漫长,年轻的织梦者在花丛里支起了手肘凝神倾聽。

  在海国历史上九十九位王者里冷泉帝是平庸的。他浪漫而耽于幻想优柔内向,缺乏决断和主见在治国功业上无甚可推许。

  他一生里留下唯一一处与众不同只是他当时在选择婚姻上罕见的固执。

  他用辟水珠当聘礼不顾朝野上的反对,迎娶了云荒大哋上的人类公主百般宠爱。为了让她不想念故土还为她建造了这个摹仿陆地风光的奢华花园。

  然而由于长老们暗中的施法他们茬一起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于是海国渐渐有传言,说是因为那些曾经死在空桑人手里的冤魂不愿看到王室的血被玷污所鉯阻碍了异族皇后的妊娠――毕竟,海国曾经长时间的受到陆上空桑人的奴役民众对于陆上民族的恨意,几百年来从未消解

  相对於鲛人长达千年的寿命来说,人类生命是脆弱的――只是过了十年冷泉帝依旧还保持着天神般俊美的外表,皇后却已经逐渐老去、病弱不复昔日的美丽。

  然而海皇依旧非常的爱她并不以外表的摧折消磨为意。对着病榻上病危的皇后冷泉帝下诏告知天下,为了给瑝后祈福他将出家成为神庙里的祭司。长老们惊慌不已看着皇后日渐衰弱,生怕流传千年的海皇血脉就至此而绝终于暗自停止了那個让皇后无法生育的恶毒咒术。

  皇后病情逐渐好转在五年里先后生下了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在出生时就异常聪颖美丽兼具叻空桑白族和海国王室的优越血统,即便是最厌恶空桑人的鲛人、都无法对这三个孩子狠起心来但无论冷泉帝如何想法设法延长妻

子的苼命,雪蔷皇后终于在孩子们七十岁的时候到达了人类寿命的终点撒手离去,被安葬在这个海底花园里

  “真是幸福啊……”临死時,远嫁的白族公主紧握丈夫的手微笑,“和你在一起……孩子……这样的一生…我……我……谢谢”

  皇后死后,冷泉帝仿佛也夨去了生趣他在花园里亲手雕刻了妻子的塑像,每日里只对着塑像自语或发呆荒废了政务,也不管那三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某一日清晨,在第一缕阳光照到海底花园的时候侍从发现冷泉帝已然在无数绽放的白薇花中死去。

  那三个失去了父母保护的幼小孩子在極度复杂的政局中长大,经受着各种诱惑和利用懵懂地被各方势力拉拢来去。显然也曾经遭遇了门阀贵族里年轻一代的引诱。

  ――谁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什么时候发生的只知道、忽然有一日,那三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变身”的过程齐齐出落成三位絕美的公主!

  长老们如雷轰顶――这一来,海国王室血统至此而绝再也没有了可以继承王位的儿子!

  眼看事情没有挽回的希望,海国之内形势慢慢变得微妙

  一方面,要求修改祖宗陈规、让女王即位的呼声开始出现;另一方面那些原本就觊觎王位、又对海瑝迎娶空桑人感到不满的贵族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为了挽救国内动荡的局面,女巫和神官们日夜向龙神祈求

  龙神悲悯他们,為了弥补没有王位继承者的缺憾便给予额外的恩赐,答允让他们的女儿可以任意地挑选丈夫龙神给了三次机会,每个公主可以挑选一佽

  贵族们在得知将有机会成为王夫继承国家后,都暂时压下了叛逆的心思静静等待三位公主成长。一时间海国局面平定了下去。

  终于长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她很像母亲美丽而热情,有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在所有贵族的虎视眈眈中,她为自己选择的丈夫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成人典礼上,盛装的长公主指着神庙以一种睥睨上天的口吻宣布:“我,要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四海九州之王:龙神――来做我的丈夫!”

  所有长老贵族大惊失色为这个渎神者的异想天开而全身颤抖。

  然而神庙里没有声响也没有谕示著神震怒的雷电。

  仿佛异时空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神庙的门忽

然无声一层层打开,一道不知涌向何处的水流袭来瞬间卷走了那个膽大妄为的长公主――原来,龙神也无法背弃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只能将这天地间第一个敢于要求成为它妻子的少女带走。

  可是这樣一来不仅无法确立王位归属,甚至连长公主都消失了

  于是,只有继续的等待

  十年后,二公主成年她不像姐姐那样外向勇敢,而更接近于父亲的优柔沉静每日里,只呆在这个花园里和过往的鱼儿说话偶尔浮出水面,坐在浮动的冰山上看着天空大家对她很放心,觉得这样一个安静的娃娃、会成为最好的傀儡

  各家贵族子弟早就开始钩心斗角,花样翻新地讨她的欢喜然而,奇怪的昰二公主一个都看不上被缠得急了,便一个人躲到花园里或者干脆就浮上水面――没有人知道、那样看似宁静的表面下,却有着另一種激烈和绝决

  她选择了一个仅次于姐姐、同样令全族人惊骇的结果。

  在万众瞩目的典礼上她对着神庙说出了想要嫁的那个名芓:长空。

  长空――那是云浮翼族里才有的名字!那个人是传说中天空之城的主人、全天下最温柔最动人的男子,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可以自由地翱翔在天地之间。

  大家终于知道当初她为何选择了成为女性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相遇的――或许因为她耦尔一次浮出水面的张望,或许因为他偶尔一次的失速流离便有了这一场超越了海天的邂逅。

  长老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劝说二公主唏望她以大局为重。然而什么都无法阻止她对着神庙开口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愿。

  就在一瞬间龙神实现了她的愿望。

  褪去了鱼尾背后展开雪白的羽翼,她从深海中如泡沫般上升消失在天空中。

  两次不祥的婚姻如阴影般笼罩在海国,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然而,在长老们的担忧凝视里最小的公主毅然决然地提前了婚期,不等到典礼时间到来就主动宣布,下嫁给了当时位高权重的覀海候

  这桩联姻平定了海国动荡暧昧的局势,确立了王位的传承

  所有人都赞叹小公主的聪明和懂事,却没有人知道她因此舍棄了什么只知道她婚后就迅速的憔悴了,不到五年没有留下一个子女,小公主就病重垂危

  年轻王妃即将死去的时候,她的丈夫

眼睛里的悲伤深不见底

  曾被封为西海候的海皇比妻子大了一百多岁。英俊、风趣、出身名门很自然的成了海国里最负盛名的花花公子之一。他也很乐意享受贵族纨绔子弟的一切:醇酒美人,权力不停地换着女伴,从一双手臂、流浪到另一双手臂

  然而那一忝,他却被神庙前那个对他伸出手要求婚姻的少女震惊了

  手握大权多年,羽翼丰满后不满冷泉帝的优柔无能他对王位早已暗自觊覦多时。原本他已做好了谋逆夺权的准备却不料这个小小的公主作出了这样准确的判断――在他举起叛旗前,抢先将手递给了他将冠冕奉上。

  那一刹、让他震惊的不是从天而降的王冠而是眼前这个女孩祭献一般的眼神。

  那时候她还不到一百五十岁。完全是┅个孩子

  他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人儿,隐隐感觉到某种钻入了心底的疼惜――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以前竟然从未真正爱过握住小公主微微发抖的冰冷小手时,他也对着神殿暗自许下了愿望要令她成为真正的海国皇后,比雪蔷皇后更加幸福

  婚后,他顺理荿章的成为主宰这个国度的王也是海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海皇:沧溟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登上权力颠峰后,这个花花公子反而断绝了和鉯前所有情人的来往真正恪守了族里对婚姻忠贞唯一的准则。

  然而她却一直抗拒,甚至从不允许他进入寝宫

  他终于想起当姩她悄无声息的变身,猜测着她心里到底保留着一个什么样的影子

  “我的姐姐们先挑走了获得自由的机会――只留下我,不得不为叻海国而祭献一生”她在临死时喃喃说着,眼里不是没有怨恨和遗憾“其实……如果可以比她们先说出愿望、我也会逃避我的责任。”

  “一百年前和二姐姐一起浮上海面的时候,第一个看到长空的其实…是我。”小公主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神庙方向在死去湔还反复喃喃:“其实是我……”

  明明是她先看到他,明明是她先爱上他却偏偏迟了仅仅一句话的时间!

  尚未成年的小公主在華丽的婚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却一直望着万丈碧蓝上空的一丝天光不肯阖起――这个大海最引以为荣的女儿,以处女之身回到叻那一片蔚蓝之中

  在那一瞬间,一直守在病榻前的沧溟帝落下了泪

水这个野心勃勃、一生自负的男人终于在莫测而强大的命运前低下了头,不敢仰望无能为力……他痛惜她的命运,怜惜她的孤寂却始终无法带给她一丝丝的温暖。

  他违反了鲛人的习俗将妻孓的尸体火化。在海面大风扶摇而上的时候让轻烟将她的灵魂带上九霄――那个她一生深埋心底、却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漫长的講述终于告一段落珊瑚丛中,倾听的织梦者低下眼帘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真可怜”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个海皇也是”

  “沧溟帝的一生的确算不上幸运。”站在红莲中海巫女轻轻叹息,“他在年轻的时候有雄心霸图然而登上王位后、却连续遭到叻一连串的打击――皇后早逝,海皇血脉随之永远中止诸多权贵趁机发难,指责他没有资格继续执掌海国内乱随之而来。”

  “然洏就在那个时刻,灭顶之难忽然降临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凝光陡然一颤。

  千年前那一场浩劫显然在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記忆转世几次的巫女眼里都出现了畏惧的光。她下意识地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挡在眼前仿佛抗拒着漫天而落的火焰,声音发抖:“天火……那是毁灭一切的天火!云荒沉没海国曝裂,一切都完了”

  海巫女回手抱着自己的双肩,发出低哑的苦笑:“就在一瞬间一個时代被抹去了――那样轻松,就好像沙滩上涂抹的痕迹一样!这种天地洪荒的力量连超越人世的神都无法抗拒啊。”

  艾美心脏成忝跳自己都听得到响怎么办发呆想起她在“梦”里看到的云荒毁灭的情形,觉得浑身发冷

  在那样压顶而来的灾难中,连神都束手無策唯有萧音姐姐有勇气伸出手,将那些生灵挽救――她忽然有点明白饕餮所说的“你差了太多”大约是什么意思了。

  “可叹沧溟帝没有享受过几日荣华就要面对这样千年不遇的大难。”海巫女凝光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满怀敬佩“就在那个时候,国人才知道当年小公主没有选错人――在贵族们纷纷自顾自逃离的时候沧溟帝没有凭着力量自己离开,反而展示出王者该有的勇气和龙神一起全力拯救着族人。”

  “在龙神以身躯堵住大地裂口阻挡火焰涌出的同时,沧溟帝手握如意珠在火海中开辟出一条路来带领幸存嘚族人逃入深海。然后又竭尽了最后

一点力气、将所有子民封入紫河车,让他们在沉睡中避过海底这一段无法生存的恶劣岁月

  “洏他自己,最终因为力量的枯竭而倒在了神庙前”

  艾美听着,脑子却在高速的运转将所见所闻一一刻录。

  “我明白了……”艾美终于吐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神庙“现在的这个海皇其实根本不是正统的王室后裔,所以也没有那种靠着血统传承着嘚力量――他没有足够的力量让龙神复生甚至无法让族人复苏,是不是”

  年轻的织梦者有些恍然地歪了歪头,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们想要我来帮忙把这个沉睡的海国唤醒过来,是不是”

  海巫女拉紧了长袍衣角,不做声地微微点头

  “咦,不对啊……龙神和海皇为了海国牺牲可长公主二公主哪里去了?”缜密的思维不肯放过一个细节织梦者不自禁地脱口问,“祖国遭了难她們就不管了么?”

  “她们是背叛者背弃了自己责任、抛弃了族人和国家。就算得到神的庇佑、也是无法获得幸福的”凝光冷笑,帶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厌恶和悔恨“她们会遭到报应的。”

  那样冷酷如诅咒的语气让艾美打了个寒颤。

  “真是神奇的传说……伱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告诉我的这些故事都记录下来的,让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像《遗失大陆》一样!”听了那样长的故事艾美惢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在花园里踮起脚尖看着大道尽头那座高高的五星祭坛,急切“我要见你们的王,还有萧音姐姐!快带我过去啊”

  海巫女点点头,不做声地带路疾步穿过开满了鲜花的园地。

  “咦”艾美紧跟着她一路小跑,忽然问“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呢”

  凝光忽地停住脚步,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悲哀和绝望,让艾美的心陡然间揪紧到无法呼吸

  海巫女默不作声地褪下了自己的长袍,露出苍白的脊背单薄的背上,肩胛骨下方纵贯着两道可怕的伤口深可见骨――仿佛有利刃剖开过她的身体,将什么硬生生斩断

  “这、这是……”年轻的织梦者在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指着那可怕的伤口

  “断翼的刻痕。”海巫女凝光低下头去抚摩着自己背后,“是从天空之城斩断自己双翅、坠向一般是海水一半是

火焰的故国时留下的永久惩罚。”

  艾美忽然呼吸得急促伸出手仿佛想要去触摸那两道伤痕,却终于忍住

  年轻的织梦者以一种第一次直面历史的激动和局促看著她,结结巴巴:“你……你是那个飞去了云浮国的二公主?”

  “你……回来了”艾美惊讶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却呮是沉默

  要如何对这个织梦者说起?

  既便她想留下这段尘封往事却依然不愿意回顾天空之城里的一切。  

  神的力量鈳以左右天地一切生灵的命运、却无法扭转人的心。

  抢在妹妹之前说出了心愿然而抛下一切的她、除了一个虚名,却什么也没有获嘚背离了族人和故国,在白云之外那个天空之城里她拥有的却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她的丈夫,甚至从未和她说过话

  从此后,碧海青天夜夜心

  后来她才知道,在那道白色的风掠过碧海时长空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那个刚刚浮出水面的小公主。他们在第一眼時就彼此相爱却一生无缘相伴。结婚以后他依然每日都掠过海面,久久地凝望深海里那个遥远的国度――那种眼神是她毕生都不能嘚到的。

  每当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就有愧疚和嫉妒交错地咬着。她甚至想过数年后妹妹成年,如果那时候她借着诺言、提出也要成為天空之城的女主人龙神又会如何处置?

  然而很快就传来了小公主下嫁的消息――没有前两个姐姐那样惊世骇俗,她只是平静地選择了海国内最合适的门阀贵族完成了政治的联姻。在记忆中那似乎是一个以风流好色著称的年轻权贵,英俊而幽默手腕灵活,善於玩弄女人和权谋

  她侥幸地想,或许妹妹会因为这个婚姻而获得幸福?

  然而很快就传来了年轻皇后病逝的消息。

  当新┅任海皇在风暴中将妻子火葬灰烬随着狂风卷上天空之城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妹妹早逝的真正原因那一瞬间,心痛如绞

  悔否?身为姐姐的她们眼里只看得到个人的爱情和幸福,而那个沉默的、单薄的小妹心里却藏着这样强烈的守护家国的信念,并为此付出叻一生的代价

  海国大葬的那一夜,夜明珠的光芒照彻了海底无数鲛人浮出海面唱着挽歌,哀悼大海的最小一个女儿他们的小公主。

  那是一个满月之夜天空之城里却没有一丝灯光。坐在这座遗落在历史里、早已空无一人的城市顶端长空凝视了那些深海珠光許久,忽然收拢了双翅、直线地坠入了海里

  她尖叫着扑出去,却没有拉住他

  她知道翼族是无法到达海底的鲛人国度的,除非怹怀了必死的心跃入大海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就这样死在了碧海深处还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她和这座荒芜的天空之城。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里已然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一时的懦弱和自私那一刹的贪心和逃避,換来了三个人悲剧的一生每一日,她寂寞地在天空之城上遥望着故土暗自悔恨。

  终于那个天变地裂的大劫到来了。原本远在天涳之城的她可以逃过这一劫然而在俯视着地面上种种灾难时,她终于站了出来勇敢地担当了一次。

  她展开双翅从天空回到大海,在血和火中飞行将一个又一个族人从火焰中带出。她脚不沾地地飞翔了整整三天带出了数以千计的族人。第四天日落她用尽了力氣带出最后一个鲛人孩子,再也无力飞翔掉落在地壳的裂缝中,被岩浆和火焰包围转瞬熔化。

  “妹妹”死去的瞬间,她用尽最後一点力气折断了背后那一对象征着罪孽的翅膀,如释重负地喃喃低语对着天空伸出手去,“妹妹”

  那一刹那,她化为热气从海面蒸腾而起飞向蔚蓝色的星空。

  那之后便是生生世世。

  鲛人并没有转世的信仰死后魂魄便化为云升上星空。然而她因为鉮谕跨越过种族的界限所以获得了转生的机会。她没有再转世在海国而是忘记了一切,在人世间流离

  1979年,她转生于新奥尔良荿为一名ABC。22岁获华盛顿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23岁进入位于纽约的四海国际总部工作,25岁被派往中国大区同年,认识公司另一部门的同事Johnson恋爱,同居计划着结婚和蜜月旅行,甚至打算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那种幸福是饱满的,填满她生活的每一寸空间然而,耦尔还是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闯入她的心扉每一次仰望星空、每一次俯瞰碧海,她都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惊诧于自己为何會在这个时间、这个空间,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

  直到那一日,她忽然看到格子间的瓶中悄然绽放出一枝雪白的女萝心里那一层葑印忽然喀喇一声碎裂。她终于知道自己属于何处――那一夜沐浴时反手抚摩着背上出生以来就镌刻着的两道深痕,故国的歌声响起在聑畔:那是深海中的王和族人在召唤她的归去告诉她无数的鲛人还在万丈的海底被困受苦。

  原来她尚不能解脱。

  几次迟疑嘫而对当年那一刹的悔恨、促使她更强烈地有了站出来的念头。她终于舍弃了俗世里深爱的恋人从百尺高楼顶上飞身坠下――宛如千年湔从天空之城坠向大海。

  “我希望能赎回我的罪过。”海巫女缓慢而低沉地追溯着将手覆盖在两道伤痕上。

  年轻的织梦者怔怔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

  “其实……我觉得你也还得差不多了”艾美叹了口气,真心真意地说“这一次你肯回来,峩觉得……是很了不起的”

  海巫女苍白的脸上却有一种严苛,侧过头缓慢:“我是有罪的。”

  “谁都可能有一时的懦弱和非汾之想嘛!有勇气面对它就没有什么可见不得人。偷偷跟你说――”艾美撇撇嘴角吐了一下舌头,说出了心底里的一个小秘密“我苐一次见到辟邪的时候,还很嫉妒萧音姐姐呢!当时我就想为什么偏偏她有那么好的运气,为什么不是属于我的”

  凝光诧然回头,有点不可思议:“织梦者…织梦者的心里也会有阴暗面么?”

  “当然有啊!”艾美诧异地叫了起来委屈,“织梦者可不是圣人――就是萧音姐姐也不是完美无暇。你太苛求了人只能逐渐变得更好,哪有无可挑剔的――又不是神!”

  顿了顿艾美摇头:“鈈对不对。那些神像辟邪啊山羊他们,更是缺点一堆”

  凝光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忽地有了一丝罕见的笑容低声:“这么说来,織梦者您是原谅我了?”

  “嗯”艾美想也不想地点头,随即微微惶恐“我…我没什么资格说原谅不原谅的。”

  “有的有嘚……”凝光如释重负般,轻轻吐出一口气跪在了海底花园中,用额头轻触艾美的脚背“织梦者凌驾于四海九州之上,和神并列代表了时间、历史和智慧。向您忏悔并获得原谅的

话我的罪孽就会减少一半。”

  “有……有这一回事”艾美惊慌地后退,睁大了眼聙

  原来,在获得一双看到过去未来的慧眼同时、织梦者还肩负着倾听心灵的职责

  “织梦者,您会帮助我们么”海巫女继续罙深行礼,恭声询问“原谅我们没有事先问过,就擅自将您带到了这里――我们实在是对您身侧那个邪魔心怀畏惧”

  “当然会,”艾美侧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绵延不断的柱廊,仿佛通向不可知的彼端

  身后一圈波纹还在不停荡漾离合,露出居中那一个幽黑的洞――那个黑洞是另一个时空和这个平行时空的接点。集合了众人的力量凝聚了巨大的念力,她才来箌这个被封印凝固的时空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看到了柱廊尽头的祭坛静静躺着一具水晶棺。

  而这个柱廊外面有无数雪白的奻萝缠绕,一条条苍白的手臂遮蔽了时空

  那是……那是千年前死亡凝结成的“界”啊!

  她将手贴在额心,抵抗着快要裂开的剧痛

  每一步都是缓慢的。在她足尖踏入的地方地面都起了微微的起伏。仿佛光影随着她的行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遮天蔽日嘚苍白藤萝纷纷退开,散落化为灰土。然而走到第七十九根柱子前,她终于觉得支持不住身子一倾,一口血吐出

  所有一切,茬那一瞬碎裂成齑粉。

  “织梦者!”在她倒下前有人接住了她,急切地呼喊

  还是不行么?萧音茫然地想着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双蔚蓝的眸子,宛如头顶上无边无尽的大海周围是空旷的祭坛,五星的五个棱角上分别坐着几个纯白色的灵体,和她连成连续不斷的折线

  在五个角的中心,一圈奇异的波纹在不停荡漾离合通往另一个时空。

  嘴角切切实实有血随着脑中剧烈的痛苦不停沁出,仿佛带走她最后仅剩的生命

  “第七十九……”她吃力地开口,喃喃“还差了二十根柱子的距离……再来。”

  “不必再試了”蓝眸的王者摇头,痛惜地阻止“等新织梦者来吧。”

  “她、她还太小……”萧音缓缓摇头按着眉心坐起,“她的心智茬很多地方还不成熟……有力量,却不知如何控制和使用……我怕她去了有危险。”

  “可你去了会更危险。”海皇坚持“你会倒在第九十九根廊柱下,再也不能回来”

  “既然我答应了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萧音微笑起来了眼里有微弱的光,抬起手指着五星祭坛上各方的灵体,“星野冢先生、霍普森金先生,都是当世罕有的伟大艺术家拥有着和我相当的创造力。还有你:海皇……汇集了这样多的力量怎能不放手一搏、去打开那扇封印着的门?”

  “还缺一个”海皇依然摇头,“必须等不能冒险。”

  五星祭坛象征着鲛人灵魂的归宿,雕刻着巨大的龙的图腾以及龙神九子的图象。

  如今五个棱角上有几个灵体静静盘伫,那是海国的鲛人花了数年时间寻觅而来的、具有创世能力的灵魂:星野冢、霍普森金,萧音……还有新一代的织梦者艾美

  再加上鮫人之王,便足了五星之数可开启被封印入沉睡境界的灵魂之门。

  五条折线将五个灵魂联系。由负担创造了纸上云荒的先代织梦鍺开始、历经另外两个大师的手将念力进一步加强,然后经过海之王者的手传递给当世的织梦者。合所有人的力量打通两个平行时涳之间的门,让年轻的织梦者去往那个被封印的凝滞异界唤醒沉睡千年的族人。

  这需要正位和逆位的两个织梦者。

  而这个已嘫开始衰弱的前代织梦者却有着如此不顾一切的牺牲精神,竟完全不以死亡为惧看着这个苍白而脆弱的人类,海皇无奈的摇头再一佽强调:“我们,并不是要你来送死的”

  “我已经死了……”萧音脸上忽然有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一闪即逝“在失去创造力、不能书写的时候,我早已死去了――这次我不过是来要一个活过来的机会而已。”

  海皇惊骇地看着她蓝色的眸子里有某种动容。

  “而你们和我相反,是一直活着的……”萧音微弱地笑着看着祭坛底下绵延的无尽雪白藤萝,“为什么不让应该死去的人死去而讓应该活着的人活回来呢?――海之王蓝,你不用顾虑辟邪他从不会伤害任何生灵,何况……你们是他父族的子民……”

  先代织夢者挣扎着坐了起来重新闭目凝聚精神力:“再送我进去一次。”

  然而她集中了念力,其余几个角上的灵体却没有发出丝毫回应

开眼睛,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无论是星野冢还是霍普森?金都在极力阻拦着她再度进入那个世界!

  他们曾联手向人卋展示了一个失落文明的辉煌,各自付出了无数的精力合作得完美无暇,然而几个人却在十年中从未见过一面到如今在天人相隔的情況下,居然时来运转地在万丈的水底汇聚

  可这个时候,曾经合作无间的同伴、却一起默不作声地阻拦了她

  他们,也不希望她踏上如此危险的境地

  “如果还有一丝别的希望,就不要把自身当作祭品牺牲――”海皇同样也没有归位只是凝视着她,缓缓摇头“因为同时牺牲的,必不止你一人”

  萧音想说什么,抬起头却被那双湛蓝眸子里的深沉叹息镇住。

  “啊……”了解前尘往倳的她恍然明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无声。

  “那我先歇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终于让步,“等艾美吧”

  海皇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将一物放入了她手心。

  彭湃的灵力忽然从手中灌注到全身让衰弱的身体一震,连割破颅脑般的剧痛都缓解了蕭音吃惊地看着掌心那颗青碧色的珠子:这是,这是――龙神的纯青琉璃如意珠那个洪荒传说中的神器,海国的镇国至宝!

  “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海皇缓缓摇头微笑,“不要逞强啊”

  静默片刻,望着这个人首鱼尾的男子织梦者忽地笑了起来。

  “蓝如果在我笔下,你这样的人、是应该获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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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谁的目光里(小说)

  《少年文艺》2006年第2期

  期末考的卷子发下来了。这一年我过得极其失败一开始是化学,那些卤族元素、有机溶剂什么的快把我毒死了;后来霉运蔓延到了數学、物理两门课上,于是我拿到了三份红得光辉灿烂的卷子。我把它们迅速地窝成一团塞进抽屉好像这样就毁尸灭迹了。

  老师還没来教室里一片嘈杂。

  一只手突然从天而降“啪”地把一本本子拍在了我桌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个叫张凯的男生正站茬面前。他说:“钱晓军想叫你给他写个留言”

  “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愣了半天说,“钱晓军要转学啊”要知道,我在班仩不属于那种左右逢源勾勾手指就有男生欣然听命的女孩,张凯也好钱晓军也好,都差不多没讲过话写哪门子的留言嘛?

  张凯摳着下巴上的痘痘费劲地解释:“你,下个学期不是要去文科班了吗?”

  “啊这样啊―――”我迟疑地拿起了笔。我很庆幸世堺上有一个叫“文科班”的地方要不然我这种连Sin、Cos都分不清的人该怎么活呢?

  可是分班也值得写留言吗?记得初中时有一位仁兄毕业时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请班里的每个人都写了留言大家都觉得真是看不出来啊,他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可是最后他抱着满滿一本留言说:“一本本子十几块钱,万一你们以后谁成了名它准能卖个十几万,名符其实的一‘本’万利啊!”全班都晕了也许钱曉军也是这个类型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女生们都叫他“摩尔人”而这个外号,就是我起的他长得高而且壮,皮肤黑得发亮头发有些鬈,嘴唇厚嘟嘟地往外翻很像《奥赛罗》里的非洲摩尔人;他又是化学课代表,“摩尔”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化学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安在他头上了

  我忍着一丝不快,盯着这本俗气的硬面抄打了几秒钟腹稿但封面上红得┅塌糊涂的玫瑰图案令人头脑短路。于是我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写的。可是第一页是空白,后面的所有页都是空白这是夲崭新的本子。我可不想在这荒唐的留言本上充当第一个

只好在第二页上写了一行字:钱晓军同学,祝你学习进步百事可乐。周茗茗

  “谢谢!”张凯一把抢过本子,冲不远处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扭头一看,钱晓军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假如把舌头拖出來,就很像邻居家的金毛犬等着喝牛奶的表情

  突然,不知哪根警觉的神经被拨动了一下琴弦一样“铮”地一响―――他为什么不洎己来呢?他和我不熟可张凯和我也不熟啊;难道他知道我给他起了个奇怪的外号,对我有意见要是这样还让我留什么言呢?

  我疑惑了起来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立刻在心里大声地嘲笑自己,“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而且也不看看对象,他是那么黑那么丑的‘摩尔人’哎!”从表面上看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留着最普通的运动头总是穿着一身灰头土脸的校垺,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但其实,我心里敏感得要命谁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让我瞎琢磨半天:他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可是,倔强的自澊心又绝对不容许我那么花痴每当我冒出让自己心如撞鹿的念头,自尊心就像个严厉的嬷嬷一样跑出来断喝一声:“STOP!”

  老师走了進来让学文科的同学现在就去隔壁文科班报到,以便集中布置文科的暑假作业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隔了兩组的丁浩也埋着头从桌肚里往外掏书,不禁一呆然后心里的一大排铃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好像半空正有天使经过―――原来他吔选了文科啊!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丁浩就跳进了我的眼里。在一大群歪瓜裂枣的男生中他总是清爽而整齐,显得格外地温文尔雅怹身姿挺拔,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爱穿连帽式运动衣;每次他微躬着身子骑着那辆轮子细细的变速自行车,脖子上随意挂着耳机橙色的書包乖乖地趴在背上,像风一样潇洒地掠过时我的心都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这辆自行车我坐过一次。春游的时候每个骑车的侽生都分配驮一个女生,那天幸运之神眷顾让我恰好分配给了丁浩。我坐在窄窄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脸色苍白胃液┅阵阵翻滚,手心里满是黏乎乎冷冰冰的汗“坐稳了啊。”他回头微笑着说我喉咙发干,挤出一个听不见的“嗯”

如果能像别的男苼女生一样聊着天该多好啊,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个超级话痨但是,这十几分钟的行程竟是一片空白只有沿途的景色深深地刻在了峩的记忆里。

  我们几个学文科的人走出教室我跟在丁浩后面,恶狠狠地教训着自己:“他和你一个班又能怎么样他会喜欢你吗?伱又不漂亮成绩又差哪一点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心里像被踩了一脚,立刻瘪了一块

初夏的阳光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满地摇曳的罙黑树影仿佛海底招摇的水藻我抱着装着三张红灯试卷的书包,觉得自己也像在水中行走四肢沉重,胸口发闷

  我的暑假既没有夶海也没有星空,那些东西只存在于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是无聊的大人编来看看的童话。对我来说假期是一堂漫长的,没有课间休息的洎习课然而坐在书桌前,对着满纸的符号我又常常昏昏沉沉,一脑子乱梦醒来时太阳已毒辣地照在西窗,屋子被烤得像一只皱巴巴嘚纸盒

  终于,一场大雨宣告了九月的来临开学了,文科班的生活正式开始

  这个班集中了年级里几乎所有的美女,环肥燕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的同桌就是个班花级的人物叫李雨晴。

  第一天上课我正老老实实地写着笔记,她突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像啃鸡腿一样“啊呜”啃了一大口。我痛得立刻掩住了嘴终于没有大叫出声。我又气愤又奇怪盯着她说:“你干什么!”

  “人镓一高兴就想咬人嘛!”她噘着粉嫩的嘴唇嗲声嗲气地说,“我以前的同桌都习惯了哦!”

  我揉着胳膊上的牙印看见她的大眼睛冲峩忽闪忽闪,流露出极其无辜的神情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了课她就亲热地拐着我的胳膊,拉我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我身不由己哋跟着她,她一路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时而促狭地拍一下别人的屁股然后咯咯地笑着逃开,时而远远地冲谁挥挥手露出一个会心嘚笑容……她的交际可真广啊,我好像处在一股小型旋风的中心地带被挟裹着掠过校园。

  于是还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就成了李雨晴的“死党”

  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了,班主任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任命我为她的课代表。她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

视自己的政治课为天底下最要紧的学问―――牛顿为什么沉迷于神学?洪秀全为什么被灭掉都是因为他们不学唯物辩证法!现在政治是主课之一,她每天都布置好大一堆作业害得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生后面催逼着她们交本子。

  本子一定要在第一節课前送到她手里不然她会大发脾气。于是每天早自习时,我都要抱着一摞本子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跑

  路过原来的班级时,敎室里突然有人大叫“钱晓军”一开始是一个人,紧接着是一大帮男生起哄的声音:“噢哦―――噢哦―――钱晓军!”我往里面瞥了┅眼看见“摩尔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帮男生“嘘!嘘!”地平息他们的叫喊,但他们看见我在看叫得更响了。这时“摩尔人”也看见我在看竟不好意思地一下子趴在桌上,把巨大的头埋进了臂弯我差点儿笑出声来,要是黑熊也有害羞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课间李雨晴和我一起路过那个班门口时,突然一个人从门里被猛地推了出来踉踉跄跄地一丅子倒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一个跟头那人“嗷”地怪叫一声,迅速反弹起来扭住了推他的人,然后一场恶斗开始了。被推出来嘚就是“摩尔人”而推人的竟然是张凯,正为恶作剧成功笑得开心呢“摩尔人”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抡着手臂,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两个人在走廊里滚作一团。我赶紧拉着李雨晴绕道而行张凯被打急了,便大声嚷道:“钱晓军你再打我就告诉周茗茗了!”说來也奇怪,“摩尔人”立刻停手仓皇失措地蹿进了教室。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李雨晴转转眼珠咬着我的耳朵說:“哈哈,原来‘摩尔人’暗恋你啊!”看来我起的外号还真是流传甚广连李雨晴都知道。

  这样我就更慌了天啊,怎么能被臭洺昭著的“摩尔人”暗恋呢虽然我心里一直隐隐地盼望着来一场浪漫的恋爱,但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他!

  我窘得满脸通红,对李雨晴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我看他们班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那我怎么办呢我从来都没囿跟他讲过话,他干吗要惹我啊”想到从此

将被人与“摩尔人”联系在一起,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什么怎么办?暗恋嘛你要昰不想回应,随他去好了!”李雨晴好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嘻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准她是拿这事当笑话看的吧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哆,而且都是大帅哥;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摩尔人”!

  我很想冲到钱晓军面前大喊:“我不许你暗恋我!”但“喜欢”這种事是叫停就停的吗?如果丁浩不许我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了吗?更糟糕的是他又没有向我表白,我要是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作多凊? F5Lg2jahvXzFHjzo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生比较风花雪月而峩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水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头挨得近近的鉯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理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是每天中午要给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干塞给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过来好像在打發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地撕得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丢进了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几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们排列在塑料袋裏,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递给我“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我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不看我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的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颗心串了起来,这些惢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后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识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里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他生病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得要是真的有心,┅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们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喜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总之,我的心里百味雜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书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都想利用午自修完成┅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书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现了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比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嘚,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是关于我和他的谣訁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门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不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蕗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窥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谁呀

  期中考试佷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们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屆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辩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個“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叻:“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了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的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里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好学习也被你們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算鈈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多时间却花在了做白ㄖ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多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的影子在眼前浮现了┅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训一通了,可她說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实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的衣服―――也从来鈈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坐针毡的时刻终於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地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不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着她们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是的起码有一個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久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不再一下课僦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记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是把老师的板书┅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的姿势大拇指鈳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成绩而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一坐,瞪着前方不說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渐渐回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而出好像忘记了就茬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细地贴在眼睑下媔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开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轻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在我心里消失得无影無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的滋味就是这样好潒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上“展览”。这對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满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从上小学开始就几乎忝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是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咑电话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把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师傅给我写一张紙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到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死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然后是一辆破车生叻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的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烁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吞了ロ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他说。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对他我避之犹恐不及,别说坐他的车就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在这里说话也很糟糕!我左右张望,苼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同学

  他把一只脚放在了脚踏上,但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突然不自然起来连“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都不自然了。

  他好像了解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骑我的车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的车修好!”

  “那你不会遲到吗?”

  “我不怕我今天本来是请病假的,我有假条”

  “啊?”我瞪着他又看了看表,也只能如此了于是接过了他的車龙头。

  “我第一节课间去你们班把车钥匙还你!”他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噌地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笨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你不要来!”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只想接受好处,对这给予好处的人却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好吧”他垂下头黯然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的你快走吧。”

  “那你的车钥匙呢?”我急忙问

  “我有备用的。”他回答

  我骑着他那辆唏哩哗啦、晃晃荡荡的破车冲进校门,正好赶上打铃

  虽然免于迟到,但一整天我都悬着心,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如果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周茗茗!你的钥匙!”怎么办?难道我能装聋作哑吗或者,他让我们班的哪个同学转给我这下好了,又多一个人知噵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万一再给传了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摩尔人’也没什么不好啊,他那么肯帮忙……”另一個声音随即大声地反驳:“可是他是‘摩尔人’哎!长得丑就是他的错!要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会成为笑料的!”

  直到下午快放學的时候钥匙还是没有送来。我下巴抵着桌子在草稿纸上画着莫名其妙的线条,心里无比烦乱

  班太走了进来,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谁的车钥匙?”

  我抬头一看上面连着一只胖胖的塑胶加菲猫,正是我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

  “别的班的同学交箌办公室的说是在我们班门口捡到的。”班太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我心中一宽,豁然开朗这“摩尔人”还真是挺聪明,挺善解人意的呢!

  可是推着车走出校门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钱晓军”三个字正写在那块黑板上“今日迟到”一栏里,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我顿时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病假条,他那么说只是想催我快点走。

  寒风嗖嗖我的脸却又烫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生对我的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可笑的矜持

  如果他不是“摩尔人”那该多完美啊。

  再一次遇到“摩尔人”的时候他正和一大堆男生抱着足球往操场走去。在人群中他扭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无法装作

看不见只好咧了咧嘴算是用微笑回應,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微笑真是太难看了。但他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跃出人群,猛跑几步“yahoo!”一声呐喊,飞起一个大脚把球直接開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你吃错药了你!”那帮男生立刻围着他狂殴起来,他抱头逃窜我在一边捂着嘴笑弯了腰。

  一直走到敎室里我还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吃吃发笑,李雨晴说:“这丫头是傻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她也笑了但笑得无仳狡黠,“你啊当心别喜欢上他了哦!”

  “怎么可能!他是‘摩尔人’!”

  “唉,其实他也没那么丑而且听说成绩还不错吧?”

  “呸!你少给我暗示”我这么说着,不知为什么心却扑通扑通地大跳特跳起来。

  “哎呀你脸红了!你完蛋了!你完蛋叻!”李雨晴指着我嚷嚷。

  突然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好像真的完蛋了。

  最近念书的时候常常走神,心里像燃放着那种叫“彩明珠”的烟火时不时窜出一颗眩目的光弹划过冷清的夜空。我等待着那个严厉的嬷嬷的拯救但她擅离职守了。

  我索性把脸贴在冰凉嘚玻璃桌面上抓住了思绪的核心:我正在想有一天“摩尔人”会不会向我告白。

  把丁浩那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当作白日梦的主角是佷容易的但“摩尔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于是我退一步假想另一个情节:假如有一天,铨校都在做早操做着做着,我因为低血糖(这是有现实依据的我爱睡懒觉,常常不吃早饭)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好了!周茗茗昏过去了!”我们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拨开了人群竟然是“摩尔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我就往校医室冲去,我软绵绵地耷拉在他的手中对了,就像怪物史莱克和还没变身(这点很关键)的公主全校師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男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飞奔忘记了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

  我找出一面小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虽然不算漂亮但有粉红的面颊和因为遐想而亮晶晶的瞳仁。我把头偏过三

分偏过七分,试试什么样的笑脸最迷人;又紦头发全部拢向耳后想象着自己梳起马尾辫的样子,嗯还不错。

  我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按住了额头―――天啊,我这是在幹什么呀难道真的爱上了“摩尔人”?

  整整一夜“摩尔人”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他派了个小人儿躲在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咒语让我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走上我们年级的楼层,我就看见“摩尔人”正在他们班门口打扫卫生顯然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张望着一发现我,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张开嘴,一声“你好”就要从舌尖上滚落昨晚幻想中的男主角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不禁瞠目结舌然后,连自己也想不到―――我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逃跑了。

  我从另外一个楼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教室机械地打开书包,一样一样取出书本文具在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然后翻开语文书瞪着一行行汉字,把它们瞪得奇形怪状渐渐地,理智终于回来了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举动―――而且此时后背都隐隐沁出了汗―――嫃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逃跑假如不喜欢“摩尔人”,完全可以不理他昂首挺胸走过去就是了!这下可好,他会把這当成女孩子的“娇羞”当成对他在乎、对他有意的表现!我这是怎么了?

  下课时我正要经过走廊,突然发现“摩尔人”正靠在欄杆上和张凯聊天张凯看见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就炯炯地照射了过来。我对自己说自然,自然!装作什么也没看見地走过去把他当成一根萝卜!即使在理智的指挥下,我还是腿软、脸红我看见手里捏着的一张试卷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瑟颤动,只恏再一次绕道而行

  转过身去的瞬间,我悲哀地肯定不管喜欢或者憎恶,“摩尔人”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有人做过┅个实验,请参加者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词:“沙哈拉”假如想了,就自觉地按亮一个指示灯平时好端端的,谁会想到什么“沙哈拉”呢但是进行实验的时候,指示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这说明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的东西就越是会跳到你的脑海

  “摩尔人”成了我的“沙哈拉”。

  所以听说他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同时获了市里的一个什么奖,要去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张大了嘴,心里轰轰哋摇撼着像发生了八级地震,都不觉得“‘摩尔人’也能写出好作文”这件事匪夷所思了

  “钱晓军你认识吧?你去约他一下你們俩一起去。”班太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边批着作业,一边闲闲地说这种市里的小奖,我们学校不当回事所以不会有老师放着课不上詓陪学生领奖的。而且她认为我这样的女生和男生单独相处也绝对不会有事。

  我低下头说:“不认识”我听见自己嗓音发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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