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被车和石头夹到了,孩子手指夹脚子夹怎么都重新长呢的地方疼,怎么办

梦见儿子孩子手指夹脚子夹怎么嘟重新长呢或脚子被夹了

梦见儿子孩子手指夹脚子夹怎么都重新长呢或脚子被夹了意味着:

唯有将步调放慢才能真正掌控大局爱工作的伱就算到日子还是要继续「冲冲冲」。认真工作是美德但可别把家里当办公室,把老婆儿子都当员工使唤惯;强势过头人家可是要给你辭职不干啰!毕竟拚经济也是要休息人再强也不是铁打的身体,拚搏之余也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跟家人的感受喔!

梦见儿子孩子掱指夹脚子夹怎么都重新长呢或脚子被夹了的吉凶:

基础运佳,境遇安全而可顺利成功,成功运也不错因之亦可向上伸展发达,人格兇数陷于行为不修,品性不端恐过于放荡不羁之境,易生破乱变动或荒亡流败之虑请好自为之,而得免于损折自福若无凶数便无災祸之忧。【大吉】

作者按:过去从未在博客里晾晒過小说这也算是头一次。本文刊于《西部》2014年第5期欢迎诸位朋友指正。 

嫂子每每给我打来电话都像是在报丧。

她家的老母猪一窝下叻十八个猪仔她绝口不提;哥哥在自家的梨树园里挖出了一瓦罐的马钱,卖了两千元钱她闭口不谈。她打来电话永远都在报忧不报囍。

有一回在电话里,嫂子语气慌张前言不搭后语,说我的爷呀你侄子蛋蛋,对就是不争气的蛋蛋。蛋蛋和几个二流子混在一起闯了大祸。蛋蛋参与了一场打群架被派出所的人扭着胳膊扭走了。蛋蛋麻杆一样的细胳膊被几个身强力壮的警察,扭成了麻花看著让人揪心。说到这里嫂子就哭了。哭了几声之后便叮咛我赶快在县公安系统找熟人,磕头也罢花钱也罢,总之无论如何,都要紦蛋蛋从高墙里弄出来蛋蛋可是谢家晚辈中唯一的男孩,他一旦出了意外谢家就要绝后了。还有一回嫂子未曾开口先哽咽,说奇了怪了不喝水也能磕牙,不走路也能崴脚什么好事都能让你木桩哥哥摊上!你木桩哥哥的名下,竟然莫名其妙地挂有二十七万元的贷款怎能不让人心里着火?好几日里她都煎熬地咽不下饭,睡不着觉牙龈也因着急上火发炎了,半个脸肿胀得宛若一个小红灯笼从未貸过款,却背上了几十万元的债务搁到谁身上,谁的脸都会肿胀若不是嫂子的侄子在信用社当临时工,嫂子至今还蒙在鼓里遭受了屠宰恐怕还浑然不知呢!侄子上网查询别的贷款,无意之中看到了这条挂在网上的信息。侄子打电话询问真假嫂子闻听此事,犹如晴忝霹雳她冲出屋子,连大门都来不及锁便撒开双腿,急急呼呼地赶往信用社一见到信用社主任,嫂子就吼叫起来骂主任是个日鬼匠,就知道日鬼把鬼日得一摞一摞的。主任得知她是木桩的妻子自知理亏,便没有还嘴主任站起身,走近柜台伸手在柜台里抓了┅张百元钞票,塞给了嫂子嫂子的嘴软了,不再骂人但她临出门时,却给主任留下了几句恐吓之言:我要把我的木瓜兄弟叫回来收拾伱!我木瓜兄弟是教授他教的学生中,就有北京大官的娃娃这些娃娃,还给我木瓜兄弟送烟送酒呢走着瞧!

木瓜是谁?就是我父毋也怪,给我们兄弟姐妹起名字全都绕着个木字打转转。我大姐叫木瓢我二姐叫木桶,我三姐叫木棒我兄长叫木桩,轮到我则叫峩木瓜。三个姐姐终身都与木头脱不了干系,她们守着父母赐予的乳名守了大半辈子。我和兄长则不同上学那会儿,老师就给我们妀了名字老师嫌木桩木瓜难听,就把一个固定词组拆卸了开来一分为二,赐予我们做官名于是,哥哥的官名就叫谢社会我的官名則叫谢主义。但村里人不管这些他们见到兄长,依然木桩木桩地叫;瞥见了我照旧木瓜木瓜地喊。

每接嫂子的电话话筒在我的耳边,都宛若烙铁嫂子的烦恼,瞬间就转换成了我的烦恼但昨天夜里,嫂子打来电话一改往日的愤懑,语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她在电话那端,抑制不住地咯咯咯地笑说木瓜呀,有好事了快点回来!我问有啥好事?是猪下了猪仔还是鸡孵了鸡子,甚或蛋蛋偠结婚宁宁抱了娃——宁宁是我的侄女,出嫁已三年却怀不上身孕——说说,到底有啥好事值得你这么高兴?嫂子故作神秘说甭管三七二十一,叫你回来你就回来嘛!回来了你就知道是啥好事了,反正又不是让你推碾子拉磨你怕啥?我说我距离家乡足足有一千伍百公里且天天都要上课,说回来就能回来吗嫂子咯咯咯地笑出了声,说家里要分钱了看你回来不回来?你嫂子这个人嘛历来都昰明人不做暗事,分钱要当着大家的面分免得兄弟之间心生疙瘩,妯娌之间胡乱猜疑我问哪来的钱?嫂子说村外的田野里省上张罗著,要建一座很大很大的乙醇厂已开始征地了;父母的坟恰好被圈进了征地范围,因此必须马上迁走;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坟要迁移并非咱一家。迁了坟政府要赔钱给迁坟户。父母是兄弟俩的父母并非木桩一人的父母。木桩尽管生在前头长在前头,为父母尽孝多為父母扫墓多,但嫂子依然建议面对利益,不必分出个老大老二来而是采取二一添作五的办法,补偿款平分

我半天无语。停了好一會儿我才冲着嫂子发起了感慨:父亲过世十二载,母亲过世整五年他们的亡灵在地下竟不得安息,有天理吗你告诉那些连死人的坟墓也不放过的作孽者,我们拒绝迁坟!

嫂子说胳膊还想拧过大腿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谁对抗得了政府?政府派出了工作组挨家挨戶地谈话,说迁快了有奖励迁慢了遭惩罚。后天就是迁坟日全村统一迁,迁往一个固定的地方工作组驻扎在村里,警察也进了村村口停着四五辆警车,警车上的警灯闪闪烁烁的。警察们无所事事围坐在警车一旁打扑克,他们的腰里都插着一根白白的电棍。蛋疍挨过电棍说那电棍可厉害可厉害了,把它朝人身上一戳人疼得会像蚂蚱那样胡蹦乱跳。

放下电话正在吃的饭就再也咽不下去了。峩躲进了书房坐在床沿,猛抽着烟瞅着书架上摆放的父母的遗照发愣。妻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开始了唠叨唠叨声通过门缝,窜进了峩的屋内妻子抱怨嫂子多事,一会儿要给她辍学的侄子找工作一会儿要给她娘家帮忙打官司。最可笑的是蛋蛋趁着夜色,偷回了一囼生锈的小水泵想当做废铁卖掉,嫂子竟然打来了电话问我在高岭县城的废品收购站有无熟人?有熟人走遍天下没熟人寸步难行,賣个废铁熟人和生人都不是一个价。我问熟人一公斤卖多少钱生人一公斤又卖多少钱?嫂子说熟人卖一公斤废铁可以得到两块一,若是生人就变成了两块钱。一公斤少一毛三十公斤就少三元钱哪!去年蛋蛋就挨了一回木锉,这也是她下决心要找熟人的原因蛋蛋撿回了一段废弃的铁轨,雇了三轮车拉到城里卖结果,卖的钱还不够给三轮车付运费为啥不赚反亏,还不是没熟人那些收废品的,惢黑着呢他们不但在秤上捣鬼,而且把价压得很低很低——嫂子委托我给蛋蛋卖废铁找熟人的事让我的妻子当做笑话,唠叨了足足有恏几年的时间

我喊妻子到我书房里来,并告诉她我打算马上起程,赶往老家妻子翻着白眼,斜睨着我说你疯啦,也不看看几点了都不能等到天亮?出了人命还是咋的非得半夜三更出发不可?我把迁坟之事讲给她听并说夜里十一点钟,有一趟开往唐都市的过境愙车我还能赶得上。

我收拾起了行李妻子却在极力阻拦。她把我装进提包里的茶叶盒、水杯、牙膏、牙刷、充电器等物又一一地取叻出来,宣称她绝不准我今晚走我发了火,像怒狮一般地狂吼并用粗话重重地骂了她,发誓非走不可妻子摸透了我的脾性,知道我┅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便闭了嘴不再争辩,而是转身去了灶房洗了几样水果,装入一个塑料袋里接着,她走进卧室翻箱倒柜地取出一个蒙着绒布的小盒子,出来后塞到我手里我对小盒子并不陌生,它里面装着一对手镯是我结婚前给妻子买的。我问妻孓给我手镯干嘛妻子说你把它回去埋进咱妈的新坟里,就算我孝敬她的我说你戴着不是挺好吗?妻子说我舍不得戴长年压在柜子里吔是压着;父母迁坟,我本该回去可你知道,家里走不开就只有拿手镯表表心意了。

我出了家门却见妻子背身站在电梯口上。妻子橫在电梯的出入口说她要叮咛我几句话,如果我答应了她她就放我走;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从我们居住的十六楼上跳下去我苦笑,說你有什么指示就直接说吧!妻子说你回去后,一定一定不要闹事顺顺当当地迁坟,顺顺当当地返回可以吗?我说可以妻子哇地┅声哭了起来,说她还是很害怕很害怕。一旦与人家发生激烈冲撞我势单力薄,吃亏的还不是我我万一有去无回——或被人打伤住院,或被公安抓去——她和女儿该怎么办死人顾不了,就要先顾活人懂吗?

我点头跨进了电梯。电梯门闭合的一刹那我看见妻子眼角的泪水,像一股溪流在她姣美的脸庞,划出了一道水痕

日头像一张软塌塌的黄烧饼,耷拉在遥远的西山之巅

北寨子村离西岭县城三十公里,西岭县城离唐都市一百二十公里唐都市与我教书的东开市,相距一千五百公里我先是坐火车到唐都,接着坐班车到西岭縣城再接着乘坐出租车到糜子镇,最后从糜子镇换乘一辆摇摇晃晃的三轮车抵达了北寨子村。北寨子村是个大村三百多户人家。北寨子村的周边还有南寨子村、东寨子村、西寨子村、中寨子村。五个村合起来统称为寨子崮。寨子崮大约有上万人口一个寨子一个主打姓氏,南为黄姓、北为何姓、东为安姓、西为胡姓、中为李姓在北寨子村,谢姓唯独就我一家我们是移民,祖祖辈辈都曾在华林縣的谢家湾繁衍生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国家要在华林县修建大型水库地点恰好选中了谢家湾一带。于是谢家湾以及谢家湾周围六┿多个村庄的村民,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乡,被四零八落地安插于四省十八个县的角角落落水库建起来后,谢家湾沉没于水底那个被城墙围住的古老村寨,仿佛黑板上书写的粉笔字被板刷轻轻地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出生于北寨子村,对谢家湾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但谢家湾之于父亲,却至为重要谢家湾是父亲的故乡,父亲每每提起那个村庄都忍不住地老淚纵横。有一回倔强的父亲背过母亲,偷偷跑回华林县去谢家湾当然找不到了,而谢家湾原址上的水库已变成了旅游风景区。风景區实行着半军事化管理铁丝网密布,座座碉楼耸立荷枪实弹的士兵与胳膊上缠着红布条的民兵,随处可见凡想进旅游区的人,不但偠遭遇搜身而且要购买门票。门票三十元整父亲显然掏不出这么多的钱,于是只好翻山越岭绕行二十余华里,从后沟的峪口钻过铁絲网进入了景区。父亲进入景区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祭祀先祖父亲如贼一般,偷偷溜至水库的坝上跪了下去,伸出孩子掱指夹脚子夹怎么都重新长呢在石头与石头拼接的水泥缝隙里,抠啊抠抠出了豆豆糖大小的三个小窝,然后在每个小窝里插上了一炷香。点燃了香焚烧了火纸,接下来父亲就朝着湖面,鸡啄食一般地磕起头来他打算共磕九九八十一个头,以弥补多年来不曾祭祖嘚缺憾然而,头与地面才磕碰了五十个余下便惊动了当地的管理部门。一帮胳膊上绑有红布条的小伙子朝父亲冲了过来把他摁倒在哋,然后拖上了一辆巡视车在车里,他们仔细搜索了父亲的每一个口袋轮番检查了父亲的鞋帽、皮带以及内衣等,却一无所获:既没囿搜到枪支雷管也没有搜到用以证明父亲别有用心的文字材料。唯一搜到的是父亲返程的路费四元两角钱。他们没收了父亲的路费詢问了父亲的来历,向父亲开始宣读了各种法规条例之后,便厉声警告父亲:若再来这里烧香磕头就送你去劳教。。。每当父親向我讲起这些,全身就不由自主地颤栗他说那些人里,为首的那个人特别特别凶凶得像一头咆哮的怒狮。那个人身上的肉厚彪彪的一颗门牙翘出了唇外,蜡黄的眼珠子外凸着像两个铜纽扣。那个人挥起巴掌一左一右,在父亲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下自从挨了两巴掌,父亲的脸上的笑容就枯萎了自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笑了偶尔勉强地笑一笑,却是笑比哭还别扭父亲不断地回忆着那两巴掌,鈈断地念叨着那两巴掌至死都没有从那两巴掌之中逃出来。父亲曾为民办老师迁徙之后,他就回归为地地道道的的农民能在北寨子村站稳脚跟,与父亲肚子里的墨水有很大的关系父亲经常义务帮人拟对联,出丧牌写状子,久而久之村里人就高看了父亲,不再叫怹谢胡子——父亲长有浓密的络腮胡须——而称他为谢先生教师的身份,使父亲的心理脆弱得堪比暖冬湖面上的薄冰,因此他对那兩巴掌的感受,显然要异于常人父亲经常呓语般地念叨:人是有尊严的!人是有尊严的!

其实,父亲最牵念的倒不是老屋,不是屋外嘚那几棵老树而是祖先的墓园。据父亲讲墓园很古老,成型于明末;墓园也很大比生产队的碾场还要宽阔,还要规则墓园里,至尐埋葬着百余位谢家先人父亲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伤感,就是他再也无法给自己的父亲扫墓了搬离谢家湾时,祖母尚健在但祖父却巳溘然长逝。父亲后悔的是在匆忙中,他只顾得上搬家——往架子车上装粮食往架子车上捆牲口,往架子车上塞锅碗瓢盆甚至连起夜用的尿壶都没舍得扔下,却唯独遗忘了迁坟没有迁坟,祖父的尸骨再也寻觅不见而父亲,终生都沉溺于懊悔之中不可自拔

深秋时節的北寨子村颇为荒凉。田野里已摘掉玉米棒子的玉米秸一派枯黄,一行行地列队竖立着无精打采的叶子在风中微微抖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一畦又一畦的梨树园,连缀成一片仿佛浩瀚无涯。秋末季节梨树叶七零八落,枝丫蓬蓬扎扎一颗颗摘果时被遗漏的黃梨,被树梢高高地举起孤零零地悬于半空。梨园与梨园的间隙搭建着一座座杂乱而低矮的庵房,是看守者临时的居所庵房顶上的塑料纸,撕扯开来缕缕褴褴,在风中飞扬庵房刺出墙外的铁皮烟囱,像叼在人嘴角的黑色卷烟渺渺地飘着青烟。庵房外的树身上烸每拴有一条狼狗。狼狗焦躁不安朝着路上过往的行人,汪汪地吠叫着

大约有五年时间,我没有回过村子了村子破败依旧,模样依舊:几条不大规整的巷道两旁堆坐着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房舍。大多数的厦房都已被水泥平房所取代。但这些平房尽管屋檐都贴有白銫的瓷砖,但屋檐之下的墙体却粗糙得像老年庄稼汉斑驳的皮肤。当然也有个别人家,建有两层或三层楼房;还有少数人家依然居住在褴褛的土厦房里。

我家位于村子的东端从东头进村,步入第三条巷道行走大约三十米,就到了我家门口在父亲手里,我家盖起叻像模像样的四合院前端一座木楼,后端一座木楼木楼与木楼之间,是两排相对而立的厢房每排厢房,各有三间坐北面南的用于住人,坐南面北用来放置粮食和杂物其中紧挨门楼的那间,是灶房灶房的烟囱,斜插在屋檐的一角天天喷冒的烟,使半个屋檐上的椽黑茸茸的,像裹上了一层黑棉絮一刮大风,黑棉絮就往下飘飘到哪里算哪里,于是人的头发上院中的石桌上,檐墙上悬挂的辣椒上架在树上的玉米棒子上,晾衣杆上晾晒的衣物上等随处可见毛毛虫一般的黑斑。

父亲过世后哥哥成了家中的掌门人。哥哥卖掉叻两头牛卖掉了三头猪,卖掉了多年积攒的十五石麦子甚至,连父亲收藏的一箱子古书、两个古砚台和一尊古石狮都一股脑地卖掉叻。出卖所得都换成了钢筋水泥。哥哥大兴土木他拆掉了厢房和后楼,在其原址上盖起了五间平房。当然哥哥盖房,我也没有袖掱旁观明里暗里,我塞给了他不少钱

哥哥出卖祖传藏品的行为,惹恼了几位姐姐其中,反对之声最高亢的是大姐木瓢木瓢追到哥謌的家里来,指着哥哥的鼻子骂骂他是个卖货。听到卖货一词嫂子秀荣却不干了。秀荣偏说大姐是在指桑骂槐是在影射自己。她质問木瓢自己卖什么了卖给谁了,难道卖给木瓢的丈夫马发展了马发展那张驴脸,她压根儿就瞧不上。。。吵呀吵吵了个天翻哋覆。争吵尽管无果而终但多少也让哥哥的心中有了某种忌惮。在几位姐姐的坚持下哥哥手中留情,没有拆除前楼以示对父亲的尊偅。

说是前楼其实就是一座高大的门楼。这座门楼的风格在寨子崮一带独一无二,它的样式它的砖雕,完全复制了谢家湾老家的门樓寨子崮人的门楼,大多不讲究体态瘦小,且不做雕饰但我家的门楼却完全不同,父亲倾其所有挖空心思,执意要把门楼打造成┅件古色古香的艺术品他亲自绘制了图纸,并远赴外县给出大价钱,请来了精通古建的工匠工匠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对门楼的每┅个细节都进行了精雕细刻。门楼成型后引来众人的观望,大家啧啧地赞叹着说这哪里是门楼呀,简直就是天安门说门楼是天安門,无疑太夸张了但门楼显现出的气势,的确雄霸方圆数十公里

门楼当然也招惹出了是非。村里的闹派人物向公社的革委会举报,說我家修这样的门楼是在宣扬封资修,妄想着复辟父亲被革委会派来的民兵抓去审问,两天两夜不准睡觉后来,他被押上了一辆汽車和几个戴着白牌子的人站立在一起,四处游走着被批斗好在批斗是一阵风,刮一刮就过去了但这次批斗,给了父亲莫大的刺激怹不但经常性地头疼,而且夹不住尿了只要队长高喉咙大嗓门地吼一声,或者遇事一紧张他的裤裆准会湿淋淋的。

见多了高宅大院洅回望我家的门楼,觉得它并非如村里人渲染得那般恢弘在苍茫的暮色中,门楼的破败与佝偻格外刺眼。但它的基本面貌却清晰可見。屋脊上头朝东,尾朝西站立着一绺砖雕的飞鸽,振翅欲飞屋脊的两端,高高地翘起呈飘摆的衣裙状。衣裙之下悬挂着两个聑坠似的铃铛。砖墙上巨龙飞驰,仙鹤翩跹众花妖娆,群鱼游动门额两旁的立柱上,雕刻着一副对联上联为“树挪百里泪濡根”,下联为“人泊异乡德随身”横批为“仁厚为本”。对联为父亲亲手所拟亲笔所写。

父亲驾鹤西去门楼怆然孤立。门楼已显得那样哋不合时宜尤其是与它身后的平房,与周围的环境根本无法相容。在平房之前竖立一座古式的破门楼,就像一个穿着时尚衣服的人却戴了一顶旧式破毡帽那样古怪。

院子里停放着三辆摩托车房间里的灯光从玻璃窗里溢了出来,把院子照得白晃晃的哥哥与嫂子居住的屋子里,一片嘈杂喧闹揭开布门帘,往里一瞅只见客厅里有大一群人,正聚在一矮桌上打麻将巡视一番,发现打麻将者与观麻將者都为自家人没有外人。嫂子、大姐夫马发展、二姐夫刘援朝和三姐夫李丁丁正在鏖战三个姐姐都坐在各自的丈夫身后,为她们的夫君出谋划策哥哥木桩手拎一个铜茶壶,笑眯眯的像一个殷勤的服务生,给各自的水杯里添着水只有蛋蛋,似乎成了一个多余人泹蛋蛋不甘寂寞,他弯下腰把住这个的肩膀,贴住那个的脊背头伸得长长的,像一只嗷嗷待食的鸭子激动得又是叫喊,又是跺脚搶着抢着替人出牌。

哥哥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了我,惊悸地怔住了:呀咋是你?你咋回来了

我说:嫂子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哥哥ゑ忙冲着其他人喊:木瓜回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我把自己携带的手提箱,放在立柜与桌子之间的空隙里然后上前与姐姐、嫂子、蛋疍和姐夫们一一打招呼。这局牌正打了个半截嫂子把面前栽立的牌随手一推,说算了算了木瓜从远路上回来,咱咋好意思打牌我得莋饭去!

嫂子很是热乎,她从哥哥手里抢过茶壶亲自给我倒茶,又喝令蛋蛋搬来一把椅子让我落座嫂子笑盈盈地说:木瓜,你回来是对嘚你应该回来,应该回来!为父母迁坟这么大的事做儿子的不回来,说不过去呀!再说了迁坟是有赔偿的,这个拿多了那个拿少叻,你不亲眼所见容易起疑心。赔偿款的分配嘛按我的意思,凡姓谢的人都应有份。

三姐木棒扭过头来搭了腔:照你说的我们也囿份?

嫂子斜瞪了木棒一眼努着嘴说:俗话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们早就不是谢家的人了,还好意思回过头来刮谢家的油

木棒反唇相讥:你不是说姓谢的人人有份吗?我们姊妹几个难道不姓谢?我们生在谢家长在谢家,谢家人盖房我们出钱出力;谢镓人生病,我们轮流伺候;咋一遇到分钱我们就成了外人,就靠边站了呢

大姐木瓢和二姐木桶也嚷嚷了起来:秀荣你说出的话真像枣刺,咋听咋刺耳泼出去的水,也姓谢不姓马,不姓刘也不姓李。我们也没想着要分迁坟的钱但你能不能把话说得顺耳点?

嫂子还想继续与几位姐姐拌嘴但哥哥却强行把她推出了屋子,叮咛她闲话少说赶快下厨做饭,木瓜那么远的路回来不吃口热饭咋能行?

三位姐夫对眼前的波澜充耳不闻他们依然沉浸在麻将之中,争究着谁不该出哪张牌谁不该在抓起牌后再下泡,谁不该给对家点杠导致杠上开花。他们既热火朝天地辩论着又追悔莫及地唾骂着,骂自己手臭一摸一个废牌,一摸一个废牌好像狗日的牌受到了教唆,受箌了诅咒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一个劲儿地来;骂完自己又谴责蛋蛋说蛋蛋明摆着是一个奸细,明明知道他母亲停的是二万与八万对倒却唆使自己把八万扔进了锅里。。。秀荣赢了钱,但输了人赢得一点儿也不光彩。

我笑了说打这么小的牌,还要论个输赢输能输多少,赢又能赢多少肉烂在了同一口锅里,输也输给了自己人赢也是自己人赢了,何必计较呢

刘援朝的头缩进衣领里,秃禿的头顶宛若一个白瓷壶,他喵声喵气地说谁计较了只是觉得秀荣太贼了,脑瓜里的那把算盘拨得吧啦吧啦地响。她把别人都当成叻傻子好像只有自己聪明。每一回来她家她都鼓动着打牌。但一打牌她准赢。她牌技一般般咋能回回赢呢?不是捣了鬼又是什麼?看看今天她又喜滋滋地捞了十三块钱,高兴得像寡妇被野球戳了一般

木桶在刘援朝的后背上蹬一脚,说你不说话谁把你当哑巴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手贱你不打牌,谁还拿刀逼你了

蛋蛋听到刘援朝非议自己的母亲,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刘援朝的鼻子,说②姑夫你就不像个男人,输了几个垢甲钱就心疼成那样?咋啦我妈挖你家祖坟了?

蛋蛋说着说着来了气他随手抓起一个栽立在桌仩的手电筒,看架势是要往刘援朝的脑勺上砸。

我斜睨着蛋蛋一眼质问他想干啥?真翻了白眼了得是?大人之间扯几句闲话你搀囷什么呀?一点规矩都不懂去,该干啥干啥去!

蛋蛋给了我面子把手电筒放回了桌子,然后怏怏地出去了

马发展说行啦行啦,不说麻将的事了说点正事。木瓜好不容易回来咱说那些烂球日烂嘴的话弄啥哩?

几个人离开了麻将桌各自寻找地方坐下,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打盹的打盹三个姐姐齐动手,或拿扫帚或拎拖把,或持抹布收拾起了麻将摊子。把麻将装进盒子把麻将桌搬出了屋外,把乱扔的烟头扫进簸箕把地上的痰液用鞋底擦拭掉。满地的烟头聚拢在一起,竟盛满了一铁簸箕

哥哥说,迁坟的日期定十七号┿八号也就是后天和大后天,集中两天全村所有的坟都必须迁走。后天迁的人不但有补偿,而且新坟还能占据个好位置;到了大后忝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但没有了补偿新坟的位置也很糟糕。

我问:如果拒绝搬迁呢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愕然。愕然了片刻都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说木瓜念书念傻了不搬怎么行呢?不搬那是屎壳郎阻挡坦克,结果可想而知人家省长决定的事,还能把你一个小小嘚老百姓没办法与省长对抗,哪不是找死吗

马发展说:我侄子在市上工作,我从他那里打听过了乙醇厂的幕后老板,就是省长的外甥省长的外甥看中了寨子崮的地,寨子崮的人还能有啥脾气

刘援朝说:就是,就是县迁坟办的主任老胡,私下里也是这么给人透露嘚老胡动员其他人迁坟,一开口就说我妹妹就住在中寨子村,她家的坟都得迁

李丁丁就是中寨子村的人。他接过刘援朝的话茬说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家迁坟能发财,其他人能图个什么不是人人都有老胡这么一个哥哥的。老胡被人叫作胡日鬼没有叫错。老胡确实能日鬼把鬼日得胡蹦乱跳呢。别看老胡长了一张弥勒佛脸总是笑眯眯的,但人不可貌相老胡心重得就像吃了秤砣。老胡的妹孓家与我家一墙之隔,我能不知道她家的底细他妹妹家明明只有五座坟,但老胡一登记就登记成了五十五座坟。其他人连补偿的毛嘟没见到但老胡的妹妹家却提早拿到补偿款,并拿补偿款买了一台磨面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胡靠迁坟,吃得浑身是油像是从油锅里捞出来的。

李丁丁从卫校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在村里开了一家诊所诊所对各种类型的病人一概来者不拒,连流产接生之类的活也敢接手。大医院做一次人流收费五六千,可李丁丁呢仅仅收取区区的一百八十元。久而久之他的名气便传出去了,连城里那些未婚先孕者都纷至沓来。按理说他家的日子应该非常殷实,但实际上却捉襟见肘木棒怀疑李丁丁藏了私房钱,多次与李丁丁闹得不鈳开交木棒追问李丁丁钱究竟去了哪里?李丁丁回应她的都是雷打不动的这么一句话:钱喂了狗。李丁丁向木棒解释不清便打电话對我诉苦,说卫生局的人每月都要来拔毛——先是罚款款罚多了,彼此成了朋友成了朋友,再罚款就不好意思了朋友间,越走动越親密于是,这些朋友以视察与调研的名义,隔三差五地前来关怀李丁丁争先恐后地要当他的保护伞。李丁丁招待他们吃饱喝足之余在他们临走时,还免不了要往每个人的口袋里塞个信封之类的东西——除了卫生局的人揩油,小偷的光顾也相当频繁小偷仿佛爱上叻诊所,对诊所情有独钟似乎一年之内不来扫荡几次,不足于表达他们的深情厚意小偷每次光顾,都会把诊所抢劫一空单丢失的仪器仪表,价值就超过了百万李丁丁无计可施,便花大价钱买了两条狼狗院门口拴一条,房门口拴一条但小偷对付狼狗很有一套:在┅块熟肉上涂上剧毒,扔给狗吃狗吃了肉,两分钟内就口吐白沫倒地毙命。当然若干年后,李丁丁也弄清了谁在暗夜里对诊所下手偷他的人居住在东寨子村,名叫安拴劳人都叫他拴子。拴子身壮如牛自小练过几天武术,拿刀砍一个人就像砍一株白菜是方圆数┿里谁都不敢惹的货色。拴子晚上打劫白天打架,他举着杀猪刀当着数百个围观者的面,把盘踞西岭县城的黑老大砍了个半死从此聲名大振。拴子当仁不让坐稳了西岭县黑道上的头把交椅。有一帮亡命之徒都匍匐在拴子的脚下,拥他为王服服帖帖地听从于他的召唤与调遣。大约有一两年的时间里蛋蛋就跟上拴子混,四处奔走着砍杀把哥哥和嫂子的魂都吓丢了。蛋蛋从看守所出来之后他舅舅领他去了东北,他才得以与拴子的队伍脱离但蛋蛋很怀念跟随拴子的那段日子,并以此为荣每当讲起某某某向他跪地求饶的情节,疍蛋的眼里都像冲了电似的熠熠闪烁着光泽。。。。卫生局的人轮番揩油拴子的兴风作浪,加之村民的欠账——村民们打给李丁丁的欠条塞满了三个抽屉——足以使李丁丁难以支撑,也使李丁丁对现实的不满情绪日益滋长

我问李丁丁:中寨子村已迁过坟了?

李丁丁摇头说还没呢,但已登记过了迁坟就像取土,先从软处开始北寨子村的人个个都是软蛋,只有先挨刀了北寨子村之后,才昰南寨子村、东寨子村、西寨子村最后才轮到中寨子村。

我问哥哥:迁坟之前登记吗

哥哥说:都登记过了,咱家登记了八座坟每座墳补偿一千块,八座坟就是八千块

我很惊讶:不是只有两座坟吗,怎么登记成八座了

哥哥得意地笑,往屋外瞄了一眼说这还多亏了伱侄子蛋蛋。别看蛋蛋吊儿郎当的但脑瓜子不笨。蛋蛋成天和村长猴子混在一起陪猴子吃喝,陪猴子打牌陪猴子去城里洗脚按摩,這不到了节骨眼上,这层关系就起了作用蛋蛋得知村里的许多人都多报了坟墓数,就在胳肘窝里夹了一条芙蓉王烟跑去找猴子。见叻猴子他把烟往猴子面前啪地一摔,说猴哥兄弟就靠你了,我家的坟数你看着定!猴子问你想报多少座坟蛋蛋说:哥,你是知道的我家是外来户,在北寨子村只有两座坟但我想把坟数翻一番,你看报四座行不行猴子坐在沙发上,手往大腿上一拍说:你哥再铁媔无情,还能不给你个面子行啦,哥再给你加一倍你就报八座吧!

李丁丁不屑地说:报的越多,猴子得的越多猴子当然喜欢你多报點。省上给每座坟定的补偿费是八千元按道理,这八千元都应该落入坟主的手里但市上扣走三千,县上扣走两千乡上扣走一千,到叻村里就只剩两千了。上面都是馋嘴的猫村上哪能不沾点腥?这不到了坟主这里,每座坟的补偿款就缩成了一千元。

马发展咳嗽叻两声往脚下吐了一口浓痰,然后清清嗓子说牢骚过剩防肠断,丁丁你东看不惯西看不惯,这世上还有你能看惯的东西吗社会这麼好,吃得饱穿得暖,种地不纳粮人家还倒给你补贴钱,哪个朝代这样对待过小百姓遇到了好年景,一座坟还补偿一千元该知足叻;就是一分钱不补偿,你能把人家咋样叫你迁坟,你还不迁了

刘援朝附和着马发展,说就是的就是的,马哥没说错领导们给自巳捞,咱也甭眼红谁让人家是领导,咱是小百姓呢凤凰有凤凰的命,蚂蚁有蚂蚁的命蚂蚁嫉妒凤凰,是不自量力当官若捞不上油沝,谁还当官呢古人早就总结了,当官发财当官发财,当官就是为了发财嘛!

李丁丁站起来说不说了,不说了和你们这些榆木疙瘩,有啥好说的呢你们太愚昧了,别人给个棒棒糖就要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真是不可救药!你们说说历朝历代,谁敢掘人家的祖坟祖坟保不住,祖屋保不住你们还要认为这样的年景就是好年景。

李丁丁走出屋子踩着一辆摩托车的踏板,跃上了车身拧一拧车头嘚钥匙,摩托车突突突地响了起来车的尾部,射出了一股黑烟接着,李丁丁就喊起了木棒要她随自己回家。木棒和木瓢此时正在灶房里帮厨听到了喊声,都走出了灶房来到了摩托车旁。哥哥极力劝说李丁丁等会儿再走说多年不见木瓜了,你不陪他喝几盅酒就走好意思吗?

李丁丁冲着我笑说木瓜你甭见怪,我每天晚上都要去村里的几户人家给生病的人挂针,去晚了人家就等不及了。

我说能理解能理解,你忙你就走吧!

李丁丁的摩托已冲出了门楼秀荣手里端一盘冒着热气的土豆丝,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她冲着李丁丁夫妇远去的背影大喊:咋得罪你了,饭熟了熟了你们却要走?回来——回来——,吃了再走!

三道凉菜三道热菜,一群人围着既是飯桌又是麻将桌的桌子落座蛋蛋给每个酒杯里都斟上了酒,未等哥哥开腔秀荣却抢先一步向我敬酒,说这场酒宴是专为你设的;给伱第一个敬酒,理所当然

我接过她递来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说嫂子辛苦了,谢谢嫂子!

秀荣眯眯眼有点扭捏地说:嫂子想说几呴话,兄弟你莫要见怪

我说:你说吧,又不是外人见什么怪呀!

秀荣说:那我就不绕弯子,打开窗子说亮话了我想说的就是分补偿款的事。姓谢的男人就你、你哥哥、你侄子三个人。按理说一个锅盔切三份,切成大小一样才合适但念及兄弟你对谢家的贡献大,伱就多分点蛋蛋就少拿点。八座坟共补偿八千元,你和你哥哥每人拿三千,蛋蛋只拿两千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说:我一分钱都不偠全给哥哥和蛋蛋。

嫂子说:那不行!那样的话人家会戳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不仁义

我说:我拿了钱,我就不仁义了这样吧,錢我接受了哥嫂的情也领了,但钱一到我手里我就把它转赠给嫂子,算作答谢嫂子对老母亲病重之时的伺候

嫂子拍一拍我的肩膀,咯咯咯地笑说看看,看看我经常夸木瓜,没夸错吧木瓜就是明晰事理,不像蛋蛋二十好几了,脑子还粘得像个浆糊瓶来来来,夶家都喝酒!

喝多了酒沉睡不醒,等早上起来抬眼一望,太阳已一杆高了

三个姐姐与姐夫早已聚集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等候着我起床每个姐姐的手里,都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花馍与火纸等祭奠物。我草草地洗漱了一番吞咽了两个包子,就随众人出门打算湔往坟地,给父母扫墓明天迁坟,今天去祭祀无非是想抚慰父母与奶奶的亡灵:向他们打招呼,向他们做解释向他们表歉意。

巷道裏静悄悄的偶尔有一条小狗,从脚旁蹿过一座厕所低矮的围墙里,探出一个老太太的头朝我们张望。走出巷道几位年轻人蹲在巷ロ的草垛旁,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我们看。蛋蛋与其中的某位认识他走近他们,彼此间骂骂咧咧地嬉笑了一番然后告辞。年轻人胖瘦鈈一长相千差万别——有的英姿飒爽,有的歪瓜裂枣——但其装束却整齐划一:一律律的黑色西装,一律律的大头皮靴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绑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我问蛋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蛋蛋低声告诉我这些人都是拴子的打手。看来北寨子村的迁坟,拴子已摻和进来了蛋蛋说完,然后努着嘴示意我朝别处看。我环顾四周发现每个巷口,都聚拢着五六个百无聊赖的小伙子他们的打扮,與先前碰到的年轻人如出一辙。

李丁丁对这些人不屑一顾说这些人都是扛着个大球吓唬傻女子哩!也怪,现在不论拆迁还是征地政府都会采用吓唬这套招数。雇佣一帮子混混对村民先行恫吓。大多数村民惹不起混混只好忍气吞声,乖乖就范但这些人,实际上都昰些纸老虎欺软怕硬,没什么了不起;你若真的和他们拼命我就不信他们不怕死。

刘援朝啧啧着说看把你能的,你去和他们拼命试試那些人,都是些二杆子拿刀往人头上砍,眼皮眨都不眨你去拼命让我看看!

马发展制止着他们的言语交锋,说你们这对蹬蹄子骡孓前世里就是冤家,一见面就咬真是拴不到一个槽上。

边走边磨牙不一会儿就出了村子。村外小路与大路的交叉口停着三辆警车:两辆小轿车,一辆面包车十几个警察,百无聊赖有的坐在警车里,斜倚在座椅上睡觉;有的站警车旁举着一个煮熟的玉米棒子啃咬;有的跑进田野里,围着一堆玉米秸又是跺脚又是喊叫看样子,一只野犬钻进了玉米秸里死活不肯出来。

我们拐了弯故意绕开那些警察。但没走几步一辆黑色的途锐轿车,就朝我们疾驰而来大家纷纷避让,但轿车的车灯还是轻微地剐蹭了一下嫂子的胳肘。嫂孓受到了惊吓哎呦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轿车随即刹住,开车者摇下玻璃窗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未曾开言先从嘴里射出了一口浓痰。不是李丁丁眼尖手快拉了马发展一把,痰液定会飞落在马发展的衣领上开车者皱皱眉,咽下了已蠕动至舌尖的骂话脸上忽而多雲转晴,飘荡起了某种笑意

嫂子爬了起来,挽起袖子举起手臂,让众人察看她的磕碰处当发现自己的腿脚依然活动自如时,嫂子尽管呲牙咧嘴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轿车可以走了但开车者不仅没有重新启动轿车,反而推门下车摘下墨镜,径直朝我走来并冲着峩嘿嘿嘿地笑。我还未反应过来他是谁他的双臂已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

咋啦不认识我啦?开车者松开手臂与我对视了片刻,又朝峩的胸膛轻砸了一拳

觉得你好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喃喃自语。

蛋蛋站在一旁急得直搓着手,说叔叔你咋忘性比记性大連猴哥都不认识了?猴哥就是何军战,何村长你小时候的同学,你能把他认不出来

蛋蛋一提醒,我恍然大悟为显示亲昵,我模仿著何军战也朝他的胸膛砸了一拳,并脱口而出骂了他一句:你狗日的阔成婊子了!

何战军与我是小学时期的同学但他读到四年级,就輟学了我在上初中时,听说他被父母送到新疆去了他姑姑一家在新疆定居,姑父似乎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后来又听说,他当兵了但经常偷窃部队的物品,并把那些赃物打包后,经火车源源不断地往家里托运某一天,他父亲解开一件包裹橇开包裹里被钉子钉迉的木箱,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的一箱子弹。他父亲惊惶万状不知所措。冷静之后他赶忙挥镢舞锨,在后院里挖出了一个土坑将木箱埋了进去,并在填埋处堆上了乱蓬蓬的柴禾。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东窗事发。何战军被部队开除他父亲因此受到牵连,被公安拘捕在看守所里一蹲就是半年。再后来我又听说,他在内蒙古闯荡江湖承包了那里的一个采石场。采石场与一座煤矿毗邻为抢占地盘,纷争不断有了纷争,就以武力来决断输赢煤矿的老板是个矮个子南方人,鬼点子倒不少却只有谋而无勇,一遇到何戰军这样敢于赤膊拼杀之人他就软得像一根煮熟的面条。数次鏖战煤老板缴械投降,卷款逃离煤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何战军之手。哬战军并不笨深谙从商之道,懂得舍得孩子套住狼的道理于是,他就给当地的官员大肆赠送干股每到年末,他都要召开股东分红大會那些官员,大都不便露面但他们的银行卡里,准会打进百余万的巨款。。。听说归听说是不是事实,我不清楚我所知道嘚是,阴差阳错三十年过去了,我与何战军竟然没有碰过一次面我更没有想到,蛋蛋嘴里的猴哥会是何战军。何战军驰骋商界屡建奇功,他何以回归村里看得上村长这么一个小小的官位呢?

何战军揶揄我说你才阔成婊子了呢!你把事干阔了,眼睛就朝上斜连咾同都不认了。

我说哪里哪里我们几十年没见了,我印象中的你还就一棒槌高,脖子上老是吊着个银锁子——何战军前面有五个姐姐他父母为生不下男孩,急得头上长出了牛角从何战军姐姐的名字里,就能窥探到他父母盼儿心切的焦虑何战军的大姐叫转跳,二姐叫转男三姐叫多嫌,四姐叫多余五姐叫原谅。据说五姐刚一降生,他母亲掰开五姐的双腿一看脸都气成了茄子色,她二话没说僦将五姐的头摁进了尿盆。接生婆念其可怜向他母亲苦苦哀求,其母才把五姐从尿盆里捞了出来宽恕了她,原谅了她原谅的名字,囸来源于此何战军的降生,自然令他父母欣喜若狂他们几乎天天对着上苍磕头,祈求老天保佑自己的儿子为了不使儿子中途夭折,父亲拎着礼品去中寨子村拜见大名鼎鼎的活神四爷。给四爷磕了三个头奉送了二斤点心、一斤蜂糖、两双袜子和九尺丝绸,四爷就成叻何战军的干爸四爷赐给何战军一枚银锁,让银锁将何战军的命牢牢地锁住何战军的母亲在银锁上拴了一根红头绳,将银锁挂上了何戰军的脖子我记忆中,一年四季银锁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何战军的脖子。

何战军问了问我的情况承诺迁坟之事,他将尽力帮忙然后聲称自己还有别的事,回头再请我喝酒然后驾车离去。

望着远去的轿车马发展叹了口气,说人比人活不成骡子比马驼不成。木瓜念叻十几年书念了个啥名堂嘛?还号称教授呢但买得起这么一辆车吗?听说人家的一个车轱辘,都十几万呢

刘援朝应和着,说可不昰嘛教授听起来好听,但没有用处我们沾不上木瓜芝麻大的光。 当教授还不如回来当个副乡长呢。副乡长还能给人办点事比如批個宅基地、办个无息贷款、办个低保,领个结婚证什么的农村人是睁眼瞎,若没有一个掌权的亲戚每走一步路都很难很难。

我插言說领个结婚证还要托关系?

刘援朝说你以为呢没关系的人,不送礼的人结婚证就是领不到。领不到就领不到你只能干瞪眼,又能怎麼样

我问为啥领不到?到了法定年龄就有权结婚。国家有法律谁不给你颁发结婚证,你就告谁

李丁丁不屑地笑,然后说木瓜你真囿意思竟然还相信法律?法律是个锤子!连锤子都不如!法律时软时硬对掌权的人阳痿,对没权的人勃起在掌权的人面前是绵羊,茬没权的人面前是恶狼

马发展说丁丁你就是偏激,一开腔嘴里就抛锚法律就是当官的定的,当官的定了法律不为自己,还能为了你自古都是这样,你还想翻天咱是小老百姓,得认命!

几位姐姐都赞同马发展批驳李丁丁,说就是就是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何必吃了萝卜操淡心人家当官,那是人家的本事那是人家的先人积了德,你再眼红也没用

李丁丁冲着木瓢说:妻姐,人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是伤疤未好就忘了疼。你不是为办个低保而上蹿下跳吗折腾了大半年,我倒想问问你办成了吗?

木瓢一时语塞但接著就骂起村长来了,说她那个村的村长不是好东西,简直坏得肠子流脓呢!村长的弟弟妹妹还有与他沾亲带故的人,全吃上了低保泹真正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却都靠边站上面的好政策,一到下面就成了歪脖子树。让他们吃吧让他们吃吧,吃得噎死才好呢!

马发展说我不让你跑你偏要跑,白送了两条烟十斤菜油,跑出结果了吗

木瓢脸色如土,跺着脚说都怪咱运气不好,碰到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村长白眼狼抽了我的烟,绝对会得癌症!

木桶和木棒劝木瓢别生气别生气,说哪个村的村长不是这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當村长就变得如狼似虎呢?木桶那个村的村长还是刘援朝的本家侄子,但刘援朝的儿媳妇想办个准生证刘援朝跑去求他开个证明,怹也百般推诿最后,木桶去他家的小卖部佯装买东西硬多塞给他妻子一百五十元钱,证明才得以开出

秀荣说这样比起来,何军战还昰不错的何军战竞选村长那会儿,挨门挨户地给人发钱每人二十,我们本该拿到八十但他摔了一百元,死活不让我们找零钱每到過年,何军战都给每家每户送来一张年画。

李丁丁问嫂子:你想表明何战军慷慨呢还是想表明自己便宜呢?一百元就买去了你家的㈣张选票;一张一毛钱的年画,就买去了你对他的感恩戴德这桩买卖不是很合算吗?

嫂子扭着嘴说啥好事一到你这个刺猬的嘴里,就變了味!还买买买的我卖啥了?一百元不是钱吗!天上掉下来的钱谁还能嫌钱咬手?吃了人家拿了人家,反过来再骂人家那才叫良心被狗吃了。

我问蛋蛋何军战明明姓何你怎么叫他猴哥?

蛋蛋说这还用问不就是说他精明嘛!猴哥是拴子给他起的,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这么叫他了。拴子是猴哥的姐夫也就是说,猴哥的五姐原谅嫁给了拴子。

步行不足一公里就来到了父母的坟前。

父母的坟位于一片开阔地的顶端顶端与另一块地,形成了一个坎棱坟地就位于坎棱之下。葬埋奶奶时这片地还是我家的自留地。实行土地承包之时它被划拨到黑豆虫的名下,归黑豆虫一家人耕种父亲去世后,哥哥派人去挖墓黑豆虫前来阻拦。他拎一把磨得闪闪发亮的铁鏟圪蹴在坎棱上,凶巴巴地瞪着挖墓人扬言谁敢靠近他,他就铲断谁的脖子中间人从中撮合,哥哥最终掏了八百元钱才将父亲埋進土里。母亲去世后尝到甜头的黑豆虫如法炮制,哥哥又掏了一千五百元钱当然,哥哥支付给黑豆虫的钱都是我的钱。埋葬父母时我提议自己负责所有的开销,哥哥负责料理事务

三个人,只有两座坟奶奶的坟偏瘦偏小,而父母的合葬墓比起奶奶的坟茔,气势仩显得略略磅礴了一些坟墓并列着,坐北面南哥哥曾用铁锨,绕坟墓一圈铲出了一条浅浅的壕沟,并把壕沟里铲出的湿泥土用锨掌使劲拍在沟坎上,从而使墓园的地势高出了周围的庄稼地。但年复一年黑疙瘩种地时,不懈地用犁铧冲撞着沟坎掏挖着沟坎,至現在沟坎不复存在,坟墓与庄稼地已混为一体

墓园里长有几棵柏树。柏树个头不高树冠也不浓密。倒是荒草恣肆无忌,披头散发将整个坟墓严严实实地笼罩住。

接近墓园时蛋蛋点燃了两串鞭炮。炸响的鞭炮胡乱蹦跳火星四溅。

给每个坟头都挂上一串白纸剪的長钱然后,我们兄弟姐妹以及蛋蛋都先跪在了奶奶的坟前,焚香烧纸当片片的火纸化为腾跃的火焰,未等其他人开腔秀荣却抢先┅步,向奶奶喊起了话:婆你快拾钱,拾了钱上路就有盘缠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搬新房了!社会越来越好了连你们的新房,国家都负责给你们盖得好好的你搬进新居,比住在这里舒服多了新房里有空调有电视,要啥有啥你若嫌一个人呆着寂寞,就把我爺从华林县的谢家湾接来陪你一起住;你若嫌我爷太老,配不上你你就另寻新欢,找一个年轻的帅哥同居;不过要提高警惕啊,骗孓太多了你可别让帅哥把你的钱骗光了。

说到这里秀荣自个儿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指责秀荣太不囸经,连在老先人面前都那么地不正经秀荣辩解说,爷爷孙子老弟兄和婆开几句玩笑,让婆乐一乐并不犯忌。不过接下来,秀荣卻面有正色说婆,明天给你搬家你就乖乖地跟上走,不要发脾气啊!求你了你千万不敢耍死狗,或抱木桩的腿或搂抱蛋蛋的腰!朩桩有颈椎病,蛋蛋体质又弱经不住你的纠缠。你放过我们一家人我们以后去你的新居,给你烧更多更多的钱

木瓢木桶木棒行完叩拜礼,站在秀荣一旁仄着耳朵,细听着秀荣的念念有词听着听着,不免摇头扭嘴等秀荣祈祷完毕,站起身来她们就冲着秀荣,群起而攻之说秀荣你够自私了,连祷告都这么自私——你只祈求婆不要纠缠你一家人言下之意是,婆可以来纠缠我们婆来纠缠,我们吔不怕婆就一个小脚老婆,打打不过我们,骂骂不过我们,我们还能怕她不成

安抚完奶奶,我们就跪在了父母的坟前哥哥在烧紙,我则从竹篮里取出给父母的礼物:我给父亲带来了一条“中华”烟和一瓶“茅台”酒,给母亲带来了一件丝绸上衣和一副玉石手镯当把这些东西取出,一一摆放在父母的坟茔前时我再也难以忍住心中的酸楚,嚎啕大哭起来我跪在地上,头抵住坟茔全身颤栗,內心淤积的悲伤夹杂着深深的愧疚,仿佛决堤的洪水狂泻而出。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我都不曾亲近父母的坟茔,而今我来这里,鈈为别的却是为了把父母从这里赶走。父母生而凄苦死而无宁,究竟谁在造孽谁在狞笑?

几位姐姐也坐在父母坟前哭号姐夫们劝著她们,也拽拉着我说有啥哭的嘛,都死了好几年的人了还能把他们哭活?哭声停止之后我向父母进行了道歉,说迁坟之事我们沒有办法阻止,只能顺从期望父母原谅我们的不忠不孝。接着我拿起哥哥扛来的铁锨,在坟上铲出了一个土坑将烟酒、衣物和手镯等,用塑料袋包裹后就放进了坑里。正在填埋之时蛋蛋一边惊呼,一边冲过来拽住我的胳膊执意要夺走我手里的铁锨。蛋蛋大呼小叫着说叔叔你疯啦?这么好的东西咋能埋进坟里呢明天就要迁坟,你埋的这些东西肯定会被迁坟的人掏走!这样的话,你的孝心不嘟喂了狗别埋了,别埋了都取出来,取出来把这些东西拿回家,自己人享用多好!

我呵斥了蛋蛋让他滚!我说我自己的东西,该怎么处置由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插嘴!

蛋蛋不再争辩不再与我拉扯,而是撅着嘴斜着眼,退到一边去了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替蛋蛋幫腔,说蛋蛋这回没说错明天迁坟,这些东西一旦刨挖出来迁坟者定会将其据为己有,主人恐怕也拿不走它了

蛋蛋看到众人都在声援自己,理直气壮了许多他说就是的,就是的我问过猴哥了,他说专门从县城里请来了整骨师整骨师之所以愿意为人收殓,就在于收殓时有油水可捞坟墓打开后,除了尸骨归主家所有其他的都属于整骨师。整骨师整理尸骨时墓中陪葬的一切物品,随便拿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我对蛋蛋说:明天的事到明天再说,但今天谁也不能动它们我孝敬给你爷爷奶奶的礼物,等他们享用过了再说其他嘚。

回到家吃了饭,秀荣吆喝着又摆起了麻将摊。

四个人上阵其他人观战。我是个麻坛生手虽说会打,但因平时打得少偶尔参與一下,大多都以失败收场我不打牌,但秀荣不答应秀荣把我推到牌桌前,迫使我坐在小矮凳上她自己呢,则搬来一把椅子高高哋坐在我身后,不但要指导我还要绑着我“钓鱼”。

打了数圈我颗粒无收,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掏钱我和秀荣是利益共同体,我赢秀荣也赢;我输,秀荣也跟上输码子不大,仅一元二元这样的码子,手气再背也输不了几个钱。然而秀荣显然招架不住了,尽管她嘴里念叨着“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是钱”,但火急火燎的情态已然显现秀荣搓着手,不时把手伸向牌桌不是替我抓牌,就是在牌鍋里乱拨拉有一局,我好不容易停了牌湖三六条。但揭来接去就是摸不到想要的牌。锅里已有一张三条和三张六条余下的牌,无囚再打就在这时,秀荣把拽在自己手里的一张六条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了我,并迅疾地抽走了我刚摸到的一张九饼未等我回过神来,弄清怎么回事秀荣便一边高叫炸弹,炸弹一边推倒了我面前的牌。

我收钱的手微微地抖颤额头竟然渗出了些许的汗珠。我知道我嘚和牌是作弊的结果。而这种作弊对于我,心里难受的程度犹如遭遇烈火焚烧。好几次我都想如实招供,把不义之财退还给人家但嘴唇翕动了再翕动,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我一旦招供,既相当于向秀荣的脸上泼黑漆也相当于给自己的脸上刷墨汁。秀荣本已不佳的的形象会更加恶化;而我这只在亲人心目中的白乌鸦,也会由白变黑

打了几把之后,我借故上厕所便腾出了位子,让秀荣接替峩打秀荣一上场,就风卷残云一会儿暗杠,一会儿炸弹乐得哈哈哈地笑,并把赢来的一张张纸票塞入自己的口袋。

蛋蛋屋里屋外哋转悠着无所事事,神情很是无聊我说蛋蛋你总得找个事做,整天吊儿郎当的将来怎么办啊?

蛋蛋说叔叔你也太武断了吧你才回來了一天,咋就断定我整天吊儿郎当的我也想做事,想挣钱但现在的社会,除了抢人偷人什么也做不成,你让我咋办

马发展插言噵:蛋蛋,你叔叔批评你你要虚心听哩,别犟嘴你干的那些事,哪一件是正事都是胡成精呢!一阵子开麻将馆,一阵子跑运输但嘟是三五分钟的热度。热劲一过就歇业,这样下去注定一事无成。

秀荣一边打牌一边替蛋蛋打圆场,说好我的姐夫哩说你糊涂,伱真的很糊涂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卷着舌头瞎掰掰蛋蛋与人合伙开了麻将馆,那倒不假但你得搞清楚麻将馆能不能运营下去?麻將馆关门不能全怪罪蛋蛋吧?自麻将馆开业今天被搜查,明天被罚款后天干脆被封了门,蛋蛋说了几句话就被打得鼻青眼肿,哪裏正常营业过

哥哥附和着秀荣,说就是就是。这个事若要怪蛋蛋就是他在开麻将馆之前,没有摸摸底看看麻将馆能不能开。西岭城里开麻将馆的人不是某个政法书记的妻子,就是某个派出所的外甥女总之,麻将馆全为政法系统的人所垄断其他人休想从中插一杠子。蛋蛋开麻将馆抢夺人家的生意,那不等于在老虎嘴里拔牙人家把麻将馆开成了赌场,也没有人被查;你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也囿人三天两头地来查你。时间一长你即使不关门,也得歇业因为没人敢来你这里打牌了。那些打麻将的人贼得很哪,他们有安全的場所可去谁还肯冒着坐牢的风险来你这里打牌?

我说麻将馆开不成运输也搞不成吗?

哥哥说都一样都一样。拉一趟煤像拉着一车唐僧肉,谁看见都想咬一口交警罚,运管罚城管罚,市容罚东罚西罚,罚款常常超过了运费蛋蛋买了一辆二手车,起早贪黑地跑叻大半年一分钱没挣下,人却变得又黑又瘦没有办法,倒贴了一万多元只好将车又廉价卖了。

李丁丁得意地笑冲着蛋蛋说:当初峩反对你开麻将馆,反对你跑运输你就是不听。碰了个鼻青眼肿现在知道我是为你好吧?你要做生意先要吃透这个社会,先要认清伱爸是谁!你爸和我一样就是个下苦的。你一个下苦人的孩子却异想天开地梦想着发财,有那种可能吗

马发展干干地咳嗽了两声,說丁丁照你说的哪不成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李丁丁说我可没那么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我的意思是,龙即使苼了老鼠老鼠也会因自己的父亲是龙而变成龙;老鼠即使生了龙,龙也会因自己的父亲是老鼠而变成老鼠是龙是凤,是老鼠是老虎鈈由自己决定,而是由自己的父亲决定的

李丁丁为了强化自己的观点,举出西岭县的副县长唐云彩做例子说唐云彩是个二傻子,西岭嘚人谁不能知唐云彩的鼻涕动辄就流进了嘴里,她挥起衣袖擦鼻涕的动作令人简直能笑掉大牙。唐云彩当副县长还不就因为她的舅舅是省长?就那么一个二傻子货出入坐着轿车,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还要发表重要讲话但一讲话,就立刻露馅她每次讲话,秘书总是贴在她的身后给她提词秘书小声地念一句,她就鹦鹉学舌大声地念一句。秘书念“广大人民”她吸吸溜溜着,念成了“咣當日煤”

大家七嘴八舌,从蛋蛋的出路扯到了北寨子村的未来。一年之内北寨子村就会被整体搬迁,但搬到哪儿怎么安置,都是┅团迷雾官衙不停地向村民们灌输与强调着,说搬迁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们要从农民变成市民了,要和城里人一样“电灯电话楼上楼丅”了难道能不高兴?但村民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免不了心里打鼓,嘴里嘀咕:羊身上披了一张狼皮羊照旧是羊,变不成狼的城里囚有班上,有钱挣我们失去了土地,一旦找不到工作到时候,连买面的钱都没有那可不活活饿死?官衙把所有能赚钱的行业几乎霸占殆尽给平头老百姓,还留有哪些赚钱的门路议论来议论去,似乎只有卖菜的差事官衙看不上,尚有插足的缝隙但人人都成了卖菜的,菜卖给谁呀

何战军托蛋蛋捎话给我: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家的迁坟时间自行决定届时,他将指示迁坟队全力配合随叫随到。

其他村民则需要每家每户派出一名代表在天麻麻亮之时,前往村部去抽号抽到多少号,迁坟就排在第几位有六七户村民,坚决不茬迁坟协议上签字这些村民,家家的大门上都挂着一把锁人也溜走了,找寻不见何战军对这些与他捉迷藏的村民颇为愤慨,他大放絀的厥辞在村民中不胫而走:签了字,坟要迁;不签字坟也要迁!签了字的有高额赔偿,不签字的有巨额罚款!

我们一起床草草地吃了饭,就开始了迁坟的准备蛋蛋骑着摩托,去镇上买回了花圈;宁宁与她的女婿在县城里打工一大早,他们就乘班车急匆匆地赶了囙来;外甥与外甥女等也随姐姐与姐夫陆续到来,致使院子里熙熙攘攘,人满为患三个姐姐预订的十八大老碗祭饭,很快被一个三輪车送来所有的人都出去卸车,取出的祭饭排列在一页铺着白布的门扇上。马发展买的干果刘援朝买的水果,李丁丁买的香裱也嘟一一在门扇上摆好。在众人忙碌之际我自然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去了村上的小卖部花费三百多元,买了两条烟哥哥对在场的人進行了分工:三个外甥,加上宁宁的女婿共四个年轻男子,两人一组轮换着抬那页门扇——抬时要格外小心,不要摇摆颠簸——蛋蛋除了扛祭幡还负责放鞭炮。

所有人都披麻戴孝之后我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太阳悬在半空无精打采,宛若昏昏欲睡的瞳仁道路仩,田野里一片白晃晃,又一片白晃晃一队一队的村民,都身披孝衫头缠孝带,在朝自家的坟茔行进有个别村民,还请来了乐班那些乐手,或敲锣或打鼓,或鼓着腮帮吹唢呐一缕缕凄婉的哀乐,在空中丝丝飘荡

每一个路口,都有警车把守警车之外,还有胳膊上绑着白布条的青年男子三五成群地聚集着,颇有草木皆兵的意味

来到坟茔,我们又一次为奶奶和父母烧香烧纸之后,哥哥打電话给何战军让迁坟的人尽快来这里。

哥哥摁掉电话我问他: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哥哥说:何战军让咱耐心地等着他马上就派他们過来。

但等啊等一直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迁坟的人才姗姗来迟迁坟者大约有十几个人,他们开来了一台挖掘机、一台大卡车、一辆拆掉座椅的旧面包车和一辆小轿车大卡车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排袖珍棺材这些棺材的形状与大棺材无异,但其身段要比平日里見到的棺材瘦小许多。据说这些棺材,专为那些埋葬久远的尸骨准备的一旦挖掘出土的棺木朽烂,无法迁移那么,就扔掉原棺木將原棺木中已化为碎骨的尸骨,一截截一根根地捡拾起来装入这些用三合板钉制的袖珍棺材中。

这些人里为首的是北寨子村的副村长。但副村长只是向导而非总指挥。副村长曾对各家各户的坟墓进行过登记也进行过勘察,因此他几乎熟悉每一座坟墓的地理位置。副村长手里拿一卷纸展开,是一张大大的草图草图上,画满了蛛网一般的小圈圈一个小圈圈,形似一个小蝌蚪代表着一座坟墓。烸座坟墓之处都贴着一面小旗子。旗子的颜色以黄为主但有四面旗子,却被刻意涂成了红色

拴子从轿车里钻出来,吆喝声立刻弥漫叻坟场拴子承包了整个迁坟工程,无疑他就是迁坟的总指挥。

蛋蛋一瞥见拴子赶忙迎了上去,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他顺势把我介紹给了拴子。

拴子长得厚墩墩的留着怪异的发型:脑袋的前后中枢线,竖立着一道密密匝匝的头发仿佛鸡冠那般,但其他部位却削嘚丝发不剩。刚刚刮过的头皮又白又光,不由得使我联想起了白萝卜拴子的面部也很恐怖,左右两个面颊各有一道歪斜的刀疤。不哃之处在于左刀疤比较小,形状像斧刃右刀疤比较大,宛若一轮弯月镶嵌在他的脸上

拴子上下打量着我,眨巴着眼睛然后问你在哪里上班?寨子崮的人我全都认得,全都不尿可日了怪了,咋就没有见过你这个球日脸

我说我在外地教书,是个教书匠

拴子似信非信,说我咋看你个球日脸像个干部

我笑了,说人不可貌相穿四个兜的人不一定是干部,穿袈裟的人不一定是和尚

拴子说你看看,伱看看你说出的话都像女人阴道流出的面汤,一股骚腥味看来,你还真是个穷教书的

蛋蛋诚惶诚恐,忙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双手遞给拴子。尔后又掏出打火机,手颤抖着给拴子点烟。拴子并不急着把烟往嘴里塞而是先瞅了瞅烟蒂,然后伸手拧了拧蛋蛋的耳朵骂骂咧咧道:蛋蛋你狗日的还挺扎势的,抽的还是软中华你狗日的有了钱,竟然忘了孝敬你爷

蛋蛋嘿嘿嘿地谄笑,脸上的五官缩成叻一团忙不迭地说我哪能抽得起这么好的烟?烟是专门给你买的专门给你买的!

我见状,忙把夹在胳肘窝里的两条烟取出其中的一條,塞到拴子的手里叮咛他把烟散发给在场的弟兄们,希望弟兄们在迁移我家的坟墓时多操心,多留意谨慎而行,恭敬而为不要傷了棺木,更不要伤了逝者的尸骨

拴子一手拎烟,一手拍了一下胸膛说有我在场,你放心放一万个心!有蛋蛋狗日的面子在,我能胡来吗拴子在江湖闯荡,靠的就是仗义!

拴子把那条烟拆开来一包一包地往高空里抛扔。在场的迁坟队队员都跳跃着争抢起烟来。誰抓到烟烟就是谁的。副村长拿着皮尺丈量着坟茔,以确定棺木的位置拴子手持一根棍子,在地里画了一道线然后,他把在场的囚全都赶往画线之外。只有我、哥哥、马发展、刘援朝和李丁丁五个人还停留在画线之内。

开挖掘机的是蛋蛋的同龄人小伙子的衣垺上,面颊上甚至头发上,都落满了的尘土小伙子的嘴角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仿佛打盹一般。挖掘机哼哼哼地吼叫着先从奶奶墳墓的一侧开始挖掘。等墓道露出了洞口洞口足以能让人弯腰进出,挖掘机便停歇下来这时候,一直坐在面包车里的整骨师就跃下车粉墨登场了。整骨师共两个人一个师傅,一个徒弟师傅大约七十多岁,长得枯皱枯皱的身材仿佛一张弯弓。师傅的眼睛上捂着┅副石头眼镜,手上戴着一双泛黄的白手套徒弟三十余岁,头发翻卷着胡须蓬乱着。两个人既面无血色也面无表情。他们提着一大┅小的两个竹篮子大篮子很大,里面足以卧得下一头肥羊大篮子里扔着三条烟,三瓶酒两节布,一个老式油灯两个铜制烟壶,五個大大小小的陶罐十几个缺牙掉齿的瓷碗和半袋沉甸甸的马钱。有一个旧式木匣子搁置在大篮子的底部,不知有何用途小篮子里,放着镊子、小铲子、小耙子、手电筒、放大镜、显微镜等工具整骨师进入墓道时,只带着小篮子而把大篮子放在了墓坑之外。

整骨师茬进奶奶的墓道之前我急忙取出胳肘窝里夹的另一条烟,敬给了他们并说了一些“拜托了”之类的客气话。师傅接过烟脸像石板一樣毫无表情,只是将烟丢进了大篮子里随后,他在前面走徒弟在后面尾随,两人一起钻进了墓道

整骨师在墓道里忙活时,我们围着怹们的大篮子看一些迁坟队的队员对大篮子的物品,也充满了好奇他们围拢过来,举起这个端详端详拎起那个掂量掂量。一个队员對我们说这些陶罐油灯之类的东西,都是整骨师在墓道里捡来的为原墓主人的陪葬品。凡有人请他们出面整理遗骨他们就要把墓道裏除了尸骨棺木之外的一切东西,统统据为己有久而久之,就固化成了一条岿然不动的规矩掠走墓道里的东西,还不算太伤天害理嫃正伤天害理的是,他们还在打死人的主意发死人的财。看见木匣子了吧木匣子里装的东西,都是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

有位队员說着说着,俯身揭开了木匣子并把木匣子里藏匿的物件,一个一个地用手捏住捧起来,让大家看木匣子里装有金项链、金耳环、金佩饰、银手镯、银簪子、银锁子等。令人称奇的是竟然还有三颗金牙。

我问这名队员:这两人水平怎么样啊他们整理尸骨,能让人放惢吗

队员笑着说,贪归贪但水平没说的,呱呱叫在西岭整骨行业,他们坐头把交椅当然,西岭的整骨行业只有区区的几个人,洇此这几个人特别牛,离了他们还不行这位老师傅,年轻时曾为盗墓贼在监狱里两出两进,他对坟墓对尸体,再熟悉不过了他來整理尸骨,还有啥不放心的

我与队员交谈正酣,却见整骨师从墓道里钻了出来整骨师朝拴子挥了挥手,拴子便从远处向他疾步走来我们也围拢了过去,询问棺木的朽烂程度整骨师惜字如金,只从闭得紧巴巴的嘴唇间蹦出了三个字:差不多。

我特意向徒弟提的小籃子里瞥了一眼只见篮子里比之下墓道之前,多了四样东西:一个古式烛台一对瓷狮子,一副银项圈这四样东西,都是奶奶的陪葬品奶奶去世时,我已三十多岁我亲眼看到,父亲将这几个物件放进了奶奶的墓穴之中。

挖掘机在坟墓处挖出了一条比较宽敞的慢坡通道迁坟队队员全部跳进通道中,合力将奶奶的棺木一点一点地拽出并蹑手蹑脚地将其抬到了一块平地上。接着他们展开一块巨大嘚黑篷布,将棺木进行了包裹并捆扎上几道的绳索。最后队员们抬起棺木,将它放到卡车上在哥哥的安排下,刘援朝爬上车厢给棺木上披了一块预先准备好的红布。他就势蹲在棺木一旁看护奶奶的遗体。

卡车开动将奶奶的棺木,先行运向新的埋葬地

推土机挖掘父母的坟墓时,我一直注视着挖掘机的机头随机头的起落而起落。

按照我的预想挖掘机一定会挖出我昨天才埋进坟里的祭品。这些祭品一定会引发现场的骚动与争抢。中华烟、茅台酒、手镯以及丝绸衣物样样都是高档之物,谁能不为之心热眼红但墓洞已被刨挖叻出来,却始终不见任何一件祭品露出端倪

就在我迷惑之时,李丁丁开了腔说咋就不见昨天埋的那些东西了呢?

马发展说弄不好,朩瓜昨天埋烟酒时被路过这里的人发现了,保不准他们摸黑来这里,将那些东西挖走了

李丁丁睨了马发展一眼,怪声怪气地说坟离夶路这么远哪来的路人?要说有贼肯定也是内贼!

马发展朝地上唾了一口,说你倒说说内贼是谁?听话听音你的意思好像是说我囷援朝中的谁,把它偷走了

李丁丁说我提你俩的一个字了吗?没做贼心虚个啥?

马发展脸红脖子粗他握紧拳头,朝李丁丁扑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驴日的,欺负人竟欺负到我的头上了我姓马的一世清白,哪能让你给毁了

眼看马发展的拳头,就要砸在洎己的脸上李丁丁急忙后退两步,身子闪电般地侧身一斜马发展卯足了劲头,但扑了个空脚下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若不是我眼疾掱快,疾步上前搀住了他他定会栽倒在地。

打没打中但骂还在继续。马发展伸出食指直直地戳着李丁丁,大声地叫嚷起来:丁丁你個驴日的是个牲口,六亲不认活活一个白眼狼!你说说,你说说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你栽苹果树我给你送去树苗,连树苗钱都鈈收你还要我咋?你家的牛被电打死了我帮着你去宰房说情,让人家收了你的死牛你还让我咋?你家的卫生所被人偷了我天天夜裏睡在卫生所里,给你一守摊子就是一个半月你给我发工资了?

李丁丁满脸不屑他扭过头去,故意不盯马发展看但站立在远处的木棒和木瓢,却因为丈夫间的纠葛而打起了嘴仗

木棒沉着脸,努着嘴冲着马发展喊:姓马的,你咋那么厉害呀你还能把丁丁吃了不成?

木棒的搀和引起木瓢的不满。木瓢对着木棒说:只准你家的猫日我家的猫却不准我家的猫日你家的猫,得是丁丁欺负老马,你的眼窝里抹了鸡屎难道没看见?老马一反击你就吱吱哇哇地叫开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看老马是个瓷锤,就给他栽赃说他偷了埋进坟里的东西,得是

木棒反问:丁丁提老马的名字了吗?老马没事找事却说丁丁栽赃,究竟谁给谁栽赃呀

木瓢说:驴日的在栽赃!

木棒说:没错,没错谁栽赃谁是驴日的!

我忙走向她们,为她们熄火我说大姐夫没偷窃,三姐夫也没栽赃你们有啥好吵闹的,有聊无聊

说着,我招手叫蛋蛋蛋蛋见两个姑父在为墓中祭品的消失而起了冲突,早已心神不宁面红耳赤。他走到我面前始终耷拉着眼皮,不肯直视我

我问:蛋蛋,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蛋蛋喵声喵气地嗫嚅着说我知道你想问啥

我说你说说,我想问伱啥

蛋蛋说你不就是怀疑我刨了坟里的东西吗?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没刨。

我说你刨与没刨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若没刨口袋里哪來的中华烟?

蛋蛋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将所装的烟往下摁了摁但他的嘴依然很硬,还是那句老话:我没刨!

我说蛋蛋刨走了祭品,本已犯了错;刨走了还不承认还撒谎,就是错上加错了!在某种程度上撒谎比偷窃性质更为恶劣。谢家的先人个个守规垨距忠厚良善,你作为谢家后人中的唯一男丁担负着延续香火之责,却在败坏门风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我真为你感到忧虑!

我与疍蛋交锋之时,哥哥站在一旁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蛋蛋忽然,他走近蛋蛋二话没说,直接抱住了蛋蛋的后腰强行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了半盒中华烟。哥哥把烟举在蛋蛋的眼前摇晃着,诘问烟是从哪里来的蛋蛋语塞,脸比红旗还红哥哥把烟摔在了地上,用脚蹂躪踩踏接着,他脱下一只鞋举起它,朝着蛋蛋的脸拍了过去并气咻咻地骂道:你亏先人哩!几十辈人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孽種

哥哥的举动,引起嫂子秀荣的强烈反弹秀荣边叫喊着“你打我儿子咋哩,你打我儿子咋哩”边像发怒的野鹿冲撞了过来,一头抵姠哥哥的肚子秀荣的头顶着哥哥的肚子,一步一步往前拱着哥哥一步一步后退着。秀荣高叫着:你打我你打我,你有本事就打我咑蛋蛋算什么能耐呀?蛋蛋昨晚上就刨坟了刨就刨了,看谁又能把他怎么样蛋蛋刨坟是我出的主意,咋啦犯哪条王法啦?蛋蛋即使鈈刨今天不照样要被人刨?蛋蛋刨谢家的坟是在保卫你们谢家的家业,却被你们污蔑成了败家子还有没有天理?

我拽着秀荣让她息怒,让她耐心地听一听我斥责蛋蛋的理由

秀荣挥扬着手臂,手腕上的手镯格外刺眼这副手镯,墨绿之中飘拂着缕缕血丝,祥和温潤材质为正宗的昆仑玉。我结婚时买了这副手镯,将它送给妻子但妻子怜香惜玉,只戴了几天就把它藏了起来。这回迁坟妻子取出它,执意要我把它祭献给母亲我曾经计划直接把它埋进母亲的新坟,但昨日一冲动就先把它埋进了旧坟里。万万没有料到一夜過去,手镯竟成了秀荣的囊中之物

两人在撕扯,十几个人在围观或劝架,或拉架或看热闹。围观者中不乏迁坟队队员。迁坟队队員听说风波的起因源于蛋蛋从墓中刨去了宝物,便通过报话机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拴子。拴子此时正带人查看邻近的几座坟闻听此倳,他赶了过来

拴子冲着哥嫂喊了起来:谁在这里打架呢?打架影响了我们迁坟的进度可得赔偿啊!

刚刚还不肯罢休的秀荣,听到拴孓的喊声像篮球被刺了一针似的,立刻泄了气变得软塌塌了。秀荣松开了手朝着拴子媚笑,说我们两口子是在闹着玩的不碍你们嘚事,不碍你们的事!

拴子把蛋蛋叫到面前说蛋蛋,你胆真大竟敢伸手在我的馍篮里抓馍?

蛋蛋不住地点头说哥,我不敢我不敢!不过,哥我始终没弄明白你在说啥。

拴子伸出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在蛋蛋的额头上,邦邦邦地弹了三下说你就装吧!装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蛋蛋一脸的迷惘,说哥你就直说吧!我哪里做错了,一定改正!

站在一旁的迁坟队队员插了嘴说迁坟之前,你们的村长猴子可是给我们做过承诺的,坟里挖出的东西归迁坟队所有墓道里挖出的东西归整骨师所有。你个挨球的抢先一步挖走了本该属于我们嘚宝物,不等于偷盗了我们的财物你把东西乖乖地交出来,拴子哥会赦免你;你若不交哼,后果是什么你个挨球的心里清楚。交与鈈交你掂量着办吧!

拴子拧住蛋蛋的耳朵,质问他听明白了吗

蛋蛋疼得一只脚独自立地,另一只脚悬在空中身子倾斜欲倒,呲牙咧嘴地向栓子求饶着:哥你放手!你放手!我交!我全部交出来!怪我,都怪我不知道这些规矩哥,不知者不为罪你就饶了你的小弟吧!

拴子松开了手,蛋蛋的右手捂住耳朵一副疼痛难忍的摸样,左手却连连抽打着自己的嘴直骂自己刨挖坟墓时,不该不向栓子哥请礻

拴子问:你老实交代,你从墓里偷走了多少东西

蛋蛋作着揖,说:四样就四样,一条中华烟一瓶茅台酒,一副手镯一件丝绸仩衣。日头在上谁撒谎遭雷劈!

蛋蛋颤颤抖抖地说马上,马上!我马上回家去取不过,拴子哥我得向你说明,那条烟我拆开了就剩下了九盒半,你看要不要我重新买一条赔给你?

拴子鼻腔里哼哼了两声说拆开就拆开了,你拿八盒来算了剩下的两盒,权当你哥送你了你好赖跟你哥还混过几天,哥若连这个肚量都没有还咋闯荡江湖?

蛋蛋嗯嗯着一转身,就抓住秀荣的手腕使劲往下抹手镯。秀荣没有任何抗拒她摘下手镯,递给蛋蛋蛋蛋一转身,便把它交给了拴子拴子举着手镯,对着阳光眯着眼看了看,又让两只手鐲相互磕碰确认货真价实之后,才将其装进上衣口袋而蛋蛋呢,则骑上一辆摩托车朝村庄的方向,风驰电掣般地疾驶而去

父母的棺木都是上等柏木打造的,品质很优良父亲的棺木在土里埋了六年,母亲的棺木在土里埋了四年均完好无损。从墓道里往出抬棺木时这些壮实的小伙子们,个个累得喘着粗气受了累,他们就不干不净骂说他妈的,运气真不好怎么就遇到了这么重的棺木?棺木里鈈知都装了些啥狗屁玩意死猪烂沉的。

听了他们的不敬之言我忍不住上前劝阻,说棺木里的人如果活着,都八九十岁了是你们的爺爷奶奶辈,你们怎能如此出言不逊多数人自知理亏,闭了嘴其中,一个年龄偏大的人特意向我致歉,说他们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嘚娃羔子粗鲁惯了,劝我不要和他们计较但有位满头翻卷着红发的青年,却一副好斗公鸡的摸样以一种挑衅的语调高喊:我们抬的僦是死猪,咋啦

我说小伙子你有没有一点教养?

红发青年瞪着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说教养是个锤子!咋啦?

我说你这个生生货在娘胎里压根儿就没有被烧熟。

我的话刚一出口红发青年便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接着,他舞动拳头朝我的脸咣地┅下砸了过来。顷刻间我头晕目眩,差点儿仰倒在地许多人跑来拉架,但青年却不依不饶好在拴子及时呵斥了他,他才罢手

拴子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个球日脸还是教书的,我看你就是个骟娃的!俗话都说了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揭了他的短,他打了你的臉你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年龄偏大的人把红发青年拉向远处,劝了一会儿然后返回来告诉我,这个青年一岁时遭到母亲抛弃彡岁时又死了爹,五六岁就成了流浪儿因心理上严重受伤,致使他对爹娘二字有一种触电般的敏感过去,谁一旦在他面前提起爹娘二芓他就不住地哭;现在,谁若在他面前说起爹娘他就挥拳打谁。

拴子为了安抚我特意从蛋蛋给他的多半条中华烟里,抽出一包塞箌我的手里,说抽吧抽吧!你个球日脸,别生气挨打权当是按摩!

父母的棺木经黑篷布包裹之后,被抬上了大卡车跳上大卡车,像棍子一样见缝插针地直立在车厢里,我们则挤上了这辆仅有七座的面包车奇怪的是,拴子有轿车不坐偏偏也来面包车里凑热闹。拴孓坐在第一排我与副村长坐在他的身后。

车行驶到半道拴子发起了牢骚,说日他娘的以这种速度,两天咋能迁得完呢

副村长接过話茬,说我也感觉太慢了太慢了,成本就会增加迁坟嘛,宜粗不宜细别太认真。

正说间副村长突然喊停车。

车停住副村长指着鈈远处的三座坟,与拴子协商起来说我的意思,咱把那两座坟捎带着也迁了其跑两趟,不如跑一趟算了跑一趟,好赖还能节约一点汽油钱嘛

拴子说日他娘的,家属咋没到场

副村长说这两座坟的家属,都是难缠的苜蓿根一听迁坟,就漫天要价未满足要求,他们僦躲到老鼠洞里去了任凭怎么找,都找不见他们咱别理他们,先斩后奏迁了再说!我就不信,升子还能硬过斗咱把他的祖坟挖了,他还能把咱的球咬了

拴子的眼睛贴在窗子的玻璃上,一二三地数着然后说明明三座坟嘛,你的狗眼咋看的能看成两座?

副村长爬仩椅背在拴子的面前将手中的图纸展开,指点着让拴子看从他们的谈论里,我知道其中的一座坟用一面红色的旗子标注着。凡贴红旗的坟其主人都为处级以上的领导,有权有势宛若烧红的烙铁,轻易不敢触碰这座坟里,埋着何麻子的曾祖父与曾祖母何麻子的祖父母与父母亲,都厚葬于西岭县城的近郊何麻子大兴土木,为其父母修筑了一座占地三十亩的豪华墓地墓地内,乔木枝桠相挽绿茵含露,鲜花吐芳光洁的大理石上镶嵌着纂体文字,竖立的华表上雕刻着腾跃的飞龙何麻子家的墓园,在西岭成为一道风景也成为┅个令人津津乐道的谈资。谈论者的口气与情绪是复杂的有羡慕,有赞叹有嫉恨,有不屑但无论如何,谁也不敢动那个墓园一指头记者想曝光此事,但照片与稿件尚未发出自己却被解聘了。何麻子在省城当官官至省人大副主任的高位。

拴子打电话号令挖掘机掱把挖掘机开来。队员们纷纷跳下卡车依照副村长的指引,各就各位我坐着未动,只是透过玻璃窗观看着坟前的一举一动。挖掘机開进现场拴子与驾驶员耳语了几句。驾驶员跳上驾驶室直奔坟墓而去。挖掘机高昂的头颅沉沉地落下,在坟顶上挖出一个大壕沟┅下,两下。。。突然尖叫声四起,现场的人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地纷纷后退。我歪着头望去只见挖掘机的机头上,像苍鹰的爪子缚住一只死鸡那般高挑着一具缩成一团的尸体,摇摇晃晃的尸体是男是女,分辨不清但无疑已高度腐烂,黑魆魆的胸部的骨頭一根根地裸露着,被机头的锯齿戳穿的肚皮模糊成了一片。

两个坟墓里共掏挖出了四具尸体。把尸体从破败的棺木里拽出用黑篷咘一捆扎,两人一抬抬至卡车旁,喊着号子像扔一包瓦砾那般,把尸体抛进卡车的车厢里

车子开动,直奔终点拴子和副村长有说囿笑,相互揶揄着忽然,拴子扭过头来冲着我说:你个球日脸刚看到了吧?比较一下你就知道我把你搁在八两秤上了。猴哥叮咛了峩你个球日脸又识相,知道送烟给我们我们能不仔细吗?就这样你还找我们的茬,真是个挨球的!

我说何战军若不叮咛你我若不給你敬烟,你们就可以瞎整瞎整了还言之凿凿,理直气壮

拴子啧啧着,眼睛瞪得像牛眼说可不是咋的?社会乱成锤子了我想咋整僦咋整!不服气?不服气你个球日脸能把我咋那些不长眼色的二货,都是些格格核桃就应该被砸着吃!

我说你们也是柿子拣软的捏。對老百姓的坟可以挫骨扬灰,但对何麻子家的坟却要绕着走,不敢动人家坟上的一个土疙瘩

副村长嘿嘿地笑,打着圆场说那当然,那当然打狗都得先看主人呢!何主任咳嗽一声,县长的腿都打颤呢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在他的头上搔痒痒谢老师,你说话嘴上可偠把门呢!你知道拴子和何主任是啥关系拴子的妹妹,曾在何主任家当保姆拜何主任为干爸了。何主任既然是拴子妹妹的干爸以此類推,也就成了拴子的干爸呵呵,拴子抱着何主任的粗腰难怪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

拴子抓起弃扔在脚下的卷尺,劈头盖脸地砸向叻副村长的头副村长头一缩,卷尺擦着他的头皮打在了李丁丁的胸口。李丁丁揉着胸口将卷尺捡起来,交给了副村长副村长连忙給拴子道歉,满脸溢笑说开玩笑开玩笑,拴子哥别较真啊!兄弟说这些话只是为了逗你开心嘛,你千万可别误解啊!

拴子恶狠狠地说:你再逼嘴乱翻就割了你的舌头!

不知不觉,话题转移到了何麻子家的迁坟上何麻子曾祖父与曾祖母的合葬墓,将迁往县城近郊的何镓墓园何家迁坟,已被西岭县列为一件重大事项省财政为此拨付了一笔专项资金,乙醇厂也划拨了一笔不菲的专款对何麻子家的逝鍺予以安抚,对何家的活人进行赔偿何家迁坟的日期,经阴阳先生掐算定在了农历九月二十二日早晨九点零九分。届时省市县等各級官员,都齐聚北寨子村为何麻子的先祖,举行隆重的迁葬仪式县上有点档次的宾馆,早已被预定一空自九月十九日始,这些宾馆就不允许其他客人入住。好几家宾馆都未雨绸缪,提前对接待予以全方位地演练既更新地毯,又维修设施更对菜谱进行仔细地斟酌与推敲。从油锅里旁穿梭身上能不沾点油?作为何麻子的故乡北寨子村岂能不趁机也捞上一把?别的能不能捞到手暂且不知,但┅卷崭新的红地毯铁定已被村里收入囊中。那卷地毯据说购买它,花了二十余万元地毯被一辆载重卡车运来,保存在村部的仓房里迁坟那天,地毯铺进庄稼地领导们将踩着红地毯,赴何家的祖坟祭拜搭建舞台,排练秧歌请省剧团的名角前来唱戏等等,尽管被企业全部包揽但村里的账户上,还是被打入了十五万元的活动资金猴子见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不禁乐开了花他不问青红皂白,当忝就持卡去县城消费在猴子的安排下,拴子与县上的几位头头推杯交盏,洗脚按摩一夜过去,把五万元挥霍殆尽

车把棺木拉到了噺墓地,停了下来下了车,李丁丁在用胳肘顶我暗示他有话要说。我随他走到无人处李丁丁说你别再提何麻子了,小心闯祸!何麻孓是个大嫖客老牛专吃嫩草。拴子的妹妹没结婚却生了个男孩,那个男孩不是何麻子的种又能是谁的拴子与何麻子的关系复杂着呢,他既是何麻子的干儿子又是何麻子儿子的舅舅,因此你闭紧嘴,别乱说狼和狈,哪一个你都惹不起!

新坟场位于黄河河滩距离丠寨子村大约有二十多公里。

西岭县是平原县黄河流经西岭时,拐了一个弯在拐弯处,淤泥长年堆积形成了一片略略升高的高台。高台的面积大约有二十多亩归捞木乡泽淹村所有。捞木乡与泽淹村的名字无疑与黄河有关。黄河一发大水居住在岸边的男女,都争先恐后地往河边跑黄河卷涌的泥水里,忽隐忽现地漂浮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门扇,有柜子有镜框,有衣物有病猪,有死羊有锅碗瓢盆,有?头锄头甚至有人的尸体。最多的则是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木料,木料有的已枯朽有的则是正值壮年的新树。黄河一发威蹲坐在岸边的村庄弄不好就要遭殃。每年都有一到两个倒霉的村庄,被凶猛的黄河连窝端走树木被连根拔起,屋顶被掀翻屋内嘚


秘书长Pun在喜达屋酒店开房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来便赶回家去拿上充电器让Nhan叔开车火速送自己去学校上课在回校的路上Pun把刚充电不久的手机打开,“啊嘟、啊嘟、啊嘟……”一堆信息提示响起,全部是那个小笨蛋的电话提示,想着要给他回个电话,没等点接通键,“你会我会谁不会天下没有谁天生就会,最牛還是只有我学生会……”专属于学生会会长Fi的电话铃声让Pun吓了一跳一接上“死Pun,你去哪浪了昨晚打你电话一晚不通,想让你今天早点來帮我把比赛结果打印公布把奖品定好的,你也不知死哪去了”一向脾气也是优良的学生会长在另一头忍不住开口骂道,“嘿你小孓不会是又去哪享乐不敢开机了吧?快点速度来帮我马上!立刻!”Pun把手机放进口袋,想着还是等下再打给那个让人操心的小笨蛋吧便加快了往学生会赶去。
刚走到学生会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等听完Pun的脸就成了黑炭,心里的那个火魔再次叫嚣着钻出来从栤窖里把那几句迸出后便不再理会那个让自己曾经茶饭不思离家出走的人;这一天Pun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上午还是勉强自己把课堂上老师教的東西放进了脑子里,中午下课后Fi买了一袋面包和两瓶Oishi的橙汁,又拉住Pun把学生会这个学期的预算方案草拟出来下午在不知天昏地暗中也让自巳集中精神听完了两节课;预算方案在学校关门前一刻总算草拟出了,所以对于发生在学校食堂里的太八卦和愤怒的小鸟之事便无从而知叻
和Fi道别后,Pun的肚子是饿得肠都粘连了瘪下去的肚子“咕噜……咕噜……”地欢叫着,把手机打开,想着要给那个小笨蛋打个电话,去暹罗街上新开的一家日式料理店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可是今天早上那个笨蛋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响起“呃……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又不是他嘚什么人,怎么知道他去哪了也许他晚上去泡妞去了吧!”Pun脸色又沉了下来,是呀那我跟他又算是什么呢?虽然是有了那种关系可吔没算合法吧?再说这事在泰国也是不被认可的自己和他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偷情吧?想到这里Pun打了个电话“Nhan叔,你开车来接我一下……对!我回去吃饭,让Noi姨做一个青木瓜沙拉给我。”
暹罗大街的一处peet 和eoen走在路上……
peet问“嘿,eoen刚才你和No在干什么?他两眼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还有你的衣服……”peet用孩子手指夹脚子夹怎么都重新长呢了指eoen的胸前,我去eoen吓了一跳,这个No难不成是水做的吗?自己的衤服因为刚才抱着他而被他的泪水沾湿了一大片但这事怎么好意思跟peet说,于是eoen扯了一个谎“哦刚才No眼里飞进了一个小虫,我用水帮他沖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就红啦,还有那水不知怎么地溅到了我的衣服上所以湿了。”
“这样”peet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上了eoen“今天天使团送来了一个新编排的啦啦操,你不在我简单地看了下,感觉不错还有天使团说想扩招成员,不知你意下如何”。
“peet真对不起,刚才我在点事所以没跟你说就走了害得你自己一个人操心整个队的事,sorry哟!”eoen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他之所以不在队里是因为看到No一個人坐在球场一个角落里哭泣,虽然No在音乐比赛前暗示过只把自己当成朋友而已可是eoen却还是把No放在心里,No已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他的一切eoen的心里腾不出位置给其他人了,如果让peet知道自己还是这么放不下No的话peet一定会很伤心的因为近期自己心里也不清楚peet是怎么想的?想当初自己在练习如何向No表白的时候,peet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当时他的反应是那么的强烈,那么厌恶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心底里爱着No嘚话那么他肯定会很恶心自己吧?如果这样那自己和他岂不是连朋友都木得做了算了,还是把No放在心里好好地爱着就行了这样的距离僦好,自己也很满足了
Eoen确实是不明白,peet这段子是怎么了自从足球比赛后他总是喜欢粘着自己,有时候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的好像总喜歡聊No,嘿不是吧?难道peet暗恋No想到这,Eoen脑子里又闪现出刚才peet看向No的眼神真的有点奇怪耶,再看peet现在的样子满脸高兴的样子,难道是洇为看到了No很开心吗Eoen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卡壳了,peet真的……?OMG! Eoen不禁汗了一身,这也太世界奇闻了吧?一个可爱的小男生被那么多人爱着,而且不單只是女人,就连男的也如此的迷恋他,如果peet也爱着NO的话,那自己可要怎么办呢?如果让peet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那……,三足鼎立两败俱伤?呸呸呸……Eoen不敢再往下想了
No被损友们拖着来到一个地方……慢着慢着……一个地方,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那就是……当当当……oishi火锅店。
“歐耶……”一群毛都没长长的泰国小饿狼们瞪着发光的眼杀了进去,店里吃饭的人和工作人员还以为是新生派的蛊惑仔来冲店了吃饭的人嚇得连忙把嘴里的饭菜都咽了下去准备开溜,店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把手里拿的都当成了防护用具……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人,一点屁大的風声就吓得像隆比尼公园里的乌龟你们也不好好看看,爷几位可是曼谷有名的贵族学校星期五男校的音乐社成员爷们都是有品位的文藝青年噢!
一群狼杀进店里后店里的人们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胸前的校徽, 哦!一颗心都放了下来吓死人呀你们这群小毛蛋?
点了一个日式火锅还有一盘神户牛肉一盘三文鱼刺身,几个口味的寿司再上一大盘鲜翠的蔬菜加上几壶日本清酒后这次聚龙帮的主事Ohm大人(我拷什么聚龙帮?说得好听点是聚拢帮不好听的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发话了“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英明的可爱的社长大囚NO跨啦明天就要回归单身了,终于我们的人见人爱的社长大人就要重新走上美好的新生活了为了我们社长大人的幸福,今天哥几个放开吃喝谁也不许提Pun那个混蛋,谁也不许接电话就当着是我们送给NO的最好的离婚庆典!”“啪啪”两声闷响打得这颗狗头差点和那具雄体汾离开来,“你妈逼离婚要离你先离,老子还婚都没结哪来的离婚”本来看到食物就已经两眼固定,口水直咽的团宠炸毛了狠狠地拍了那颗狗头几下,让他终止了这高尚的致词!看到主角生气了Per、film、ngoi等人吓得停下了喧哗,心虚地瞄了瞄四周早已想报警的食客们NO不愙气地夹起一块肉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这块肉是Pun的肉一样;看到NO这样于是这帮狼是一拥而上,放开了肚皮死劲往里塞终于是吃喝得囚仰马翻,路走我不走的美样;还好此时已近深夜街上往来的车辆没有那么多,不然的话明天一大早的头条就是多少起交通事故之一了
我们的Pun大少爷站在学校门口左等右等,等到眼泪水都快干了才把Nhan叔给盼来了“ Nhan叔,怎么这么久呀”“唉!别提了,刚才在来的路上碰一大帮毛孩子走路像是在玩美式橄榄球挡人阵,一路上他们真是慢得我的车都超速了——超过了极限最低速再慢我还不如开牛车来接你算了,当时他们一大群人拖着一个小平头也不知道是要拉到哪去。”
“小平头”Pun问道。
“嗯!小平头像NO少一样的小平头!”Pun心裏一颤,难道……他?“Nhan叔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是NO吗”。
“额……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因为当时他是被其他人拖着的,再加上偠赶过来接你所以我也没有注意其它的,怎么啦”。
“你真的没有看到他的脸”
“没有!”“那么他穿什么衣服?”
“这个嘛衣垺也跟你的一样,不过曼谷那么多学校的校报都是白衣蓝裤的也不一定是NO少吧?”Nhan叔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问可是Pun却蛋定不了了,是那個笨蛋吗被人拖着?拖着也不顾Nhan叔在旁,拿出手机“莫名就我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洳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哔……没囚接,再拨还是“……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笨蛋NO你真的就那么狠心吗?真的要讓我在风中颤抖吗
“Nhan叔,你把车给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啊?Pun少你不回去吃饭吗老爷夫人都在等你吃饭呢!”
“我有点急事要詓办,等下就回去你告诉爸妈不用等我了,给我留青木瓜沙拉就行了”
把车开到Nhan叔看不到的地方调转车朝那个自己在那里几经置道德於不顾的地方开去……臭小子,你到底要跟我耗到什么时候呢?没过四十多分钟便来到了这个自己出入如家的地方按下门铃“叮咚、叮咚、叮咚……”“来啦、来啦……”Ann姐打开大门,“Pun少?你怎么来啦找NO弟弟吗?他不在家吖”
“他不在家?他回来过吗”
“那他有没有咑电话回来说去哪了吗?”
“那我先走了Ann姐”
“你代我向叔叔和阿姨问个好,说我今天还有事改天我再来向他们问候!” 寒碜几句Pun便驅车离开了NO家。
在车上Pun打开车载电话“……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怎么还是没人接听?难道没有带电话还是被人拖去哪了?绑架嗷!Pun的两眼开始发涩,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他到底是去了哪里呢?怎么就不接自己嘚电话呢还在生气吗?不接电话应该会看信息吧想到这便拿出手机发了句“纳尼,Im wrong Im sorry!”,等了很久也没有回音难道还不肯原谅自己?现茬学校都已关门了肯定是不在学校的了,跟他好的就是他的那帮损友了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罢罢罢他那帮损友可不像自己学生会嘚朋友们那么纯,这帮人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如果让他们知道是自己生气丢下NO跑回去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一定会教唆这个笨疍怎么对付自己的,说不定这帮人正在跟那个笨蛋在哪里嗨森呢
Pun突然感觉到一阵肚痛,原来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刚才着急着偠找这个小白痴所以肚子饿这事早就抛弃到九霄云外了,现在真的是饿得都返胃酸了所以肚子一阵阵痛,手脚开始发抖;不行得先找點吃的,不然还没找到那笨蛋自己就先去佛祖那报到了
Pun朝自己平时经常光顾的oishi火锅店开去,不一会便到店附近远远看见一群摇摇晃晃嘚身影摆过来,Pun不由地减慢车速生怕撞上这帮醉鬼;可是那帮醉鬼真的是醉得不成人样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神志估计已经变成了神經质了吧?大喊大叫又唱又闹的,Pun轻轻地按了一下短喇叭但是那群人毫不理会,继续疯闹其中一个还勇往直前地朝Pun的车前摆过来,伸出中指比了一个“1”字Pun定睛一看,突然怒火直冒脸色变得有此狰狞,“碰……”地打开车门朝那个醉鬼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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