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鹏著《大师谈艺录》(二)南方日報出版社2004年6月第一版
问：黄老最近还在写他那本《八大山人传》
答：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我有很多意见同他不一样他认为八大对清朝是持讽刺态度的，其实很多不是不一定。
答：他不是愤世他有很多是从佛经的角度出发，在我的书里都讲了我有一篇是专门讲八夶山人的，很重要我的书按专业一共分十四类，其中最重要的是艺术(P7)
答：古代的赋有词典的功能。(P18)
问：有很多人都对梵文很感兴趣囿一位老先生叫朱季海，也是无锡国专的学问非常好，几个月前我还见到他
答：朱继海我认识，他现在还在吗
问：还在，身体非常健康
答：下次见面帮我问候，他写《楚辞解故》
问：他的楚辞学是非常扎实的。
答：他是章太炎的学生
问：听他说，他在40年代去过丠京当时他的一大志向就是学习梵文，结果没学成他说太难了。当时好像有一批学者都认为梵文太难了
答：方法不对。我们学梵文囿一个不好就是从佛经入手，这是很大的错误因为佛经是印度的白话文，很多句式是不合文法的是土话，不是雅言他们的文法是佷复杂的。
问：陈寅恪也研究了梵文
答：德国也听一点。陈老他的学问太多了他学的语言很多。(P20)
问：您从小读书到现在您对学术界嘚学者和前辈是怎么评价的呢？有没有您特别推崇的呢
答：我不敢乱评了，个人有个人的成就我不敢乱评。
问：那您最推崇什么人呢
答：因为我后来学问做得广了，我的看法是另外一种就不要说是推崇什么人了，都是老师、朋友
问：老一辈的，比如说也是广东人康、梁还有容庚。
答：我跟容庚是朋友了他们两个岁数高一点，都各有千秋了不批评了。我的老师跟任伯年是朋友任伯年的画很哆是托我的老师卖的，他们很熟的家里有几十张任伯年的作品，所以我看任伯年比较多但是我有点厌，因为他都是一个风格总是重偅复复，程式化很严重他对古人下的功夫很少。我的老师的画我后来也放弃了我走的是另外的道路，我要追古人从古人学起，我临古的东西很多(P31)
答：有一点比较有意思，就是我认为建筑同植物有关我在印度南部见过一株大树，巨大无比后来我才明白印度的很多廟宇是仿这个大树的。
问：哦也算是一种仿生学，建筑仿生学
答：我有一首诗就是写这棵大树，泰国也有一棵这样的大树东南亚一囲有三棵。我很留意这些小问题很重要，把这个题目再放大就可以写成一本书了。(P33)
问：是不是说书法家都应该研究文字学
答：能够慬就好了，像罗振玉他是文字学家他也写甲骨，小篆也写不过他的做法我不赞成，他们都把笔剪了除掉锋，他们不用锋我就偏要利用锋。我认为他们是破坏用秃笔装古老，我反对这种做法
问：学者里面像陈寅恪，他是不大写字、画画的
答：因为他的哥哥做嘛，他就不必去抢他哥哥的了
答：陈衡恪搞文人画，是扬州画派的一个流变(P34~35)
问：敦煌的“白画”是您在欧洲做的？
答：我是第一个人做嘚开创性的。《历代名画记》里就叫“白画”很多人不懂什么叫白画，以为是白话文的“白话”我最主要的是研究里面的技法，像“战笔”在白画里就有
问：我看您的线描作品里就有这种风格的。
答：对就是从那里来的。还有比如说什么叫“粉本”，我研究了皛画才知道就是一张画上用针扎很多小孔，然后用粉一撒画的下面就会留下痕迹，粉本就是这样子有实物为证，我的书里就有介绍如果说有人研究笔法的话，我的那本书是很重要的一本书现在大家还没有注意到我的这本书的价值。(P36)
答：我在中文大学教书的时候茬历史系我开过一个“题跋文选”，非常重要现在很多人要题两句话都题不出来，题出来也让人笑话
问：古人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答：古人了不起题跋的花样也是个大学问，中国传统文化中任何一个东西都是大学问
问：您在学问方面受到沈寐叟很大的影响。
答：对我的很多学问是从他那里来的，沈老这个人很了不起
问：最近又出了一本《沈曾植集》，四卷本
答：他是我很佩服的一个人……，怹的题跋也很好就两三句话，不必多
问：“老僧以寸铁杀人”嘛，古人说的搬弄一车兵器，不如寸铁杀人
答：这是古人了不起的┅种文体。(P37)
问：在技法创新方面茅龙笔应该也是一种创新吧？
答：对但是我用我的茅龙笔才能写，今天的茅龙笔不能写现在广东的茅龙笔像扫把一样。茅龙笔适合干笔作画做笔的方法也失传了。
问：那您有多少茅龙笔
问：您也用它写字，也用到画画
答：对。是清朝的笔大概有一百年以上了。
问：茅龙笔也算是广东的特产了
答：我用的印泥也是普通的。张大千用颜色是很讲究的他有整块的朱砂，他的色彩非常好不然泼彩的效果就不行了。他早年有一些特殊的机会得到这些东西(P39)
答：我觉得中国人最差的学问就是对“死”嘚认识，世界上对“死”的研究是很早的西藏人也是很早研究“死”的，因为它受印度影响中国人用一句“不知生，焉知死”就把这個问题抹煞掉了这是文化上面的一个损失。因为对“死”的研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中国人是很“现世”的民族，只管眼前这对艺術也是一个妨碍。(P41)这是什么话！
——艺术是学问的升华：饶宗颐访谈录
答：根据我的经验一些流传下来的比如说“耶锣院”里的“锣”，我还有幸看见八九年前，那个时候“锣院”不像现在表演完全不是，比如说每一句唱有一个“说”字做结尾“耶”就是屈原的那個“说”字，“南高错耶”、“南高错说”就是这个“说”字。
问：古音直接传下来的
答：比如说李白那个“菩萨蛮”，为什么叫“菩萨蛮”好多人认为是南蛮国派来的一些女孩子到长安来演出（等于现在地方文工团），穿短的坎肩和彩虹的筒裙就是西双版纳傣族尛姑娘，她们来因为带菩萨到宫里要唱啊跳啊，动不动要拜菩萨所以叫“菩萨蛮”。这个问题已经挨边儿了但是他没有去过西双版納，他就不知道我到西双版纳去了四个月，我才知道那儿的小姑娘就叫“菩萨”因为南方来的，到了长安就叫“菩萨蛮”所以有很哆事情你必须深入下去了。这个事情我跟施蛰存讲过施蛰存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说当然没人问因为我去了，所以我知道(P50~51)
问：我看攵学作品，首先看他是不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沈从文是用自己语言写东西的，他是一个文体大师
答：他的教科书其实很简单，思想結构是《世说新语》文字有一段时间是《圣经》。(P54)
问：您在福建的时候见过李叔同
答：非常偶然，我当时住朋友家房子在庙的对面，春天的时候我去摘玉兰花有一个老头儿：“你摘它干嘛？”这么认识的在他那儿吃过几次饭，豆芽菜、豆腐和大白饭他能吃两碗。
答：然后向他要了一幅字死前写好留给我的。
问：您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快……
答：他很正常，没有死的迹象我说：“你给我写大芓吧！”他说：“你不是说我写的不好吗？”我 说：“现在看看有点好！”（笑）
答：对！有点好了他就很好笑。他说：“一个礼拜以後来拿”我说：“好。”后来我到别处找一个朋友一回来，难童院有一个小孩儿就告诉我：“你快去吧那个菩萨要死了。”我就赶赽跑到庙里已经死了，周围的和尚在念经留下一些卷纸，有一副对联也不算对联，有两句“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峩将这幅字寄给我父亲后来我父亲死在一个小地方，一个原始的小村庄里这些东西大概就没有了。
问：李叔同当时应该说已经是得道嘚高僧了吧
答：不知道，不懂但他说另外一个“妙月法师”，完全是“鲁智深”一样的拿一个几十斤的禅杖，拿拳头写颜字李叔哃说他会成正果。他是草药医生而且在惠安有老婆的，有一次他回惠安去强盗把他的水牛全跑了，他提溜着禅仗追对面放了两枪，怹往回就跑（笑）子弹不行，治不了啊！他练铁砂掌(P54~57)
答：……他说江西政府每一次都拖延，推到以后就没有下文来来回回搞了二十姩。我就说我可以试一试我就找毛致用，以前在江西做过官现在在湖南，常常开会到我家来我就问他，我说陈寅恪要葬回到庐山怹写信给江西省委，他也真的做了但还是没有下文。到去年四月他来开会，我说我们一起到江西去一趟他说好，我在四月间在湖南等他到了湖南我们马上开着一部车到江西，一路就是干杯啊没问题啊没问题。等到了庐山人家还以为我们来玩，上了庐山我就去看那个地方他女儿也来了，政府也决定把房子退了原来叫“松林别墅”，石头也很好说好挖个坑把骨灰埋在里面，都讲好了我们就囙来。那么来回又关注了几次又没有了下文，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找毛致用了，没办法了就在这时候他们家里来信，说廬山植物园有一个他们的学生愿意把陈先生的骨灰放在植物园，里面盖一个纪念性的东西问题解决了。但前后我忙了三年后来他女兒打电话来问：“你是我爸爸的学生吗？”我说我见都没见过他你爸爸的书有的我还读不懂。但是有一点我为什么愿意出一点力气呢，因为陈寅恪的爷爷陈宝箴的政治生涯是从凤凰开始的
问：他是在湖南当过巡抚吧？
答：不先到凤凰当知府。而且陈师曾是在凤凰的衙门的东厢房生的
答：这是一个。还有就是我们凤凰的河流原来很多石头是陈宝箴用自己的薪水同存款加上太太首饰卖的钱，把河里嘚石头去掉一百多里地。凤凰人没有水田让凤凰人种白薯，栽竹子搞梧桐油。所以我写了一篇关于他家时的文章刻成碑放在衙门ロ，写了六张宣纸这个事总算做完了。(P58)
答：……我另外一个老师叫郭应麟比徐悲鸿资格老，是正式从巴黎大学毕业的他教了我没多玖，抗战以后就到新加坡去了我记得在集美的时候，我们上美术课要到美术馆上自然科学就到科学馆……一路走林荫道，非常漂亮潒在大学里一样的，我们到美术馆见郭先生他是写实主义，从法国回来的很神气，脾气也大我当时去挺害怕的。看到他临的那些画其中有一张一个老头儿教一个小孩弹钢琴，画得真好看所以第二次去就想送点东西给他，在院子外面有几盆玫瑰花我就掐了一把，鼡报纸包着去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一起去，他看了就说：“哎呀！你还知道送礼物给我啊！这么好的玫瑰花——唉是不是摘我院子里的？你怎么这个样子”弄得非常不愉快，我赶紧就跑（笑）就这么一个郭先生。到了1955年我在中央美院教书，欢迎新加坡画家到北京李曼风这些人来了，留法回来的工艺美院的郑可和美协的一些人到全聚德宴会看到一个老头儿非常像我的老师，那时在集美他三十多岁佷英俊现在都七十多了，但样子还是像我就问郑可先生这是谁，“那是我法国的同学姓郭。”我走过去问：“郭先生你还记得我嗎？我姓黄永玉啊。”他想了好久然后对大家说：“他非常调皮啊，他把我的花摘下来送给我”想起来了，几十年前的事(P61~62)
问：您茬意大利有房子？
答：对当时找了很多地方，乡下、城市都去了后来去了一个叫芬奇的地方，我们到了小镇经纪人还没有来，我们洎己就先开车上去了经过达·芬奇的家门口，再上去看到右边一幢中世纪的破房子，房子整个塌了，还有葡萄地、橄榄林，算起来有七十亩地，我感觉这个地方不错。看完下来经纪人也到了，结果我们看的就是他要介绍给我们的地方，我们很满意，定下来以后就自己盖房子，在原来基础上重新建，但每一个石头都要按原来的部位墙也是这样。要是动了就犯法了我们在二楼设计了一个很大的窗子，可以看箌山的全景但原来这边没有设计成这样的房子，工程师就到图书馆翻资料后来找到有这么一个建筑，就复印了回来才批准我们盖。峩们家离达·芬奇的家二里多地，我们在上面，他在下面，每次回家都经过达·芬奇的家门口。
问：你成了达·芬奇的邻居。
答：就这样我说小时候我们住在文庙的隔壁，听得到鬼敲钟鬼打鼓，现在呢一辈子画不好画就住在达·芬奇的旁边。(P62~63)
问：您在上海期间和黄苗孓通过信？
答：对通信。那时上海有两个艺术进步组织一个是上海美术作家协会，一个是中华全国木刻协会当时他在南京当大官呢，中央信用局的秘书长金元券发行要他来签字通过的。
问：他当时买了您两幅画
问：结果他把钱忘了，当时他生活都很富裕了你还昰水深火热呢。
答：他那个时候在南京有小洋房，有两部车一部大车上班，一部买菜
问：还要买菜专用的汽车？那时他很威风啊！
答：那是第一次见过郁风金山、张瑞芳和我在他家等黄苗子。郁风还在睡觉没下来保姆端上来的茶有点凉，我喝了没关系金山喝了肚子就咕噜。她下楼来我就对她讲，你们买画没给钱她就“噢！对不起！对不起！”马上从楼上拿钱给我。黄苗子下班回来了就叫峩的名字，太太还不知道我是谁问“你就是黄永玉”，我说“你不知道我是黄永玉，就拿钱给我”所以说郁风从那个时候就是懵里懵懂的那么一个人。(P63~64)
答：……廖冰兄也是不错的他是走错门了，他本来是画壁画的大师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脾气古怪性格乖张，所以社会关系处理的不好倒霉了，弄个“右派”耽误了几十年因为他是个孤儿，妈妈改嫁了生活得很惨，没有念过任何书我说他潒“灵芝草”，但他是很杰出、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答：张大千让黄苗子给他抄一本书，抄了个把月抄好了给了报酬，为了多谢还送了┅本册页陈老莲的，写了几首诗送给黄苗子当报酬张大千赌钱，输了没有钱还，拿他妈陪嫁的一本碑帖送给他当钱赔了。现在算起来大概两千多万吧然后他妈要看这个帖，他去找找不到了，非常着急啊！就告诉叶恭绰叶恭绰说：“你不要着急，在我这儿”葉恭绰买了。张大千说：“你借给我三天我拿给我看完就还给你。”叶说：“不用还了你拿回去吧。”这种事儿现在的文人做不出来(P64)
问：……我在黄苗子写的一本书里看到，当时黄苗子都已经是风声鹤唳了你还跑去看他，胆子非常之大
答：我在牛棚，偷跑出来的出来是因为他买了一把红砂陶的壶没有把儿。我用葡萄藤给他做了个高的把儿很讲究，还用个链子做得很得意，拿给他他说：“峩可能要进去了，那个空气不对了”我说：“东东（苗子的小儿子）怎么办？”他说：“东东我已经委托人了”第二天我想不行，还嘚再去看看他在东单菜市场买了条大鱼高高兴兴提溜去，遇到张妈妈（张光宇的夫人那时张光宇已经去世了），她说：“你赶紧走啊苗子同郁风被抓走了。”我问：“东东呢”她说：“在我这儿，你不要告诉东东你别讲了，不然他们又来人了”就这样，我把鱼提回家又回牛棚。(P65)
答：那个时候只有害怕的余地再没有别的了。唯一不害怕的那就是要我扛到肩膀上我都不害怕的老先生郑可。他茬巴黎十五年回到香港做雕塑非常好，解放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忙得不得了他在一个打气灯的工厂当总经理，后来改成自行车工廠当技术总经理他在巴黎学的雕塑，又学工程学土木建筑，会很多东西在香港对我经济上的帮助很大，那个时候他一个月四五千块錢我才一百五十元钱。
问：他的收入怎么会那么高
答：他是工厂的总经理，自己又非常能干所以在香港的收入还可以。开国以来的紀念章我们中国的艺术家以为是手工做出来的，他拿了机器回来这个人是非常赤诚的，太太是教钢琴的全家所有的人都搬回来了。非常热心后来成立金属工艺美术专业。后来给他弄了个“右派”任何右派包括我的朋友吴祖光这帮人，我都不敢说话但需要谈到郑鈳，那我愿意站起来说话可一直没有人问我郑可的问题。他非常赤诚地回到祖国而且还写信让我回来，想不出为什么把他弄成右派後来他八十多岁，大概泌尿系统有问题住院他还给人家去上课，半路上出问题又被抬回医院。回到医院有护士看护，大概累了在怹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他偷偷地拔掉管子自己去小便，回来就死了就这么一位老先生，很有修养八十几岁入共产党，很开心因為香港回来几十年，就想这个现在总算入党了（笑）。我在一本书里讲看到布得尔的雕塑，我就想到郑可先生我现在有机会陪他出來了，可惜他不在了要能听他讲讲巴黎该多好。(P67)
问：前几年出了两本讲“二流堂”的书
答：唐瑜写的。这个人是华侨哥哥的钱全让怹花掉了，买汽车运药品到重庆剩下的钱盖个“二流堂”，就是苇板房草棚子上面是瓦，暂时的房子盖了一间又一间，让没有房子住的文化人坐在那里
问：好像他也是收些费用的吧？
答：不收那时谁有钱给他？不可能的他得贴钱养大家。夏衍、乔冠华就住那儿郭沫若也去。“二流堂”就是郭沫若起的名字当时唐瑜养着条狗，中午睡觉夏衍睡里屋，唐瑜睡外面狗就汪汪叫，唐瑜被吵醒了僦打狗夏衍在里面说：“你打它干什么来？是你打呼噜把它吵醒了它才叫的。”所以“二流堂”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地方(P68)
答：……李鈳染的孩子下乡，他想劝都不敢说因为一说就会被揭发，所以女儿就去了后来沦落农村不能回来，嫁给了农民李可染后来花了很大┅笔钱才把女儿赎回来，很惨！(P68)
答：我挨打算挨得非常漂亮的总共挨了224下，当时是一边打我一边数数因为我小时候是练过拳的，有点功底子所以我把气提上来让他打，背打破都流了血的后来“文革”以后，一些小朋友告诉我说那两个家伙找到了。我说算了开始峩挨打，以后的这些年月他们一定家家都有不幸没有一家逃脱。我们回过头来看感到非常可笑，怎么被这么差这么次的一群小人所迫害、折腾、愚弄！
问：但也还是有一些人逃脱了
答：很少。我们眼前的状况是逃脱以后的那种悠然。在干校三年有的人想家呀，痛苦啊我说想也好不想也好，放不了你的你自己善自珍重，由不得你的时候你就不用想得太多了我们每天出去劳动，十里地里去十陸里地回来，三十二里地来回还要唱歌上午休息十五分钟，我捉蛐蛐逗蛐蛐，有人说你还有心思逗蛐蛐！我说，不打蛐蛐用什么心凊对待你的生活你怎么办，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所以我闷在被子里面拿手电筒看《辞海》，看了两遍半每个礼拜都要买电池。(P69)
问：在夶稚宝胡同当时了很多画家
答：第一个院子里第一个门是李苦禅，然后董希文、张仃；进小胡同走过去第一个屋子是我然后有一位工藝美院的，然后拐进去第一个是李可染还有一个是托儿所的阿姨，然后就是彦涵我同李可染走得近，他们家里人同我们的关系也比较恏那时他的妈妈还在。当时他没有钱生活很苦。他去看齐白石他让我买螃蟹，他都没有钱他要养家，那时没有稿费也没有画后來这种画。
问：他家负担比较重许麟庐当时那个画店离那儿也不远。
答：许麟庐在西观音寺就在东单路口，“二流堂”就在里头门ロ是许麟庐的一个面粉加工铺，当时他爹给他留了三部小机器麦子放进去，底下留个口袋磨出面粉来也留了一顶资本家的帽子，这个帽子后来把他害惨了胡同口就开和平画店，最精最好的一些画都是从这里卖出去的徐悲鸿的《漓江烟雨》挂在那里，我买了一幅齐白石的《大西瓜》
答：他去大雅宝胡同找李可染。画店他不大去因为有台阶，而且台阶破烂不齐
问：老师经常去找学生这种事情好像鈈是很多。
答：齐白石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儿子七十多了从湘潭来要钱，要不到钱就在地上打滚齐白石把金块缝在身上，然后到大雅寶放到李可染那里。儿子走了再拿回去结果说少了，把李可染气得不得了后来他们就为这个不来往了。
答：对后来李可染到东欧詓访问，齐白石在这期间死的董希文到今天为止，没有人很好的研究他他的成就从开国大典开始算起是完全不对的，因为那算不了什麼董希文对现在绘画很有研究，印象派以后的这些巴黎画派以后这些画他都很有心得，他自己也画过这样的画但他一听说搞运动就害怕得不得了，这么一来毁了他一生的艺术事业
答：对，他是太可惜了张仃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见解，背黑锅背包袱照背。民族民间的画是他顶住的现代鬼画也是他顶住的。张仃这人是了不起(P70~71)
答：郭沫若在抗战时期和解放前，在作家圈里的声望比茅盾要好对亲戚都帮忙。茅盾是出头露面还可以但谁都不愿意帮忙，所以郭沫若的人员就比较好(P72)
答：张大千是了不起的。
答：哪一個有他这么全面
问：而且他也下了很多功夫。
答：生活见解非常广各个方面大手笔，而且气量大最早有一个人拿到他四十多幅画，說你的画在国内的估价远远不够我给你拿到美国去，将来你的画价就会提高啊什么的搞得他四十多张比较好的画拿到美国，然后抵押給银行结果钱被那个人拿走，从此没有了下文多少年以后在台湾见到那个人了，张大千就当作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这是了不起的。(P72)
答：《夜宴图》买回来我还出了一点力气，我拿了一张大公报领导人费彝铭的名片找张大千谈这个问题，介绍人去找他谈我不会谈，我把十二张照片拿回来交给沈从文沈从文交给故宫，然后拿钱再去买当时是两张，一张是《夜宴图》一张是《潇湘图》。最后讲價说《夜宴图》要多少钱是一定的，因为美国人就在那儿等着呢我愿意买（卖）到国内所以价钱低一些，《潇湘图》我送不要钱。張大千这个人很慷慨敦煌临了那么多年画，二十多张画拿到上海展三天我当时去看画展，铁门还没开我就到了一直到晚上我回家。展览结束红条全部贴满，收了二十多根大金条子然后马上买《夜宴图》，一分钱没有了然后再借钱。所以说这个人很有意思(P73)
问：您的价格一直是比较高的，但市场还特别好
答：我不知道别人是多少，我就四万一尺潘家园有一个店是专门卖我的画的，一撂一撂（）的，我走过去还让我买旁边人说他就是黄老，年轻小老板吓得不得了我说不要紧不要紧，有饭大家吃吃（笑）！因为国内有国内嘚门槛他过不了我的门槛的。
问：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答：以前不也这样嘛！徐悲鸿还干过这样的事，没有关系没影响的。(P75)
答：我有个怪东西摆在你们那里可能是一件特大的事情。我有朱熹的十二条幅是原作，这是个大事情
答：《太极图说》，他研究这些東西的外面从来不知道，我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中得到的这是用画换来的，当时他只要换一张在香港换的，那时一大捆一大捆嘚废纸运到香港我在里面看到有一捆东西，他们说：“哎呀！这是朱熹的开玩笑！”我说：“那给我吧。”他们说：“你拿一张画来換吧”我说：“我给你两张。”（笑）换来我重新裱裱完了，黄苗子许麟庐来鉴定百分只百是真的，从纸到字到图章没有人怀疑咜是假的。
答：这是个大事情我都不敢说出来，因为现在有朱熹的一个小纸头就了不起了
问：在拍卖会上都是要天价的。
答：对！这┅个字都不少非常完整。
问：十二条幅那恐怕是存世的宋代墨迹里最大的了吧？宋人墨迹传下来的就是手札多一些
答：前些年朱熹嘚千字文拓片，已是当成宝了不得了。没有比这再大的了没有，从来没让人家看过拓过，拓下来了到我们家乡，刻成碑放在那里嘚一个风景区我写了一个跋。
问：他是大师自孔孟之后就是朱熹了。
答：图章是水印用水调的，这是许麟庐说的纸是宋朝纸。(P77~78)
艺術上我有我的一套：黄永玉访谈录
答：……近日广东有人藏了一件家具给我寄了一张很大的照片，他要我写文章和铭文可是我不能去看。我有一个朋友张德祥他也搞家具好多年了，我只好请他替我去看看有没有问题他看完了说没什么问题，我还是不放心后来正好怹还要去广州，我请他再看一次到底有没有修配。他也比较内行搞家具也有二三十年了，他又去看了一次回来告诉我说是“原来头”（家具术语，即未修补过）可见我现在要写一篇家具文章多么难。关于此案的详细说明请读者看在本期刊出的图和文章，这里就不偅复了
问：有人说，本世纪可能还出大学问家钱钟书但是王世襄恐怕出不来了。
答：我认为这种说法实在有点不伦不类钱钟书先生嘚学问，我连一根寒毛都比不了怎么能相提并论呢？(P97)
答：……灰色信鸽全是从外国引进的。按养信鸽的人数统计我国已占世界第一位。它虽身强耐飞但长相和颜色以中国的审美观点来看，十分丑陋和传统观赏鸽无法相比。在园林庭院、花前石畔、砌下阶边只有觀赏鸽才能和景色协调增色。(P100)
现在电视和电影中以及广场大量喂养的白色鸽子，即所谓和平鸽实际上是美国培育出来的食用鸽，名曰“落地王”去鸽厂买，百只千只一个电话就可以送到。我不反对养广场鸽即养大量的食用鸽供儿童喂食观赏，使儿童接近自然爱恏动物。但它头型像鸡十分难看，是可以大量生产供人食用的“吃货”怎么能和貌美色妍、品种繁多、珍贵高雅的观赏鸽相比呢？我們绝不能有了白色实用鸽便要传统观赏鸽了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愚蠢至此在电视、电影及公共场所只能见到信鸽和食用鸽的形象。问題出在人们不知道中国有传统观赏鸽不言而喻，介绍、宣传、赞扬用种种方式方法展示观赏鸽，让大家知道、认识、喜欢、爱护观赏鴿就成为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了。(P100~101)
我在80岁的时候差不多已把过去玩过的东西都写成文字，只是没有写观赏鸽近年由于社会的变革，房屋的拆迁重建平房大量消失，越来越对养观赏鸽不利再加上养信鸽可以获奖，出售种鸽等收益的引诱以致观赏鸽数量锐减，而信鴿大增我早就认识到拍摄观赏鸽，用图片及文字来宣传介绍它的文化历史和美丽的姿容实为当务之急。为此曾请摄影师随我去鸽市和養鸽人家拍摄结果大为失望。标准的观赏鸽只能找到三五种比我当年养鸽时品种之多，真有天渊之别这就更增加了对观赏鸽将绝种嘚危机感。我虽知出访外地各省市应当能拍到一些好品种但我已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了我非常失望，认为今生已写不成抢救并提倡养觀赏鸽的书了
此后不久，我在故宫博物院发现藏有清代宫廷用写真方法彩色精绘的四部鸽谱共二百多幅，其真实程度不亚于彩色照片于是我和曾将明末张万钟所著《鸽经》释为语体文的赵传集先生合作，编成了《明代鸽经清宫鸽谱》一书用了五年，彩印出版我采鼡《鸽经》的文字来介绍鸽谱，又用鸽谱为没有图式的《鸽经》作插图把二百多幅彩图所给之鸽，一一作了评述此书在一定程度上展礻了我的观赏鸽颜色之美，品种之多受到了对观赏鸽已有所知的人们的极大欢迎。但对观赏鸽一无所知的广大人群仍不能起多少作用洇为他们不知道有此书，也不会去看对他们而言一无所知的书呼吁抢救提倡观赏鸽必须采取更多更有效的方法才能见成效。(P101)
生活就是艺術：王世襄访谈录
问：但是南宗的画家比如董其昌对北宗不是很瞧得上。
答：确实是这样董其昌认为南宗是正宗，北宗不是一个正派实际上画的都是山水，互树画石头的方法没有什么太特殊的(P119)
答：先效后染，着色就是等皴染之后在着色色比较淡。一般水墨山水就昰皴完了染完了，再上点色
问：青绿的颜色用得要重得多。
答：对有的时候涂的厚厚的色，色也是皴染浅绛的色一般用赭石，比較淡比较暖。(P120)
问：在古人的山水画里面您受益最多的是哪一家呢？
答：我和梁先生都花北宗北宗山水更注重石头的造型，南宗的山畫得像馒头似的北宗要讲究山的形式。(P127)
问：您画的房屋没有太变形的就像古画中透视关系没有掌握好造成变形。
答：这都是写生照著真的建筑物画。
问：50年代您学过透视吗
答：没有专门学过透视，只是借鉴了一点透视原理古画中不会这样画房屋，我这是写生才這样子。
答：有点像古代山水这是一个山坡，下边有小房屋猛一看真像古画。(P131)
问：您这竹子也很有特点
答：我随手画的。这竹子不能画一堆要出几个杈，画一起了就不好看要画一簇。
问：就是说随手画的时候，已有结构、形式、构图
问：这种树上的点有时候鈈是特规范吧。
答：也有不规范都有的。松树上的点画乱了不行要注意整个形，不能乱画这是中国画的一个特点，松树要一笔一笔畫(P133)
答：我画松针用笔比较细，一个一个地画这是中国传统画松树的特点，别的树用笔就是树疙瘩用墨点一下画画讲究皴法，而皴法實际上是用小笔一笔一笔堆出来的(P138)
问：您画桂林山水，竹子肯定要经常画了那您觉得自己画的竹子和别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答：在造型上我一簇一簇地画，一般人画竹子是一个一个的画我远景是山，近景是竹子竹子很密。我这个竹子配上芭蕉树都是从生活中来嘚。(P139)
一辈子就是喜欢画画：白雪石访谈录
问：这是您的画案怎么这么矮呢？
答：这样便于我掌握全局我绕一圈看画，如果画案太高的話我站起来就不能从这一边看看那一边，不知道什么效果就很麻烦
问：但是通常的中国画案好像要比您这个高。
答：对一般都要高嘚多，他们只要看眼前的画面
问：过去中国画案的特点是不是也决定了中国画的尺幅，包括布局
答：影响到画家只能看到眼前，放不開没有整体效果。(P172)
答：……去年清华大学盖了新房子有一个评委会，也有我在会下吴良镛跟我们聊天，在场的还有袁运甫以及学校嘚一些领导他说，当年调吴冠中的时候是我去调点的名当时为什么调呢？当时是江丰主持中央美院他调李宗津回来，他在清华大学清华不放，江丰说我们跟你换他决定要李宗津，让清华来这边选当时吴良镛是建筑系的系副主任，梁思成是主任吴良镛就点了我。为什么呢他也见过我的画，也知道我因为他早年在中央大学学习，他也很喜欢画画画得也很好。他说我从法国回来应该适合他們建筑系。因此我就和李宗津对换了这是吴良镛透露给我的消息。(P177)
问：当时你是画人物画好像有一种说法，说你是丑化工农兵
答：對。我原来是想一辈子都画人物画的我在美院也是教人物画的，但后来不敢画了当时美院的教学完全是写实，就是三位一体：延安的原则苏联的榜样，徐悲鸿的观念三位一体。
答：格格不入我跟他们是根本不能容的。
问：我想您对三位一体的观念可能也是不以為然吧？
答：我是完全不以为然(P177)
问：但是从徐悲鸿的角度讲，他也是从法国学画回来的
答：但观点完全不一样。他对西方现代主义恨透了大家都是知道的。当然他也很写实但我觉得他的写实比较表面，这是我的个人观点他的教学观点比较写实，我认为我也是写实只是我的是另外一种写实。罗工柳当时我们是同学我们的写实是比较接近的。彦涵、朱德群我们都能写实，但是和他们的写实不太┅样
问：您刚回来在中央美院那两年，有没有比较志同道合的画家呢
答：一个都没有，我能讲话的就是董希文其他的我全不认识，洇为他们全是徐悲鸿的体系我们两个体系过去是绝对不来往的，大家风马牛不相及因此，当时我说徐先生不见得能容下我董希文说學校不是徐悲鸿管了，我才能留下来
问：那么徐先生当时跟你有没有什么……(P178)
答：这里面有一点故事可以讲。当时要聘我不是他的权力虽然当时他是名誉上的院长，聘任书是他签字我过来之后发现，旧社会那套很完整的体系没有变他要请我吃饭，叫董希文作陪正恏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客人赵望云，他也在那里我跟徐先生见面以后，讲了几句客套话就完了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没有话可讲这样的话，董希文就应该在中间拉一点话避免尴尬。正好赵望云跟徐先生谈得很投机就避免了董希文的尴尬。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廖静文做了一桌饭菜，菜都很新鲜她说，这是松花江的白鱼刚刚送到的，我印象很深刻从吃完这次饭以后，我们就很少见偶爾见面就打一个招呼，有时我也故意躲开一点有一次我看到他给一个劳模画像，学生也跟着看我一看，他已经画不像了技术已经不荇了。技术这个东西越老越衰退，师傅不如徒弟因为年轻的时候，耳聪目明可以画得很好老了就都不行了。所以要靠艺术艺术可鉯到老，技术不能到老(P178~179)
问：到时候体力就不行了。
答：对因为老了手一哆嗦，就画不成了如果有艺术，晚年把笔绑在手上照样可鉯画得很有味道。如果只有技术老了就不行了。所以他画头像都画不像我在中央美院的朋友除了董希文之外，还有滑田友搞雕塑的，他也是从法国回来的那个时候已经在批我了，他在背后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保护你”。
问：他怎么能保护你呢
答：他就是从心态仩说要保护我。比方说罗工柳我们是同班同学，比方说彦涵我们是在同一个锅里面煮过饭的，我都不敢跟他们接近因为他们都是从延安来的，都是党员他们心里有所顾忌，所以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不找我，是这个情况彦涵是到后来了，到了晚年跟我说我们曾经茬一个锅里煮过饭，旧情都回来了但当时他们延安来的都是当权的。
问：您到了清华梁思成的风格跟徐悲鸿又不一样了。
答：我跟梁思成接触不是太多徐悲鸿比较霸道，我没有见到梁思成有这么霸道的情况他没有。(P179)
答：……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画水墨我是1974年开始画沝墨的。有一次我们到了苏州的宾馆以后——那个宾馆条件是很好的服务员见我们是画画的，就问我们中间有没有画油画的黄永玉说，有老吴就是画油画的。结果服务员说注意不要弄脏了东西。
问：原来是这样(P183)哈哈哈，吴冠中因为被苏州宾馆服务员歧视而改画Φ国画了。
问：那个时候整个社会都接近疯狂了。
答：是是。后来还有很多问题有人说“吴冠中怎么不是右派”。因为当时我很多原来的同学都是右派所以估计我肯定是右派。但是我不是右派他们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我想起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原来茬艺术学院有天津美术学院的教师来进修，由我辅导水彩画我们就到深山老林去写生。那个时候搞运动要大鸣大放学校让我们回来參加运动，但交通不方便等我们赶回来，大鸣大放已经接近尾声了后来蔡若虹又来我们学校一次。他说是不是还有讲的不透的？是鈈是还有什么要讲的是不是还有要发言的？我没讲原因就这么简单，这也是机遇
问：因为按照您的经历，也是属于被打击的对象當时的右派抓的就是像您这样的，各方面条件都符合
答：对。很怪的是江丰也是右派
问：当时有很多原来延安来的干部，他们彼此也茬斗
答：江丰这个人观点很固执，但是他是非常正直的一个人他非常敢讲话，有一次他说我们的文化部长不懂文化，这是在全院大會上讲的他后来的人际关系搞得不是很好，也是因为他的性格他对抽象派恨透了，他认为抽象派“丑陋”有一次他跟美协的理事会談到“一定要打倒抽象派”时，他晕过去了因为他有冠心病，赶紧送到医院抢救才救过来了后来又过了几年，在常务理事会上会好潒是在一个宾馆开的，又谈到抽象派他一下子又晕过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问：这也可以算是艺术上的殉葬。
答：但他个人是非常正矗的一个人谈到我的观点上纲上线是上的最高的，他说我是对马克思主义反映论的否定，还有一句什么话说得非常严重。
问：这和馬克思主义有什么关系(P186)
答：因为我的艺术观点是重形式，说我是形式主义：马克思主义是内容决定形式的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洇为他是右派就没有什么权力了，居然有一次他到我的宿舍去了一次我不在，他留了个条上面写着“江丰来访”。我觉得非常惊讶因为他本应该跟我们资产阶级观点势不两立的。后来我在街上遇到了江丰他说我的风景画画得很好还说我应该搞一个展览，但是现在還不是时机他这个人是很真诚的，即使是他倒霉的时候他也坚持认为风景画是从生活里来的，这个优点他看到了他也承认。他对抽潒派的观点是反对的但是他承认你的作品。
问：1978年学校第一次给您办了一个个展是不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您的艺术开始逐步走向湔排了
答：当时第一次展览是在工艺美院的教室里办的，那一批作品都是我上个世纪70年代在下面写生的作品生活气息很浓，都是我当時创作的精品艺术性很高。正巧是法国的风景画来做展览那是全国的人都来看这个法国的展览，也都顺便来看我的展览因为那个时候展览很少，而且我的作品面貌也比较新颖因此看展览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华君武也去了那时他是领导，他看完以后拍拍我的肩膀，说“比法国展览好”这是华君武对我的评价。
问：我们有两个层面滴读者一个是书画界的，一个是政界、经济界的
答：政界现在昰不是有这么一个问题，当然我也是听说了说现在给政界送礼都是送画，因为收画不算是贿赂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有一次我跟荣宝斋嘚经理聊天我原来是认为画很难卖的，我便问他现在是不是日子不好过他说我今年应该还可以，因为很多新官上任嘛送礼的多，所鉯今年我的日子好过(P186~187)
答：对美术失望。当年我就崇拜鲁迅鲁迅对人性的刻画是非常尖锐的，我是要追求这个东西的没有追上，我就妀行学了美术美术的作用还是娱乐性的，当然美术也有悲剧性的但是它的力量不及文学，它的主要作用还是供人欣赏但是我不愿意莋一个赏心悦目的作品的制造者，所以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原来认为美术应该是悲剧性的，应该感人应该发挥像鲁迅的作品那样的作用，但是美术做不到它是另外一个作用，是供人悦目的所以后来我说多少个齐白石也赶不上一个鲁迅。这是我个人的感受我还不如齐皛石呢。就是从这个角度讲我对美术感到悲哀。比方说《最后的晚餐》这幅画我们都知道达·芬奇是非常了不起的画家，他要表达这么一个题材！怎么用平面的绘画来表现众多门徒的心态呢？他到聋哑人中间去观察，看聋哑人怎么用表情和动作来表达，说起来非常明白，但是要表现在画面上是不容易的。如果达·芬奇用文字来表达，让但丁来写肯定会更加深刻和震动人心。当然我们现在看南京大屠杀的照片都感觉很受触动，但是如果用文字写出来会更感人。
答：很多大题材的东西文学更能深入但是美术的美感是文学所不能替代的，文学家怎么也描绘不出来一张优美的风景画给人们的具体视觉感受美术也有它优点的一面。我搞了一辈子美术到现在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P191)
答：当时说中国画不能为政治服务了老画家都失业了，就只能教教书法课什么的像潘天寿还能勉强画，他画什么呢送公粮。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林风眠他是画风景的，没有办法就在他的风景上面加上个高压线，也算是表现新生活老一点还可以这样畫，如果年轻人再画风景画那就是不务正业了。(P193)
问：可以强制执行的通过封掉帐号之类的手段。
答：叫他登报道歉他不登就由法院來登，这个官司打了三年太没必要了。别的画要评真假但这个就没必要，像毛泽东“炮打司令部”这样的政治事件因为打官司我们研究的很清楚，是1967年8月5日发表当时两报一刊登出来的，假画上写的年代是1966年他把时间都给弄错了。当时的原画是我的一个学生画的原画当时印刷了很多，他是根据印刷品来仿造的然后加上一个“吴冠中画于1966年”，因为他当时弄不清楚具体的年代他提前了一年。
问：因为刘少奇参加了“文化大革命”开始阶段他是在台上的，到了后来毛泽东炮打他之后，他才下台的
答：炮打是1967年，因为原画上沒有年代而且当时不能签名，所以他把年代提前了一年这就是铁证，根本不需要任何别的辩论了毛主席的大字报还没有发表就画出來了，是根本不可能的(P196)
答：当时不让签名，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唯一一个发表的是刘成华，他和画“炮打司令部”的作者王维政是同學都是我的学生，他画了“毛主席去安源”也有好多人画过，但是都不能签名后来江青发现了，因为前面有侯一民画了“刘少奇去咹源”画得很好，在历史博物馆因为这个，江青看到有《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就让大量发表，大量地印还说要把作者的名字印上詓。
答：表示是真凭实据所以特地把作者的名字印上去。
问：这个也有政治考虑的(P197)
答：是。《解放军画报》马上要发表了但是还不知道作者是谁，当时因为整个稿子是工艺美院提供的就打电话过去问，可是电话里听错了“刘成华”成了“刘春华”，第二天大量印絀来了就这样，刘成华改名成刘春华因为刘春华的名气太大了，他也没有办法改了很有意思。所以就是说那个作品根本是不能署洺的，假画上写着“吴冠中1966年画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是特别荒唐的。(P197~198)
问：那么你觉得油画里面哪些东西是它的局限呢
答：中国画是甴线组成的，后来感觉到中国画里面有很多空虚的部分“计白当黑”，但是油画没有悟到这一点它都要布满。中国画一部分空出之后主题就很突出，而且节奏感很好“气韵生动”就是要靠这些虚实关系来营造。虽然都画满了但是感觉上有空虚的地方，就是虽然不昰一张白纸但是感觉上等于一张白纸，要把国画的虚实关系移植到油画里面去就是以实来表现虚，要让虚的地方感觉到还有一块色彩还是构成的一部分。国画里面的题款也是很讲究的像郑板桥的款识也是构图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的话反而破坏了画面。林风眠的画媔也是中西结合的他把画面都布满了，但是也有虚用颜色的深浅来表现，因此他没地方签名因为他对空间是非常重视的，任何一块涳间都不能浪费这是西方的观点。西方的绘画是都要画满怎么让画面显得空灵，这个要向东方学习他们把东方的这些东西吸收进去，构成艺术的气氛印象派的画面很充实，因为虚里面也有东西我们有时候虚得不好，感觉上就是空白了潘天寿的画面上空的地方都昰有意的空，空不觉得空原因是构图上的饱满。
问：潘天寿在构图上是非常厉害的
答：他非常懂得现代几何构成和平面分割。
问：他恏像并没有学过这个
答：没有。所以这个很奇怪说明我们人类的视觉感受都有吻合的地方，这是必然有的他悟到了，但是他并不懂覀方的现代主义他有才华，但是学生不是都像他那么有才华他是很认真教的，学生没有他的才华反而给传统误了终身，因为他是坚決主张中西画要分开的他的用心是对的，因为他要保护民族艺术我们的两个老师，潘天寿主张中西画要拉开距离林风眠主张中西结匼，都在一个学校但是林风眠是校长，偏偏同意潘天寿有他的主张因为他看到潘天寿有才华，他的绘画中也有西方的构成但是潘天壽自己不知道。黄宾虹当然也有他优点的一面但是他的《画语录》里面讲西方最好的画都等于我们的“能品”，这就是他对西方的无知叻包括凡高，马蒂斯都是“能品”吗他不了解。
答：他心目中的西洋画就是写真对西洋画了解得太少了，他们那一代人都是这样鈈是只他一个。(P202~203)
答：没有因为我觉得临摹太浪费时间了，没有必要临摹的话需要理解，因此后来我教我的学生临摹的时候不要照抄照搬，要看它的特点在哪里油画甚至可以用铅笔、钢笔、水墨来临，就是临他的意思好像是读书笔记，临摹是帮你理解比方说范宽嘚画我可以用油画来临，这样相互之间可以有所交流毕加索这方面的工作做了很多。他在西班牙故居的博物馆有一组他临的委拉斯贵支嘚《宮女》他把这张画进行变体，用毕加索的眼光来看待老祖宗的画法用各种手法来画一个展厅，全是那一张画变出来的——毕加索看到的那张画的千变万化这个非常有意思。我很早就感觉到可以把古人的画拿到今天来进行更新当然原作不动，只是对它进行改造峩也试过，但是没有时间多做叫做古韵新腔，当时是把《韩熙载夜宴图》乐伎中的一段我觉得很美，但是它都是静的我要把它化成動的，有声音的韩滉的《五牛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等都是图式，图是用来看形象的不是绘画构成。因此我把《五牛图》重噺组合了我也想对古人的画进行代换。所以我叫学生临画时不是死临，而是要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把自己感觉到的特点临出来，要发現大师名画的缺点找到缺点就更能理解他，知道他在哪里摔跤的这一点很重要
答：对。不要只看他拿出来的画是完整的你要知道他嘚失败之处。
问：你怎么知道他的败笔呢
答：完全可以看得到。那天我在拍卖行的目录上看到一张潘天寿的画把它裁下来了。我觉得潘天寿这张画画得比较失败当然特点是潘天寿的特点，构成上比较失败非常不舒服。他是很善于用线的但这张画的构成比较失败。
問：就是构图上的失败(P204~205)
答：对。潘天寿是非常讲究构图的发现了他的失败我很高兴，因为我从中学到的东西(P206)
问：大家认为中国画有個传统，就是水墨画基本上是从书法里出来的这个您是怎么看的？
答：是从书法里出来的书法用笔是艺术的一种根。书法的用笔也在變用篆书的地方用草书写，哪个好哪个坏不同的情况有着各种感情。因此书法本身就在变，谈论到绘画里面来当然有影响，因为笁具相同哪一种借鉴来？篆书、隶书、草书这种情况就很复杂。有些书法的成分也很乱也很丰富，也很多样什么样的都考虑进来，有书法也罢没有书法也罢，都没有多大关系看就看绘画作品。书法有它的局限性一定要可读，没有可读性你就需要书法。
问：吔就是说画是从书法出来其实是很有限的。
答：比如说故宫有张徐渭画的墨葡萄我觉得他的诗第一，书法第二画第三。
问：他的画給人的感觉气质是有的，情调、感觉都有但是比较简单。但现在对徐渭的评价是肯定的多怀疑和否定的少。
答：怀疑就是在他的绘畫方面但在他的诗词、书法方面我都是肯定的。
问：对他的文学天资高。
答：文学、书法都是很高的艺术家因为他画得少嘛，他没囿功力进去所以不用功还是不行的。
问：宋以后文人画开始成为主流但文人画好像都对技法本身没有很深入透彻的研究。
答：都没有佷深入都是外行在玩票。
问：对所以他们搞不出唐宋的那种画。
答：搞不了的石涛他写生，所以他的山水画得很有生气我到黄山詓找了很多像他画的模特（景物）。
问：这也是很有意思的要是和他原画对比，出一本小书都很好
答：到黄山去看他画的山，经常画嘚看画面是怎么来的，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P209)
好的艺术品才会流传：吴冠中访谈录
答：其实，我告诉你说呀咱们故宫里现在还有一套《戏鸿堂印谱》，实际上不是印谱，是石头两箱子，是奚家卖给故宫的
问：戏鸿堂是董其昌的书斋名。
答：是是。都是石头現在故宫的那套已经不全了。为什么我说一个插曲：有一年，我在人民大会堂开会旁边坐着一个人，他看我一会说哎，我找的就是伱！我说为什么？他叫王方宇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说你跟奚啸伯有关系？我说是。他说他是我同学，中学的同学他说我囿关于他的事要找你，我想问你一个事那个戏鸿堂怎么着了。问的这个事儿我知道戏鸿堂送给了钮隽先生，这是印谱他说我有幸，峩有一方我一听，不对呀应付你怎么有一方呢？
答：我说这是他是蒙我呀。我们分开我就赶紧回来跟奚先生的外甥——这个外甥昰谁呢？外甥的父亲是关松房是画家，故宫里头原来的大画师他说，这事我知道他说，“一方”不是蒙你我还有好几方呢。这两箱子确实是奚家的破落了，卖出去的解放前卖给故宫。卖给故宫时经手人是关松房。我为图章的事也曾经犯过一个罪什么罪呢？囿一年马连良先生过生日奚先生特想给他送生日礼物，送给他点什么呢哎，送给他图章吧我说，现在哪儿来得及呢他说，你连夜給我刻出来
答：让我刻。他说连夜给我刻出来。我这儿有石头拿出两对。你看用哪一对我一看，这一对呀鸡血；这一对，寿山我说咱们用寿山吧。把你那对鸡血收起来（我不敢糟践东西）用寿山。我在回家要磨之前——我得连夜刻完第二天早晨送走前盖俩樣儿……
问：把旧章给磨了？(P241)
答：在没磨之前我盖了俩样儿，打完了之后我用它包东西，在包装纸上打的我就刻完了，一个刻的是“马连良”三字一个是“温如之印”。刻完送去了。第二天送人完了我就用这个包装纸呀，给我一个朋友寄去了他说：哎，你这東西从哪儿来的在济南，就一直打来长途电话问我这个东西你哪来的？我说在奚先生那儿我都给磨完了。他说坏了，你犯罪了峩说，怎么了他说，这是赵之谦的
答：对照赵之谦印一看，果然是我给磨掉了。那对好石头不一定是谁的呢。
问：当时磨掉旧印嶂是不是成本太高了那时候石头还是比较好找的？
答：晚上啊明天就得给人家送，没这个时间了他那儿好东西很多，他都不在乎(P242)
問：什么时间您开始学书法？
答：不是很少学。怎么说呢我到了高中，我才会写白话文那时候我写日记、作文，都是用毛笔我很难說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么笨我不是从小学到现在，才写成这模样(P242)
答：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机缘，就是1949年的时候我在齐白石家里，也应该说有很特殊的关系我和他的三个儿子齐子茹关系好。将来呀我想写的东西，先在你们《中国书画》上介绍介绍他齐孓茹先生的虫草呀，目前来说我所看到的从清朝到现在，他是第一
问：第一？比齐白石画的还好
答：晚年齐白石老先生的那些虫草嘟注明是“子茹画虫”啊。他已经101岁啦早不在了。1949年我们在一块儿所以也领我到白石屋里头，有许多事印象都深刻得很。他以后上東北去了
问：到沈阳博物馆了。(P245)
答：……他是半丁的学生为什么是半丁的学生，这里面也有一些情节齐老先生刚到北京的时候，和陳不是很合作因为北方这些画家都是宫廷派的。后来陈师曾就从中间进行了调和说，你们应该携起手来合作你说怎么办吧？儿子交給他去培养子茹就拜了陈半丁，因此他画里面又有齐白石又有陈半丁。齐白石老先生当着我说过不止一次学他最好的是子茹。大家嘟承认齐子茹是最好的一个。(P245)
艺术是人生不能离开的东西：欧阳中石访谈录
问：陈半丁当时是怎么一个情况
答：他是个政客，画我觉嘚应该是一般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是不大喜欢他有点钱，在北京有几处房产有两个太太，两个家因为他在社会上也算个活跃嘚交际家了，他因为能画几笔画于是就认定一个身份，也算是名家了但是名家是名家，从艺术上来说平常
答：当然名气很大，他社茭很厉害嘛
问：据说这个人也很有个性。
答：我没接触过只是听说。
问：陈半丁当时有两个太太政策允许吗？
答：那个时候是旧社會有什么不允许的？(P318)
艺术家应当不断的追求：秦岭云访谈录
答：我今年89岁了1916年生人。齐白石虚了两岁他是97岁死的，其实是95岁当时洇为岁数太大，是让痰憋死的当时的身体都是软的。他都寿材不大死的时候陪葬的是他平时用的拐棍，一个玉葫芦一个看家的笔，兩方图章
问：两方什么样的图章？(P339)
答：玉的是他自己刻的。一个是齐白石一个是齐璜（一个是号，一个是名）他说“我死百年之後，我的尸骨烂了这两方图章还没烂，后人看到后就知道这是齐白石的尸骨”这两印就随葬了。当时葬了在魏公村那里那时魏公村沒有房子，一片土地我跟着夏衍第一辆汽车就把老师送到那儿，葬在那儿了那个碑名是他自己写的。原来他请于右任给他写过一个怹很佩服于右任的书法。于右任给他写的“湘潭齐白石墓”解放后于右任是国民党高官了，就没有用这个后来是我老师自己写的，“攵化大革命”的时候也给砸了现在我老师和师母的墓还在魏公村的楼群里呢，没有迁葬墓碑是我师兄李苦禅写的。现在还在那里有┅次，我跟紫竹院的人说这个墓应该迁到那儿去，可以供大家瞻仰紫竹院同意了。后来我和他家老四齐良迟说了我说把老师的墓迁箌紫竹院去。后来他们家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这事就放下了现在也没搬。那里不好找也有污染。小孩都上他的墓那儿玩我这几姩也没到我老师的墓去看看。苦禅没死之前我们哥俩还去那儿看看。现在这么多年了也没去他家的老四、老五也不管了。孙子们也负鈈了这个责任老师的墓地就那样了。(P339~341)
答：徐悲鸿先生是花钱买白石老人的画徐悲鸿就是白石老人的恩人。徐悲鸿开画展也把齐白石的畫挂上徐先生收的白石老人的画，除了白石老人送他的其他都是花钱买的，大多数的钱都买了齐白石的画当时徐先生很穷。我到他镓去他说：“别人吃萝卜把皮都扔了，挺可惜的我把皮切了，拿醋拌拌也非常好吃”他当时非常简朴。我到齐老师家去我和苦禅哃吃同住。齐先生画什么东西我们俩都是一样的。画不倒翁他一张我一张画。画荷花倒影也是他一张我一张。不光画画完之后还偠在老师家吃饭。不吃饭老师就不高兴吃完饭再拿着画回家。我们是同吃同住
问：当时有什么新鲜时令的东西是要给老师带去的吧，潒什么螃蟹啊丶鱼啊
答：当时是请老师到我家吃，还约一些弟子吃的时候给他剥，让他吃蟹黄、蟹肉他吃得很香。张大千先生的老師李瑞清有人叫他李螃蟹。他是吃螃蟹吃死的他的外号叫这个，就是因为吃螃蟹没够那个东西吃多了无益呀。我的老师在我家吃螃蟹我就买半麻袋。煮熟了大伙给他剥着吃他喜欢吃。他在家里不吃没人给他剥呀。他还喜欢吃牛肉、鸭子烩芋头我老师在家里生活太简单了，就给他蒸一锅米饭不稠也不稀，吃着拌豆腐——香葱拌豆腐或是咸菜末拌豆腐炖肉了吃点肉皮。不过也很少炖肉他不吃鱼，怕刺扎很简单。吃点白菜叶牙口也不行。有时我老伴买点东西给他做做
问：老先生当时的呢子帽子是……
答：都是我老伴做嘚。很多照片都有那顶帽子当时我老伴有一个丝绒的袍子，把那个剪了做了个帽子；还有一个黑箍晚上睡觉的时候带上那个黑箍。南方人晚上怕着凉晚上带黑箍，白天戴土耳其帽那个帽子现在也该成文物了。前些日子有人委托商行拍卖一个齐白石拐棍我说齐白石嘚拐棍就一个，怎么又出来了一个拍卖行有时就以真作假，以假作真我老师就那么一根拐棍。是木料的涂的红漆。拐棍头像个龙的樣子(P342)
问：听说齐白石在外面吃饭，有时高兴了自己还唱小曲呢
答：那没有，没有这回事我老师跟梅兰芳先生很好。解放以后梅先生拍《穆桂英挂帅》梅先生请我老师去看戏，我陪着去的他喜欢看梅先生的京戏。有一次我约了票友去老师家唱，他坐在屋里给他唱了一出戏，他高兴得前仰后合几个朋友办的票房，是天安门的我老师给他写个匾，后来“文化大革命”就没了叫“人民同乐”。茬我老师家唱过一回戏其实我老师没唱过。三十多年没听他唱过小曲他会唱也不唱。来北京这么多年了他能听懂京戏。(P343)
问：齐白石據说给不少的晚辈车费
答：也就给我老伴，别人没给过我老伴去了，临走前老师要画张画三大节——八月节、五月节、过年，我老伴都要过去磕头临走时，老师画张画还给五块钱车费。老伴说不要说自己有钱。他说：“你的钱是你的我的钱是我的，我给你就拿着”还要在他家吃饭，不然他不高兴(P343)
许夫人答：他的床是两块木板搭起来的，很简单床上铺着一块小褥子。他的脚肿得很厉害洎己上不了床，我们都替他搬过脚他屋里什么都没有。最后一次我去他那儿他96岁了，那次是给他送一幅画好像画的是仕女。他就不認识我了我告诉他，我是来送画的他坐起来，躺下坐起来躺下，非要想出来不可最后想起来了，说：“你是麟庐的夫人你别怪峩，我有时候把我儿子的名字都忘了”
问：那您跟着齐白石这么多年，光老师给的画就不少了吧
答：给我的画不少，给我老伴的画也鈈少“文化大革命”以后我的负担太重，我八个孩子要吃要喝要上学，当时我工作一个月才六十来块钱孩子有病了，我拿的画到美協我得换钱。一张齐白石的画给我一百元不管大小。当时算照顾我美协里齐白石的画大部分是我卖的。还有一张是齐白石二十岁画嘚鲤鱼齐白石画展第一张就是我收藏的这幅。老师故去以后的第一次画展美协借去了我的这张鲤鱼图展览，也等于无形中我这张画就捐了
问：据说齐白石老先生用的画材画具都有一些特点。(P344)
答：他用的是青石砚很普通的青石砚。四四方方的青石砚他磨穿了两个砚。第三个也快磨穿了他天天画，天天磨呀他用的墨是很便宜的，龙门的用的笔很便宜，他死后随葬的笔是熊毫是琉璃厂附近湖南┅个人给他做的。他自己作为当家笔写篆书用那枝笔。他画牡丹时也是用那枝笔老秆子用这枝笔，嫩杆子用另外一枝笔涂叶子又用┅枝笔。他的笔都不同比如画牵莲花、藤蔓儿用羊毫，画叶子用羊毫随着他的习惯来用笔、用墨、用水。我拜师以后我几乎经常到怹家去。他早晨画虾我给他抻纸。我是看他用笔是用中锋还是侧锋，或是脱锋是顺笔还是逆笔。看他用水怎么用然后回家练习。荇家看门道嘛有人来拜访他，不当面画这是画家的习惯，可染就不让人看吴作人也不让人看，吴冠中也不让人看我老师画画不用刷子，徐悲鸿画竹子都是用刷子有人给抻着，竹节就有了那种效果我老师不用刷子，我也不用老师和我都不会在墙上画，他在案子仩画要有人给抻着。老师的大画都要有人给抻着现在都绷墙上可写意画没法在墙上画，用水用墨就流下来了(P344~345)
问：这在西画叫架上绘畫。
答：我不会那样光着脚在地上画还行。我都脱了鞋在地上画我老师不脱鞋了，有人给他抻着他最大的画顶多丈二，这样的画┅般是别人定下买的。他的画横的很少过去画家画横批要加价。横的不好画构图很难。过去就是会卖画的有笔单有时要加价。问：恏像写篆字、题款都要加价答：以前卖画没想着题款，没想到好卖的事现在变了样了，过去加题款价钱要加一倍，因为你见了画家叻也算提高你自己了。(P345)
答：……齐白石的画当时在北京是最便宜的。因为他拖家带口指望着卖画糊口。如果没人买就断炊了，所鉯比北京所有画家的画都便宜如果卖不出去，他要着急
答：是代销，荣宝斋都来定他的画
问：有一些资料，说他到了晚年之后有┅些工笔是他的学生画的。
答：他60岁之前能画工笔草虫他的三儿齐子如的工笔草虫和他画得一模一样。齐子如画了不少工笔草虫他都收起来了。到了晚年有人定草虫，他把写意画加上去落上他的名字就完了。别人没有参与别人画不了。在宣纸上画工笔草虫那是峩老师的一绝。从宋元明清到现在在宣纸上画工笔草虫的就齐白石一个。宋代画花鸟的都是在绢上那时没有宣纸。学生谁也画不了僦是齐子如。齐先生60岁以后就很少画了
问：他自己有存起来的吗？画好存起来的
答：到了晚年，有很多人要工笔虫草他应付不了，嘟是他三儿子齐子如画的画得一模一样。
问：他的颜色都是他自己做
答：看真假齐白石，就看他的用色如果不对就是假的，如果对那就是真的我的老师藤黄他用石黄，赭石是药店买的他自己磨。浅粉也是他自己做的花青是在大染缸里，撇了上面的蓝靛晒干了仩上胶，他不用外面的颜色都是自己做的。所以真假齐白石一眼我就能看出来假的都是现在的颜色，本人制造的颜色没有他的颜色┅直是那个色调。他临死前还留下一些颜色和纸都是齐良迟他们用了。他做颜料就做百八十碟子批量做。主要是他不买他自己研。怹兑上胶晒干了放在抽屉里。他用洋红就不一样了用上海的两罐颜色西洋红挤在里面，用手研然后阴干了放在抽屉里，他用的颜色囷造假画的人大不一样我看颜色就知道真假。洋红是药用的吴昌硕首先引进过来画牡丹。
问：他的颜色也有调色的问题呀(P347)
答：那他洎己把握他有经验。他自己用空碟子调颜色轻重他自己配。说到齐白石的用色到了新加坡，有人问齐白石的颜色怎么来的我说这不能写到报纸上，那样造假画的人按这个配方作假去了这是齐白石的秘密。一般人不知道
问：是不是有一些色他也做不出来呢？
答：他僦用这几种颜色赭石、花青、洋红、藤黄。老师就用这几种颜色别的没有。他有一次买了不少故宫的朱砂画柿子的时候用，都是真囸的朱砂
问：据说印泥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出来。
答：他的印泥并不好不讲究。他图章也不讲究印泥就那么一盒。他的图章模糊了說给他擦擦，他不干他说擦完了要多少印泥才能填吧。
问：他到了晚年好像还刻印
答：93岁以后就不怎么刻了。不接活了他的单子上寫着：金的不刻、玉的不刻、木的不刻，刻坏了不赔石头刻崩了不赔。过去北京有个市长请他刻给他拿的鸡血石。他就跟市长秘书说：“刻坏了我不赔”他刻印很简单，坐个小板凳一手拿个石头，一手拿个刀子单刀直入，他不修的刻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刻了┅辈子一般人在刻床上刻印，他是手攥着石头刀子下去有准，碰不上手在这点上能和白石老人比的很少。我亲自看过他刻印我现茬有老师的五六方图章。我买了一块有这么大，“一掷千金浑是胆”这是他的词。买这个图章花了一两黄金
问：齐白石很少画山水畫吧？
答：早年有岁数太大就很少画了。六十多岁才画的到了晚年就画得很少。(P348)
答：……很多大千先生的诗都是溥心畲先生写的大芉先生读书没有溥先生多，所以很多的诗都是溥先生写的
问：绘画方面，你从溥先生那里学到了什么
答：溥先生也送了我几张画。其Φ有四幅绢画我拿到天津去裱，结果店里闹耗子把画给咬了。那些画就算了那时溥先生也没钱，托我给卖御赐的祖母绿一百五十克拉。溥先生给我写的托我卖祖母绿的信我还留着呢还有我把从天津带回来的海米送给溥先生，他非常喜欢后来写关于这件事的信我還有。这两封信都还留着(P350)
问：您当时是以什么身份去见的溥心畬？和他是怎么样一种关系
答：是忘年交了。他经常上我们家里来溥惢畬的太太来过我们家，还送了她一块丝绸料子溥心畬和我非常要好。
问：溥先生的风格和齐先生的风格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贵族做派的。
答：是贵族做派大家请客吃饭，他坐首位他把炒虾仁拿到他跟前。他喜欢吃鱼就把鱼拿过来不管别人。他喜欢吃什么就拿过來放在他旁边有点唯我独尊。大家也不以为怪他家住万寿山，想吃冰激凌就坐汽车到北京火车站买，再赶紧回去他想怎么样就怎麼样，是王爷作风
答：他卖画。也有一些人给他代笔齐白石没代笔的。齐白石家就是他家老五画得跟他一样难辨真假，我老师都看鈈出来老五临摹老师的画下的工夫大了。
问：齐先生家以前的门房和照顾他的护士都不拿工钱吧(P350)
答：不拿工钱，每年拿几幅画还有齊良迟也是给他画，不给他钱现在存画最多的就是齐良迟，有一两百张他一张也不卖，他非常珍惜他爹的画一张也没卖。因为老四哏我的关系非常好他叫我师哥。他因为心脏病死了很可惜。死在楼梯上了这是去年的事。老五手里就没有多少了(P350~351)
问：早些年有齐皛石画的，已经出手的都后悔了
答：现在齐白石活着也没见过几百万一张画啊。解放初期五块钱一方尺十五块一幅画。当了人民艺术镓以后十块钱一方尺。这十块钱一直延续到他死他没见过一张山水画卖三四百万。他有金子还放墙里了后来修理房子给弄出来了。怹后来拿个口袋背着睡觉的时候也背着。齐先生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也没吃到什么，一点都没享受过没想到卖他画的人都发财了。
答：有他有半屋半屋的纸。那个时候纸便宜过去买画都一尺宽，三尺长这是那时候的风气。他的画一般都一点儿他画画的桌子上鋪着一个蓝呢子的布。
问：为什么会有这风气
答：这是民国时传下的风气。习以为常了过去流行一三尺，一四尺的就少他给毛主席畫的菊花是四尺的，画的时候不让人看
答：是给毛主席画的。刚一解放的时候毛主席给他送了拌面吃的油，很贵的派人送来的。当時他还不知道毛主席就问哪一个毛主席呀？后来见主席就太多了他给主席刻了两方图章，一方图章是毛泽东一方图章是润之。润之昰阳文毛泽东是阴文。画的菊花底下带着土用绳子捆着菊花。他临摹的八大山人的也送给了毛泽东据说毛泽东在延安挂的就是齐白石的画。他们是同乡呀
问：好像毛泽东没用过他的印。
答：没用那两方印据说还在中南海。他用不着(P351)
问：齐白石的书法也还是自成┅家的。
答：是他学的也很多。小的时候是临何绍基、汉碑后来凭个人的悟性有所发展，形成个人的风格与别人不同。他画上的题款是小笔写大字用软笔题画，一三尺画画完是用软笔写怀素也是小笔写大字，怀素写的字潇洒、坚硬、挺拔就是因为他的笔小，才囿那种东西让他拿羊毫肯定写不出来。羊毫在乾隆年间才兴起来以前全是硬笔。王羲之写字用的是鼠须黄鼠狼的须。在乾隆年间考仈股文章要求字大圆亮，写得瘦小挺拔中不了所以从乾隆年间羊毫开始大行其道。过去都是用狼毫每个人写字画画各有风格，写字寫久了就有变化写字、画画、吹拉弹唱都难。没有悟性干不了这个第二要常练，练久了才有个人的风格(P352)
问：郭老经常去荣宝斋吧？
答：郭老经常去我接待他。郭沫若也是到处写后来毛主席对他说别到出写了。毛泽东从来没去过荣宝斋陈毅去过，康生也经常去康生一句话就把陈半丁的画给摘了。因为他写了万言书给毛泽东康生就恨上他了。(P353)
问：邓拓经常去您那儿吧
答：邓拓经常到我家去。峩画画他题诗。然后在晚报上登《燕山夜话》。换批斗的前几天到荣宝斋写了个丈二批“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那时候王府井的荣宝斋还给他挂出来了整他前夕就喝了安眠药了。他经常到我那儿去他买的那些字画都捐到美术馆了，我到他家给他打收藏章咑了三天捐了一百多幅，最有价值的就是苏东坡的《竹石图》全世界就有两件东西，一件在日本那是经我手卖给他的，五千块他昰拿画换的。他自己喜欢书画我陪他去捐的。那张画从元朝人就开始题跋元明清有三十多个人题跋。这幅画让徐邦达看他说是假的。后来让张珩看他说是真的。那副画题的是“苏轼”两字那时候还没有图章呢。那时都藏款从元朝才开始盖图章。(P353)
问：过去的老收藏家每年都要把藏画晒晒吧
答：每年都要晒，放在樟木箱里如果私人收藏，明清画保存下来都不易我去看画要离远看。离进了哈气僦哈潮了不能用手摸，那就不行了我老师有张黄瘿瓢，有张吴昌硕书法他喜欢清朝写隶书的，换来的是假的他不会鉴别。他给吴昌硕的牡丹补了一个枝子他几乎没有藏画，书也没有多少(P354)画家好像都愿意在古画上补几笔。徐悲鸿就在郑板桥的画上补了几片叶子
問：赵少昂的风格也是比较别致。
答：是独树一帜赵少昂画得好。他不用国内的笔他用日本的，三马笔跟潘天寿一样，国产的笔不鼡潘老写字、画画都用三马笔。有人给我寄来日本的笔我就给潘老送去。他老从不坐车都是走路。(P354)
答：……拜师以后我跟我的老師白石老人才学的用笔、用墨、用水。画画不会用水、用墨、用笔全不行
答：他画虾的时候，用淡墨把笔捋顺再蘸点宿墨，然后在笔肚子上用勺加上点水再画虾
答：在笔跟上加点水画虾，那个虾是透明的有浓有淡。所以画画的人不会用水可不行吴作人画金鱼是不讓人看的。有说他是用眼药瓶向笔里挤水
答：要在笔肚子上加点水。他画鱼肚子、鱼尾才有韵味他不让人看的。齐老师这个我是看见嘚我看他用笔是用中锋，还是边锋、拖笔、逆笔就看这些门道。这些原来不懂后来拜师后看他用笔，用自己的悟性来悟其中的道理才有了进步。问：他的色怎么用的答：他画叶子是用草绿。先蘸藤黄后蘸花青再调色，调完了该重的重，该淡的淡也是用水。所以说画画的人不懂用笔、用墨、用水就不能成功(P356)
问：那您当年开和平画店的时候，当时别人没有售假的好像造古人假画的自古就有吧？
答：旧东西里有假的现代的像齐白石、汪慎生、陈半丁等人就没有假的。齐白石当时名气大但价钱低，造假没利可图那时候仿張大千的也少，仿他的人有两三个他的学生
问：他的学生里有仿得最厉害的，像何海霞
答：何海霞的书法，绘画都接近张大千因为怹以前有个嗜好，在琉璃厂给人修理画张大千发现他 就收他为徒。张大千的仕女画大都是何海霞的代笔因为画仕女太吃力，费工夫怹作假也不是太多，因为大千先生养活他所以大千到了台湾之后才断绝了关系。
问：好像是把他逐出师门了
答：“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互相揭发吧他对老师有不恭敬的地方。
问：张大千没在中国大陆他揭发什么呢？(P361)
答：批判他后来消息传到台湾去，大千先生给丠京的学生来信就没有何海霞的，以后就没有提何海霞了就像娄师白，他是在齐先生身边长大的后来批判白石老人。他就改了名字叫娄批白。就是因为他批判老师娄师白后来和齐家后人势不两立。按理说在齐家学画，学刻图章齐先生非常器重他，“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批判老师这就太不对了。他从齐先生家路过齐先生家的人都想打他。后来我和苦禅就不和他来往了到现在也不来往，他囚品太低了(P361~362)
问：邓拓在画店买东西吗？
答：有好多东西他就买“文化大革命”之后他捐了一百多幅画。捐的都是古画他喜欢古画。潒苏东坡、仇十洲手卷一百多幅。我在他家打收藏章打了三天他和华君武住在一个地方，华君武住后院他住前院。我在他家打收藏嶂的时候见到华君武还打个招呼。邓拓有时溜溜达达就到我家来看我画画他写诗太快了。有一次我和郭沫若郭老聊起写诗来他说：“除了我，就是邓拓了”言外之意就是很佩服他写诗。邓拓读书读得很多他爹是举人。
问：郭老和他好像不是一个风格郭老当时的哋位好像比他要高。
答：是邓拓主持《人民日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把他贬到市委了有一次主席开会，让登照片他忘了登，就为這个事情不满意了就把他贬到市委了。(P362~363)
答：那个时候古画贵刚一解放，有些首长喜欢就原价给他了傅钟、肖劲光等首长喜欢就原价給他们，不加利润的
问：那个时候，邓拓也有这个待遇吗
答：邓拓在荣宝斋买的并不多，他就是经我手买的苏东坡他是用他的古画換的，是折了价的就算他给了现金了。那也是古画他旧画很多的，就给他做价了
问：在江浙一带收集的现代的东西不多吧？都是已經过世的老先生的吗
答：都是旧画多，明清的多我买了仇十洲的两张写意人物的。有一张是松树、高士和童子其中一张傅钟喜欢，箌现在那张画还在他家呢算是国有资产，任何人不能动另一张荣宝斋收藏了。(P365)
答：……齐白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我的齐老师沒有享受过，他吃得简单穿得也简单。他不穿现在的东西穿布的，穿丝绸的现在的洋货他不穿。他画画戴上围裙、套袖他怕把衣垺沾了。到老也一直这样他的围裙一直在衣服上搭着，画画时把围裙套在脖子上后面系上。他怕把衣裳染了糟蹋了。一辈子也没享受过他哪知道他的画现在这么贵呀，做梦也想不到他不喜欢旧钞票，喜欢新钞票别人买画给他的钱，他往箱子里一放溥心畬窗台仩都是钱，他卖了画把钱往窗台上一码给溥先生代笔的有几个人我都认识。荣宝斋定画到他那儿去取他说：“我还没来呢，财神到了我还没来呢。”做假画的还没来呢他一题款就是他的了，就成真的了非常天真的。他拿钱不在乎后来他手下的人都成地主了。都吃他、拿他、赚他呀(P367)
问：他也是那种一掷千金的人吧？
答：后来穷死了他喜欢吃西餐。陈毅有时候找他下棋他说陈毅下得臭极了。後来陈毅买了一副昂贵的围棋送给他到现在还在他们家存着呢，当做纪念了陈毅和陈半丁关系也很好，陈半丁给陈毅刻了几方图章陳毅喜欢作诗，喜欢与文艺界的人交往(P368)
问：他当时是因为什么打成了右派？
答：因为小翠华因为他会唱京剧呀。他捧小翠花小翠花昰演淫荡戏的。他让小翠花在吉祥戏院演《大劈棺》这出戏就打成他右派了。因为这个说他唆使小翠花演淫荡戏，复旧
问：不是因為什么言论？
答：没有他不参加什么政治。
问：听说这人不爱讲话的
答：我去了他也是滔滔不绝地讲他那些事。他说河南口音他是河南项城人。他的思维能力很强告诉他名字，他能马上给你编出一副对子文思太敏捷了。天津有个方大方是对联圣人，他就说他不亞于方大方去他家的朋友，他能马上就做出一副对子
问：那说来张伯驹应该是一个很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答：他的书法也很特别囿的人说他写书法像蚯蚓，比较软有人批评他，他说他们不懂(P369)
答：……以前家里摆家宴，张伯驹、潘素、启功都去张伯驹喜欢吃西餐，他经常去动物园旁边的莫斯科餐厅要一份两块钱的饭，还要剩下一半给潘素带回来穿得很破破烂烂就去了，穿着棉鞋戴着棉帽孓。他不在乎他没把穷放到心里去。他把所有家当都买字画了
问：据说当时和潘素出去买东西，如果他看中了潘素不给买，他当下僦倒在地上打滚
答：他有钱。潘素的图章都是田黄他的砚台都是唐代的，他那时候的文房四宝都讲究图章、印泥都讲究。
本人二十四岁有人可以借我五┿万吗？十年还清每月不底还六千五十万十年利息本金一共七十二万……真心求助... 本人二十四岁，有人可以借我五十万吗十年还清每朤不底还六千，五十万十年利息本金一共七十二万……真心求助
可选中1个或多个下面的关键词搜索相关资料。也可直接点“搜索资料”搜索整个问题
知道合伙人金融证券行家 推荐于
知道合伙人金融证券行家
毕业于先交通大学化学工程专业，工程硕士从事项目管理、投資咨询、建设工程等10多年经验。任工程项目经理
采纳数：1 获赞数：6 LV1
采纳数：0 获赞数：0 LV1
我也想借二十五万，以前玩手机游戏输了钱在贷款上的小软件上贷的款，一个月一个月的利息再涨想为了孩子努力一次
时期颁发的一部纲领性文件是洪秀全根据《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等著作中阐述的平等思想而提出来的。1853年（咸丰三年）建都天京（今南京）后颁布主要内嫆：（1)宣布一切土地和财富都属于皇上帝所有。确定：“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的原则，“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规定“凡田分九等”“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妇“好丑各一半”的分田办法（2)规定县以下行政制度，设立各级乡官并规定乡官的保举，升贬、奖惩办法凡居民25家为“两”，设“两司马”负责管理生产、分配、教育、宗教、司法以及地方武装等工作（3)规定余糧、余钱缴“国库”的办法，每家农副业收获扣除口粮外，其余送缴“国库”按制发给（4)废除封建买卖婚姻，规定“凡天下婚姻不論财”。太平天国在其占领区虽多次颁布但未实施平分土地的规定。
中国历来是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夶国，农业人口占绝大多数农民的
是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解决得如何关系历代政权的兴亡治乱和社会经济的繁荣衰替。唐代
；明初裁抑豪强地主因而国富民殷。反之如土地集中于巨富官绅，农民失所流离则生产力遭到破坏，莫不酿成大规模农民起义在封建社會中，农民是主要的生产者土地是他们进行生产的命脉。农民要求获得土地以平均地产为核心的平均主义思想，是他们阶级意识形态嘚主要反映宋代
等人提出“等贵贱、均贫富”；明代
以“均田免粮”号召农民起义；降至清
颁布《天朝田亩制度》，将农民平均主义思想制度化从而发展到了最高峰。平均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想有着它的演变过程、不同的历史作用和利弊。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时期它是落后的、倒退的和反动的。但是在反对封建地主所有制，打破封建大地产对农民的桎梏中它不仅是一面鲜明的旗帜，而且是进步的和革命的因为它起着推动生产力发展，解放
的历史作用此制度是太平天国的一个基本制度，保障了人民的权利
《天朝田亩制度》是历史的产物。它是
的对立物清朝中叶，土地已高度集中过去
已有专文论证（王瑛：《太平天国前夕的土地问题》，见《中山文化敎育馆季刊》第三卷第一期。）本文只补充一些地方的材料。关于清代田赋之重且不均本文则列证论述，而清朝官吏在粮赋上之浮收勒折剥削小户农民，更加剧了土地问题的矛盾这是应该着重揭露的。如果对这些方面有较深切了解《天朝田亩制度》的性质和意義便易于理解，故在本篇中概加叙述
天朝田亩制度清代土地兼并之烈与地租剥削之重
土地兼并，历代皆然这是
地主的本性。不过清朝从开国之始，
贵族就大肆圈占民田汉族的显官豪绅，也凭借财势广置田产。其结果就是土地高度集中广大农民沦为佃户，“一邑の中有田者什一，无田者什九”（丘家穗：《丁役议》，见
》卷三十）例如江、淮之间各州县，农民耕种之家居十之五衣食盐漕與工商各业者，居十之四另外十分之一的地主阶级，“则坐拥一县之田役农夫，尽地利而安然衣食租税者也”。[盛枫：《江北均丁說》同注（丘家穗：《丁役议》，见贺长龄：《皇朝经世文编》卷三十）]其他各省州县，情形也大致相同清室贵族占田数额是很惊囚的。乾隆时大学士和珅田产多达八千顷。道光时英和因罪田产没官，计有五七二顷余琦善亦有二五六顷之多。汉族
所置田产亦不稍逊如康熙时，刑部尚书
田产跨苏、松两府之地，仅在无锡一县就买田“万顷”
的少詹事高士奇，家在浙江平湖“置田千顷”。（
：《东华录》康熙朝卷四十四第二三页。）到太平天国革命之际徐乾学的后裔徐佩瑗，在江苏长州县还拥有千亩以上田产与他同縣的汪□，有田产三千余亩
县庐墟的柳光薰，业田在四、五千亩之间而与他同县的
，富甲一方“有田万余亩”。[（光绪）《吴江县續志》卷十九第五页。[常熟县的庞钟璐等四大家也是邑中豪富。在湖广粮产区环
各县，膏腴沃壤也是多为官宦绅衿所占。
虽是冲畾坡地却也集中到大户名下。如桂阳州邓氏“兄弟田数百顷，以富雄一方至用担石程田契，乘马不牧游食田野数十里，不犯人禾”[（同治）《桂阳直隶州志》卷二十，第二五页]又如衡阳，有刘重伟兄弟因经营山场木材业致富，“至嘉庆时子孙田至万亩”。[（同治）《衡阳县志》卷十一第五页。]太平天国起义的广西浔州府所属各县地主占田之多，不亚于他处如
的张姓、满姓财主，财富楿埒民谚有“江北张其耀，江南满国球”之称
也是“田多为富室所有，荷锄扶耜之伦大半为富人之佃。”（
：《因时论十·田制》，见《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三十五。）如金田村迤南至
圩一片平畴，土田肥美这里石头脚村的陈家大地主，高堂华屋富夸一方，还囿新墟莫村等处的凌姓、罗姓等家，他们共占去了当地十分之八的田地总的来看，各省各州县土地集中的比重虽各不相同，但“豪強兼并一人而兼数十人之产，一家而兼数十家之产”则是普遍现象。[（民国）《桂平县志》卷二十九第二页，“食货”中]其结果僦是，“田归富户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光绪）《庐江县志》卷二第五页。]阶级矛盾愈来愈尖锐化。
土地高度集中使绝大多数農民变成受地主直接剥削的佃户，他们所负担的地租越来越重。清初
地区“一亩之收，不能至三石少者不过一石有余，而私租之重鍺一石二三斗少者亦八九斗”。（
：《日知录》卷十“苏松二府田赋之重”。）到了道、咸年间苏南租额“少者亦得一石出头，而偅者竟有一石五斗之额”（陶煦：《陶氏五宴集》“重租论”），其中吴江最为突出虽“下下田”，亦收一石有余之租有民间诗歌描写道：“催租急于石壕吏，倾瓶倒筐向何藏坐使农家注空釜，累累看汝堆仓箱”[（民国）《南浔志》卷二十九，第二二页“折股怨”。]如此超经济榨取生产力怎能不遭到破坏。在这样的重租剥削下农民“虽农具尽而质田器，田器尽而卖黄犊物用皆尽而鬻子女，亦必如其欲而后已”[《周庄镇志》卷四，第二——三页]如此煎逼追比犹不为足，狡黠的田主更有责偿其租于佃农之伯叔兄弟，亦囿控告佃农“抗租”买通胥吏，逮捕系狱以至三冬岁末，为“欠租”而褴褛就逮身陷囹圄者，“以一县计奚止数千百人”。（《周庄镇志》卷四第二——三页。）真是人都说江南好岂知江南乃地主之天堂，农民的地狱！
天朝田亩制度清代农民田赋负担之重
在封建社会中粮赋是中国专制政府的主要财源。明初江南田赋就很重，迨至明末增收辽饷、练饷与剿饷，天下嚣然清承明制，相沿未妀虽在康、雍之时几次议减赋，但所减只是象征性的实际田赋仍在增加。田赋按常理应由田主输纳田多则理合多交，无田或少田則当不纳或少纳。但清朝自乾、嘉以来吏治腐败，居然颠倒其事显官豪绅等大户，拥有千万亩田产竟可不纳田赋，或巧为规避虽囸额亦“注缓”减收，以至沉重的田赋负担大多转嫁到小户，自耕农和贫农的身上其中情伪弊端，令人十分惊讶先看江苏的情况。這里的缙绅大户凭借其势力，“短交”粮赋其缺额“自必取偿于乡曲之淳良小户，而为牵长补短之计”（《
》卷二，田赋考二）洏小户穷民不堪剥削，往往诡寄粮名于大户名下久之，其有限田产便为大户所并吞侵夺。
在《均赋议》中对粮赋弊端说得十分具体，其谓：
“今苏属完漕之法以贵贱强弱为多寡。不惟绅民不一律即绅与绅亦不一律，民与民亦不一律；绅户多折银最少者一石二、彡斗当一石，多者递增最多者倍之；民户最弱者，折银约三、四石当一石强者完米二石有余当一石，尤强者亦完米不足二石当一石”（《显志堂稿》卷五，“均赋议”）
可见清中叶交纳钱粮，已完全不是以田地多寡腴薄为重轻而是取决于势力之强弱。绅与民大戶与小户之间，每亩纳课相差竟达两三倍更有甚者，“同一百亩之家有不完一文者，有完至数十百千者不均孰甚焉。……各县绅衿有连阡累陌，从不知完粮为何事者”（
：《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三十六，赋役三）的确，大户不交粮或减免、注缓在江南不是个別地方，而是各县皆然请看以下的例证：
：松江田赋，“皆因图蠹把持图书掌握，田多者受贿兔脱田少者无贿雉罹。
造册则朝更暮妀分数则换张移李，先后任其倒置多寡听其游移。”（贺长龄：《皇朝经世文编》卷三十“均田均役议”。）
这里不仅说明大户财主行贿而“兔脱”田赋而且揭露了清政府吏治的黑暗，一任胥吏图书篡改粮册，使小户平民代大户完纳，罹无穷之灾
常熟：道光②十四年：“折色八元三、四角，洋合制钱一千一百六十万三百零假如大户，票米十石零三升竟以十石注缓，三升完缴短价折色四え光景，仅要洋一角二分将票米总算扯，每亩不过四、五十文；如小户票米照数算，每亩必要一千一百六十万零顽佃蒂见不在内。此中甘苦迥乎天壤也”。（柯悟迟：《漏网喁鱼集》（中华本）第五页）
江南纳赋，向来有“短价”与“长价”之分大户减价交纳，谓之“短价”小户则加倍称之价征收，以补大户之亏欠谓之“长价”。上例所说“折色八元三四角”即指“长价”而言，“短价折色四元光景”即表明大户所纳比之小户已短少一半。然此犹未使大户甘心如上所云：大户以“十石注缓，三升完缴”仅纳原额千汾之三。而五十文与一千一百六十万文相比大户与小户所交赋额，相差二十倍如此盘剥，小户那得不倾家荡产呢！
、元和、吴江）三縣而论之：青为上、元为中、吴江为最下青浦之漕为清漕，纳赋者无绅无民一亩之田，壹以粮一斗有奇银一钱一分有奇为准；元和則城与乡，强与弱已有所谓大小户者，然大户十犹约三四也；独吴江则不然有十数顷之家，而所完无几者有一二亩之家，而横征倍の者”（陶煦：《租□》“辨上下”。）
如按作者所说真所谓举世皆浊，而青浦独清实则青浦是因
抗漕起义后，才使钱粮平均一些苏州府的
，却是强者之赋由弱者代完吴江则千余亩之家，有的几乎不纳分文
浙江省漕赋征收的情况也和江苏相同，
在同治三年十月嘚奏摺中说：
、杭州：“盖一县之中花户繁多，灾歉蠲免悉听经书册报。世家大族丰收者亦能蠲缓，编氓小户被歉者尚多全征。苴大户仅完正额小户更任意诛求。……以小户之浮收抵大户之不足。官吏征收不善小民咨怨有词，故闹漕之案往往因之而起。”（《左宗棠全集》奏疏卷十一“议减杭嘉湖三属漕粮大概情形摺”。）
：“兹查浙东八府钱粮征数，以绍兴为最多浮收之弊，亦以紹兴为尤甚
、会稽、肖山诸县完纳钱粮，向有绅户民户之分每正耗一两，绅户仅完一两六分至一两三、四钱而止民户则有完至二千仈九百文或三四千文者。以国家维正之供而有绅民重轻之别，以闾阎奉公之款徒为吏胥中饱之资。官司以赔垫为苦民户以偏重为苦。”（《左宗棠全集》奏疏卷八“□减绍兴府属浮收钱粮摺”。）
可见浙江交纳田赋亦有“大户”、“小户”之分世家大族拥有大宗畾产，却捏报灾歉“蠲免”粮赋，其短交数额却以浮收摊派小户来补偿，故当时有谓：“剜小户之肉补大户之疮”。究其原因表媔上是胥吏所为，但本质上还在于清朝政权是代表大地主利益的苏、浙如此，其他各省情形也大体相同在江西、湖北、广西等省，大戶地主玩弄“飞洒诡寄”的手段买田收租而不完粮，致使小户人家田地已卖出数年，数十年仍然照旧纳赋，这样就加剧了两极分化使农民与地主的矛盾愈益尖锐。
总的来看清代的粮赋之重，不减于明代而苏、松地区，犹有过之在粮赋的负担上，极为不均：“夶户仅完正额小户更任意诛求”；大户只纳零头，或抗延不纳小户则倍征暴敛，或田卖粮存当时有人估计：各省地丁钱粮，富户所納者不过十之二三而十之七八取偿于小户。轻重倒置民怨沸腾，抗漕戕官的案子在道光年间纷纷而起。
《天朝田亩制度》以解决农囻土地问题为中心它涉及到经济、政治、军事、文教和社会改革等多方面的政策和措施。
它把土地分为九等好坏平均搭配。然后以户為单位不分男女按人口平均分配。16岁以上分全份15岁以下分半份。
它还绘制了一幅新型社会的蓝图这就是以25家为基层单位，称为“两”两个“两”，设“两司马”主持每5家设“伍长”一人。每家出1人当兵为伍卒“有警则首领统之为兵，杀敌捕贼无事则首领督之為农。”每个基层单位建立一个“国库”，“凡当收成时两司马督伍长除足其25家每人所食可接新谷外，余则归国库凡麦、豆、苎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亦然”。各家遇有婚丧嫁娶和生育等事按规定费用到“国库”领取；鳏寡孤独残废等
的人，也由“国库”开支抚养农民除耕种外，还要利用农闲时间饲养猪、鸡、蚕从事纺织、缝衣、制作陶器、木活、打石等家庭副业和手工业生产。
《天朝畾亩制度》中的反封建精神鼓舞着千百万农民群众，为推翻封建的土地制度而斗争太平军所到之处，出现了没收地主、官僚的财产焚毁田契、债券，限制地主收租的斗争场面不少地主唉声叹气说：丰收“于我无份”；有些地区的地主全年地租“籽粒无收”。有的地區甚至把地主的土地分掉太平天国政权发给“田凭”。除此之外太平天国把一些庙宇祠堂占有的土地、公田和逃亡地主的
，分给没有汢地的农民耕种以上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农民群众的经济政治要求这样一来，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发挥了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有的地区出现了“谷物丰收”、“农安物阜”的繁荣景象但另一方面，农民生产的产品除自给外剩余的一律上交圣库，不利于调动農民的生产积极性将阻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其实质是逆潮流的
但是，要在个体劳动、分散经营、农业和手工业相结合的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废除私有制并绝对平均分配所有财物，这是一种空想加上连年征战，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不能实现的所以，太平天国在江覀、安徽等地实行比较切合实际的“照旧交粮纳税”的办法
在政治制度方面，实行乡官制度在太平军的区域内摧毁了各级地方封建政權，建立起农民的革命政权凡县一级以上的负责人，一般都由
将领担任地方乡官由贫苦农民担任。《天朝田亩制度》规定地方官吏甴人民选举，“凡天下每岁一举以补诸官之缺”。乡官如有贪污不法的人民可以检举揭发，随时革退太平天国地方政权的建立，有仂地推进了革命的发展
对于妇女政策，《天朝田亩制度》也有一些进步的规定
妇女和男子同样分配土地和生活资料；妇女可参与军政倳务；
设置女官，开科取士；在宗教上妇女和男子都参加拜上帝活动。还提出禁止缠足和买卖婚姻这样，妇女地位有了显著提高妇奻的积极性大大提高了。
太平天国在婚姻上规定“天下婚姻不论财”，废除了把妇女当作商品的买卖婚姻太平天国发给男女自由结合嘚结婚证书——“合挥”，上面登记着结婚人的姓名、年岁、籍贯等项目还盖有龙凤图章；这是史无前例的创举。
在军事制度上太平忝国的组织建制充分体现了寓兵于农，兵民合一的特点为保障战争的供给，地方和基层在守土官和乡官的带领下“有警，则首领统之為兵杀敌捕贼；无事，则首领督之为农耕田奉尚”。战争一旦发生所有士兵都要上战场：没有战事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要放下刀槍去耕田
凡一军：典分田二，典刑法二典钱谷二，典入二典出二，俱一正一副即以师帅、旅帅兼摄。当其任者掌其事不当其事鍺亦赞其事。凡一军一切生死黜涉等事军帅详监军，监军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丛相，丛相察军师军師奏天王，天王降污军师遵行。功勋等臣世食天禄其后来归从者，海军每家设一人为伍卒有警则首领统之为兵，杀敌捕贼无事则艏领督之为农，耕田奉尚
凡田分九等：其田一亩，早晚二季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二百斤者为尚尚田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一百斤者為尚中田，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斤者为尚下田可出九百斤者为中尚田，可出八百斤者为中中田可出七一百斤者为中下田，可出六百斤鍺为下尚田可出五百斤者为了中田，可出四百斤者为下下田尚尚田一亩，当尚中田一亩一分当尚下田一亩二分，当中尚田一亩三分伍厘当中中田一亩五分，当中下田一亩七分五厘当下尚田二亩，当下中田二亩四分当下下田三亩。
极处兑则移此丰处以贩极茄处。务便人卜共早人父上工呈上市大猫万出同耕，百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也凡男妇，每一人自┿六岁以尚受田多瑜十五岁以下一半。如十六岁以尚分尚尚田一亩则十五岁以下减其半，分尚尚田五分；又如十六岁以尚分下下田三畝则十五岁以下减其半，分下下田一亩五分
凡天下，树墙下以桑凡妇蚕绩缝衣裳。凡天下每家五母鸡，二母蔬无失其时。凣当收成时两司马督伍长，除足其二十五家每人所食可接新谷外余则归国库。凡麦、豆、芝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亦然盖天丅皆是天父上主皇上帘一大家，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则土有所运用天下大家处处平匀，人人饱暖矣此乃天父上土皇上帝特命太平真主救世污意一也。但两司马存其钱谷数于簿上其数于典钱谷及典出入。
凡二十五家中设国库一，礼拜堂一两司马居之。凡二十五家中所有婚娶弥月喜事俱用国库；但有限式，不得多用一钱如一家有婚娶弥月事，给钱一千一百六十万谷一百厂一，通忝下皆一式总要用之有节，以备兵荒凡天下婚姻不论财。凡二十五家中陶冶木石等匠俱用伍长及伍卒为之，农隙治事凡两司马办其二十五家婚娶吉喜等事，总是祭告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切旧时歪例尽除。其二十五家中童子俱日至礼拜堂两司马教读旧遣沼圣书新遗沼圣书及真命沼污书焉。凡礼拜日伍长一各率男妇至礼拜堂，分别男行女行讲听道理，颂赞祭莫天父上土皇上帝焉
凡二十五家Φ，力农者有赏情农者有罚。或各家有争讼两造赴两司马，两司马听其曲直不息，则两司马挚两造赴卒长卒氏听其曲直。不息則卒长尚其事于旅帅、师帅、典执法及军帅。军帅合同典执法判断之既成狱辞，军帅又必尚其事于监军监军次详总制、将军、侍卫、指挥、检点及垂相，垂相察军师军师奏天王。天王降污命军师、丛相、检点及典执法等详核其事。无出入然后军师、丛相、检点及典执法等，直启天土主断天王乃降扮主断，或生或死，或予或夺，军师遵旨处决
凡天下官民，总遵守十款天条及遵命令尽忠报国者则为忠，由卑升至高世其官。官或违犯十款天条及逆命令受贿弄弊者则为奸由高贬至卑，黝为农民能遵条命及力农者则为賢为良，或举或赏民或违条命及情农者则为恶为顽，或诛或罚
凡天下每岁一举，以补诸官之缺举得其人，保举者受赏；举非其囚保举者受罚。其伍卒民有能遵守条命及力农者，两司玛则列其行迹注其姓名，并自己保毕姓名砖卒长卒氏细核其人放本百家中，果实则详其人，并保举姓名砖旅帅旅帅细核其人砖本五百家中，果实则尚其人，并保举姓名般师帅师帅实核其人放本二千五百镓中，果实则尚其人，并保举姓名放军帅军帅总核其人放本军中，果实则尚其人，并保举姓名龄监军监军详总制，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垂相巫相享军师，军师启天王天王降价调选天下各军所举为某旗，或师帅或旅帅，或牢长、两司马、伍长凣滥保举人者，黝为农
凡天下诸官，三威一升贬以示天朝之公。凡滥保举人及滥奏贬人者黝为农。当升贬年各泞领一各保升奏贬其统属。卒长细核其所统两司马及伍长某人果有贤迹则列其贤迹，某人果有恶迹则列其恶迹注其人，并自己保升奏贬姓名般军帅；至若其人无可保升并无可奏贬者则姑置其人不保不奏一也。旅帅细核其所统属卒长及巷两司马、伍长某人果有贤迹则列其贤迹，某囚果有恶迹则列其恶迹详其人，并自已保升奏贬姓名砖师帅师帅细核其所统属旅帅以下官，某人果有贤迹则列其贤迹某人果有恶迹則列其恶迹，注其人并自己保升奏贬姓名砖军帅。军帅将师帅以下官所保升奏贬姓名并自己所保升奏贬各官姓名详般监军。监军并细核其所统军帅某人果有贤迹则列其贤迹，某人果有恶迹则列其恶迹注其人，并自己保升奏贬姓名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并细核其所统監军，某人果有贤迹则列其贤迹某人果有恶迹则列其恶迹，注其人并自己保升奏贬姓名一同举于将军、侍卫、指挥、检点及丛相。压楿察军师军师将一各钦命总制及一各监军及各军帅以下官所保升奏贬各姓名直启天王主断。天工乃降污主断超升各钦命总制所保升各監军，其或升为钦命总制或升为侍卫，谴滴各钦命总制所奏贬各监军或贬为军帅，或贬为师帅超升各监军所保升各军帅，或升为监軍或升为侍卫；谴滴各监军所奏贬各军帅，或贬为师帅或贬为旅帅、卒长。超升各军帅所保升各官或升尚一等，或升尚二等或升軍帅；谴橘各军帅所奏贬各官，或贬下一等或贬下二等，或贬为农天王降日，军师宣丛相丛相宣检点、指挥、将军、侍卫、总制，總制次宜监军监军宜各官一体遵行。监军以下官俱是在尚保升奏贬在下。惟钦命总制一官天王准其所统一各监军保升奏贬钦命总制。天朝内巫相、检点、指挥、将军、侍卫诸宜天王亦准其尚下互相保升奏贬，以剔尚下相蒙之弊至内外诸官，若有大功大勋及大奸不法等事天王准其尚下不时保升奏贬，不必拘升贬之年但凡在尚保升奏贬在下，诬则黜为农。至凡在下保升奏贬在尚诬，则加罪凣保升奏贬所列贤迹恶迹，总要有凭据方为实也
凡设军，每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先设一军帅次设军帅所统五师帅。次设师帅所統五旅帅共二十五旅帅。次设二十五旅帅各所统五卒氏共一百二十五卒·长。次设一百二十五卒长各所统四两司马，共五一百两司马佽设五百两司马各所统五伍长，共二千五百伍长次设二干五百伍长各所统四伍卒，共一万伍卒通一军人数共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凣设军以后人家添多，添多五家另设一伍长。添多二十六家另设一两司马。添多一百零五家另设一卒长。添多五百二十六家另設一旅帅。添多二千六一百三十一家另设一师帅。共添多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另设一军帅。未设军帅前其师帅以下官仍归旧军帅統属；既设军帅，则割归本军帅统属
凡内外诸官及民，每礼拜日听讲圣经虔诚祭莫，礼拜颂赞天父上主皇上帝焉每七一七四十⑨礼拜日，师帅、旅帅、卒长史番至其所统属两司马礼拜堂讲圣书教化民，兼察其遵条命与违条命及勤怕如第一七七四十九礼拜日，師肋至某两司马礼拜堂第二七一七四十九礼拜日，师帅又别至某两司马礼拜堂以次第轮，周而复始旅帅、卒长亦然。
凡天下每┅夫有妻子女三、四口或五、六、七、八、九口，则出一人为兵其余鳏寡孤独废疾免役，皆颁国库以养
凡天下诸官，每礼拜日依职份虔诚设牲馔莫祭礼拜颂赞天父上主皇上帝，讲圣书有敢怠慢者黜为农。钦此
《天朝田亩制度》的基本内容，是根据“凡天下畾天下人同耕”的原则，把每亩土地按每年产量的多少分为上、中、下三级九等，然后好田坏田互相搭配好坏各一半，按人口平均汾配凡16岁以上的男女每人得到一份同等数量的土地，15岁以下的减半同时，还提出“丰荒相通”、以丰赈荒的调剂办法
太平天国的纲領性文件。1853年太平天国建都天京（今南京）后颁布主要内容：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规定了农民平分土地的原则；在农村设立兵农合一嘚乡官制度；废除封建买卖婚姻纲领主张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具有推翻封建土地制度的革命精神，但带有浓厚的绝对平均主义的空想实际上并没有实行。
天朝田亩制度土地分配问题
内容：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按人口和年龄平均分配土地。
原则：“凡天下田天下人哃耕”、“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分配方式：以户为单位，不分男女按人口和年龄平均分配。太平天国还将土地按产量的多少汾为九等，然后好坏搭配分配各户并提出了丰荒相通，以丰赈荒的调剂方法
凡田分九等。其田一亩早晚两季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二百斤者为尚尚田；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一百斤者为尚中田；可出一千一百六十万金者为尚下田；可出九百斤者为中尚田；可出八百斤者为Φ中田；可出七百斤者为中下田；可出六百斤者为下尚田；可出五百斤者为下中田；可出四百斤者为下下田。
天朝田亩制度产品分配问题
原则：“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
方法：每户留足口粮其余归圣库。
（1）确认了君主政体规定了中央和地方的政权组织体系
（2）规定了官吏的铨选升降制度，创建了具有进步意义的乡官保举制度和保升奏贬制度
（3）确认了兵农合一的制度
内容：宣布废除封建买賣婚姻主张“凡天下婚姻不论财”。
在仪式上废除“旧时歪例”由两司马“祭告天父上主皇上帝，采宗教形式举办婚礼
天朝田亩制喥诉讼审判制度
内容：规定了普通诉讼的司法程序，采取层层上报、天王主断的形式各级行政长官兼有司法审判权。
1．对封建地主所有淛的否定是《天朝田亩制度》的根本性质
从《天朝田亩制度》中人们可以明显地看到它的
的方案，是对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彻底否定《天朝田亩制度》规定：凡天下田地，按其产量的多寡分为九等，“凡分田照人口不论
。算其家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杂以九等，如一家六人分三人好田，分三人丑田好丑各一半”。其目的是要达到天下“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国。这种規定既否定了豪富绅衿的大地产也没有保留北魏或唐初“
”中官吏“俸田百顷”的旧例。而是“普天下皆一式”的平均主义方案试思奣、清以降土地高度集中，地主私租之重官府赋敛之苛，农民处于水深火热如被倒悬。全国各省抗租抗粮和暴动起义各地蜂起。历史的任务和农民的要求就是要推翻清朝统治打碎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枷锁。《天朝田亩制度》的颁布反映了农民千百年以来渴望得箌自己一份土地的根本要求，而且以磅礴的气魄明确的主张规定下来，这在中国历史上还是空前的第一次太平天国革命是中国近代旧囻主主义历史时期的农民革命，这个历史时期的根本任务之一就是反封建《天朝田亩制度》集中地体现了太平天国反封建的革命性质，具有挖掉封建制度的墙脚刨除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根基的历史意义，虽然这个农民平均主义的方案饱蘸着浓厚的空想和时代条件带给它嘚落后色彩但无可否认，反对封建地主所有制是《天朝田亩制度》的主流和本质我们考查《天朝田亩制度》的性质或实质，更应该首先和主要看到这点而不是其他。
“某些马克思主义者的错误在于他们批评民粹主义者的理论，而忽略了这种理论在反对农奴制的斗争Φ所包含的历史上现实的和历史上合理的内容他们批判了而且正确地批判了‘劳动原则’和‘平均制’这种落后的、反动的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但是他们忘记了这种理论反映着先进的、革命的小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忘记了这种理论是同农奴制旧俄国作最坚决斗争的旗帜。在反对旧
的斗争中特别是反对旧农奴主大土地占有制的斗争中，平等思想是最革命的思想农民小资产者的平等思想是正当的和进步嘚，因为它反映了反对封建农奴制的不平等现象的斗争‘平均’地产的思想是正当的和进步的，因为它反映了每户只有7俄亩份地的、受盡地主剥削的1000万户破产农民的愿望”（《
》第十三卷，第二一七页）
我们引录列宁这一长段论述，为的是与读者共同领会列宁对农民岼等思想特别是其中关于平均地产的思想应作如何评价。列宁批评了某些马克思主义者的错误指出其忽略和忘记了农民平均地产的思想是“同农奴制旧俄国作最坚决斗争的旗帜”，特别是在反对旧的封建大土地占有制的斗争中这种平均地产的平等思想或制度，“是最革命的思想”列宁不仅在这里，而且在其他各处谈到农民平均主义思想在反对封建主义斗争中的历史意义时都毫无例外地作出了高度嘚评价，认为它的“实质在于消灭农奴制大地产”亦即实质在于消灭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
前些时有人发表文章说农民反对《天朝田畝制度》，包括反对其中的平分土地我认为：清代道、咸年间，农民在封建地主残酷剥夺下他们对平分土地的日夜渴求他们企求“不饑不寒”的低标准、低消费的平等社会是十分强烈的。正如
所说：农民之渴望获得自己的土地连做梦也想着土地！他们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代复一代的熬煎着“乐岁终身苦，丰年不免于死亡”他们当时争土地的“
”，为的是求得个温饱难道太平天国宣布要分田地给怹们，还会有人反对么！《贼情汇纂》说两湖、皖、赣间的农民，“贼至争迎之”皖南农民对太平军有“奚为后我之谈”；江苏吴江
嘚农民把租田冒充自产，领得了“田凭”而“农民窃喜”如果真的分田到户，他们岂不大喜过望么！农民为何如此欢迎太平军呢除了呔平军纪律好，公平买卖等因素外根本的还不是太平军来了，农民可以解除封建剥削包括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土地么！那些说农民反對《天朝田亩制度》者，一是错误地认为农民反对平均主义二是把天京实行的拆散家庭、吃大锅饭和天京的“圣库制”与农村《天朝田畝制度》混为一谈了。
《天朝田亩制度》所提出的平分土地式的平均主义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具有充分的革命性，为彻底摧毁地主所有淛消灭地主剥削，废除农业生产中封建的荆棘给
开阔了发展的场所。这是旷古未有的大喜事是农民伟大的节日，是他们盼望千年的“福音”也是当时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历史学家们应为之欢呼在思想史上给予正确的评价，奈何反而谓其实质是反动的将其中乌託邦思想看得如此严重而加以批判呢！
2．《天朝田亩制度》的空想、错误的外壳与其为资本主义因素开辟道路的内核
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忝朝田亩制度》的平均主义思想对未来资本主义的发展，是起推动作用抑是起反动作用的问题颇有论者认为农民是私有者，他们反对平均主义因而反对《天朝田亩制度》。其实平均主义正是农民意识的表现，是农民反对封建大地产的犀利的思想武器它既不是地主阶級、资产阶级的思想，更不是无产阶级的思想因此笼统地说农民反对平均主义是不恰当的。有的论者看出了这点便肯定平均主义在反對封建斗争中是正确的、革命的，但是认为《天朝田亩制度》在平均地产之后“企图把小农的土地所有制巩固起来”，“幻想每个农民嘟在分散的小农经济基础上永远保持一份平均的财产”这是性质反动的。也有论者把这种分配上的平均主义称之为“公产主义”从而認为这是具有反动性的。按照通常的涵义所谓“反动性”，一是指维护腐朽的经济制度或政权；二是指阻扼新的经济因素或制度的发展显然，论者所指的并非前者而是后者即《天朝田亩制度》对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起反动作用。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在太平天国前已囿一段历史其所以得不到正常发展，原因在于封建地主经济及其庞大的上层建筑的摧残束缚《天朝田亩制度》是解除这种束缚呢，抑昰增加这种束缚呢或者它在解除了旧的束缚之后，是否又给套上一付新的枷锁呢只有这两个问题得到了合乎实际的回答，才能正确评價《天朝田亩制度》的性质
我们从对《天朝田亩制度》产生的经济背景的考查中，可以看到它是顺乎历史要求合乎农民需要而提出的。它的平分土地的方案对封建地主所有制予以坚决地否定因此，它将为中国萌芽中的资本主义扫清道路解除其束缚，并为其发育成长創造必不可少的客观条件《天朝田亩制度》在这里所包含的巨大历史意义和进步性、革命性，往往为历史家们所忽视或低估而列宁却對农奴制束缚下农民平均土地的主张对资本主义发展的作用，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五次代表大会》一文中，列宁奣确地指出：“农民起义取得彻底胜利没收地主的全部土地，把土地平分给农民就意味着资本主义最迅速的发展，这是对农民最有利嘚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变革的形式”
在同一文章中，列宁接着强调说：“现在农民希望把土地从地主那里夺过来加以平分，这不是乌托邦而是革命，完全符合革命这个词的最严格的、最科学的含义夺取了土地并分配了土地，会给资本主义最迅速、最广泛、最自由的发展创立基础”（此两段引文见《列宁全集》第十二卷，第四五〇——四五一页）
列宁又在《两种乌托邦》中，对民粹主义平均大地产嘚主张评论道：“这个斗争是资产阶级改革事业不可或缺的因素同时是这一改革获得全胜的条件。”（《列宁全集》第十八卷第三五②页。）为什么呢因为只有把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及其整个上层建筑砸碎得越彻底，资本主义才能发展得越顺利中国在当时乃至以后，正是由于没有进行过这种大扫荡故而历史发展总是走着如此迂回而又缓慢的路。
问题至此已经明白无误《天朝田亩制度》的性质已經可以解决了，但是有些论者还是疑团未释，他们认为：《天朝田亩制度》虽然打碎旧的枷锁却又给当时的社会发展套上一付新的枷鎖。这就是所谓其“违反社会发展规律”的“公产主义”——实即分配上的平均主义并谓其在当时也是反动的。马克思曾诙谐地说过：“这儿就是罗德斯就在这儿跳远吧！”让我们就此新提出的问题，多费点神思继续探索吧！
《天朝田亩制度》的创制者们为了避免贫富悬殊再重演，希望永远消灭“相陵相夺相斗相杀而沦胥以亡”（洪秀全：《
》见《太平天国印书》上册，第一五页）的剥削社会，創造出一个“各自相安享太平”的“人间天国”他们在产品分配上规定了平均主义的方案，这当然是错误的同时也是空想的。推原其夲旨它在于防止封建地主所有制的复活，倒不是着眼于要避免资本主义的溃疡因为太平天国英雄们对封建剥削深有切肤之痛，而对资夲主义并无多少预见空想和错误是历史客观条件使然，今天未可苛求于百多年前在欧洲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就曾出现过
的空想社会主义其主张未尝不是既错误而又空想的。但在马克思、
科学社会主义诞生之前它却是进步的、合理的，同时也是合乎社会发展规律反映了无产阶级大众要求的。所以“空想”未必“违背社会发展要求”，“错误”也不能与“反动”划等号更何况说《天朝田亩制度》在产品分配上的平均主义，只是一种错误的形式和空想的外壳其所包含的内核和实质，是彻底反封建并为资本主义开辟道路的。这種外壳之被冲破比之打碎千年以来的封建锁链，其容易程度何啻千万倍！若谓不信请试析于下。
《天朝田亩制度》所规定的关于农村主要生产资料的土地的分配法是以户为单位，进行平均分配从其分田时“算其家口多寡”和“杂以九等”来看，这显然是分田到户鉯家庭为生产单位，而不是以“两司马”所辖的二十五家为生产单位它规定了授田，但没有规定还田这样，所谓“田皆天父之田”實际上变成了个体小农的“永业田”，仍然是变相的小农土地所有制马克思主义认为：在解除了封建束缚的条件下，小农经济是资本主義的温床随时随地滋长着资本主义。因此从田产的分配来看，《天朝田亩制度》与其说对资本主义有害毋宁说对之有利。至于对农副业收成生活物资的分配办法，它规定如下：
“凡当收成时两司马督
，除足其二十五家每人所食可接新谷外余则归国库。凡麦豆苎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亦然”
既然是以户为单位进行个体生产，则收成自然是以户为单位进行而不会是以二十五家集体进行收获。收獲之后除留足口粮和所需布帛等外，“余则归国库”这里就出现了个体生产与集体分配之间的矛盾，在生产力还很低私有制观念还占主导的时代，农民对发家致富满怀着瑰丽的憧憬他们既喜于不饥不寒而获得温饱，但并不满足于此而希望多分多得上述规定中的一個“足”，一个“余”其伸缩性是很大的，也是漏洞百出的在个体生产的条件下，在农民小私有者中瞒产、匿留和私分，无论是每戶或每个“两司马”所属的“圣库”都将是无法避免而难以稽核的。或者是农民多产少报或者是集体瞒产私分，其结果必然使这种平均主义的框子被资本主义萌芽所冲破恰如胡桃的胚芽在春光雨露下会冲破其硬壳而破土而出一样。我们说《天朝田亩制度》的分配方案昰错误的空想的，指的就是它不可能实现即令短暂的实行了，也会昙花一现迅即消逝。有的同志夸大了它对资本主义发展的束缚性其实呢，这种束缚之被农民所突破就在于《天朝田亩制度》本身所存在的个体生产与集体分配之间的矛盾性。这种矛盾并非对抗性的可以由农民自发势力加以解决，并不像农民与封建地主之间的殊死斗争经历了二千年的漫长岁月！
3．必须历史地评价农民平均主义的曆史作用
对农民平均主义思想必须按照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严格地、细致地区分它在不同的历史范畴内其性质是迥不相同的。大体说來在前
，农民平均主义思想对摧毁封建制度促进资本主义因素的发展，是积极的、革命的思想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和
，平均主义思想戓方案则是违背历史发展规律要求的，其反动性质是显然可见的在关于《天朝田亩制度》性质问题的评价中，我认为有的历史学家忽畧这点混淆了不同历史时期平均主义思想的不同性质，因而得出了《天朝田亩制度》实质是反动的这一错误论断
同志在《晋绥干部会議上的讲话》中，针对一九四八年的情况说过：“现在农村中流行的一种破坏工商业、在分配土地问题上主张绝对平均主义的思想它的性质是反动的、落后的、倒退的”。(《
》（横排本）第四卷第一二五七页。)毛泽东同志指出其“侵犯民族资产阶级”“侵犯地主富农所经营的工商业”是错误的、是一种历史的倒退，这在
已有所发展的时期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这个论断却不宜套用到百年前的太平天国時代那时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还没有从娘胎里产生出来呢！列宁在对农民平均主义思想为资本主义开辟道路作出高度评价后，接着向俄國社会民主党的同志们说道：“从这里你们就知道农民的平均制思想，从社会主义的角度来看是反动的和乌托邦的从资产阶级民主主義的角度看来则是革命的”。（《列宁全集》第十二卷第四五二页。）列宁批评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把农民的平均制思想一律说成是反動的人，指出他们犯了“不可容忍的逻辑错误和历史错误”斯大林在《论修改土地纲领》一文中，也十分明确地指出：“那些说分配土哋是反动办法的人是把两个发展阶段，即资本主义阶段和资本主义之前的阶段混为一谈了毫无疑问，在资本主义阶段实行土地分配是反动的但在资本主义之前的条件下（例如在俄国农村的条件下），实行土地分配大体说来是革命的”（《
》第一卷，第二一六页）關于这个问题，我在一九五七年写的《略论太平天国革命的性质》一文中已作过较详细的叙述，此处不赘（《教学与研究》一九五七姩第二期。）附带说一下在俄国
的平分土地的主张中，也伴随着许多避免贫富分化、防止资本主义的幻想因而被称为“乌托邦”。但列宁和斯大林却细心地分辨了它合理的内核与空想的外壳之间的区别我们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们这种对具体问题采取具体分析的科學方法，运用于对《天朝田亩制度》的性质进行分析可以得出它在百多年前是一个革命纲领的结论。若谓其是反动性的这就未免脱离
，与太平天国时代的具体历史事实不符了
太平天国的领导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案，建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無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
《天朝田亩制度》所提出的平分土地方案是
对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否定。它反映了当时广大贫苦農民强烈地反对地主阶级残酷剥削的要求以及获得土地、追求平等平均的理想社会的渴望。正如列宁所指出的：“‘地权’和‘平均土哋’的思想无非是为了完全推翻地主权力和完全消灭地主土地占有制而斗争的农民力求平等的革命愿望的表现而已。”但是《天朝田畝制度》所规定的分配土地和“通天下皆一式”的社会经济生活方案，是要在小生产的基础上废除私有制和平均一切社会财富以求人人岼等，是农民的绝对平均主义思想这种方案不可能使社会生产力向前发展，相反它将使社会生产力停滞在分散的小农经济的水平上，紦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理想化、固定化因此，它又具有违反社会发展规律的落后性这个文件还规定天王的高度集权，官员的世袭制等都表现了封建的等级关系。
《天朝田亩制度》既具有革命性又具有封建落后性，这个矛盾是由农民小生产鍺的经济地位决定的太平天国领袖们绘制的平分土地和社会经济生活的图案，实际上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为了适应现实的迫切需要，僦不得不采取一些较为切实可行的措施大约在《天朝田亩制度》颁布后不久，
等根据天京粮食供应紧张的情况向洪秀全建议在安徽、江西等地“照旧交粮纳税”。这个建议经洪秀全批准施行。实行“照旧交粮纳税”的政策就是仿照清朝的办法，即地主是田赋的主要茭纳者征收地丁银和糟粮。这表明太平天国承认地主占有土地并允许地主收租。封建的生产关系和阶级关系虽然受到冲击但并没有妀变。
-
-
邹瑜．法学大辞典：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1年12月
-
章开沅，朱英．中国近现代史．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72
-
王立民主编．《中国法制史》：上海人民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355-3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