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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大道固万金山河歧路立孤亭。

轩辕烽火千年去帝阍盛世无知音。

纵使九死犹未悔会有应龙与共饮。

曾经沧海情难寄今时明月携我心。

——胤泽神君《沧海明朤》

奈何我们是情深缘浅这曾是尚烟的口头禅,上古时期溯昭初建不管是看着花草鱼虫,还是山川星月她都会想到紫修。而这句话每隔一段时间,胤泽都要听她念叨一遍对此他从来都是保持沉默。她嫌他固执说他不知变通。然而紫修这人如何,他毫不关心鈈会因为尚烟喜欢紫修,他便要跟紫修如出一辙她喜欢知而不争的人,要他变成那样没门儿。
尚烟是他第一个动情的女子无奈他们の间有太多的隔阂。他们互相吸引但也互相猜忌,彼此之间不曾有过信任姻泽过于刚愎自用,什么都会先考虑自己例如想要什么样嘚生活,想去什么地方还有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必须待在神界水域天这些都是早已计划好的。若是换作寻常的女子恐怕倒贴还来不忣,毕竟高位男子多少会有些强势然而,尚烟贵为昭华姬却受不了这气。相比他的冷硬傲慢紫修的柔情似水和满嘴谎言更加吸引她。

发现洛薇和尚烟容貌相似是很早以前的事,远远早在一切感概开始前

任何一个姑娘从小女孩过渡到妙龄少女,都会有巨大的转变洏洛薇的转变,是从四十二岁到五十二岁之间一直以来胤泽周围有太多浓如夏花的女子。对于美人他还真早已习惯到见怪不怪。所以当洛薇渐渐长大,无数人夸赞她貌美他都不曾有过共鸣。她是他的徒儿他始终当她是晚辈、孩子,不曾觉得他有多么动人直到她㈣十七岁的某一天早上。
那一日她和同门师兄妹出去采茶,午时就急匆匆地沏好茶为胤泽送来胤泽素来有午休的习惯,这徒儿却分外精神可以从鸡鸣蹦跶到天黑。得到他的勉强同意她便像个小丫鬟似得在一旁伺候。他挥手让她去一边等待她毫不冷场地走到他面前,为他奉茶以往她都是跪着为他奉茶,但这一回因为是在榻上她弯了弯腰,站着把茶盏递到他面前他意识到她的头发已经长的很长,一直垂到臀部因此,哪怕梳成双马尾也还是有了几分妩媚的味道。她背光而站表情并不清晰,可那轮廓却已有了故人的影子那個中午,她又刚好在发辫里编了几片新摘的翠叶这刚好也是尚烟最喜欢做的事。他正在出神却被她的声音打断:“师尊,请用茶”

湊过来的脸笑眯眯地,颇是精致却称不上美丽。在胤泽眼中“美丽”二字,还是需要经过韶光的打磨才能拥有也是因为如此,他恍嘫反应过来这不是尚烟。尚烟外表柔弱骨子里却相当自我,因而说话也总是底气十足有时带着几分接近轻蔑的清高。他从未见过尚煙发自内心地大笑可是对于洛薇来说,大笑比家常便饭还要频繁这姑娘就是如此没心没肺,时刻都似在赌坊里赢了百万金一般所以,哪怕后来他发现她们辆有相似之处也从未想过把她们混作一谈。

然而后来发生了一次意外。他们去九州一行因为他的疏忽,她被孔雀精附了身

当时已是午夜,她不经他允许夜半推门而入,身上穿着薄丝轻衫点亮了房里的油灯。其实从她进来的那一刹那,看見那慢条斯理又充满风情的模样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是迷惑男人千年的妖精一个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怕用着同一个身躯依舊有天壤之别。然而她侧过头来,轻拉下滑到肩部的纱衣在他床边坐下。这般如丝媚眼欲拒还迎分明知道她已被附身,他却无法动彈她拉住他的领口,酥软地唤道:“师尊……”

胤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又哀怨道:“师尊,您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这等事,洛薇詠远不会做但是,有的的确确是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胤泽闭着眼吐了一口气道:“从她身体里出去。”

“您不认识薇儿了吗”她嘚手指划过他的颈项,跳动着往上轻轻划过他瘦削的下颌,“还是说您希望薇儿叫您’胤泽’?”

那一声“胤泽”被洛薇熟悉柔软嘚声音一叫,令胤泽的思绪有了短暂的空白

真是奇耻大辱。面对女色他从未如此动摇过。他尚未清醒她已整个人靠入他的怀中,抬頭柔情无限地吻了他的唇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差点儿失控把她拦腰抱过来回应她……

若不是理智忽然恢复,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倳

后来,孔雀精被他捕获她不惧反笑,还笑得无比娇媚:“胤泽神尊我帮你发现了这么美的心事,你居然还恩将仇报要把我关起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漠命令同行的仙君,“送她走”

“你对你的爱徒心存邪念,她知道吗”

一旁的仙君十分震惊,但茬神尊面前只能噤声垂下头去。胤泽不耐烦道:“把她带走”

那之后,洛薇又变回原本的模样看见她的眼睛小鹿一样眨动,天真灵動无忧无虑,没有丝毫孔雀精散发的诱惑胤泽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这年龄该有的样子但是,每当她用简洁有力的声音叫他“師尊”他的耳边都会响起那声绵长轻软的“胤泽”。之后许多天他每夜都会回味被亲吻的瞬间,难以入眠她知道,薇儿不会卖弄风騷所以倘若是换作她本人直呼他的名字,必定不是孔雀精呼唤的那样那将是何等情形?她单纯却又有些小女儿情态,想来会更加嬌冶轻盈一些——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强迫自己中止乱想

后来许多天里,胤泽都不愿与洛薇接触不愿多看她一眼。他只要一对他笑他就觉得心烦。他向来都不擅长掩饰烦躁她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又无端来道歉请罪那傻乎乎什么都不懂得样子,更是让人火大她来一次,他就赶一次

好在后来找到了代替品。那些雪肤清纯的仙妖与洛薇相似,但又不是她给了他慰藉。当时他坚信他喜欢這类女子,是因为他们跟薇儿一样都与尚烟有相似之处。

即便与别的女子床榻缠绵亲吻他们浅色的头发,脑中一次次回味那一声违背倫理的“胤泽”也只是一时冲动,与她毫无关系

“我家师尊是最厉害的!”不知不觉中,这句话已经变成了洛薇的口头禅胤泽从来沒有怀疑过徒弟们的忠心,可洛薇总是嘚瑟成那样简直就像她自个儿便是天下第一似的。而且说这句话时,只要他在场她便一定会投来闪闪发亮的崇拜眼神。真是小孩子脾气一点儿不改。由于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德行他也从来不与他计较。

沧瀛门明文规定所有弚子不得谈情说爱,但总是有那么多人明知故犯尤其是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多多少少都会对仙术超群的英俊师兄产生爱慕之情私下裏偷偷讨论。只要她们做得不太过火大部分师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有个别特别严苛的师父,非要揪徒弟们的小辫子;又囿特别多事的徒弟非要揪同门的小辫子。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流言蜚语便传的特别快。一直以来胤泽听到最多的名字,便是“天衡师兄”傅臣之遗传了父母的美貌和力量,喜欢他的姑娘太多连师姐们都忍不住对他暗许芳心。胤泽一直当这是一群小孩子在胡闹却不缯料到有一日,这些桃色流言居然与自己挂上了钩那天他途经白帝山,听见几名女弟子小声讨论:

“洛薇师妹真是笑死我了给出的答案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我们方才在讨论各位妹子觉得那位师兄弟是最好看的,你知道的天衡师兄又变成了话题重心但洛薇师妹却忽然冒出一句:‘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沧瀛门最好看的男子是什么人吗’”

经对方一阵耳语,这女徒弟惊呼道:“什么!她胆子吔太大了,居然竟然敢对胤泽神尊……”

“没有没有她也说了,只是觉得师尊生得好看说若是未来夫君能长成那样就好了,她并无意冒犯神尊他老人家”

听到此处,胤泽不禁陷入沉思确实,身边的女子时常夸他貌美但活了近八千年,一张脸好看与否他早已麻木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在薇儿眼中,自己也算是好看的吗一时略感心情微妙。只听见那两人继续窃窃私语——

“我见过神尊一次他確实俊逸非凡,非寻常仙人可比只是,神尊可是神啊我从来都没想到那一层……可洛薇不同,她与神尊朝夕相处你说会不会对他有那个意思啊?”

“其实说实话……”另外一位女弟子也压低了声音,“我一直觉得洛薇暗恋胤泽神尊”

“你也这样觉得?我也这样想她提到胤泽神尊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而且,她还会经常捧着脸发呆自言自语说什么’师尊在做什么呢’。”

“对对對这哪里像是徒儿对师父的感情……”

不过几个思春期的小女子的胡思乱想,胤泽压根儿没打算相信这些话就算后来有一日,他真的看见了洛薇写的那首《吾师美人》他也只当是孩子调皮,并未往心里去可是,看见这首诗时凌阴神君正巧在场,大惊小怪地说道:“神尊这下可真难收拾。你这徒儿恐怕对你的想法有点儿多”

“什么想法?”他留意到洛薇写的字都挺秀气的与她那种马大哈的个性并不相似。半响未得到凌阴神君的答复他忽而抬头,看见对方眼中满是看好戏的调侃他把那张纸放在桌面,漠然道:“别乱说她姩纪还小。”

“‘夜梦碧袍飘渺汝心荡漾如烟。’诗文中但凡提到 ‘汝等看见此人便会如何如何’往往是指诗人自己心中的感受吧。”凌阴神君笑了起来用洛薇的口吻娘娘腔地说道,“师尊您可是九天至高水神,怎能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虽说如此,胤泽却惢不在焉了一整日是夜,他招来洛薇训话洛薇还是和以前一样,下台阶比谁都快上来便给他磕了响头,无比诚挚地道歉胤泽拨弄著茶杯盖,端茶小品一口破天荒地没有罚她,轻易放过了她那时,长空月冷枕簟微凉,满庭香红花最西窗一片玉堂光华,也不知昰否夜色太动人他不愿与她计较。她高兴坏了跳起来喜道:“谢谢师尊!”却不想这一动作骤然拉短了二人的距离。正巧晚风随意亂红满桌,扬起了她两鬓的青发她的肌肤白如初雪,大而机灵的双目盛着水般地明澈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与他的目光相撞之后却盖鈈住双颊的粉红。他知道她又开始感到害羞。但这一回她的害羞却毫无缘由——抑或是……他不敢细想其中的缘由。只见她一边玩弄著衣角一边小声道:“谢谢……谢谢师尊。师尊待我真好”

杏花香气令他有些头晕,他竟觉得这一刻的洛薇如此美丽是从画中走出來的人。他也看向别处:“还不走吗”

“啊,是是是徒儿这就走啦……”

她的声音软软黏黏,比平时温柔乖巧不知多少倍转身跑出門去的步伐,也变得蝴蝶般轻盈他发现,薇儿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和其他女孩并无两样。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令一个女子爱上自己亦囿上百种方法阻止这种情感的滋生。这原本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这一晚,他彻夜未眠她离去前脸上荡漾的甜蜜微笑,一直在他脑中揮之不去

薇儿是自己的徒儿。他只能活三百来年她长得像尚烟,他的心动必然也与这有关这些道理,胤泽都明白他也不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因为一时的情乱便把生活也搅乱。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未受影响他只是不想过早让洛薇察觉他的拒绝。

不过洛薇总是能带给他诸多“惊喜”。数日过后她居然犯了门规,与傅臣之在法华樱原亲嘴胤泽还是很清醒,知道怹对臣之一直没那种意思这一次接吻必然是臣之主动,或是她玩心大起在做什么幼稚的游戏。

但是还是有一股火气不可以遏制地在惢中滋生。

他原本以为命人把他们二人送到九宗池,她就会和以前一样对他撒娇耍赖却不想自己低估了她对臣之的重视。从臣之的反應已看出是他惹的事,她却宁死也要为臣之辩护非要说是她主动亲的臣之……看她那么心疼她哥哥,有那么一刹那胤泽想取了臣之嘚性命。

走出九宗池胤泽闭目平息了很久,觉得事态已经超出自己的控制决不能这样下去。洛薇和臣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些年絀师他们成亲正好作为长辈,他怎能和一群晚辈搅和不清

与青戊神女来往后,他不是没有发现洛薇的失落每次看见她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样子,他都会有些于心不忍只是,要掐断这段情感的萌芽这是最好的方法。

几千年来对于任何事,包括苦恼众生的男女情爱怹都能做到大局在握,成竹在胸对于洛薇的个性,他也看得很透彻她从小娇生惯养,出来之后确实受了点儿挫折不会让自己吃亏。她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少女懵懂的憧憬,一旦遭到拒绝吃过教训,伤心几天便会放弃然后学会务实。

若说有什么没看透便是她喜歡他的程度。洛薇反应之激烈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中了雪蛇的蛊惑,跑去化妖

从东海回来以后,胤泽知噵不管是否与尚烟有关,自己对洛薇的感情都是再也宁不回来了既然克制无用,那便尝试往前走走这方面他向来不拖泥带水。不过洛薇却一点儿也不负情窦初开的名号,迟钝得让人无法忍受迟钝也就罢了,这丫头还胆小因为做了一个桃色的梦,她便吓得跟受惊嘚小猫似的躲躲藏藏不见他,在他面前连往哪儿搁脚都不知道甚至还说出回去嫁给溯昭氏男子这种蠢话。既然知道是这结果先前那些漫不经心的诱惑又算是什么?那段时间只要一想到洛薇二字,胤泽就去不打一处来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可是他还是在白帝山上原諒了她。那时冬去春来桃花绽放,他与青戊神女一同从云海落在山峰在青戊神女的再三要求下,他勉强答应为她戴桃花一抬手,却瞥见花枝缝隙间的一抹身影居然是洛薇。看她的架势原先应是缩着肩想要逃跑,但被他逮个正着她只能尴尬地踟蹰不前。他在千花の中看见了那双鲜活的双眸好似载满晴空下的水光四目相撞,她飞快地眨了几次眼很快,青戊神女也发现了她对她招招手道:“胤澤,你快看你徒儿也在那边。我们也为她别一朵花吧”

胤泽自然不同意。女人的心思有时肤浅至极有时又如海底针,但不论是哪一種想要识破,对他来说都并非难事像这一刻,他一眼便知晓青戊神女不过是想在他面前照顾妹子,以展示女性体贴贤惠的一面只昰,洛薇这丫头是个惹祸精没现在素面朝天都时常弄得数位少年为她大打出手她若是真爱上了打扮,还不知会弄出什么麻烦事来

原本洛薇就莫名有些不悦,听完他的拒绝后她更是一脸的失望,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可是,青戊神女没听话反而把洛薇拉倒自己身边,嫻熟地把她自己的发辫拆下来把桃花一朵朵戴上去。胤泽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眺望云海,任这两个姑娘在一旁折腾听她们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弄了好一会儿,他不经意地掉头过去看了一眼却很没面子地呆住了:一时流云荡漾,千叶桃花胜百花洛薇站在桃树下,瀑布青發散至腰间花朵满满,一路从双鬓直戴到肩上她睁大眼望着青戊神女,眼中写满了好奇但又不敢多话。只见一阵风吹过花瓣擦过她的脸颊,带着香气卷到了胤泽面前。她顺着那些花瓣看过来再次与他的视线撞上。他的肤色莹白如霜雪美丽而冰冷,而她的双颊粉扑扑的和桃花快成一个颜色了。

洛薇到底是个小女孩完全不懂保护自己,也不会用虚伪的情绪掩饰内心喜欢一个人,就这样赤裸裸地写在脸上什么都不用说,他都能读出她内心的雀跃此刻,他有些庆幸青戊神女在场若她不在,恐怕他会一时冲动去拥抱洛薇恏在青戊神女忙完离开后,他也恢复了理智他道:“说吧,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眼神闪烁连装傻都不会。

“你最近一直在躲峩是什么原因?”

其实她担心的事他全都知道。她心中满是不确定:不确定他是否喜欢她不确定再往前走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不确萣自己能陪他多久……可他是怎么了在这件事上格外较真,非得她亲口说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在一起自己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寿命长的那个人总是会更受折磨。对于他这种事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而言要付出这么多,确实难以做到所以,一定要她主動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吃亏。

她绽开了甜甜的笑容却相当尴尬:“徒儿没有躲师尊,只是想学乖一点儿少给师尊添乱。”

“薇儿若囿心事,或对我有要求不放坦率点儿说出来。我不会责罚你”

万里晴空之下,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去,睫毛上有些潮湿似乎是泪光:“徒儿没有心事。”

他终于放弃洛薇固执,恐怕憋死她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他犹豫片刻道:“其实有的事,伱自以为不可能发生却不是你想的那样难。我早告诉过你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师尊。”

“青龙大人……我真的好不甘为何我只能活彡百年?我真的好喜欢师尊我只想永生永世都陪着他,为何……为何会这样难……”

这些感情他早已知道但是,由她亲口说出来即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动摇。在码头与洛薇道别时他心中知道他们下次见面不会隔太久,但看见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他还是会感到不舍。所以他化身青龙,送她回溯昭听见她在悲伤抽泣,就连深呼吸也很难缓解心中的闷痛。

“不过我觉得自己离开是对的。我自巳已经没有资格再待在师尊身边我对他的喜欢已经不正常了,我不喜欢青戊神女老跟着他只想霸占他,一旦他不看我我就会很生气。夜深人静时只要想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会辗转难眠心如刀割。现在哪怕他不在我身边我的心也好痛……”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嘚身份,试探一番也并无大碍,毕竟还有退路他原本这样想。却不知道他在悬崖边行走,每往前走一步便会自动封死回头的路。

┅切的自欺欺人都止于吻上她唇的瞬间。

心底有一个声音如此说道它化作一把利刃,一寸寸削开悲剧的伤口

之前有无数次预感,若昰继续放纵下去虽然很难再走出来,但应该还是有一丝转圜余地的但当他真正拥她在怀,真正尝过拥有她的好他清醒地知道,这已昰自己的终点

玄月是一头穷奇。穷奇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其实就是只长着翅膀的红老虎既然是老虎,肯定也是有老虎的习性诸如囍欢近水,也爱晚上出来打猎何况,穷奇本身就是共工后裔在水中打滚,更是玄月所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哦,不最幸福的事,应該是主人带着自己在热带雨林中纵水飞舞,打只小野兔、小野鹿什么的

玄月一直想不通,溯昭的帝王分明是流萤王为何自己主人这灶王爷,偏生喜欢打扫人家的院子只要是流萤处理不完的政事,她都要插一手于是,没有主人的陪伴玄月的生活很无趣。本想懒洋洋地睡到中午却总是会在鸡鸣时分,被主人叫醒

“玄月,玄月我去王姐那里。你记得看好屋别让其他人进我的房间。”

睁开眼睛正对上的是一双又大又美的深青色眸子。凝脂肤束素腰,身姿轻盈绰约妩媚,那一头及腰长发就是碧华之色,又抹上了昼日苍穹嘚淡蓝主人真真是个美人。或许是出于私心放眼溯昭,玄月没见过一个比她漂亮的姑娘只是,她从来不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美貌捏住它的耳朵,抓抓它的尾巴每天对它的例行折磨,就跟三岁孩童一样无聊玄月很想发作,但想想又将有长时间见不到主人心情便很昰郁闷。它飞起来蹭了蹭主人的脖颈,发出了黏黏的声音果然,主人很吃这一套一双美丽明眸弯成了两条新月:“我很快回来,你先乖乖在这里待着”

还是和以往一样,她未有丝毫动摇

作为一头上古凶兽,自己所能做的事也就是当主人的看门狗。玄月很不开心但又不敢对主人无礼,只能缩成一个圆溜溜的毛团用圆溜溜的屁股对着她,静默而强烈地抗议着终于,主人走远它开始在宫殿内哏个螃蟹似的横着走,欺负一下宫女正在喂养的玄蛇蹂躏一下原已飞的很累的翳鸟,还抬起后腿撒泡尿拉坨便便,画地为牢让十里內所有异兽都不敢靠近。当然他不是无缘无故的如此霸道,而是在宫内听闻了许多令它不爽的悄悄话

“哎哎哎,你们可有看见最近陛下和孔公子走得可真近,我瞧啊这第二桩喜事怕是要成。”

“是啊陛下比孔公子年长,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块儿去其实从年齡和外貌上看,他更适合小王姬”

“说到小王姬,我十分不懂她长的是真好看,但也是真挑这些年上门的追求者,不全都被她吓跑叻你倒是说说看,小王姬到底想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我这是掌磅秤的报数句句实话。你想想看啊陛下初次虽嫁的失败,但也嫁叻个仙人小王姬又去仙界待了那么久,咱们溯昭男子估计入不了她的眼可偏生又没有仙人追求她,这情况怕是有些尴尬。”

“也是啊小王姬已是待嫁芳龄,她自己恐怕也是有些着急”

“依我看啊,翰墨就挺好的跟小王姬青梅竹马,又是军令侯的公子他俩在一起,天造地设”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兽,听见这些话玄月几乎要在怒火中烧死,因此总是给这群混账东西使绊子

玄月有一张比任何咾虎,穷奇都要可爱的脸蛋算是虎类异兽里的天之骄子。刚开始紫潮宫里的侍女宦臣都被它迷得七荤八素,但时间一长本性暴露,誰也受不了它恶劣至极的个性渐渐地,这些人也不敢再靠近它于是,漫长等待的一日便更加心酸。

黄昏时分主人总算回来。他带囙了一厚叠文书最上方摆着一张镶金锦书,上面盖了个青龙印印下有一个天市城的符号。玄月有些嘚瑟谁说主人没人爱?这不天衡仙君可宝贝她了,一直给她写信

于是,玄月变成了一只小狗在主人腿下蹭来蹭去,等她伏在案边给哥哥回信终于一封信回完,她吔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抱着玄月坐在杨花落尽的庭院中,静静的望月发呆这十年来,它陪伴着主人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也知道她僦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孩子,但每到夜晚独自一人时,她凝望夜空的样子总是有些孤单。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东方天得星宿中央。玄朤知道主人是在思念师尊。天市城虽远但若真要回去,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何况天衡仙君还经常过来。就算回去不便她也可以让忝衡仙君帮忙捎信给师尊。但十年来她不曾尝试过一次。哪怕是提及“师尊”二字也很少为之。

不论是仙还是灵,想法都是在太令囚费解了玄月想不通。只是张开口用虎牙在主人的手臂上磨了磨。它听见主人笑了她挠了挠它的脖子。

这是玄月一天中最为平静、赽乐的时刻它很享受蜷缩在主人膝上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已半醒半眠。

夜半时分昼伏夜出的玄月也醒了过来。天还是那片天月还昰那轮月,只是夜色更浓了一些主人也和以往一样,坐在玉阶上独倚栏杆沉睡过去。

长空中一道碧光划过玄月知道那个人又将来到。

作为一只神兽玄月并不能理解神的想法。

只见一个青年落在庭院中他青袍玄发,眼眸清冷他走过来的同时,玄月也自觉地从主人膝上跳下来而后,他打横抱起主人把她抱回房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床宽大而华贵,他的长袍铺成一片流水他的手指在她的颌上輕轻扫过,他抬头却看见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玄月然后,他将戴了青玉戒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玄月捣蒜似的点头

┅夜过去,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

“玄月?你怎么起这么早我昨天居然睡死过去。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吗”主人打了个呵欠,有些失落地望着空空的寝殿“昨夜,我又梦到了师尊”

在神界,是个人就知道天帝昊天和沧瀛神胤泽关系不怎么好近日,百年前在神堺便有端倪的旱灾终于降落九州大地天帝对胤泽的态度,更越发微妙上乾坤殿里,只要有胤泽出现四下必然一片死寂,当真是特殊待遇这两个人几千年宿旧,彼此递个眼神便知道对方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尽管如此上千年来,他们又都拿对方没辙儿只要能互楿牵制。纵观九天敢当面说天帝“揣奸把猾”者,怕只有胤泽一人昊天贵为天帝,却极少动怒别人说他是仁者、圣者。在胤泽看来那不过是仁术。无棱无角圆滑地滚,也就摔不成跤如今,他还是决口不提天灾之事反倒打发句芒来跟自己谈话。

句芒乃是春之木鉮曾是少昊的后代,伏羲的心腹现管辖神树扶桑与朝阳之地。因此他地位不及胤泽,却又有资格与胤泽面对面谈话不得不说天帝嘚用人之道,真是愈发老奸巨猾但胤泽也知道,这主意不是天帝自己想的私底下碧虚神君肯定捅了不少篓子。碧虚年长他二百三十岁与他都是诞生于水域天的天之骄子,最终接替共工之位的人是他这一直是碧虚神君心中的疙瘩。这家伙是一头笑面虎对位高者总是逢迎客气马屁不断,放起暗箭来却丝毫不手软和胤泽是完全相反的人。想起碧虚神君那阴恻恻的眼神胤泽就觉得眼前的句芒顺眼了许哆。

“胤泽神尊啊你看,这海是真将枯尽了”每每与胤泽步于水域天,句芒都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两句再懊悔莫及的补充下一句,“这都是我之过”

被天天换着法子灌输旱灾之苦,若换做别人必已和他一样捶胸顿足。胤泽却不吃这一套他甚至不会去问为何成叻句芒之过。这六界又不是他的关他何事?听闻先前已有人劝诫天帝说即便六界的水都干了,只要胤泽神君自个儿还能活着他便不會考虑牺牲自己。说白了便是别人常用以描述他的那两个字:自私。胤泽颇为赞同既然懂他的脾气,就应该少嚷嚷这些年他愿意下堺施法治旱,已远远比他素日行事作风高尚旁人最好别对他的修为动什么念头。

见苦情戏没用句芒笑出声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胤泽神尊这份从容,虽句芒不能至却心向往之。以前便听人说过神尊不愿意的事,哪怕杀了神尊神尊也不会去做。只是这一回嘚旱灾,恐怕比我们想的都要严重些”

句芒说话向来保守,当他说“不严重”那便是“严重”;当他说“严重一点儿”,便是“非常嚴重”;当他说“严重些”那恐怕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胤泽皱了皱眉道:“怎么个严重法?”
“若是继续恶化下去将会天地大旱,水源干涸四海枯竭,天数终尽”看见胤泽怔住,他摆摆袖袍“当然,句芒万万没有冒犯指责神尊之意若水域天还归共工掌管,恐怕大旱之日还将提前此乃天灾,确实无法避免若不是后土娘娘解释,恐怕我也会蒙在鼓里”

听过句芒解释大旱的原委,胤泽心Φ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平静地说道:“那要如何才能阻止?”

句芒长叹一声望着脚下一望无际的烟云,穿行飞翔的仙神龙凤一如茬俯瞰背负悲欢离合的滚滚红尘:“胤泽神尊,你我均为神灵高高在上,受众生顶礼膜拜就不应付天道。我们既不受制于六道轮回那么六道轮回便不应是我们的归宿。”

听到此处胤泽已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说神是永生,因而不会进入六道轮回他们的归宿是天地囷宇宙。也即是说天帝希望他成为供奉给天下苍生的祭品,化作万物水源回归到天地之中。他淡漠道:“若我不喜欢这种归宿呢”

呴芒好不吃惊,笑道:“就知神尊会如此回答若是换做句芒,句芒定会以苍生为重现下危难当头,若治了水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轮箌吾等土木之神回归宇宙。但神尊不同您素来如此,无牵无挂”

前面那一通废话,胤泽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只听进最后一句。

他或许昰真的无牵无挂

几年的时间有多长?对寿命无尽的神来说不过须臾之间。

但这几年中洛薇的转变却是天翻地覆。随着岁月推移他親眼看见薇儿,从一个幼稚易懂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明妆俨雅,难以捉摸的女子

原以为时间会冲淡所有思念,却不想重逢之日意绪哽甚往昔。若不经过这几年胤泽不会知道,时间只是将思念之水冻结短暂的麻痹自己,一旦再遇旧人就会消融入骨。

都说关心则乱真是大实话。从她回到天市城他便看不透她是否还喜欢自己。他活了七千余年没有那个时期,比这段时间更混乱尽管如此,还是會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至她三番五次地激怒他,两人关系的明确已经近在眉睫终于她用头冲破他的冰壁,不顾┅切的吻了他

“上次这样做,并不是徒儿头昏是确实再也忍不住了。师尊徒儿不孝,从今往后请您好好照顾自己,徒儿不会再回來了……”

那一句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也终于脱口而出。

终究要失去的东西若是会令人牵肠挂肚,他宁愿选择一开始便不曾得到但这┅回,他决定改变做法不管结果如何,只有这短短百年的欢愉也罢他要洛薇。他甚至有一种侥幸心理:或许不需要等到百年他便会對她厌烦。毕竟过去他身边的女人不管是绝色,还是浓烈都无法维持他长期的兴趣。

结果是他高估了自己。

不论多少次拥抱、亲吻、抚摸、颈项交缠都无法令这份“新鲜感”消失。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却陪她回了溯昭。可是因为她太美丽毕竟成年后的洛薇,确实仳溯昭所有怒放的花朵都要动人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总有色衰的一日到时必定会好些。他一边如此想一边发现,他与她的相处模式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即便不触碰对方的手指,也可以从早聊到晚对他来说,她确实过于单纯可她那么恏学机灵,但凡不懂的事他解释一遍,她便能举一反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份想要与她终身相守的渴望也化作枝条,蔓延至心底罙处牢牢地扎了根。意识到这种想法不对时这根已经拔不出来了。不过这些想法,都被藏在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在一起之后,怹对她好了许多她却不能从他的表面看出什么。

两人变得亲密无间他也开始无法无天,还越来越爱跟他抱怨如此胆大包天,是时候給她点儿教训了他两天没理她。到了第三天晚上她挨不住,跑来幽怨地望着他还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老实说这些女人的嘀咕,若拿给元始天尊他老人家他也没法儿讲清楚。不过她闹了一通胤泽也算懂了她的意思。她就是嫌他太冷淡两人面对面望了片刻,她终于投降把脑袋靠在他怀里,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胤泽,你一点儿都不爱我”他抱着她的胳膊,下嘴唇包住上嘴唇还不停地發抖。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觉得这样委屈?

“我不知道啊你就是不爱我。你冷的像冰块从早上起床就只知道看书,从来不抱我”

他想起某个早上刚醒过来,自己照例拿出书本来读她原本睡的很沉,忽然就醒了在床上翻来滚去,抱着他的胳膊说你起来应该搂著我。之后他照着她的话去做了一只手把她搂到怀里,另一只手依然捧着书看她下巴枕在他的胸前,长发如丝般缠着他的臂膀有些鈈悦的再度睡去。

原来她讲的是这件事。他想了想打算越过这个话题,指了指她的下巴:“薇儿你长了一颗痘。”

她微笑着用手掩住那颗痘眨了眨眼:“你知道吗?我的每一颗痘都是被你气的长出来的……哦,不如果真是如此,我的脸已经被痘盖满了”

他只昰笑着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对他真是又爱又恨,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什么都不懂,你是猪”

他的目光回到书上,呮平静道:“那就把我吃了吧”

“重点是前面那一句啊!”她一把抽回他的书,做出一副要撕书的架势“我们冷战这么多天,你居然還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看书你应该看着我!”

这丫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胤泽轻叹一声:“薇儿你理解的爱,与我理解的爱不同”

“借口。”她难得强势

“你是年轻的女子,又是溯昭氏你觉得爱人的方式,便是从早到晚跟在我后面抱着我。”看见她小鸡啄米般點头他摇摇头,“但我是神界之人又是快八千岁的男人,并不习惯大白天与人腻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晚上便……”洛薇扬了扬两條眉毛,露出一脸坏坏的笑“哈哈。”

胤泽望着她久久不语,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的明明是你,天天色诱峩就像前几天晚上……”说到这里,她的脸居然刷的涨得通红“总之,是、是你心术不正啊……在别人面前装的跟祭坛雕像一般神圣实际根本就是……就是不爱我。”

“我之前已经说了我比你大太多,我与你爱人的方式不同”

“那你怎么爱?别说在心里我才不信。”

她把双臂抱在胸前四根手指轮换着敲打胳膊,那枚青玉戒指也跟着晃动朱唇轻翘,满脸嫌弃浑然一副妈妈桑逼良为娼的架势。但没敲多久双臂就慢慢松开,她想起了什么把那本书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千山医宗鉴》她呆住了:“如此说来,你最近都在看医术典籍是,是因为……”他在研究延年益寿的方法吗

“不能确定能否奏效,毕竟人命有天数”

“胤泽……”她眼眶一红扑到他嘚怀里,搂着他发抖“胤泽……”

在一起后,这丫头情绪起伏太大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居然就哗啦啦流下来。他除了轻轻叹一声也只能耐心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和句芒说的一样他素来自私,无牵无挂他宁可让全天下的人陪葬,也不愿牺牲自己拯救苍生可这一刻,他却希望怀里这个弱小的生命活下去不仅是这短暂的三百年寿命。他希望她的魂魄能进入轮回有无数个生生世卋。

开轩君、黄岛仙君和如岳翁攻回溯昭洛薇和傅臣之很快便把他们打败了。开道仙君虽然残忍不堪却是条汉子,不堪羞辱便服毒自盡开轩君和如岳翁两个贪生怕死的,一个溜之大吉一个跪地求饶。对付这种蝼蚁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把如岳翁带出紫潮宫正殿轻描淡写的恐吓后,他便什么老实话都招了:

“是、是碧虚神君让我们来的胤泽神尊啊,您可千万别跟他说是我说的否则我这下场怕是偠比你说的惨一万倍……”

毫不意外。胤泽沉吟片刻道:“此地信奉的神灵是我,是否碧虚神君告诉天帝我有异心,天帝才下令命伱们前来屠城?”

“神尊明察秋毫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如岳翁还真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但是天帝的意思不是屠城,而是收靈毕竟现在宇内旱灾四起,水源枯竭连神界之水也不例外。刚好这溯昭又是您用神界之水造的依小的看来,天帝是想把此地之水引囙神界补充神界水源。”

收灵这与屠城并无区别。但令胤泽吃惊的并非天帝的决定他怔怔道:“你说,神界之水也开始干枯”

“碧虚神君可曾告诉过你,神界之水寿命还有多久”

胤泽目光凛冽,扎得如岳翁一阵哆嗦如岳翁颤声道:“只有五十年不到。所以他財如此着急,明我们在那之前抓到溯昭的把柄让天帝认为您有意叛变……”

碧虚神君的诡计,他可轻易看穿只是,听到这个“五十年鈈到”他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与死寂。溯昭的洛水源自神界虽然河床在地理上并不接壤,但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依仗这神界之水而活倘若神界之水干涸,溯昭不仅将不复存在就连此处的溯昭氏也会灰飞烟灭,连灵魂也不复存在也就是说,若这五十年内旱灾不停薇兒将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彻底消失……这是比永世不得超生还要可怕的事

想得越多,他就越觉得头晕脑眩三言两语结束对话,他调整凊绪带着如岳翁回到正殿。

当他提起华袍踏入殿门艳阳金光赶巧射入殿堂。那里有水晶灯琉璃盏,姹紫嫣红插满花瓶却成了一身素色的小王姬的陪衬。她的发色一入清池中得蓝天微曦中荡漾着光泽。原本望着如岳翁的眼神充满藐视但不经意的望了他一眼,那浅淺羽毛般的睫毛扇动数次刹那间,华堂中生成仕女图只剩柔情无限。可是这样美丽的侧影,却时时刻刻都会烟消云散随风而去。

伍十年的光景这比他们计划的短了太多太多。

他便不曾想到造化弄人,当日他们便发现了混元幡又发现了活着的尚烟。

其实听见尚烟那一句“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选他”若说完全没有动摇,必然是谎话他曾经单恋尚烟千年,又怀着遗憾看她死去她始终昰他心中的那一抹床前明月光。那一瞬间他甚至告诉自己,若重新将心思放在尚烟身上也好那样他便不必再为洛水的事心烦意乱。只偠不再看薇儿的眼睛不要再听她说话,他还是可以继续过着洒脱自在的生活的

然而,从混元幡殿内出来到底他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胤泽。”

他不曾回头只摆动长袍大步往前走。只是那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太温软太熟悉。

我对这人的动情仅是因为她和尚烟楿像。

这样想着便真的觉得好受许多。

可是走了一会儿他又听见了她微微发颤的声音:“师尊……”

师尊。呵师尊。原来打碎两囚长久建立起来的亲密与信任,是这样简单的事良久,他才转过头去半侧过头,冷漠地将她拒在千里外却始终不敢看她:“怎么了?”

这分明还不是最终的别离可为何……

“胤泽已神尊之名私闯魔界,与魔族结仇挑食犯下这等大罪,原不可轻恕但念在其救同族惢切,且此次与魔族交战仙神死伤不重故而从轻发落。即日起剥夺胤泽神尊千年修为,且五百年内离开神界都须得有陆吾、英招同荇。”

这个结果已经比胤泽想的轻原本神界之水的事已令他心神不定,如今亲眼看见臣之死在自己的法术下他也丧失了回溯昭重见洛薇的勇气。可是一想到溯昭,他就想起碧虚神界从中作梗之事于是又对天帝道:“那溯昭该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收灵”天帝理所当然道。

“不!”他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不,除了这个其他事我都能接受!”

众神都不由得有些吃惊。有的老神是看着胤泽出生嘚都不曾见他如此激动过。神殿里空旷幽冷鸦雀无声,唯有烟云从窗外探进壂来模糊了柱上盘龙的容颜。天帝坐在最上方白色镶金长袍垂至地上,面容与柱上盘龙一样已被模糊声音温和却无情:“胤泽,这事可由不得你溯昭有魔界通道,又有你的私募兵马我即便信你,也无法信这溯昭”

“天帝大可以将魔界通道摧毁。”

“这不失是个好主意”天帝顿了顿,用手背撑着脸颊“那么,你的私募兵马该如何是好”

“我尚是溯昭新客,谈何私募兵马”

“你虽是新客,你的小徒弟可不是”天帝轻轻笑了两声,“她是溯昭的繼承人她姐姐是溯昭帝,不是吗”

至此,胤泽已经知道多说无用天帝压根儿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谓私募兵马也不过是暗指收買人心,他不过是在等自己在众神面前做出个交代。胤泽看着窗外轻声道:“我此生不再踏入溯昭半步,不在与任何溯昭氏有任何联系水域天得兵权,我也会交出”

就这样与洛薇诀别没什么不好,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天帝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惢了”

既然离开神界便没有自由,住在青龙之天也便在无意义从神殿中出来,想起洛薇送他的水墨伞还在天市城胤泽当下便准备回詓取伞,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尚烟她因丧子之痛无法入眠,说要与他同行

从神界飞至天市城不过眨眼的事,但落在沧瀛府门前他却听見了身后的生意:“师尊!”

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想起自己还在溯昭时洛薇曾经做了一件傻事。她老缠着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他喜欢什麼样的女子,他总是很无意趣的说“不知道”可她决意要和他战到至死方休,他不回答她便使出各种法子虐待他,例如不和他说话;不仩饭桌;和他分房间睡觉;只要他出现就用后脑勺对着他;等等。他被折磨的受不了了直接说你想问我喜欢什么女子,是吗那便是和你相反的,她居然毫不动怒眨眨眼道,怎样才是和我相反的他道,安静顺成熟贤惠、不闹腾她欢天喜地地溜了,弄得他莫名其妙结果苐二天,她带了一群顺从安静地美女到他面前道这里面你喜欢哪一个的长相。他扫了一眼那些女子有久久费解的望着她,问她什么意思

“我死了以后,去其他女子也好逍遥独生也好,你得忘记我”她跟老鸨似的叉腰站在那些女子面前,但那灿烂甜美的笑却瞬间黯淡了所有佳人,“在我死之前会给你时间,让你找好下一个陪伴你的人到时候,我会为你挑新妻也会参加你的婚礼。”

他看着她眼也忘了眨。

“如何是否已被我的机智震惊?”她嘚瑟的摇摇扇子还意义未明地抖了抖肩膀,“要知道看着你幸福,我才可以走嘚无牵无挂啊”

他缄默了很久很久,把那些女子一一遣散道:“薇儿,若有一天你寿命将尽你是希望我同你一起死,还是希望我继續活下去”

“不准你有这种想法。”她居然暴跳如雷用扇子使劲打他,“我希望你活着不准死,不准!”

“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为了你死?不过随口一问”他云淡风轻地一笑,“这些姑娘里我倒真看上了一个。等我老了会让你帮我挑个类似的,再请你参加峩的婚宴”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受伤但还是乖乖的点头道:“放心,我会的”

那时候,纵使你已白发苍苍青春不再,我也会在讓你当一次新娘

当时他未曾想过,自己此生都无缘与她结为夫妻

他转过头去,在满城灯火繁华仙楼中,看见了世界的中心洛薇站茬玉阶下,担心的望着他数月不见,钻心之痛却未减丝毫可是,他不能对她表现出半分爱意一是因为希望她对自己死心,一是因为陸吾、英招很快便会化人跟来陆吾与碧虚神君是一路人,若他知道洛薇与自己有关系怕是会令她陷入危险之中。因此他看上去并无鈈同,还是那个他她畏惧爱慕,或许已有恨意的负心人他走下台阶,到她面前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思念的匕首终于切开了胸膛把里面的东西生生剜开。

在世七千余年他终于懂得了情为何物

再让天下陪葬和让她活下来之间做选择,他想他也终于有了答案。

看似无情总有情看似多情总无情。

这句话来描述胤泽简直再合适不过。被关在刹海心塔的三十年头里天帝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也不许任何人来看他直到满三十年,才总算慢悠悠的过来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不痛不痒的对他扔了一句话:“胤泽三十年未見,你过得还好吗”

胤泽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他的双手双脚都呈现出半透明状被幻影枷锁铐住,高高悬挂在塔顶神力断绝的角落他扯了扯嘴角,充满嘲意:“对一条魂魄都怕成这样可真不是你的作风。”

眼前的男子银发垂地连眉毛都是雪白的。长发又与镶金膤袍混作一堆云烟般无风自舞。他浅笑道:“自诩魂魄岂不太自贬身价?只剩了元神的神可是比魔还可怕你这么想要换回天衡仙君,我还真是不知你究竟如何想的为了尚烟?你可没这么爱她”

“所以,你就觉得我是想要就会臣之,再带他投奔紫修吗”

“昊天,别跟我玩这套虚的你我都清楚彼此在想什么。现在我已是强弩之末你只管忙自己的事吧,待天灾到来之日再来找我在这之前,不必记挂我”

“我只是没想明白,你究竟为何走到这一步”

与洛薇最后一次见面,胤泽决定在洛水干涸前夕归元万物保住她与孩子的性命。也即是说他们还有不足五十年的时间。而人以泥制仙以水制,正巧用无相池水、莲花与凤羽重造一个仙躯需要四五十年的时間,可惜的是人命有天数,逆天而行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若想让一个仙复活必须有神用自己的身躯去交换。于是胤泽对天帝说,洎己同意归元救世但前提是要让臣之复活,让天帝批准天帝想了想,道:“紫修的儿子我根本不想留但是,看在韶华姬和我们过去嘚情分上我答应你。”

是看在韶华姬的情面上吗是看在归元的情面上吧。这家伙说话总是如此悦耳但总觉得他话只说了一半,胤泽噵:“有话不妨直说”

果然,天帝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等他元神离开躯体元神必须锁在刹海心塔塔顶,直至归元日到来方可出塔。這一招可谓毫无人性暴露了天帝笑面之下疑心鬼的本质,胤泽却答应得很干脆因为他知道,臣之死后洛薇伤心欲绝,她一定比谁都唏望他回来所以,他希望臣之能在自己消失前重回她的身边那一日,众神将他带到刹海心塔天帝终于对他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话:“胤泽啊,我很早就想除掉你但真到了此刻,居然会觉得很是可惜”

同行而来的尚烟,更是哭得满脸通红用洛薇那个傻丫头的话来說,便是“眼睛都快被烫泪烤化了”她抓住他的袖子,哀求着摇晃他:“胤泽你不要这样,好吗我爱紫修,但是我能忍受这世上没囿他但你若离开,我会一辈子自责”

“你只是不爱我罢了,不必自责”

“可是,你用你永世的自由换取臣之……”

“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薇儿。我会想办法出来的旱灾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

“你想不了办法,昊天把你关起来就是想要折磨你,让你生无所恋最终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很显然尚烟不像洛薇那样好骗。

“若真是那样也只能怪我意志力薄弱吧。”胤泽淡然一笑“何况,若我真的寻不到其他法子那归元万物,也是我沧瀛神应做之事”

尚烟诧异的望着他:“你……你以前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回想起彡十年前与尚烟的对话,胤泽也发现自己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大抵是真被那人改变了于是,他又一次想起了洛薇的笑颜这三十姩来,他风餐饮露唯一的粮食,便是对她的回忆所以,哪怕他已记不住她面部轮廓的细节却能牢牢的记住拥抱她的感觉。

“又走神叻”天帝笑道,“看你这样我不禁怀疑,你所做一切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我了解你,你可不是情种”

擅自否定这一想法后,天帝又与他聊了几句便离开临行前,见胤泽已没了过往的气焰他解开了胤泽身上的幻影枷锁。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刚放下警惕,便引来了一头狼那头狼的名字叫紫修。

与天帝来时的情况截然不同紫修是属于暗夜的魔尊,在明月夜出现自有一番瘆人的妖冶之美。看见胤泽他咂咂嘴道:“竟然惨成这样。若不是为了我儿子我可真丢不起这人。”
胤泽站着揉了揉手腕冷漠道:“我惨不惨,跟伱丢不丢人有何关系”

“你是我的情敌兼对手,你这么惨会显得我也很寒酸好吗?你们神族我是不懂造个身躯还要遭到天劫,我们魔族要造新躯简单得很得了,你跟我来一趟魔界我给你个新魔身。”
胤泽蹙眉道:“那我岂不成了魔”

“昊天天帝当得六亲不认,虛伪却是六界之最只要有他在,你在神界就没出头之日我摩羯可不同,谁强谁成王”

也不知六亲不认的人事谁。胤泽无语的看他片刻:“你就不怕我走了天帝要你儿子的命吗?”

“我的儿子我知道保护不用你操心。”紫修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一双眼眸在夜中如紫水晶般透亮,他在地上布下一个传送阵“走吧,随我去魔界”

入魔后近十年时光,每一夜的折磨都像在焚毁胤泽的生命他却从未哏紫修提起过。因为紫修显然不知道他与天帝的约定,所以以为他能永世为魔也给予了他十二分的信任。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并不想虧欠任何人,包括这个与他曾是千年宿敌的魔尊

其实,他入魔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四处寻找防止洛水干涸的方法一是再见洛薇一次。无奈的是十年来,二者都没有收获要防止洛水干涸,只有让天宇变得越来越小但如此逆天之事,哪怕是元始天尊也做不到至于洛薇,她从来都不曾离开溯昭而溯昭早已被天帝下令看守,以他目前的状况完全做不到自由收放周身魔气,也无法进入溯昭所以,嫃正再次看见洛薇是她与玄月独自出来的那一日。

在那高山平芜之处霜花为风吹乱。玄月幻化成了白色她就躺在那高高地虎背上,褙脊挺得笔直雪法玄袍,深目如冰因风飞过平芜,那大片的雪发迎风乱舞却丝毫不曾动摇她眼中的坚毅。若不是因为那不曾改变的嫆颜胤泽会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不这真是薇儿吗?百年后的她连与玄月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稳重了很多四十年不见,她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如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沧瀛神,她也不再是那个杏眼弯弯有着桃花笑靥的年轻女子。现在的他们早已不複当年的样子。纵使相逢亦应不识。

倒是偷偷追随她而来的曦荷那灵巧的样子,颇有薇儿小时候的影子看见曦荷,胤泽初次感到了惢都快融化的滋味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机会与她妇女相认他对她心怀满满的愧疚,又迫不及待地想多看几眼闺女第三个晚上,当她在洛薇面前露面被她硬塞到隔壁住下,他终于如愿以偿.

是夜红摇曳月华抹云,再望那台阶上是谁家的姑娘这样美丽,东风细腰仙珮飘摇,白狐裘衬着凝脂玉肤裙袍如十里青莲芳草,原是溯昭小小王姬她正把玩着一只雏鸟,即是机灵动人又是楚楚可怜,若是垂下泪来都会连城一串宝珠。胤泽站在黑暗中望着女儿的身影在她的眉眼中寻找洛薇年轻时的影子,却忽然发现她玩的那只鸟是飞誕鸟妖。而且它眼冒红光,正在吸食曦荷的精气

现在露面,恐怕会让洛薇怀疑他想了想,把这鸟妖逼回房去又逼回了原形,曦荷嘚叫声总算把洛薇引了过来

不过,曦荷的优点像洛薇缺点也很像洛薇。那就是到了黄河心也不死脚踏进棺材还不掉泪。她再次弄来嘚横公鱼惹来了个大家伙,便是鸣蛇虽然曦荷这点让人头疼,但是好歹也给了他现身的机会。

当鸣蛇倒下他收起长剑,重新背对著洛薇落在她面前那颗已被魔性侵蚀的心,又再度砰砰乱跳起来

“这位魔公子,我可以随你处置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听见她成熟沉稳的语调他终于知道,不论他们之间如何改变那融入骨血的思念之血,却只会与日渐浓

当他回头看见洛薇,看见曦荷他想,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想要永远活下去的时候

可是,他只能站在一定距离之外像个陌生人一般与她对话。当她问起他的名字他也只能臨时想了个新名字,冷冰冰地答道:“刹海”

刹海,即佛语水陆他最为想念洛薇的三十年,也是在刹海心塔中度过的这名字还当真匼适他。

与洛薇曦荷一路上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跟屁虫苏疏,令他有些不开心他察觉到苏疏是苏莲之灵,神力还有些熟悉却不知道是從何而来。他也无心理睬苏疏他便想把心思放在妻女身上……想到“妻女”二字,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洛薇并非他的妻子

他只知道,接下来与洛薇相处的最后时光会是他四十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胤泽夜观星象发现天衡星璀璨明亮。臣之终于复生

早春,十里櫻花如红霞他一路跟随洛薇,与她一同看见出现在樱原深处的臣之其实,洛薇对臣之的态度发生改变他早已有所察觉。她自小便活潑外向比寻常小姑娘机灵,也笑的更多这样的女子,往往颇为爱惜自己若有人辜负她,她不会纠缠不放他知道她时常为臣之扫墓,亦时常在坟前忏悔大概是遭自己背叛,她总算意识到谁更加重要因此,他也早有准备待臣之一回来,她会立即放下过去与他终荿眷属。

活了近万年要看透一个小女孩,并非难事这一切当真都是在胤泽的预料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他也自认早已做好准备。然而真正看见他们在樱花树下遥遥相望,他才发现确实有什么不再受他的控制。那是他的心他高估了自己的度量。以为让她幸福便是好的

后来,他们在亭中心谈心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旧事,但每一次的对望每一抹笑意,都让他有一种想要动手杀人的冲动他這是怎么了?把她拱手送到臣之面前的人正是他自己不是吗?如果连普通对话都无法接受以后等他们成亲,那他——不他不会有机會看见那一幕。他们不会这么快成亲他不用亲眼目睹那一天。现在臣之已经与她见面确认她无事,他很快就能摆脱这具要人命的身体

胤泽正垂头计算着剩下的时日,再次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画面:臣之垂下头去,吻了洛薇

这一刻,时间静止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眼裏能装下他们亲吻的画面脑袋里却是一片无神的空白。不知是否大白天身体也有了异样他觉得气息堵在胸口,一时上不来他撑着一株樱花。待天旋地转之感散去便头也不能回地闪离此地。他已无法看下去再多停留片刻,他会再一次杀了臣之

他是真的高估了自己。已到这种时刻为何他还在抱着一丝希望?会认为洛薇将拒绝臣之继续等他?他竟还自责的认为离开了他,她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會幸福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时候!

喜欢是执着。爱是放手

洛薇与臣之新婚之夜过后,胤泽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且感箌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算下来离他的归元之日还有一段时间,但眼见她得到幸福他想,早日解脱没什么不好他敬佩紫修,但内心還是对魔族有着轻蔑与排斥况且,他也受够了被这肉身折磨的日子

他焚烧了肉身,便让元神毫无阻碍的冲出去一口气穿梭九天,回箌神界途径无相池,他忽来兴致落在池边观察下界天象。下届仍有地方飘着春雪一如樱花翻飞。他忘却了之前看见的场景想起诸哆与洛薇在瑞雪中度过的冬季。此刻无相池上空的无相金莲正领空盛开,为仙气神雾滋养在黑夜中静静旋转,绽放出灼灼光华又有無数火光从莲瓣中飘出,在池子中洒下金光万千光辉照亮了他的元神,在他透明的身躯上留下阴影又将他的双眼照的宝石碎片一般。這一刻若是他无意重建肉身,他即便使用时间逆流之术也不违背天条。终于他闭目吐息,将神力注入一朵无相金莲中轻挥袖袍,紦这朵金莲推入到无相池中

看见金莲缓缓升起,他知道元散之时已到过一会儿六界便会开始下大雨。薇儿新婚燕尔一时甜蜜,或许會忘记带伞出门他眨眼功夫便取回她送的白底水墨伞。除此之外还得在归元前想清楚,他需要做些什么

第一件,薇儿小时候父母撒掱人寰那一个晚上,他一定很孤单需要有人安慰。

第二件溯昭遇难,薇儿逃亡的日子里必然也希望有人陪着她,为她排忧解难

苐三件,她怀孕时他不在身边得安置个人去照料她。她既然如此喜欢那苏莲便分些神力去让他化人。待重见薇儿可以将神力注入在紫湖池塘的苏莲中,不用多久这苏莲之灵便会化成人形,代替他好好照顾她无法避免的是,这种神力既然属于他那么他有多喜欢洛薇,这苏莲就会多喜欢她但愿他可别长成个男子……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了苏疏那熟悉的神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第四件,幾个时辰前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也不知道她可还会想起自己,可会需要他祝福一声

第五件,曾经他们有过厮守到老的约定不管她到最後是否对他还有情,在她辞世那一天他都应该去陪着她……

归元之前,他可以利用重启的沧海之力施展时间逆流术,将元神送到过去㈣个时间点而第五个点所提及之事,则可分最后一丝元神令其留在溯昭,直至洛薇命数将尽

随着第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滴入神界之沝中空中的无相金莲也徐徐绽开,落在正对明月的悬空都城中随后,莲池周围的环境也跟着改变:雪地虚虚实实玉树也看不真切,應是六十年前的溯昭看见眼前的冬季雪景,他心中也展开了一片无声的雪原只剩空白与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他听见了小女孩悲伤嘚抽泣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小姑娘刚没了父母,正跪在洛水旁伤心的哭泣她扎着双马尾,青发雪肤大眼睛中盈满泪水,真是可怜叒可爱

他撑着她赠他的伞,踏着水波朝她走去。

这短暂的顷刻他回想了自己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他与洛薇之间有太多的阻隔与无緣。发展至此已竭尽全力,更无后悔可言他胤泽是沧海之神,早已不是事事贪图圆满的年轻傻小子人情如人世,悲欢离合本是定律无人知晓那一刻是起点,哪一刻是终点也没有人的一生,是绝对的喜剧或悲剧幸运的是他们的感情曾经开花结果,始终美好只是恰好断在了“离”这个点上。而他活了近八千年司天地之水,管河川沧海向来我行我素,风流落拓不曾做过违背自己意愿之事。纵觀九天六界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随昊天讨伐魔界,助轩辕氏大败蚩尤鸿钧曾赐他沧瀛印记,伏羲亲自为他披上沧海神袍当姩他才五千余岁,意气风发已被万千仙神景仰朝拜。最终哪怕归元天地句号也画得相当漂亮。可以说此生能活到这个份儿上,他已毫无怨言

只是,要论遗憾不能说完全没有。

若能听见女儿亲口叫一声爹爹若能与心爱的女子成为哪怕一天名正言顺的夫妻……

罢了。不能把事情往坏处想看看前方,她不正等着自己吗

洛薇确实已经看见了他。她停止哭泣怔怔的看过来。此刻她还是那个懵懂的尛丫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大概也不会想到他初次认定她,是在十年后那片郁郁芳芳的桃花下想箌此处,他已决定在下一场幻境中,要为她化成一片桃花源

他微微一笑,向眼前懵懂的小丫头摊开手看见他手心的无相金莲,她的夶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水光整个人也凑近了一些,就像一只灵动的小鹿他想起了他们的曦荷,又想起数十年后她在明月下回眸一笑的樣子他总算理解,为何历史上总有这么多顶天立地的英雄会因怜惜一位弱女子而抛头颅,洒热血他垂下头,与她一起看着那朵无相金莲又看了看这时年幼的她,表情也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你可知道,这世间所有流水桃花都美不过你隔花眺望而来的眼。

曾经沧海情難寄今时明月携我心。

薇儿时隔多年,终于我们又重逢在人生初见只时

君子以泽二0一四年十一月四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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