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的冷漠有多冷漠到何地步?比如路边昏倒

独行兽(出书版)by 白芸


  从那個晚上起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同一只独行的野兽穿越河川,
  瞬间被岁月的狂沙湮没
  「每次醒来时,我总是哭着的不昰因为悲伤,而是要从美梦回到现实时必须跨越的那条鸿沟。不流泪无法逾越。」
  仿佛沉入深海的人突然被暗涌的潮流惊动,柏渐离深深吸了一大口清凉的空气入肺从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睡眠中,睁开双眼脑子还有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雪白的蚊帐和天花板、拥挤的上下铺,入目可及的大幅足球明星的海报、六张拼在一起的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杂物......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间并鈈宽敞的集体寝室

  揪紧的心缓缓放松下来......


  柏渐离从床上坐起来,像要把胸腔内所有毒素都排出去一样深深吁了一口气,用手捧住隐隐作痛的额角......
  指尖无意擦过眼角有一抹湿润的感觉。
  柏渐离揉了揉眼角想要回忆起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以至于心里箌现在都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感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都是混沌的景象没有任何实质依据,只有内心那抹淡淡的忧伤感依旧鮮明。

  他抬起头以上铺的有利位置,眺望窗外


  天际微染红霞,不远处N大层层迭迭的教学楼,沐浴在晚霞的余晖中有一种靜谧之美。
  虽然已经在N大--这座本市唯一的大学就读大半年了但柏渐离看着眼前这一切,仍有陌生的感觉这就像......
  就像他的身体雖然活在这里,平淡无奇、机械式地行走着做着和别人一样的事,但他的心却完全不在这儿
  他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总是浮游茬空中淡淡看着不属于他的一切。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男生们独有的大嗓门造成一片喧哗由远而近。
  柏渐离动了動摸过放在枕头旁的眼镜,用软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理了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开始穿衣下床
  「笑什么,都怪你这小子踢臭球才让楼上寝室那群家伙赢了......再笑小心我废了你......」
  「救命啊,谢老大不要掐我脖子,好痛......」
  伴随着嬉闹声门被精力过剩的男苼们「碰」地一声推开,发出巨响
  柏渐离正站着穿衣服,闻声抬头淡淡瞥了一眼第一个闯入视线的人。
  那人原本阳光灿烂的渶俊笑脸在对上他藏在薄薄镜片后的疏离眼神,立刻像被针尖扎了一下缓缓收拢了。
  谢言放开腋下夹着的室友眼神锐利起来,嚴阵以待而身边几位追随者,似乎也察觉到两人间敌对的氛围一时沉默下来。
  N大男生宿舍6A幢三○二室共有六位住宿生--谢言、柏漸离、姚金龙、钱进、张利群和王英。
  除了柏渐离是本市人外其余几位皆是来自附近县市的录取生。他们都是大学新鲜人主修工商管理学。
  才从高考的残酷炼狱中熬出来几乎被活活剥了一层皮,现在好不容易死而复生难免像脱缰的野马,在大学这块乐土上撒开四蹄尽情狂欢。
  虽然N大并非知名学府但好歹是个二流大学,选个好科系混出文凭后,在社会上找份过得去的工作应该不昰什么难事。
  经历严酷的高中三年拼过高考后,大学根本只是个走过场的「混乐园」是补偿以往青春岁月的「天堂」。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安排好寝室后因彼此都是同龄人,血气方刚很快就熟了起来,没多久便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甚圣亲热到互稱「老公」、「老婆」,除了柏渐离
  和热心投入大队伍中的马群们相比,他更像一匹孤狼
  他不接近任何人,不参加他们的聚會不和他们一起自习泡妞,不一起踢球不一起洗澡,甚至连睡觉时间都是颠倒的
  除了上课外,他白天几乎都缩在被窝里睡觉洏当大家睡觉时,他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起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有一天深夜当睡在东侧下铺的钱进被尿憋醒后,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他对面的书桌前......
  笔记型计算机的屏幕发出微蓝的反光投射在那人白惨惨的脸庞,阴森可怖吓得钱进大叫一声,连呼「有鬼」不但把整个寝室的人都闹醒,还差点闹得整栋宿舍不得安宁、人心惶惶

  安静后,大家才发現那人是柏渐离。


  面对自己造成的骚动柏渐离淡淡解释,他在网上搜寻一些有用的资料不开灯是怕把大家吵醒,并非有意吓人
  身为寝室长的谢言,不得不好言安抚大家心里却很是别扭,怎么看这小子怎么觉得不爽不论是他淡淡的说话口吻、疏离冷漠的眼眸、经常魂飞天外的样子,还是他独来独往的处世之道都让他觉得不爽极了。

  看看别的寝室大家都相处得热络异常,就像一家囚而自己的寝室却凭空多出一个「怪物」,真让他感到浑身不是滋味


  算算开学已有大半年,眼看临近学期毕业成为大二生,但柏渐离居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看着他的眼睛时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种感觉亦令谢言挫败不已。
  「現在食堂开了吧!走吃饭去,我想吃红烧排骨」个头矮小、身材偏胖的姚金龙,露出一脸招牌式的憨笑他个性随和,敦厚老实脸仩似乎从来没有烦恼的表情。

  「再吃你的肚子会鼓得更大」睡他对面床铺的钱进哼了一声。长相清秀、能言善道的他颇有女生缘高中时就已交往过好几个女生,一入学就积极追求起财会班的班花

  因为半夜被吓到好几次,他私下对柏渐离颇有意见


  「我也餓了,走抢好吃的去!」
  谢言爽朗笑道,拿出饭盒准备冲向食堂
  身高一米八的他,令寝室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压迫感全寢室只有柏渐离一个人,有与他齐头并肩的高度于是,当两人站在一起时往往有一山难容二虎的味道。

  好在柏渐离的冷漠虽然和謝言的热情截然相反在目前却并不构成难以调和的矛盾。


  他的淡泊非刻意伪装而是天生的,不因任何人的意见而消失或存在更無意和他人争锋,更何况他在白天主要是睡觉
  如此游离态的人,很难把他当成对手
  可正因这种游离态,让谢言更加不爽
  如果是别人的话,三言两语不和说不定就能大打一场,也好出出胸中这口闷气可这人偏偏是柏渐离,不管他怎么出拳响应他的,除了冷漠的淡然就只有淡然的冷漠。

  他走过他身边时根本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渐离,跟我们一起去吃飯吧」
  姚金龙对柏渐离露出憨厚的笑意,对于迟钝的他而言根本没有注意到柏渐离和谢言一开始的暗涛涌动。
  「我不饿谢謝,你们去吧」
  柏渐离客气而疏离地回答,低头拉上NIKE深蓝色休闲服的拉链前额几缕浏海落下来,微微遮住了镜框
  他的肤色,和其它男生比起来略显白晰端正的五官让他无论何时看起来,都给人一种清爽感只是,那双藏在薄薄镜片后的眼睛却透着冷漠又咄咄逼人的气势。

  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发觉每当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凝视远方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对他敬而远之


  「这样啊......那我们先走了。」
  姚金龙很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会邀请柏渐离纯粹不想看到他孤单一个人。
  柏漸离明白他的心意淡淡笑了笑,从桌上拿了本程序语言参考书腋下夹了超薄的笔记型计算机,看样子要去图书馆
  望着他消失的修长背影,谢言轻轻哼了一声
  和市场上五十块一套的假NIKE不同,谢言知道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正宗的名牌别看随便一套行头,加仩他脚下那双名牌跑鞋很可能就是他们这些来自偏远县市学生的一个月餐费,还有他此刻拎着的由亲戚从日本带回来的最新款笔记型电腦......
  「真是个怪人没见过这么不合群的。」
  「可能他喜欢这样吧......」
  「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去晚的话,好菜都被抢光了」
  身后和风送来室友们的议论,柏渐离淡淡牵了牵唇角径自朝图书馆走去。
  N大的校内图书馆并不高仅有六层,第五层有一个笔記型计算机专用区可以用个人帐号上网。
  柏渐离图那里安静又可以随时查找自己所要的资料,便经常泡在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像往常一样他打开笔电,戴上耳机听着电台司令的最新专辑,一边随意浏览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网站
  他常去的站点并不多,以现代军事、旅游和摄影为主
  虽然在这些论坛都泡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因为大多数时间潜水偶尔看到精彩的贴文,才浮出水面回文说几句,所以他的积分并不高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网络中的行事和现实并没有太大不同。


  柏渐离很早就接觸网络却从不沉迷。无论是聊天和玩游戏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网络是一种工具,让生活更加丰富但对于心灵朂深的虚空,却只会雪上加霜
  有时候他看着那些旅游图片,一张张照片都各有妙处,大自然壮美得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但只要這些风景照里有人出现,立即变得庸俗无比大煞其趣。
  正当他把一张尼泊尔的风景照存入计算机中时突然,他桌前的挡板被人轻輕敲了敲
  计算机区的桌子排得比较密集,都用挡板隔开以免互相影响。
  柏渐离抬起头来女孩俏丽的笑脸映入眼帘,她似乎囸想张口对他说些什么......
  柏渐离连忙拿开耳机看着女孩陌生的脸,在脑中寻思着是否见过她
  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女生。
  除叻室友外他几乎不记得任何一位同系的学生。
  上课时他往往在开始前一分才走进教室,铃声一响就离开如此大半年下来,认得嘚人屈指可敷
  女孩的声音很轻,非常踌躇的表情脸上还有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你是工商管理系的柏渐离吧」
  心里诧异着,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柏渐离淡淡点了点头。
  四周安静自习的学生投来不满的目光女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能不能到外面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
  柏渐离点点头跟着女孩推开安全门,来到空无一人的过道上
  这种情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所鉯他只是双手插在裤袋上,静静等着女生开口
  「我叫周晓燕,英文系的计算机上机操作时,我们见过几次耶」女生兴奋地睁大眼睛,俏丽的脸颊有生动的表情
  她穿着白色紧身淑女上衣和齐膝牛仔裙,露出优美的小腿染成粟色的头发微微翘卷,是位相当漂煷的女生
  柏渐离却淡淡摇头。
  眼中闪烁的火花顿时黯淡下去,但不傀为勇往直前的新新人类周晓燕很快又鼓足勇气,「我紸意你很久了觉得你蛮特别的,很想认识而且你看上去并没有女朋友......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交个朋友吗?」

  说到后面她垂下头,佷是羞赧


  毕竟女孩子的天性,对男生主动展开追求这种事还是有点害羞。
  柏渐离淡淡道:「对不起」
  周晓燕不禁睁大眼睛,「做朋友都不行」
  从小到大,以她的外型都稳居班花之列,追她的男生一抓一大把现在她主动送上门,这家伙居然不要还是以这种半死不活的态度!?
  「对不起我对交朋友这种事不感兴趣。」柏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话语虽淡,却是不容改变的堅定
  「你......你真的是个怪人!」
  周晓燕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感到莫大羞辱眼看就快哭出来,她咬了咬下唇幽怨地瞪了柏渐離一眼,掉头跑开
  柏渐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估计她走远了才重新回到笔记型计算机前。
  想重新众精会神思绪却纷乱不堪。
  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他干脆关上笔电,收拾一下就走出图书馆。
  几幢教学楼还亮着零星灯光水泥铺成的校园小径中,花朩掩映三三两两的晕黄灯火,如明珠点缀大地
  小型的绿化带和雕塑喷泉,分隔开N大的教学区和宿舍区柏渐离踩在枯黄的草地上,感到寒意渐渐沁上心头
  安置于花木间的几把长椅,一入夜就被情侣们占据,稍不留神便能看到养眼的镜头。
  柏渐离目不斜视朝寝室楼走去,脚下没有半点迟疑
  双双对对的情侣固然令人羡慕,漂亮的女生固然可爱拒绝她固然于心不忍,但是这些囷一个人的自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他不想破坏这种自由,更不想自找罪受
  人类都是怕寂寞的生物,除了他以外
  自十陸岁那年,柏渐离就看清了自己此生的命运那就是--孤独终老。
  他坚信这一点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
  如果有一天生命即将走箌尽头,他应该会找一间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屋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将不会有人给他送葬更不会有任何人为他哭泣。
  第二天呔阳照常升起,人们照样充满笑容
  也许这种想法充满了柏拉图般不现实的幼稚,但他并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因为他真的确信这一點,如同确信太阳每天都会从东方升起
  孤独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他享受孤独和寂寞这种状态,一如别人享受被关怀和热闹包围
  这是他注定的人生,最终的道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
  为此,他必须坚强
  只要心是坚强的,就没有任哬东西能把它击垮
  他一直以坚定这一点的倔强姿势,不断鼓励自己一路走来,今时今日已然筑就一身铜墙铁壁。
  『你......你真嘚是个怪人!』
  女孩的话回荡在耳边柏渐离轻轻扯动嘴角。
  他何止是个怪人而已
  搓了搓微凉的指尖,柏渐离拉高衣领加快脚步朝寝室方向走去......
  突然,眼前一晃从斜径上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柏渐离收势不及猛地撞了上去......
  低低的呻吟在耳畔响起,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柏渐离这才发现,他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柏渐离率先道歉
  「没关系,是我走得太急了把你嚇到了吧。」
  男生站直身体手还在揉着被撞痛的额角,一抬头看到眼前身披月光、一身清冷的人,不禁微微一怔「你是......工商管悝系三班的柏渐离?」
  柏渐离忍不住微微挑起眉毛「我一夜之间,就成为N大的名人了吗」不但有生女向他告白,而且随便撞上一個人就能马上报出他的名字。
  「啊不是啦,我们是同系的我叫肖诚,你认得我吗我可认得你,总是坐在第一排不怎么和人說话。」
  明亮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身高和柏渐离差不多俊朗的五官有着不逊谢言的阳光,却比他多叻一份俊美少了一丝锐气,笑起来更是温柔无比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和直达内心的暖意。
  这样的外表和笑容对女生而言,是极具殺伤力的
  「抱歉,我不认得」柏渐离淡淡道,对今晚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感到有些好笑
  「肖诚......肖诚......你在干嘛啊,快点跟我们詓看电影啦」
  不远处传来女孩们娇俏的声音,有三、四位看样子都在等他。
  「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稍后再跟你聊我住茬四○五寝室,就在你们楼上有空来找我玩!」
  肖诚笑着向他挥挥手,朝那些女生们跑去
  柏渐离茫然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觉得真是有点莫名其妙正好肚子饿了,便回到寝室翻出钱包,来到校门附近的小餐馆点了一份炒年糕,慢慢吃起来
  那个时候,校门附近的租书店、小吃店、文具店等遍地开花小餐馆内的悬挂电视中,放着时下流行的偶像剧主人公都像活在另一个只有俊男媄女的星球上,说着一些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梦幻台词

  柏渐离一个人独自坐着,静静吃着热腾腾的年糕边吃边眺望窗外的卋界......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嬉闹而过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们是那幺快乐那幺让人羡慕。
  眼前热闹的景象如流水般在心头缓缓涌动,带来说不出的温柔与感伤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可怕渐离明白他,却一步也進不得
  人生这场无尽的寂寞之旅,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今天照常在白天睡觉的柏渐离,被寝室楼外一阵又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吵醒
  动了动,他像只穴居动物从微微隆起的被子里伸出头......
  一睁开眼,就是刺目的阳光他忍不住用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寝室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门口大开着,吹过习习的凉风
  今天是星期六,没有课大家应该都出去玩了吧,怎么还会这么吵
  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柏渐离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过脸盆和毛巾,走向公共浴室
  洗了个惬意的热水澡,整个人有从哋狱爬回人间的感觉仿佛获得了新生。于是入学大半年来的第一次,柏渐离没有一头钻入寝室或是直奔图书馆,而是缓缓走到寝室樓前的一小块场地上

  那里围了一群人,都是住校的男生而把他吵醒的如雷喝彩声,就是从那里爆发出来的


  柏渐离不动声色哋站到场边......
  轻盈的羽毛球飘来飘去,在阳光下掠遇淡淡弧线年轻的脸庞,都是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球网旁边还有一位裁判模样的侽生,脖子上挂着一支口哨不时吹一下,判定输赢

  虽然是玩,却也弄得很正规


  场中气氛十分热烈,甚王弥漫着一股紧张感
  这是......友谊赛?
  心头有着淡淡疑问柏渐离却没有张口问,站在他身边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倒是看到了钱进和谢言兩人站在他的另一端,相隔颇远正在交头接耳,并没有看到他
  若是平时,以柏渐离的性格根本不会来凑热闹,然而......
  也许是陽光太温暖暖得几乎可以融化所有坚冰;或许是轻风太凉爽,清凉得能够直达心底;又或者是他睡了个好觉也正好洗了个很舒服的热沝澡,浑身轻松......

  总之一切美好的因素加在一起,让柏渐离觉得一直以来压在自己胸口的一根冰柱,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缠绕茬自己身上的重重荆棘,被如此灿烂的阳光一照顿时像被截断根茎的藤条,一根根萎靡崩落开来。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若鸿毛鼻间深深吸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血液在血管里缓慢而坚定地流动着带给他生生不息的力量。
  他的视线落到正挥拍交战的两位男苼......
  矫健的身手,灵活的动作、不服输的眼神......
  这般青春风华正茂。
  活得多幺令人羡慕!
  他的嘴角忍不住浮现淡淡的笑意
  肖诚挤过来,看到的恰好是眼前这一幕。
  那个男孩子即使笑着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浑身依然散发着一种冷淡的温度无形畫下一道圈,将自己与他人隔离
  他忍不住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柏渐离微微一动转过头来。
  肖诚的心里又是一震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
  他从未见遇如此安静的眼神,在薄薄镜片后无所欲、无所求,有抹独善其身的味道
  岁月的风霜,也许曾染上那双眼眸可都被它疏离的清冷封存,根本窥不见太多情绪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夶好热血青年,正该是为了一点风花雪月的小事就能激动或焦躁的年龄,可为什么他的眼神却可以如此寂寞而苍凉?
  正因为太难鉯理解所以,对他的好奇心也随之遽增
  「你不认得我了吗?昨天晚上我们还撞到呢我叫肖诚,和你是同系的就住在你楼上。」
  面对他的热情柏渐离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昨晚的偶遇他并没有忘记,不过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这是我们管理系和计算机系举行的羽毛球友谊赛谁赢了就可以拿到四百块奖金,数额不少吧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
  过去也缯有不少主动向他示好的男女但大多抵不过他的冷淡,三言两语无不灰溜溜地走开。然而这个叫肖诚的男生,显然与他们都不同怹毫不在意地放送着自己阳光般的笑脸,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对了,听谢言说你平时都在寝室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你可是我们管理系出名的怪人啊,那今天为什么不睡了」


  「你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其实日夜颠倒对身体真的很不好,我建議还是恢复正常的作息时间比较好。」
  肖诚越来越喋喋不休柏渐离懒得理他,干脆闭上嘴专心看球赛。
  「你是本市的吧其实我也是本市的,就住在海曙区你呢?你住哪个区」
  柏渐离瞥了他一眼,无奈回答「海曙区。」
  「真的太好了!」肖誠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他的手摇了摇,「想不到我们住得这么近有空一起去我家玩吧!」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越来越紧张的球赛吸引柏渐离知道并没有多少人看到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但不管怎样一个大男生,满眼星光地握着另一位男生的手这副情景,绝對只能用「诡异」这个词来形容

  柏渐离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常回家大多住校。」


  「这样啊......」肖诚脸上有明显的夨望之色「没关系,你平时有空也可以找我来玩啊」
  柏渐离冷冷道,言下之意请他不要再来烦他。
  肖诚摸了摸头叹口气,说:「这样啊......那我来找你玩好了」
  柏渐离的汗毛不禁竖了起来。
  又不是国中那些要好得如同连体婴般的女生整天叽叽喳喳,像强力胶一样粘在一起拉都拉不开,他们可是两个已经念大学的男生!
  忍不住斜睨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堪称帅气俊美嘚五官、热情四射的笑容、修长挺拔的身材全身上下流露出温雅清爽的气质......
  怎么看都是校草级的人物,追他的女生想必一抓一大把
  柏渐离想起昨晚那些等他一起看电影的可爱女生们,这样的家伙会想和男人混在一起?
  「就这样说定了!」肖诚一脸很兴奋嘚样子再次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我其实一直都想认识你,但苦于没有机会从谢言那里听说你时,就对你很好奇可是你白天嘟在睡觉,上课也是来去如风根本抓不到人影,今天好不容易才算正式认识不管怎样,你这个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柏渐离有点啼笑皆非「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知名」的人物,更不知道谢言居然也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忍不住朝谢言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心有灵犀,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他和肖诚在一起的画面,不禁微微一怔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正茬此时哨声吹响,球赛结束
  管理系以些微优势胜出,管理系的学生拍手叫好而计算机系的却一片叹息,人流随即渐渐散去......
  柏渐离也跟着众人回到寝室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肖诚口中说的「一起玩吧」,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三○二室窜入一个高大的人影,扯开嗓子大声叫着怕渐离的名字
  谢言一见,忍不住一脚踢上去骂道:「叫魂啊,校草不箌女生堆里泡着,到我们这个臭男生窝干嘛」
  肖诚笑嘻嘻道:「我来叫柏渐离一起吃饭。」
  「你不是不住校吗」谢言奇道。
  肖诚虽然在寝室有床位但通常不在学校过夜,N大离市中心并不远他一般都骑车回家。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校了。」
  肖誠和谢言都是系上的风云人物外表俊朗、成绩优异,颇得女生青睐两人都进入学生会,一位是副会长一位则主管体育及娱乐活动。雖说谈不上深交但对彼此还算熟识。

  「是不是想泡哪位美女」谢言双手抱胸看着他。


  「好男儿志在四方哪来这么多儿女情長。」肖诚瞪了他一眼一个一个床位找过去,「柏渐离的床位在哪里」
  「你找他干嘛?」谢言瞪着他
  「在上面。」姚金龙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肖诚笑着抬起头,果然看到柏渐雕正悠闲地交叉着双腿躺在床上看书,耳中塞着耳机
  「喂,喂......」
  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柏渐离回过神来看到是他,微微一怔然后拿下耳机,「肖诚」
  「哈哈,你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肖诚开心地笑道。
  「找我有事」柏渐离慢吞吞坐起来。
  肖诚晃了晃手上的饭盒「一起去吃饭?食堂就快开了」
  柏漸离又躺回去,「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现在不饿,说不定等会儿就饿了走啦,陪我去吃饭我不要一个人吃。」
  肖诚拽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往外拉。
  「走啦走啦不赶快的话,好菜都被那群饿狼给抢光了快点爬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好了我去......」
  柏渐离被他吵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只能投降
  肖诚笑眯眯地看着他下床、拿出碗筷和磁卡,然后亦步亦趋哋挨在他身边朝外走去......
  全寝室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不能言语
  「原来对付柏渐离,最好用『死缠烂打』这┅招啊」
  钱进那阴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言没来由觉得刺耳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么样我买的菜都不错吧?」肖诚笑眯眯地看着眼前没有什么表情的男生
  糖醋鱼、红烧茄子、蕃茄蛋花汤,很简单的三样菜对两个男生而言,已经绰绰有余了
  「吃饭时不要讲话。」
  柏渐离一口饭一口菜吃得不疾不徐。
  「喔」肖诚有点失望的样子,伹随即又不以为意一边看着柏漸离的脸,一边微笑扒饭
  看了半天,即使冷淡如柏渐离也有点坐不住了,「你盯着我的脸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個人蛮特别的」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正常的地球人」
  「可是我觉得你很酷。」
  柏渐离翻了个白眼「你几岁了?」
  「呵呵......」肖诚干笑几声「柏渐离,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柏渐离看了一眼已经被他风卷残云一大半的菜,「你不是已经在莋了吗」
  肖诚露出有点傻,又有点温暖的笑容
  这时,有两位女生走到肖诚身边笑着搭讪,「肖诚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看样子她们应该认识他。
  柏渐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不喜欢可爱漂亮的女生,只是吃饭的时候他更想清清靜静,不被人打扰
  「抱歉,这里已经有人了等会儿就过来。」肖诚对她们笑道
  「哦,那就算了」
  女生们明显地露出夨望的表情,转身走开
  回头见柏渐离正看着他,肖诚一笑「和女生一起吃饭真的很烦,搞不好菜都会被她们的口水淹没撒个小謊无伤大雅。」
  「你还蛮受欢迎的」柏渐离淡淡说。
  「还好啦大家都是同学。」
  「你没有女朋友吗」
  「我对谈恋愛一点也不感兴趣。」看着对方明显不相信的眼神肖诚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四级考出来再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肖诚却像看到新大陆一样,睁大眼睛叫起来「你笑了!柏渐离,你笑了......」
  「废话早跟你说了我昰正常人。」柏渐离板起脸
  「可是你很少笑得这么轻松。」肖诚嘟囔道
  「吃饭,不要说话!」
  吃完饭后肖诚抢着把柏漸离的碗筷拿去洗。
  「不用了」柏渐离连忙拦住他。
  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不曾麻烦过任何人又怎么好意思让别囚替自己洗碗?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冼自己的,干脆连你的一起冼好了」肖诚却只是笑笑,径自往碗中倒洗洁精然后拿过抹布,干净俐落地冲洗起来
  柏渐离无奈,只能站在一旁抱胸看着他冼。
  这感觉真是......奇怪的不习惯
  他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做自己的事,所以他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主动替别人做事更不愿意别人替自己做事。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欠了他的人情,而这种「欠人情」的感觉让他相当不喜欢。

  做人应该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不呼朋唤友、不沾亲带故,每个人都是孤狼一匹即使曾经再怎么和他人亲密无间,最终也将是孤独的。
  肖诚笑着把碗筷递给他柏渐离无言接过。
  「我们一起去江边散散步吧」肖诚又提出了一个鬼主意。
  「我要去自习」柏渐离拔腿就走。
  「等一下!」肖诚一把拉住他「自习的话,现在还早得很呢刚吃完饭,应该稍微运动一下要不然会有啤酒肚。」
  「啤酒肚是中年人才会有的好不好」柏渐离冷冷看着他。
  「你看天色这么美丽,空气又这么清新真的应该去散散步,算你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走路太无聊了。走我们先詓把碗筷放好。」肖诚笑嘻嘻地把他往寝室楼拉

  「不要用这么大的劲好不好?我又不是牛」


  柏渐离无奈的声音,淡淡消散在緋红的暮色中
  什么叫打蛇随棍上?
  什么叫得寸进尺、死缠烂打
  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柏渐离一开抽屉,就看到塞得滿满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一爬上床,往往会硌到几本根本不是他借来的小说而安静不了一会儿,就会毫不意外地听到那家伙的「夺命催魂叫」不是叫他一起去吃饭,就是叫他一起去自习

  「你到底有完没完?」柏渐离真的火了冷冷瞪着下铺道:「你好歹是个大侽人,不要像女生那样粘人连上厕所都要我陪你一起上。」


  肖诚从下誧探出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渐离你干嘛啦我好不容易財从楼上调到你的寝室,这都是为了你你却对我这么无情......」
  早知今日,柏渐离发誓一开始在网球赛中,就不应该和这小子搭讪
  自从那天后,肖诚就几乎形影不离地粘在他身边
  除了硬拉他一起吃饭外,还亦步亦趋地跟他去自习白天即使他在睡觉,他也會大咧咧地闯入硬是把他拉起来,陪他一起去上选修课
  如此过了几个星期,害得柏渐离睡眠严重不足没办法,只能打破自己的「日常作息」变成和大家一样,白天上课晚上睡觉。
  这种改变已经够让他呕的了看到他就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得団进尺利用自己的人脉,买通了两个寝室长、舍监和平日闷声不响的王英和他换了寝室。

  然后肖诚又买通姚金龙,和他换了床位于是两人就成了现在的上下铺关系。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柏渐离内心的懊恼,无法用语言形容
  记得那天,肖诚笑嘻嘻地抱着被子搬进来时柏渐离足足呆了十分钟没有讲话。
  「渐离你是不是很开心?」无视他难看得要迉的脸色肖诚阳光闪闪地笑着对他说。
  「开心......开心极了」柏渐离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見面了多好啊。」
  肖诚眼冒红心地对他说柏渐离真恨不得一掌把如此白痴的他给扇到楼外。
  钱进听到这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呼哨,打趣道:「肖诚你对我们寝室的柏渐离还真是一往情深啊,绞尽脑汁都要跟他在一起听说为了让舍监教师同意,你还送了他哈利?波特的原版英文书真是有钱人啊!」

  「是啊是啊,我们干脆把柏渐离的大老婆给休了把你扶正吧。」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利群也起哄道


  最近,柏渐离和室友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其中主要原因是肖诚。
  一向在众人眼中冷心冷面的柏渐离居然也有对之束手无策的人,总是一脸无奈地被肖诚拉到东拉到西甚至还因他而改变了作息习惯,这些变化都让寝室的人大跌眼镜。

  原来柏渐離也是个正常人!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后平时相处再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嬉闹时还会开他的玩笑
  虽然柏渐离板起脸的样子頗吓人,但他并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也禁得起玩笑,于是众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寝室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活泼。
  谢言冷眼旁观虽然这是好事,可他却不喜欢这种改变一点也不喜欢。
  他淡淡的笑都让他觉得碍眼。
  「我什么时候有大老婆了」柏渐离放下手中的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利群
  「姚金龙啊。」张利群倒也不怕他笑道:「有这么个憨厚老实的大老婆还不好,居嘫又拈花惹草搞上一个小妾」
  姚金龙只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傻傻地笑。
  「你们听好了柏渐离可是我一个人的,什么大咾婆二老婆统统给我休了!」
  肖诚一听不得了,连忙跳到寝室中间大声宣布他的「所有权」。
  众人大笑拍桌子的拍桌子,吹口哨的吹口哨闹成一片。
  原本迟钝的姚金龙今天倒很灵敏,很应景地吸了吸鼻子做哀怨状,「你们这帮子人也太狠了吧我莋错了什么,干嘛要休了我!」
  钱进正在喝水闻言,「噗」地一声喷了张利群一脸。
  肖诚跳过去压到姚金龙身上作势勒住怹的脖子,凶神恶煞地说:「臭小子我要把你休了,你有什么意见」

  肖诚一屁股坐在姚金龙软绵绵的身子上,淫笑着压啊压「僦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柏渐离是我『老婆』,你们谁也不许再打他的主意


  姚金龙在「暴君」身下「痛苦挣扎」,全寝室人都茬拍桌子哄笑看着这出好戏,除了谢言
  他静静坐在自己的床边,似乎在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柏渐离扬了扬眉毛冷冷看着大言不惭的肖诚。
  肖诚原本还嬉皮笑脸的突然看到他不冷不淡、似笑非笑的样子,薄薄的唇角翘起一道诱人的弧度胸口蓦然┅热,揪住姚金龙的手不由松开讪讪摸头笑道「呃......那个......你不愿意当老婆的话,我当也没关系啦」

  「没骨气!」张利群笑着骂他。


  「妻奴!」钱进也叫道
  「无耻的第三者!」姚金龙脸红脖子粗地呼呼喘气。
  「你们都给我闭嘴!」柏渐离终于忍无可忍地朝大家吼
  于是,从这天起「休妻」事件被全寝室的人一致举双手双脚通过,姚金龙正式下堂成为柏靳离的「前妻」而「正妻」嘚位置,则毫无疑问地落到肖诚身上
  看着那家伙乐呵呵一脸得意的模样,柏渐离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姚金龙也从此不再叫他的名芓,而是对他「前夫前夫」地叫,每次听到都让柏渐离眼角一阵抽搐。

  不久使迎来大二。


  开学伊始冰雪消融,春意渐袭
  大片大片的迎春花,在操场上蓬勃生长冰封的、还未冰封的,过去的、还无法成为过去的都以一种缓慢复苏的姿态,一点点抽萌新芽。
  柏渐离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就算他和室友们比以前融洽,就算他天天被肖诚纠缠如影随形地跟着。表面看似巳和孤独远离但他还是他,不会为任阿人停留更加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


  因为性格决定命运
  而命运,又源自每个人的家庭那是他无法选择的、一出生就被冥冥之手植下的无法解析的暗码。从此一生都被它牢牢掌控,那是无論用什么力量都无法摆脱的......注定的孤独。

  而这些他不觉得任何人能够看到,尤其是肖诚


  「我听见人人在我体内迈步,于是擴大了我的孤独从开端到开端。」
  在表面看似一团热闹、实际上仍是天天与孤独漫步的日子里柏渐离迎来了学期末。
  寝室中彌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大家行色匆匆,即使坐着也是人手一本,和尚念经般背着老师划出的重点
  哪怕平时再混的人,到期末也鈈敢怠慢临时抱佛脚是必胜筹码,死记硬背是生存要诀
  大家的表情都很纠结,除了柏渐离外
  他平时都有复习,认真对待功課一去图书馆就泡上整晚,成绩想不好也难现在只需再看一遍重点即可,全寝室最轻松的人就是他
  考完了「高等代数」和「英攵」后,因为时间安排比较充分柏渐离开始计昼着在学期结束来一次自助旅行。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径自上网查看,选了一直想詓的黄山
  旅游不外乎游山玩水,柏渐离对水倒并不是很感兴趣却对云峦迭翠的崇山峻岭非常入迷,所以第一站就选黄山
  现茬网络发达,自肋旅行相当方便柏渐离透过网络直接订好住宿,他打算去玩三天扣掉来回车程的时间,应该正好
  之后,柏渐离叒抽空去车站买了一张去黄山的车票从N市汽车南站出发,坐大巴士全程约需五小时,车票一百一十元都在他可承受范围内。
  等怹把一切准备就绪时期末大考也就在大家的哀号声中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门时寝室一片欢呼声,打包的打包、收拾的收拾人人忙不迭赶回家,去度一个悠闲的暑期只有柏渐离照常静静坐在上誧看书。
  「前夫......前夫怎么没见肖诚?」姚金龙从床中采出头一臉认真地叫着令人喷饭的「称呼」,该打包的东西他都已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怎么知道?」柏渐离淡淡道
  「他不是你老婆吗?你连他去哪儿都不知道」
  柏渐离放下书,冷冷看着他「我是我,肖诚是肖诚不要把我们两个混为一谈。」
  姚金龙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多话。
  见他默默收拾的样子柏渐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的确,从准备自肋旅行开始他全身就笼罩着一团黑色的低气压。
  莫名其妙觉得烦躁
  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无论是肖诚阳光闪闪的笑容还是眼前室友们楿乐融融的氛围。
  温情的画面不适合他虚与委蛇的琐谈也令人厌烦,如果人类是群居动物的话柏渐离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外星人。
  他厌恶人群不喜欢热闹,只想静静一个人在自我空间畅游,和自己的灵魂对谈
  爱情?友情亲情?
  这些东西他一样吔不需要。
  柏渐离跳下床拎上笔电朝图书馆走去。
  那座不起眼的灰色建筑静静矗立,是他此刻沉默的救赎
  才走到门口,柏渐离就撞上了谢言
  「喂,你要去哪里」
  谢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这让他有點担心
  「图书馆。」柏渐离简洁回答
  他俩之间谈话从不长,往往只有只字词组
  「你该不会在学校住上一个暑假吧。」謝言看着他前所未有多起话来,「柏渐离你家离大学只有十五分钟车程,你为什么还一天到晚泡在这里」
  柏渐离看了他一眼,「我喜欢」
  谢言呼吸一窒,只觉得手痒得厉害很想把这个「死人」揪过来,好好痛扁一顿才能出胸口这股恶气。
  「我看到叻......」谢言朝他傲然抬起下巴年轻英俊的脸庞有着极具杀伤力的魅力。
  据闻同系的女生们曾为肖诚和谢言谁才是N大第一帅哥而争得頭破血流。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资本。
  「你买了去黄山的车票」
  「只有一张。」谢言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打算一个囚去。」
  「那肖诚呢考试这段期间,他一直缠着问你暑假打算做些什么并向你邀请了不下十几次吧,叫你去他的海南亲戚家玩伱都说没空。没想到原来你早就另有打算。要不是昨天我无意看到车票谁都不知道你要去黄山。那肖诚算什么我敢打睹,他对此根夲一无所知你打算瞒他多久,还是一开始就存心把他晒到一边」

  其实谢言真正想问的是:他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我们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这个人眼中,没有人类应有的温度心里也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冲突。
  本来一直都是淡淡的这下柏渐离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既尖锐又清冷如一把锥子直刺人心。
  「我是我肖诚是肖诚。我和他只昰同学我不觉得事事都有向他汇报的必要。」
  他说「同学」他甚至都不提「朋友」这两个字。
  谢言狠狠瞪着他忍不住点头,「好......好......好你个柏渐离......不愧是典型的冷血动物!」
  「很确切的形容词」
  柏渐离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晚,柏渐离矗到快熄灯了才回到寝室。
  一片静悄悄张利群和谢言已经在下午打包回家,听姚金龙说肖诚中午时回来过,然后又出去看样孓也应该回家了,全寝室只剩下柏渐离、钱进和姚金龙
  钱进相姚金龙是老乡,明天有一场同乡会聚餐所以留到现在。
  热闹的囚一走整个寝室变得安静无比,柏渐离就在这种期盼已久的寂静中沉沉睡了一个好觉。
  从N市开往黄山的大巴士早上七点四十发車。
  柏渐离七点整准时睁开眼起床漱洗。
  他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带好换洗衣服、毛巾和矿泉水,穿上登山鞋检查了一遍钱包,柏渐离打算出发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
  校门口就有一个巴士站,终站便是汽车南站十分钟一班,背着旅行包的柏渐离茬站牌前静静等待巴士来临。
  清晨有些薄雾淡烟般缭绕不散,对面的文具店和租书店都大门紧闭犹自沉浸在朦胧的睡意中。
  尛巴士摇摇晃晃自远方驶来。
  柏渐离一提背包就打算上车。
  突然远远有叫声传来。
  一团白色在薄雾中跳跃着如一线曙光穿透混沌,越奔越近......
  柏渐离摘下被雾气呵糊的镜片以自己微弱的视力确定了......
  一个身穿白色恤、下套蓝色牛仔裤、足蹬一双旅游鞋的男人。
  那人背着大包气喘吁吁地跑到柏渐离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等一下......渐离我也要去......去黄山......你干吗都不跟我......讲┅声......就一个人跑掉......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柏渐离瞪着他,如见鬼魅


  「喂,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上来」售票员不耐烦了,瞪着眼湔两位大男生
  「要的,当然要!」
  肖诚笑眯眯地一把抓拉住柏渐离的手无视他铁青的脸色,就将他拉上巴士
  三十分钟後,一脸煞气的柏渐离和满眼星光闪闪的肖诚就坐在特快豪华大巴士中。
  巴士开着凉爽的空调茶色玻璃阻挡了艳阳的入侵,以稳健的速度朝他们的目的地--黄山奔去
  满满一巴士,都是前去游玩的人们气氛十分轻松。
  有人在打电话有人翻看报纸,有的人呼呼大睡柏渐雕闭目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面无表情似老僧入定。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渐离,要不要喝点水」
  耳畔响起轻快的声音。
  「渐离要不要吃点零食?话梅、芒果、橘子、香蕉......」肖诚几乎把整颗头埋入超大的背包中一顿狂翻。
  一般男生很少像他这样是个零食狂。
  柏渐离冷脸看窗外
  「我还有怡口莲,你要不要吃」
  肖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活像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可怜小狗不断向他摇尾乞怜。
  柏渐离看不过去勉强拿了一块,「谢谢」
  「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大包」肖诚顿时精神大振,亦丢了一块怡口莲入口
  「我也是第一次去黄山,不过老爸以前去过教了我不少经验。山上温度有點低不必带很多衣服,但爬山容易出汗所以内衣还是要多备几套。还有鞋子一定要注意不能穿那种易滑的鞋。万一下雨带雨衣最匼适了,不会被风吹跑更不会遭电击。我怕你没有带就买了两件雨衣,万一下雨可以用......还有防晒霜现在太阳这么毒......以你的脾气肯定鈈会带这种东西,所以我也带了一瓶......」

  柏渐离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也看到我买的车票了?」


  「这倒没有......我是昨天下午回寝室時遇到谢言才知道的,原来你早就计划着暑假一个人去黄山玩」
  肖诚看着他,摸了摸头欲言又止。
  「其实......那个......海南不喜欢詓就不要去了......但是一个人旅游真的很无趣两个人做伴比较好吧。我也很喜欢爬山一直想去黄山看看,所以听说你要去就不管三七二┿一,先跟来了」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旅伴。」柏渐离冷冷道


  「没关系,我是一个好旅伴就行了」肖诚咧开温柔的笑脸。
  柏渐离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突然肖诚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买了两张张楚的精选专辑送给你一張,我超喜欢他的」
  他从包中翻出CD,拉过他的手......
  一片薄薄的CD被搁在自己掌心柏渐离不无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浪费钱买两張」
  自己听就算了,还要多买一张给他
  肖诚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那时候正好听到店家在放,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你一時大脑发昏就多买了一张。我把它转录成MP3了要不要听听看?」
  肖诚殷勤地把自己随身携带的MP3递给柏渐离柏渐离摇了摇头,转身继續看窗外飞逝的风景......
  「不听就算了我觉得这首歌真的很适合你。」肖诚悻悻收回手嘟囔了一句。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柏漸离已濒临爆发边缘。
  肖诚不敢再去招惹他况且,他也的确累了晚上深夜才睡,清晨六点半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连奔带跑,生怕錯过他现在好不容易坐定,浓浓的睡意便翻涌而来......

  他戴上耳机打开MP3,把头靠在椅背上缓缓眨着睫毛,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开着空调的车厢,传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晃动不像疾驶在高速公路,倒更像潜在深海海底
  半拉半开的窗帘、路旁高耸的枝条,将燦烂的阳光滤成一缕缕滑栏忽浅忽亮,忽而泯灭又忽而耀眼生花,交替投射在他淡漠的侧脸......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
  耳畔悠悠传来张楚高亢的歌声: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搂搂抱抱这样最好......」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肖诚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两人到了黄山市,已是下午两点多
  柏渐离直奔自己订恏的旅店,打算休息一晚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就来登山幸亏他所住的旅店还有空房,肖诚住进他的隔壁一夜沉默无话。
  柏渐離固然不想说肖诚看到他黑压压的脸,自然也不敢多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柏渐离就醒了,于是叫醒肖诚一起简单漱洗,塞了点早餐便直奔黄山。
  接下来的旅程果然验证了柏渐离的话--他不是一个好旅伴。
  自从到达黄山景区入口处后从登山那┅刻起,柏渐离就一如他担心的那样变成了一头沉默而暴戾的野兽。
  也许是太阳过于毒辣也许是来游玩的人太多,又或许是一路累积的莫名压力柏渐离迈开大步,像是要泄愤般疾步行走把同车一起登山的人远远抛在身后......

  他简便轻装、步履如飞,却苦了肖诚他背着重重的背包,上气不接下气没多久,就被他拉下一大截


  上山的石阶几乎高耸入云,柏渐离内心憋着一股劲很想一口气沖上去却被身后人的叫声拖住。
  他皱皱眉停下等他。
  肖诚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到了还来不及喝水休息,柏渐离又不耐烦地拔腿就走他只能再次追上去......
  如此几次重复下来,肖诚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他甩开的一大截距离,内心干着急
  好在柏渐离虽然不耐烦,最终还是没有丢下他在一个人默默爬了好久后,肖诚一抬头总能看到层层台阶前方那抹修长冷竣的身影。
  就是这种淡淡的等待的姿势让他内心一喜,把所有劳累都抛诸脑后再次卯足劲追了上去。
  你走我追的模式一直重复着直到仩山后,来到「迎客松」的地方两人才终于齐肩并进。「要不要拍照片」
  肖诚指指前方黄山的著名一景--「迎客松」,不少游人都紛纷上前拍照留念
  柏渐离冷冷摇头,「人太多而且我讨厌拍照。」
  「喔......」原本打算去拿数位相机的手顿时停住四日诚讪讪哋缩回手。
  夹杂在人流中两人边走边观赏奇险的山景。
  山上空气清新远处云海翻涌,层峦迭嶂山峰似刀削而成,近处奇松怪石美不胜收,风光无限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接近「天都峰」
  「好高啊......」
  肖诚抬头仰望,忍不住叹道
  「天都峰」有黄山第一险峰之称,海拔高达一千八百一十米直冲云霄,是黄山群峰最雄伟壮丽的景观
  一般都有不到「天都峰」,不算真正詓过黄山之说
  柏渐离也抬头看了看,大步向前走就欲登上山阶肖诚吃了一惊连忙叫:「渐离,你要登『天都峰』」
  柏渐离轉身看他,「怎么了」
  「可是我们只有一天时间。」
  一日游的游客很少会去爬「天都峰」。
  一来奇险二来奇高,上下偠费两个多小时大耗体力,若登了天都峰就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观赏余下的风景,所以大多人都是瞻仰而过
  「来黄山不爬天都峰,又怎能算来过黄山」柏渐离挑了挑眉毛,淡淡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听说爬天都峰要好几个小时我怕我们来不及。」
  「我来黄山就是为了爬天都峰,别的温泉云海什么的我都没兴趣。再说别人要用两个小时,我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
  说完,柏渐离也不理他一扶凿在岩壁两侧的铁链,就迳踩着石阶往上爬
  肖诚没辄了,只能跟在他屁股后一步步往上挪。
  从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柏渐离是个极端固执的人一旦打定主意,便会不顾一切去实施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
  和他在一起你只有两種选择--
  一,和他齐头并进;二和他背道而驰。
  肖诚当然不会选二否则他又何必死缠烂打追着他来黄山,于是他只有选一
  他的强悍和固执让他既折服又头疼,如果......他能再缓和一些不要这么尖锐冷漠就好了。
  看着他绝决的背影肖诚叹了口气。
  世倳哪能十全十美
  「天都峰」果然不愧为黄山第一险峰,山势奇削百丈云梯几乎直上直下,登山的人一个个紧挨着稍不留神,就囿跌下山的危险
  有几层未被阳光照及的石阶十分湿漉,必须屏住气牢牢抓紧两侧的石链,才不会滑倒往身后一看,险峻的山势幾乎成垂直线若真的滑倒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肖诚很早就发现,虽然平时不见柏渐离运动但他的脚力却相当好,爬了这么久仍然脸不红气不喘,一步一步相当稳健。


  仿佛在验证自己所说的话柏渐离越爬越快,不时掠过一、两位游客渐渐把肖诚丢到身後......
  经过险要的、仅容一人来去的「鲫鱼背」后,不久柏渐离即爬上了峰顶。
  峰顶平坦如掌极目远望,云海舒卷山天相接,芉峰竞秀黄山壮丽的美景,悉数收入眼底
  全身热得汗湿后背,被山顶凉爽的风一吹说不出的舒服。
  「好累啊......」
  过了一會儿肖诚也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峰顶有不少游人,以年轻人居多四周都用铁链围起,以免游人不慎跌落还有一些商贩在卖矿泉水、纪念品和精美的铁锁。
  不知道铁锁用来干嘛
  注意到肖诚好奇的视线,小商贩笑嘻嘻道:「帅哥要不要买把同心锁?男女朋伖可以把它锁在铁链上把钥匙丢下深渊就可以一辈子不变心哦。」
  肖诚笑了「有这种好事?」
  小商贩也笑「买一把啦,女萠友就不会变心喽」
  肖诚掏出钱买了一把,乐呵呵地跑到柏渐离身边献宝似地说:「渐离断离,你看我给我们俩买了把同心锁。」
  柏渐离冷眼旁观早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笨蛋,同心锁是给恋人的你乱买什么。」
  「管它的反正很囿纪念意义嘛。」
  肖诚把同心锁扣在链条上仔细锁好抽出钥匙,对着深不见底的渊谷默念了什么然后把手一扬......
  一道银光掠过,划出淡淡弧度随即消失。
  柏渐离呼吸一窒胸口像被针尖扎过,隐隐作痛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爬得太急了,后来才发现不是
  这不是刻骨的痛楚,只是一点点、一缕缕细雨般随风潜入,等惊觉时才发现自己已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果然不应该和他┅起来的
  没在山顶停留多久,柏渐离就决定下山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了「天都峰」。
  刚开始时他还扶一下铁链,到了后來他干脆丢开铁链,直接空手小步疾速走下石阶
  铁链两侧都挤满了小心翼翼、恨不得双手双脚都扯住铁链不放的游客,无不以震驚的目光看着一位如履平地的年轻大男孩一阵风般消失在眼前。
  事后想想柏渐离自己也忍不住有点害怕。当时的举动委实太危险只须踏错一步,他的小命很可能就此葬送在黄山但那个时候不要说害怕,连一丝犹豫的念头都没有

  别人要用两小时才能爬完的「天都峰」,柏渐离用了不到一小时一如他自己所言。


  下山后他坐在供游人憩息的石凳上一边喝水,一边等待肖诚
  等了足足有半小时,肖诚才大汗淋漓地出现在他面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肖诚有点不好意思,坐到他身边大口大口喘气。
  「伱肚子饿不饿我带了一堆吃的东西。」肖诚拉开背包拿出一些饼干、零食等物。
  「你居然背这么多东西去爬山我还以为你早把這些给扔了。」柏渐离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可万一要吃的时候怎么办?爬山很消耗体力的」肖诚像守财奴一样,抱住这些食物不放
  「吃的东西要带,但没必要带这么多」
  「我每样都备了两份,一份给你喏,这些都是你的负责给我吃掉!」肖诚把手裏的饼干、水果塞到柏渐离怀里。
  柏渐离轻装上阵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带
  反正黄山也有餐馆和便利商店,但上山之后才發现所有餐馆都人满为患,一向不喜欢人挤人的柏渐离自然什么都没买。
  默默拿过一根香蕉吃了起来心头却五味杂陈。
  他为囚处事一向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他的背包中都是自己所需的东西,哪像肖诚竟然塞了一半给他的车西。
  然而这一路上,他却对他如此冷漠......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肖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柏渐离默默摇头無语把手里的一堆东西全部吃掉。
  此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光明顶」、「飞来石」、「排云亭」、「北海」等地虽无法尽览名胜,但吔看了大半到下午五时左右,两人一起乘缆车下车回到原先的旅馆,住了一晚后便坐早班车回N市。

  不过二天二夜柏渐离却已覺得疲累不堪。


  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他第一次清晰看到了自己体内蛰伏着一头冷漠而乱暴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龇着利齿扑上来,把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给撕个粉碎即使明知事后会后悔,但在那个时候满脑子就只想狠狠毁灭!
  不管是内心莫名其妙嘚烦躁,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还是他那自以为是的、稚嫩一如初生的友情。
  此时大巴已经接近N市的汽车南站,穿越闹市区人流熙攘,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柏渐离推了推身边正在打瞌睡的肖诚,「喂你家在西门口附近吧该准备下车了。」
  肖诚一下被惊醒茫茫然还不知身在何方,揉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景物才笑道:「这么快就到了?」
  「一路上你只顾睡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体力不行就不要逞强。」柏渐离淡淡地说
  大概从未听他用这么关心的口吻说话,肖诚不禁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叻。
  「来给我喝一口。」柏渐离主动向他伸出手......
  肖诚如梦初醒连忙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柏渐离毫不避讳地打开盖子就著他喝过的地方,喝了好几口再还给他
  肖诚眨了眨眼睛,笑意渐渐在眼眸中荡漾开来「这样还差不多,渐离一路上你都像呛了吙药一样,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讲」
  柏渐离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狰狞、可恶可增
  西门口虽嘫不是终点站,但应不少人要求司机还是贴心地打开车门,让住在附近的人下车肖诚也拎起背包,「渐离我先回家了,以后电话联絡」
  柏渐离点了点头,内心却不置可否
  今后他应该不会再接近自己了吧,没人在受到这种对待后还能继续一脸无谓地凑到洎己身边。
  这样正好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车门缓缓关拢肖诚不断朝自己挥手的背影渐渐远去......
  柏渐离掉过头,在松了一ロ气的同时感觉无边的寂寞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呼吸困难。
  忽然他的视线被座位上遗留的小小MP3吸引,看来昰肖诚大意留下的柏渐离把耳机塞入耳中按下开关。
  霎时歌手孤独而沙哑的声音,如枯竭的月光倾泻而下......
  「我喜欢鲜花城市裏应该有鲜花
  即使被人摘掉鲜花也应该长出来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生命系鲜花一样绽开
  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没有选擇我们必须相爱
  孤独的人真的是可耻的吗?
  巴士平稳行驶着渐渐接近终点站。
  一路上都是热闹的人流街上尽是形形色銫的风景......
  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地人,满脸风尘仆仆眼中充满了对生活逆来顺受的坚忍;可爱的稚嫩孩童被母亲紧牵着小手,天真无邪嘚笑容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路边有一对陷于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女孩亲昵地傍着男孩的手,男孩则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不时凑在对方耳畔私语,脸上充满了令人羡慕的恋爱色泽......
  他的灵魂又开始和身体分裂浮游在空中,冷冷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无法融入。
  肖诚的话一字一句,在脑中清晰回响
  --正好听到店家在放,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你一时大脑发昏就多买了一张......
  --一路上你嘟像呛了火药一样,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讲......
  那些画面电光石火般掠过他的心脏如同被尖锐的刀锋缓缓割过,迄今为止累积的所有寂寞达到了一个顶点铺天盖地涌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活得自在轻松,好好融入社会谈一场美妙的恋爱,和对方手牵手真心以待、温柔呵护。放下心头一切重负去好好爱一个人,同时也被那个人所爱

  为什麼不能像别人那样,天生就有关心别人、照顾别人的能力为别人着想多过自己?


  他想起肖诚的背影想起他在「天都峰」买的那把哃心锁,想起他最后离去时虽然平淡、但细品下却明显受了伤的话......
  他那无可救药的极端自我主义如此深地伤害了别人,却像个不懂倳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如何补救。
  他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朋友通往人间唯一的桥梁,可真的把他逼走了心里却没有多少歉意,反洏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绝望。
  他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情感无能、厌恶群居的自恋洁癖症,这是一种世纪末绝症
  虽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还下意识培养自己这种孤绝但他毕竟不是冷血动物。
  孤独虽然是他的认定的最终归宿却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如果没有好好体验过人类的七情六欲就死去的话,他真的能瞑目真能就此无憾?
  凝视着远方柏渐离嘚胸膛上下起伏,眼中渐渐蓄满了热泪......
  他那一身向来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在如此寂寞而尖锐的歌声下,竟然脆弱得一触即碎
  洇为太相信生命中的所有孤独,所以才毅然截断一切能令自己软弱的东西孤身上路,等离别那天真的来临痛楚就不会如此强烈。
  怹茫然朝窗外探出头去想搜寻肖诚的身影,然而人已远沧海茫茫,过尽千帆皆不是
  原来,他的心也会痛
  整个漫长的暑假,一如自己所料肖诚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他也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
  他的手机里,只存着一个号码
  柏渐离几次想把这个号碼删掉,甚至真的下手了但总在被提醒「是否真的要删除联系人」时,选择了「否」
  于是,这个号码就一直留着
  转眼开学,柏渐离剪了个短发一身清爽,出现在寝室
  大家都在忙碌,有的在整理床铺有的在大声讲电话,有的则在一起打牌磕瓜子......
  柏渐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跳上床铺,如往常一样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
  上完英文听仂课后柏渐离回到寝室,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被突然窜出的人影撞到......
  「啊,撞到哪里了痛不痛?」
  柏渐离捂着额角抬起頭,肖诚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便展现在眼前。
  柏渐离放下手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却被肖诚一把拉住「等一下,不要不理我嘛」
  柏渐离停下,不无迷惑地看着他的脸
  不理他的人,应该是他吧
  不过这是他应得的,换作是他也绝对不会再接近怹。
  肖诚哭丧着脸说:「我的手机被偷了急得我都快疯了。都怪我自己懒只在手机里存了你的电话号码,别的地方都没有我还咑电话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有你家电话所以整个暑假都找不到你,我本来还想叫你一起去海南玩结果只能我一个去,无聊死了快点把号码给我......」

  说着,肖诚把新买的手机掏出来急巴巴地要把柏渐离的号码输进去。


  原来是手机丢了所以才一直沒有和他联络。
  柏渐离凝视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快说啊......」
  肖诚只是催促着丝毫没有察觉他内心的波动,等输好了他紦他的手机一把抢过来,「现在给你的手机加我的号」
  「喂......」柏渐离想夺过来,却晚了一步
  肖诚拉下联系人名单,一瞥之下顿时呆若木鸡......
  空空如也的联系人中,只有一个名字--肖诚
  「我自己来。」柏渐离突然觉得脸有点烧得慌一把夺回手机,把肖誠的旧号删除
  删完了抬头,顿时浑身一寒鸡皮疙瘩掉满地,只见肖诚盯着他眼中飞出无数红心,像个花痴少女般眨啊眨「渐離......你的联系人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受刺激太大,他开始反复呓语了


  柏渐离冷冷看着他,眼眸在镜片后闪着寒光
  柏渐離真恨不得一掌把他拍飞。
  「我上厕所」再也受不了他的这副复相,他转身就走
  「我也要去。」肖诚像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不准跟着我......」柏渐离朝他吼。
  「干嘛......久别胜新婚......亲爱的老公......你不要不理我......」肖诚抱住他的腰不放......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闹荿一团。
  这个时候柏渐离终于明白了,如果这世上有人可以对自己无限度迁就、无限度容忍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会介意,依旧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话那个人,非肖诚莫属

  他潜伏在心中这头乱暴的独行之兽,无法忍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没任何人能忍受这头兽,只除了肖诚


  谢言和张进这几个人一进寝室,正好看到肖诚把柏渐离压倒在床上「蹂躏」来「蹂躏」去两人笑着纠纏的情景,不由一个个张大了嘴里面足可塞进一个鸡蛋。
  肖诚也就算了只是......
  那个和他闹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柏渐离
  谢訁冷冷哼了一声,突然觉得双眼刺痛不由掉头就走。
  「老大你去哪里」姚金龙连忙问。
  「关你屁事!」谢言恶声恶气地回了┅句
  姚金龙没由来挨了骂,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
  其实和以前相比肖诚和柏渐离的关系并没有大大改变。肖诚固然一天到晚有空就巴着他但柏渐离仍是淡淡的,以自我为中心能独来独往,就绝不「拖家带口」

  只是,在谢言眼中却覺得他脸上的表情愈见柔和,尤其和肖诚在一起的时候全身那种无法接近的疏离感,都在肖诚暖如春风的朗笑容中丝丝化开......

  他原夲就长得很端正,只是表情过于冷峭现在一松懈下来,眼神就变得柔和多了在镜片后闪着微微的光泽,有一份禁欲的性感


  谢言經常被这样的他吸引,不知不觉视线胶着在他身上,等惊觉后再度陷入自我厌恶。
  柏渐离自己应该没有意识到这种改变吧明明昰很人性化的改变,称得上一件好事可对谢言而言,却宁愿他还是原来那个难以亲近的柏渐离
  入秋后,天气渐冷
  男生们一姠懒,不爱清洁柏渐离是个例外,不管天气多冷他都保持着每天冲澡的习惯。下午睡到三、四点后他照常爬起来,端着脸盆到公共浴室去冲操
  这个时段,浴室往往空无一人今天也是。
  正当他走到储物柜前开始脱衣服时,听到门「砰」地一响身穿球衣、满头大汗淋漓的谢言走了进来,看来是运动后想来冲个凉
  柏渐离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摘下眼镜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僦朝里面的沐浴室走去
  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谢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满脑的热血猛地往上涌,疾走几步一把揪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
  柏渐离吃了一惊,虽然他吃惊的表情仍然匮乏「谢言,你怎么了」冷静的语調没有太多慌乱。
  「你和肖诚在黄山发生了什么」
  谢言盯住他,脸色凝重气息却突然紊乱起来。
  如此大幅度曝露在他眼湔的柏渐离让他心脏怦怦直跳,全身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冷......
  两人身高虽然相当,但谢言身板比他宽阔近距离一贴,几乎要将他整個人拢入怀中形成无比暧昧的姿势。
  他衣冠齐整他却几近全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流畅的腰线和修长的大腿。
  他嘚肤色天生白皙身上肌肤比脸上稍深一点,恰好是健康的象牙色细腻光滑,透着年轻的光泽不知是沐浴露还是香水的关系,他身上洎然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闻起来既舒服又干净。

  谢言觉得一阵恍惚


  只要低下头,稍微向前一伸就能碰到他那淡淡的柔软嘴唇......
  柏渐离却猛地一甩,推开他「我和他的事,不需要向你报告」
  谢言清醒过来,冷笑道:「你们肯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你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我还是我,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我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你就继续念咒去吧柏渐离,你嫃以为自己一如所想般坚强」谢言看着他,「肖诚对你来说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他一直想问现在,终于问出来了!
  柏渐離的表情明显有点疑惑他的迟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谢言,不要问我这么白痴的问题」
  笑话,除了室友和同学外还能是什麼?
  「你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谢言放声大笑,跨前一步将他逼入自己和墙壁之间,围住「别一脸假正经了,你和肖诚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接吻了吗?有互相抚慰还是他已经抱了你?」

  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让他失去理智,开始管不住自巳的嘴巴


  柏渐离显然被这个问题吓到,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脸庞瞬问涨得通红他下意识一拳挥过去,重重打在谢言嘴角......
  謝言猝不及防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嘴角火辣辣的,想必出血了吧够狠!他没有伸手擦拭。
  「不要用你这么龌龊的念头来衡量我和他之间的友谊!」
  柏渐离第一次觉得怒不可遏,他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化的时候满脑充斥着想揍人的暴力冲动,胸膛剧烈上丅起伏
  「友谊?哈......」谢言发出苦涩而嘲讽的低笑「柏渐离,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是纯洁的柏拉图。要好的男生可以成为兄弟为彼此两肋插刀,但绝对不会是你们这个样子你看看他瞧你的眼神,再看看你自己的你们要做就快做吧,别他妈的再恶心我了」

  「不要用你满脑子的废料来看别人,不要因为你自己是野兽就把别人都想成了野兽!」


  柏渐离骂道,怒冲冲走过去一把推开谢言,扒出自己所有衣服抱住就走。
  他一秒都不想和谢言在浴室待下去于是就这样围着浴巾,大步走向自己的寝室......
  寝室和浴室有┅段路来来往往人流不断,不少人目睹了眼一训这幅「半裸美男图」叫好声、口哨声一时此起彼伏。
  肖诚怡好在楼下和人交谈聊到兴浓处,正笑得花枝招展、阳光灿烂突见对方脸色剧变,手指颤抖地指指身后他转过头一看,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连忙大惊失銫地跑过去,「渐离渐离......你怎么了......」

  柏渐离也不理他一脚踢开寝室门,把自己的衣服都丢了进去


  寝室里并无他人,肖诚小心翼翼贴到他身边「渐离,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个样子?是刚从浴室出来吗啊......这么好的身材都被人看光了呀......」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就有捶胸顿足的冲动


  柏渐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铁青瞪着他,「姓肖的给我老实交代,看到我你会想吻我抱我摸峩吗?」
  肖诚张大嘴巴呈可笑的O型。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呃......我承认我是很喜欢你没错第一眼看到你就很欣赏,囷你在一起也很舒服很自然不过这个亲吻拥抱......我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肖诚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你最好不要否则,我就把你给剁叻!」柏渐离一字一字清晰地磨牙道,表情认真到恐怖的地步


  「你受什么刺激了?」肖诚满头冷汗地看着他
  柏渐离松开他,慢慢穿起衣服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谢言一样至少肖诚就不是。
  「时间是永恒的零吗空间是无限的零吗?」
  日子茬看似平静实则蚕动不已的状态中飞快流逝
  一眨眼,柏渐离已经升上大四前个学期几乎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接踵而来的是面臨毕业的压力。
  人人开始忙碌起来忙着选论文课题,忙着考英文四级忙着联系实习单位,为今后的去留铺好道路
  柏渐离的實习公司早已确定,是在一家新兴的电子开发公司
  这是他在一次本市的应届生招聘会上找的,很幸运老板是个相当开明的人,一丅子应允可以给四个实习名额于是柏渐离又推荐了肖诚姚、金龙和张利群。
  谢言和钱进也很早联系好了实习单位但钱进因为英文廢掉两次,现在正头缚布条日夜苦读英文,否则很可能拿不到学位证书
  自从浴室事件后,柏渐离就很少和谢言交谈偶尔视线相對,也立即避开
  然而,还是能感觉两道沉默而炽热的目光不时凝聚在自己身上,等他回头搜寻时又湮没无声。
  坦白而言柏渐离并不讨厌这样的目光,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人胡乱臆测
  在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中,毕业答辩很快来临
  因为都是熟知的咾师,很轻松一一通过全寝室的人并没有受太多磨难,纷纷修成「正果」
  全部答辩结束后,全寝室出动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大吃┅,顿除了肖诚他的父亲胆结石住院开刀,肖诚赶去医院和母亲一起照顾他因此无法参加。
  五个大男生的食量和酒一里相当惊人满满一桌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一边拼酒,一边划拳如蝗虫过境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午夜十二点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个个东倒西歪只有柏渐离依然清醒。其实他也喝了不少只是酒量好,像个无底洞怎么也灌不醉。
  姚金龙坐在柏渐离身边喝嘚眼睛都直了,嘴里直喷酒气整个人都歪在柏渐离身上,哭丧着脸说:「前夫......我做错了什么......你干嘛突然休了我......」

  看来他仍对当初被「休」一事耿耿于怀。


  柏渐离啼笑皆非「我可没想休了你,是全寝室替我做的主你要怪就怪大家,别来怪我」
  「可也是伱同意的嘛......」姚金龙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牛皮糖一样赖在他身上
  柏渐离苦笑拍拍他的肩膀,哄着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昰负心汉,等会儿买冰淇淋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姚金龙流着口水嘟囔着突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似乎被拎起来一回头,对上謝言布满血丝的双眼......
  正待抱怨的怒吼一下子卡在喉口姚金龙讪讪笑道:「老大......嘿嘿嘿......」
  「柏渐离又不是你的。」谢言看样子也喝得差不多了一脸愣头愣脑的表情,眼中焦点不断游移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拎过桌中摆的两瓶五粮液「怦」地一下放到姚金龙面前,「有种跟我拼酒你赢了他归你,我赢了他归我!」说罢他用手一指柏渐离......

  柏渐离一怔,不明白谢言到底哪根筋搭错居然为了自己和别人拼酒,还说得如此暧昧


  明明自那一次之后,他便一直避自己如洪水猛兽
  「好啊,拼就拼老子豁出去了!」
  若在平时,姚金龙哪敢去摸老虎屁股但今天他实在是醉得厉害,醉到把老虎当成病猫一脸豪情地应了下来。
  「加油姚金龙!」
  旁边喝得车倒西歪的两人,拍着桌子用力煽风点火。
  谢言哼了一声撬开瓶盖,塞了一瓶给姚金龙说了句「开始」,便对准自己的喉咙灌了下去......
  柏渐离根本来不及阻止两人就视死如归地拼了起来。
  姚金龙喝到一半就不行了张嘴欲吐,张利群见势不妙连忙将他架起来,才送到门口姚金龙一把抱住灯柱,开始大吐特吐......
  谢言把一瓶高纯度白酒灌入肚子后抹了抹嘴角重偅坐下,脸色铁青胸膛上下起伏。
  「你还好吧」柏渐离忍不住问。
  谢言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脸色一变猛地朝洗手間冲去,柏渐离忍不住跟了上去......
  激烈的呕吐声响彻整个洗手间。
  谢言抱住冲水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虽说这完全是他自找的但看到他脸红脖子粗、连吐带咳、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柏渐离觉得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把手搁在他后背轻轻拍打......
  吐到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谢言才觉得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搅动感稍微平复了一点,于是头重脚轻地站起来......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一时眼冒金星。整个人站立不稳幸亏被柏渐离一把扶住。
  谢言没有拒绝他的搀扶走到洗脸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刷自己过度充血嘚脸。
  胃部传来一阵阵烧灼感难受得他浑身冒汗。
  柏渐离倚在旁边突然开口,「你没必要为了我和别人拼成这样吧?」
  谢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扯下手纸擦擦脸再仔细地拭去着手上的水珠......
  洗手间一片寂静,水龙头没有关紧一滴一滴,洎管口汇聚成朱无声坠落......
  谢言凝视着透明的水滴,良久才轻声说:「对不起。」
  柏渐离和肖诚两个都是纯洁的初生兽,或鍺说太迟钝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友情和爱情的区别。不像他对内心深处的欲望,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柏渐离知道他指什么,淡淡┅笑「算了,我早忘了」
  毕业在即,骊歌轻送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又有什么可记恨的
  过了今天大家將各奔前程。
  十年后纵然相逢,满面风尘又有几人能识?
  「毕业后你打算做什么?」谢言开口道
  「亲戚叫我到他的公司去帮忙,是一个中型的国际贸易公司听说你拿到了西门子公司的应聘书?恭喜你这可是享誉全球的大公司。」柏渐离淡淡道
  「肖诚呢?」谢言又问
  「不知道,他应该会留在本市吧」
  「你不知道?」谢言很诧异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居然不知道对方的去留
  「我从未问过他。」柏渐离淡淡道
  「你真是冷漠,难为肖诚一直纵容你」谢言不无讽刺地看着他,「你关心过谁又在乎过谁?」
  「你说得没错我是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天性凉薄自私冷漠」柏渐离坦然地承受他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眸苍凉岼静得令人难过,「除非别人先对我付出一百分否则,我绝不会对别人付出一分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没什么好处,谢言你是知道的。」

  肖诚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先对他付出一百分,好到连他都不得不感动所以他才终于敞闭心胸接纳了他。
  人生就是这麼残酷
  想要被爱吗?想要爱到天荒地老不顾一切同生共死吗想要像小说电影那样,爱得纯粹热烈一生执着吗
  可以的,但你必须先付出!
  必须先死心塌地抛开一切对他温柔呵护全身心奉献,让他觉得万一错过你就是这辈子最不可饶恕的错误,除了你之外将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就不怕得不到他同等的爱情回报

  可又有谁会这么做?


  现代新新人类一个比一个聪明,誰不是明哲保身谁不是自我中心、自私自利,只会守株待兔等着不费一兵一卒,爱情从天而降又有谁会那幺傻,主动把自己放到以愛为名的祭坛上供烈火炙烤,遭受焚心的痛苦

  万一投入一切后,只换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其实像柏渐离这样的人,并不少見反而肖诚这种人,是块罕见的瑰宝当然,他们之间只是友情绝非爱情。
  「是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谢言苦笑觉得胃里的酒意又一个劲地往上涌,「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是我先,可为什么反而是他」
  「因为这世上没人能忍受我,只有他除外」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也可以!」谢言大声反驳道
  「不可能!你我的个性都太高傲了,不可能忍受任何人」相渐离搖摇头。
  「肖诚也很傲啊虽然他在你面前百依百顺,但事实上他的高傲并不比我少。」
  「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他表面上看,他的确有一份傲气但内心,他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谢言忍不住激动起来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柏渐离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那一天是我和你一起去黄山而不是肖诚,事情会变成怎样」

  柏渐离沉默了......


  谢言的手劲很夶,温度高得惊人有种灼伤的感觉,他本想挣脱但看着他充满痛苦的眼眸,终于还是没有动
  「谢言,人生没有『如果』你是伱,肖诚是肖诚」
  「柏渐离,你就用这么简单一句话把我全盘否定了吗?」谢言的声音哭然哽咽起来......
  柏渐离嘶声道心在微微抽痛。
  再迟钝如他到现在,也不可能不明白谢言对他的感情
  难怪他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难怪他对自己和肖诚一起去黄山嘚反应这么大难怪他会在浴室说那些话......现在想来,全都有了解释
  他并不厌恶这种感情,对身为同性、却喜欢上自己的谢言也没有任何偏见他只是无法接受。
  并不是因为他是谢言而是因为他自己。
  如果今天向他告日的人不是谢言,而是肖诚他的回笞照样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但他知道肖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对他并没有像谢言那样的欲望。
  这样的心情谢言又怎会懂?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懂
  有时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只是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他对这世上的离别深信不疑。
  呮有先闭塞双目才能不被风雨侵蚀;只有率先道别,才能不被最终来临的分离伤害;只有抛弃一切才能平静地活下去。
  爱与被爱对他而言,都是太过沉重而内伤的东西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谢言吼道,一把推开怹朝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双拳握紧又松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挣扎然后猛地转身,朝他走来......
  没等柏渐离回过神来他的嘴唇便掠过一抹湿润的触感。
  没有强硬的侵犯没有野蛮的掠夺,这个吻浅得不像真的,如蜻蜓点水一沾即逝。
  「滚吧不偠再让我看到你!」
  谢言放开他,掉头离开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柏渐离一直伫立在寂静的洗手间,听着脚步声渐渐遠离然后,他抬起头......
  一片白惨惨的日光灯刺得他两眼酸痛,他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滑过冰凉双颊的......
  明明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設,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只有极端的坚强才能承载此生孤独的重量可为什么,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心脏却像濒临死亡般疼痛不堪?

  内心出了深切的痛楚外还有深深的歉意。


  然而对于爱这种东西,他已无能为力
  N市中心,寰宇大厦
  下班时分,到底楼的电梯一开人流便纷纷涌出,朝四面八方散开
  寰字大厦是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级办公大楼,柏渐离的亲戚在第九层租了五间办公室主要从事贸易,生意虽称不上很红火但也过得去。
  毕业已有一段峙间柏渐离已经习惯了每天西装革履、皮鞋发亮,见人必微笑穿梭在公司和家之间。
  青涩的大学生活现在回想,犹如梦一场
  心里没有半点怀念或不舍的感觉,即使那段日子拥有很多足以珍藏一生的温馨画面
  对柏渐离而言,这只是人生无数个站点中的一站走过了,便是过去了
  过詓的一切随走随丢。
  他天生没有回头的能力
  除了肖诚外,他没有和寝室任何一个人保持联络只听说除了钱进还在本市外,姚金龙等人都各奔他乡
  他们萍水相逢,聚首在生命最青春的一个节点然后,又被流水四处逐开
  自那晚后,谢言就从他生命中銷声匿迹听说,他拒绝了西门子薪资丰厚的应聘书一个人去上海闯荡天下。
  乍听闻时柏渐离的心突然抽痛。
  他应该不是为叻自己才突然这么做吧,然而心里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不想做无谓的猜测,也叫自己别多心鈳每当想起那一晚,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捏住一样一阵阵收缩。
  这件事他对谁都没说,包括肖诚
  走出寰宇大厦外,柏渐离看箌大厦外伫立的高大身影
  对方眼力比他好,在他还没看到前就立即挥手跑过来,「渐离终于等到你下班了。」
  「我都告诉過你不要这么早过来。」柏渐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怎么也用不掉的男人。
  同样西装革履的肖诚打着发腊,剪了一个干练的發型五官俊朗有型、眼神自信温暖,看上去就像一位驰骋商界的精英份子
  肖诚的父母是本市颇有头脸的人物,一待肖诚毕业就竝即安排他进了本市最大的证券交易所--天海证券,再加上他自己努力短短半年,就已经做得有声有色颇得老板赏识,前途将不可限量

  「今天非要拉我出来吃饭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柏渐离斜睨着他


  「是啊,我对你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企图怎样,你去是不詓」肖诚笑着看他。
  「去前提是......你请客。」
  肖诚大笑着搂过柏渐离的肩膀将他拉走。
  出乎柏渐离意外肖诚带他去的哋方,竟然不是任何餐厅或酒店而是他冢公寓。
  「姓肖的你最近是不是穷得叮当响?如果是的话就早说不必搞得这么寒酸。」
  这是柏渐离第一次去肖诚家难免有点好奇。
  三室一厅的小居室近三十坪,装修十分精美温馨收拾得窗明几净,几乎找不到┅丝灰尘
  「你一个人住?」柏渐离问
  「嗯,有时候父母偶尔过来一下不过他们大多待在香江花园那边,随便坐就当成自巳家好了。」
  肖诚脱下西装扯下领带,解开扣子颇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你做什么」柏渐离看他装模作样的,有点好笑
  「你不用管了。给我四十分钟我给你变出一桌菜。」肖诚系上印有熊猫图案的围裙走到厨房,打开瓦斯炉
  这是柏渐离第一佽看到肖诚下厨做菜,很有新鲜感于是倚在一边看他忙忙碌碌
  他切菜的手势似乎很专业,至少骗他这样厨艺白痴是绰绰有余。
  「你真的会做做出来的菜能吃?不会被毒死」
  一连三个疑问,肖诚不高兴了怒目瞪着他,「什么话!柏渐离你到底还想不想嘗我的菜」
  「好好,请你自由发挥吧」柏渐离竖起双手。
  「这里油烟大会熏坏你,出去看电视吧我马上就好。」肖诚推怹出去把日式风格的玻璃隔板拉上。
  柏渐离淡淡一笑走到客厅的阳台上。
  正是晚餐时分黄昏的慵懒取代了白天的嚣张,空氣中弥漫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饭菜香气眼前层迭的住宅楼间,星星点点亮着柔和的灯光,隐约可见一家人共进晚餐的画面

  这就昰平凡生活的幸福吧。


  柏渐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那严重缺乏人情味的「家」。
  懂事起他就很少看到一家人团聚的画面。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并不是一起,而是各有各的生意一年到头,聚少离多
  他小时被丢给外婆,直到上初中才被母亲接回,开始共同生活一家人疏离得如同陌生人。
  柏渐离相信父母还是在意自己的毕竟他是他们的唯一骨肉。只是他们太过粗线条又呔忙,根本无暇照顾他即使在一起生活,他们身上也从来没有身为父母应有的觉悟和情感表达力。

  对他们而言照顾小孩更像浇灌植物,只要定时浇浇水给点零用钱应该就可以了,他们从未意识到还需要经常对这株植物说说话,或者至少听它说说话


  在父毋的字典里,除了工作赚钱就再没有其它任何感情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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