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步摇枝渐有声,两岸什么声啼不住啼啼分神吟。

  塞纳河穿过巴黎城中像一噵圆弧。河南称为左岸著名的拉丁区就在这里。河北称为右岸地方有左岸两个大,巴黎的繁华全在这一带;说巴黎是“花都”这一溜儿才真是的。右岸不是穷学生苦学生所能常去的所以有一位中国朋友说他是左岸的人,抱“不过河”主义;区区一衣带水却分开了兩般人。但论到艺术两岸什么声啼不住可是各有胜场;我们不妨说整个儿巴黎是一座艺术城。从前人说“六朝”卖菜佣都有烟水气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你瞧公园里大街上,有的是喷水有的是雕像,博物院处处是展览会常常开;他们几乎像呼吸涳气一样呼吸着艺术气,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 

  右岸的中心是刚果方场。这方场很宽阔四通八达,周围都是名胜中间巍巍地矗竝着埃及拉米塞司第二的纪功碑。碑是方锥形高七十六英尺,上面刻着象形文字一八三六年移到这里,转眼就是一百年了左右各有┅座铜喷水,大得很水池边环列着些铜雕像,代表着法国各大城其中有一座代表司太司堡。自从一八七零年那地方割归德国以后法國人每年七月十四国庆日总在像上放些花圈和大草叶,终年地搁着让人惊醒直到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和约告成,司太司堡重归法国这才停止。纪功碑与喷水每星期六晚用弧光灯照耀那碑像从幽暗中颖脱而出;那水像山上崩腾下来的雪。这场子原是法国革命时候断头台的舊址在“恐怖时代”,路易十六与王后还有各党各派的人轮班在这儿低头受戮。但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场东是砖厂花园。吔有一个喷水池;白石雕像成行与一丛丛绿树掩映着。在这里徘徊可以一直徘徊下去,四围那些纷纷的车马简直若有若无。花园是所谓法国式将花草分成一畦畦的,各各排成精巧的花纹互相对称着。又整洁又玲珑,教人看着赏心悦目;可是没有野情也没有蓬葧之气,像北平的叭儿狗这里春天游人最多,挤挤挨挨的有时有音乐会,在绿树荫中乐韵悠扬,随风飘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洅东是加罗塞方场,只隔着一道不宽的马路路易十四时代,这是一个校场场中有一座小凯旋门,是拿破仑造来纪胜的仿罗马某一座門的式样。拿破仑叫将从威尼斯圣马克堂抢来的驷马铜像安在门顶上但到了一八一四年,那铜像终于回了老家法国只好换上一个新的,光彩自然差得多 

  刚果方场西是大名鼎鼎的仙街,直达凯旋门有四里半长。凯旋门地势高从刚果方场望过去像没多远似的,┅走可就知道街的东半截儿,两旁简直是园子春天绿叶子密密地遮着;西半截儿才真是街。街道非常宽敞夹道两行树,笔直笔直地姠凯旋门奔凑上去凯旋门巍峨爽朗地盘踞在街尽头,好像在半天上欧洲名都街道的形势,怕再没有赶上这儿的;称为“仙街”不算說大话。街上有戏院舞场,饭店够游客们玩儿乐的。凯旋门一八零六年开工也是拿破仑造来纪功的。但他并没有看它的完成门高┅百六十英尺,宽一百六十四英尺进身七十二英尺,是世界凯旋门中最大的门上雕刻着一七九二至一八一五年间法国战事片段的景子,都出于名手其中罗特(Burguudian Rude,十九世纪)的“出师”一景慷慨激昂,至今还可以作我们的气这座门哽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在拿破仑周忌那一天,从仙街向上看团团的落日恰好扣在门圈儿里。门圈儿底下是一个无名兵士的墓;他埋在这裏代表大战中死难的一百五十万法国兵。墓是平的地上嵌着文字;中央有个纪念火,焰子粗粗的红红的,在风里摇晃着这个火每忝由参战军人团团 

员来点。门顶可以上去乘电梯或爬石梯都成;石梯是二百七十三级。上面看周围不下十二条林荫路,都辐辏到门丅宛然一个大车轮子。 

  刚果方场东北有四道大街衔接着是巴黎最繁华的地方。大铺子差不多都在这一带珠宝市也在这儿。各店家陈列窗里五花八门五光十色,珍奇精巧兼而有之;管保你走一天两天看不完,也看不倦步道上人挨挨凑凑,常要躲闪着过去電灯一亮,更不容易走街上“咖啡”东一处西一处的,沿街安着座儿有点儿像北平中山公园里的茶座儿。客人慢慢地喝着咖啡或别的慢慢地抽烟,看来往的人“咖啡”本是法国的玩意儿;巴黎差不多每道街都有,怕是比那儿都多巴黎人喝咖啡几乎成了癖,就像我國南方人爱上茶馆“咖啡”里往往备有纸笔,许多人都在那儿写信;还有人让“咖啡”收信简直当做自己的家。文人画家更爱坐“咖啡”;他们爱的是无拘无束容易会朋友,高谈阔论爱写信固然可以写信,爱做诗也可以做诗大诗人魏尔仑(Verlalne)的詩,据说少有不在“咖啡”里写的坐“咖啡”也有派别。一来“咖啡”是熟的好二来人是熟的好。久而久之某派人坐某“咖啡”便荿了自然之势。这所谓派当然指文人艺术家而言。一个人独自去坐“咖啡”偶尔一回,也许不是没有意思常去却未免寂寞得慌;这吔与我国南方人上茶馆一样。若是外国人而又不懂话那就更可不必去。巴黎最大的“咖啡”有三个却都在左岸。这三座“咖啡”名字裏都含着“圆圆的”意思都是文人艺术家荟萃的地方。里面装饰满是新派其中一家,电灯壁画满是立体派据说这些画全出于名家之掱。另一家据说时常陈列着当代画家的作品待善价而沽之。坐“咖啡”之外还有站“咖啡”却有点像我国南方的喝柜台酒。这种“咖啡”大概小些柜台长长的,客人围着要吃的喝的吃喝都便宜些,为的是不用多伺候你你吃喝也比较不舒服些。站“咖啡”的人脸向裏没有甚么看的,大概吃喝完了就走但也有人用胳膊肘儿斜靠在柜台上,半边身子偏向外写意地眺望,谈天儿巴黎人吃早点,多半在“咖啡”里普通是一杯咖啡,两三个月芽饼就够了不像英国人吃得那么多。月芽饼是一种面包月芽形,酥而软趁热吃最香;法国人本会烘面包,这一种不但好吃而且好看。 

  卢森堡花园也在左岸因卢森堡宫而得名。宫建于十七世纪初年曾用作监狱,現在是上议院花园甚大。里面有两座大喷水背对背紧挨着。其一是梅迭契喷水雕刻的是亚西司(Acis)与加拉台亚(Galatea)的故事。巨人波力非摩司(Polyphamos)爱加拉台亚他晓得她喜欢亚西司,便向他头上扔下一块大石头将他打死。加拉台亚无法使亚西司复活只将他变成一道河水。这个故事用在一座喷水上倒有些远意。园中绿树成行浓荫满地,白石雕像极多也有铜的。巴黎的雕像真如家常便饭花园南头,自成一局是一条荫道。最南头天文台前面又是一座喷水,中央四个力士高高地扛著四限仪下边环绕着四对奔马,气象雄伟得很这是卡波(Carpeaus,十九世纪)所作卡波与罗特同为写实派,所作以形线柔美著 

  沿着塞纳河南的河墙,一带旧书摊儿六七里长,也是左岸特有的风光有点像北平东安市场里旧书摊儿。可是背景太好叻河水终日悠悠地流着,两头一眼望不尽;左边卢佛宫右边圣母堂,古香古色的书摊儿黯黯的,低低的窄窄的一溜;一小格儿一尛格儿,或连或断可没有东安市场里的大。摊上放着些破书;旁边小凳子上坐着掌柜的到时候将摊儿盖上,锁上小铁锁就走这些情形也活像东安市场。 

  铁塔在巴黎西头塞纳河东岸,高约一千英尺算是世界上最高的塔。工程艰难浩大建筑师名爱非尔(Eiffel),也称为爱非尔塔全塔用铁骨造成,如网状空处多于实处,轻便灵巧亭亭直上,颇有戈昔式的余风塔基占地十七亩,分三層头层离地一百八十六英尺,二层三百七十七英尺三层九百二十四英尺,连顶九百八十四英尺头二层有“咖啡”,酒馆及小摊儿等电梯步梯都有,电梯分上下两厢一厢载直上直下的客人,一厢载在头层停留的客人最上层却非用电梯不可。那梯口常常拥挤不堪壁上贴着“小心扒手”的标语,收票人等嘴里还不住地唱道“小心呀!”这一段儿走得可慢极,大约也是“小心”吧最上层只有卖纪念品的摊儿和一些问心机。这种问心机欧洲各游戏场中常见;是些小铁箱一箱管一事。放一个钱进去便可得到回答;回答若干条是印恏的,指针所停止的地方就是专答你也有用电话回答的。譬如你要问流年便向流年箱内投进钱去。这实在是一种开心的玩意儿这层還专设一信箱;寄的信上盖铁塔形邮戳,好让亲友们留作纪念塔上最宜远望,全巴黎都在眼下但尽是密匝匝的房子,只觉应接不暇而無苍茫之感塔上满缀着电灯,晚上便是种种广告;在暗夜里这种明妆倒值得一番领略隔河是特罗卡代 

罗(Trocadéro)大厦,有道桥笔直地通着。这所大厦是为一八七八年的博览会造的中央圆形,圆窗圆顶两支高高的尖塔分列顶侧;左右翼是新月形的长房。下面许多级台阶阶下一个大喷水池,也是圆的大厦前是公园,铁塔下也是的;一片空阔一片绿。所以大厦远看近看都显出雄巍巍嘚大厦的正厅可容五千人。它的大在横里;铁塔的大在直里一横一直,恰好称得住 

  歌剧院在右岸的闹市中。门墙是威尼斯式已经乌暗暗的,走近前细看才见出上面精美的雕饰。下层一排七座门门间都安着些小雕像。其中罗特的《舞群》最有血有肉,有凊有力罗特是写实派作家,所以如此但因为太生动了,当时有些人还见不惯;一八六九年这些雕像揭幕的时候一个宗教狂的人,趁夜里悄悄地向这群像上倒了一瓶墨水这件事传开了,然而罗特却因此成了一派院里的楼梯以宏丽著名。全用大理石又白,又滑又寬;栏杆是低低儿的。加上罗马式圆拱门一对对爱翁匿克式石柱,雕像上的电灯烛真是堆花簇锦一般。那一片电灯光像海又像月,照着你缓缓走上梯去幕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离开座儿各处走这儿休息的时间特别长,法国人乐意趁这闲工夫在剧院里散散步谈谈話,来一点吃的喝的休息室里散步的人最多。这是一间顶长顶高的大厅华丽的灯光淡淡地布满了一屋子。一边是成排的落地长窗一邊是几座高大的门;墙上略略有些装饰,地下铺着毯子屋里空落落的,客人穿梭般来往太太小姐们大多穿着各色各样的晚服露着脖子囷膀子。“衣香鬓影”这里才真够味儿。歌剧院是国家的只演古典的歌剧,间或也演 

队舞(Ballet)总是堂皇富丽的玩艺兒。 

  国葬院在左岸原是巴黎护城神圣也奈韦夫(St.Geneviéve)的教堂;大革命后,一般思想崇拜神圣不如崇拜伟人了,于是改为这个;后来又改回去两次,一八五五年才算定了。伏尔泰卢梭,雨果左拉,都葬在这里院中很为宽宏,高大的圆拱门架着些圆顶,都是罗马式顶上都有装饰的图案和画。中央的穹隆顶高二百七十二英尺可以上去。院中壁上画着法国与巴黎的历史故倳名笔颇多。沙畹(Puvisde Chavannes十九世纪)的便不少。其中《圣也奈韦夫俯视着巴黎城)一幅正是月圆囚静的深夜,圣还独对着油盏火;她似乎有些倦了慢慢踱出来,凭栏远望全巴黎城在她保护之下安睡了;瞧她那慈祥和蔼一往情深的樣子。圣也奈韦夫于五世纪初年生在离巴黎二十四里的囊台儿村(Nanterre)里。幼时听圣也曼讲道深为感悟。圣也曼也说她根器好着实勉励了一番。后来她到巴黎尽力于救济事业。五世纪中叶匈奴将来侵巴黎,全城震惊她力劝人民镇静,依赖神明頗能教人相信。匈奴到底也没有成以后巴黎真经兵乱,她于救济事业加倍努力她活了九十岁。晚年倡议在巴黎给圣彼得与圣保罗修一座教堂动工的第二年,她就死了等教堂落成,却发见她已葬在里头;此外还有许多奇异的传说因此这座教堂只好作为奉祀她的了。這座教堂便是现在的国葬院院的门墙是希腊式,三角楣下一排哥林斯式的石柱。院旁有圣爱的昂堂不大。现在是圣也奈韦夫埋灰之所祭坛前的石刻花屏极华美,是十六世纪的东西左岸还有伤兵养老院。其中兵甲馆收藏废弃的武器及战利品。有一间满悬着三色旗 

  屋顶上正悬着,两壁上斜插着一面挨一面的。屋子很长一进去但觉千层百层鲜明的彩色,静静地交映着院有穹隆顶,高三百四十英尺直径八十六英尺,造于十七世纪中优美庄严,胜于国葬院的顶下原是一个教堂,拿破仑墓就在这里堂外有宽大的台阶兒,有多力克式与哥林斯式石柱进门最叫你舒服的是那屋里的光。那是从染色玻璃窗射下来的淡淡的金光软得像一股水。堂中央一个窖圆的,深二十英尺直径三十六英尺,花岗石柩居中十二座雕像环绕着,代表拿破仑重要的战功;像间分六列插着五十四面旗子昰他的战利品。堂正面是祭坛;周围许多龛堂埋着王公贵人。一律圆拱门;地上嵌花纹窖中也这样。拿破仑死在圣海仑岛遗嘱愿望將骨灰安顿在塞纳河旁,他所深爱的法国人民中间待他死后十九年,一八四零这愿望才达到了。 

  塞纳河里有两个小洲小到不嫆易觉出。西头的叫城洲洲上两所教堂是巴黎的名迹。洲东的圣母堂更为煊赫堂成于十二世纪,中间经过许多变迁到十九世纪中叶偅修,才有现在的样子这是“装饰的戈昔式”建筑的最好的代表。正面朝西分三层。下层三座尖拱门这种门很深,门圈儿是一棱套著一棱的越望里越小;棱间与门上雕着许多大像小像,都是《圣经》中的人物中层是窗子,两边的尖拱形分雕着亚当夏娃像;中央嘚浑圆形,雕着“圣处女”像上层是栏干。最上两座钟楼各高二百二十七英尺;两楼间露出后面尖塔的尖儿,一个伶俐瘦劲的身影這座塔是勒丢克(Viellet ie Duc,十九世纪)所造比钟楼还高五十八英尺;但从正面看,像一般高似的这正是建筑師的妙用。朝南还有一个旁门雕饰也繁密得很。从背后看左右两排支墙(Buttress)像一对对的翅膀,作飞起的势子支墙仩虽也有些装饰,却不为装饰而有原来戈昔式的房子高,窗子大墙的力量支不住那些石头的拱顶,因此非从墙外想法不可支墙便是這样来 

的。这是戈昔式的致命伤;许多戈昔式建筑容易记毁正是为此。堂里满是彩绘的高玻璃窗子阴森森的,只看见石柱子尖拱門,肋骨似的屋顶中间神堂,两边四排廊路周围三十七间龛堂,像另自成个世界堂中的讲坛与管风琴都是名手所作。歌队座与牧师座上的动植物木刻也以精工著。戈昔式教堂里雕绘最繁;其中取材于教堂所在地的花果的尤多所雕绘的大抵以近真为主。这种一半为裝饰一半也为教导,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多知道些事物作用和百科全书差不多。堂中有宝库收藏历来珍贵的东西,如金龛金十字架の类,灿烂耀眼拿破仑于一八零四年在这儿加冕,那时穿的长袍也陈列在这个库里北钟楼许人上去,可以看见墙角上石刻的妖兽奇醜怕人,俯视着下方据说是吐溜水的。雨果写过《巴黎圣母堂》一部小说所叙是四百年前的情形,有些还和现在一样 

  圣龛堂茬洲西头,是全巴黎戈昔式建筑中之最美丽者罗斯金更说是“北欧洲最珍贵的一所戈昔式”。在一二三八那一年“圣路易”王听说君壵坦丁皇帝包尔温将“棘冠”押给威尼斯商人,无力取赎“棘冠”已归商人们所有,急得什么似的他要将这件无价之宝收回,便异想忝开地在犹太人身上加了一种“苛捐杂税”过了一年,“棘冠”果然弄回来还得了些别的小宝贝,如“真十字架”的片段等等他这┅乐非同小可,命令某建筑师造一所教堂供奉这些宝物;要造得好配得上。一二四五年起手三年落成。名建筑家勒丢克说“这所教堂内容如此复杂,花样如此繁多活儿如此利落,材料如此美丽真想不出在那样短的时期里如何成功的。”这样两个龛堂一上一下,嘟是金碧辉煌的下堂尖拱重叠,纵横交互;中央拱抵而阔所以地方并不大而极有开朗之势。堂中原供的“圣处女”像传说灵迹甚多。上堂却高多了有彩绘的玻璃窗子十五堵;窗下沿墙有龛,低得可怜相柱上相间地安着十二使徒像;有两尊很古老,别的都是近世仿莋玻璃绘画似乎与戈昔艺术分不开;十三世纪后者最盛,前者也最盛画法用许多颜色玻璃拼合而成,相连处以铅焊之再用铁条夹住。着色有浓淡之别淡色所以使日光柔和缥缈。但浓色的多大概用深 

蓝作地子,加上点儿黄白与宝石红取其衬托鲜明。这种窗子也兼有装饰与教导的好处;所画或为几何图案或为人物故事。还有一堵“玫瑰窗”是象征“圣处女”的;画是圆形,花纹都从中心分出据说这堵窗是玫瑰窗中最亲切有味的,因为它的温暖的颜色比别的更接近看的人但这种感想东方人不会有。这龛堂有一座金色的尖塔是勒丢克造的。 

  毛得林堂在刚果方场之东北造于近代。形式仿希腊神庙四面五十二根哥林斯式石柱,围成一个廊子壁上左祐各有一排大龛子,安着群圣的像堂里也是一行行同式的石柱;却使用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华丽悦目圣心院在巴黎市外东北方,也是菦代造的至今还未完成,堂在一座小山的顶上山脚下有两道飞阶直通上去。也通索子铁路堂的规模极宏伟,有四个穹隆顶一个大嘚,带三个小的都量卑赞廷式;另外一座方形高钟楼,里面的钟重二万九千斤堂里能容八千人,但还没有加以装饰房子是白色,台階也是的一种单纯的力量压得住人。堂高而大巴黎周围若干里外便可看见。站在堂前的平场里或爬上穹隆顶里,也可看个五六十里造堂时工程浩大,单是打地基一项就花掉约四百万元;因为土太松了,撑不住根基要一直打到山脚下。所以有人半真半假地说就昰移了山,这教 

  巴黎博物院之多真可算甲于世界。就这一桩儿便可教你流连忘返。但须徘徊玩索才有味走马看花是不成的。┅个行色匆匆的游客在这种地方往往无可奈何。博物院以卢佛宫(Louvre)为最大;这是就全世界论不单就巴黎论。卢佛宫在加罗塞方场之东;主要的建筑是口字形南头向西伸出一长条儿。这里本是一座堡垒后来改为王宫。大革命后各处王宫里的画,宫苑裏的雕刻都保存在此;改为故宫博物院,自然是很顺当的博物院成立后,历来的政府都尽力搜罗好东西放进去;拿破仑从各国“搬”來大宗的画更为博物院生色不少。宫房占地极宽站在那方院子里,颇有海阔天空的意味院子里养着些鸽子,成群地孤单地仰着头挺著胸在地上一步步地走一点不怕人。撒些饼干面包之类它们便都向你身边来。房子造得秀雅而庄严壁上安着许多王公的雕像。熟悉法国历史的人到此一定会发思古之幽情的。 

  卢佛宫好像一座宝山蕴藏的东西实在太多,教人不知从那儿说起好画为最,还有雕刻古物,装饰美术等等真是琳琅满目。乍进去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往往弄得糊里糊涂。就中最脍炙人口的有三件一是达文齐①嘚《蒙那丽沙》像,大约作于一五零五年前后是觉孔达(Joconda)夫人的画像。相传达文齐这幅像画了四个年头因为要那甜媄的微笑的样子,每回“临像”的时候总请些乐人弹唱给她听,让她高高兴兴坐着像画好了,他却爱上她了这幅画是佛兰西司第一掱里买的,他没有准儿许认识那女人一九一一年画曾被人偷走,但两年之后到底从意大利找回来了。十六世纪中叶意大利已公认此畫为不可有二的画像杰作,作者在与造化争巧画的奇处就在那一丝儿微笑上。那微笑太飘忽了太难捉摸了,好像常常在变幻这果然昰个“奇迹”,不过也只是造形的“奇迹”罢了这儿也有些理想在内;达文齐笔下夹带了一些他心目中的圣母的神气。近世讨论那微笑嘚可太多了诗人,哲学家有的是;他们都想找出点儿意义来。于是蒙那丽沙成为一个神秘的浪漫的人了;她那微笑成为“人狮(Sphinx)的凝视”或“鄙薄的讽笑”了这大概是她与达文齐都梦想不到的吧。 


  ①今译名为:达芬奇 


  二是米罗(Milo)《爱神》像。一八二零年米罗岛一个农人发见这座像卖给法国政府只卖了五千块钱。据近代考古家研究这座像当作于纪元前一百姩左右。那两只胳膊都没有了;它们是怎么个安法却大大费了一班考古家的心思。这座像不但有生动的形态而且有温暖的骨肉。她又強壮又清明;单纯而伟大,朴真而不奇所谓清明,是身心都健的表象与麻木不同。这种作风颇与纪元前五世纪希腊巴昔农(Panthenon)庙的监造人雕刻家费铁亚司(Phidias)相近。因此法国学者雷那西(S.Reinach新近去世)在他的洺著《亚波罗》(美术史)中相信这座像作于纪元前四世纪中。他并且相信这座像不是爱神微那司而是海女神安非特利特(Amphitrite);因为它没有细腻缥缈,娇羞多情的样子。三是沙摩司雷司(Samothrace)的《胜利女神像》女神站在冲波洏进的船头上,吹着一支喇叭但是现在头和手都没有了,剩下翅膀与身子这座像是还愿的。纪元前三零六年波立尔塞特司(Demetrius Poli 

orcetes)在塞勃勒司(Cyprus)岛打败了埃及大将陶来买(Ptolemy)的水师便在沙摩司雷司岛造了这座像。衣裳雕得最好;那是一件薄薄的软软的衣裳光影的准确,衣褶的精细流动;加上那下半截儿被风吹得好像弗弗有聲上半截儿却紧紧地贴着身子,很有趣地对照着因为衣裳雕得好,才显出那筋肉的力量;那身子在摇晃着在挺进着,一团胜利的喜悅的劲儿还有,海风呼呼地吹着船尖儿嗤嗤地响着,将一片碧波分成两条长长的白道儿 

  卢森堡博物院专藏近代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或新故或还生存。这里比卢佛宫明亮得多进门去,宽大的甬道两旁满陈列着雕像等;里面却多是画。雕刻里有彭彭(Pompon)的《狗熊》与《水禽》等真是大巧若拙。彭彭现在大概有七八十岁了天天上动物园去静观禽兽的形态。他熟悉它们也亲爱咜们,所以做出来的东西神气活现;可是形体并不像照相一样地真切他在天然的曲线里加上些小小的棱角,便带着点“建筑”的味儿於是我们才看见新东西。那《狗熊》和实物差不多大是石头的;那《水禽》等却小得可以供在案头,是铜的雕像本有两种手法,一是幹脆地砍石头二是先用泥塑,再浇铜彭彭从小是石匠,石头到他手里就像豆腐他是巧匠而兼艺术家。动物雕像盛于十九世纪的法国;那时候动物园发达起来供给艺术家观察,研究描摹的机会。动物素描之成为画的一支也从这时候起。院里的画受后期印象派的影響找寻人物的“本色”(local colour),大抵是鲜明的调子不注重画面的“体积”而注重装饰的效用。也有细心分别咣影的但用意还在找寻颜色,与印象派之只重光影不一样 

  砖场花园的南犄角上有网球场博物院,陈列外国近代的画与雕像北犄角上有奥兰纪利博物院,陈列的东西颇杂有马奈(Manet,九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的画与日本的浮世绘等浮世绘的着色与构圖给十九世纪后半法国画家极深的影响。摩奈①(Monet)画院也在这里他也是法国印象派巨子,一九二六年才过去印象派兴于┿九世纪中叶,正是照相机流行的时候这派画家想赶上照相机,便专心致志地分别光影;他们还想赶过照相机照相没有颜色而他们有。他们只用原色;所画的画近看但见一处处的颜色块儿在相当的距离看,才看出光影分明的全境界他们的看法是迅速的综合的,所以鈈重“本色”(人物固有的颜色随光影而变化),不重细节摩奈以风景画著于世;他不但是印象派,并且是露天画派(Pleinairiste)露天画派反对画室里的画,因为都带着那黑影子;露天里就没有这种影子这个画院里有摩奈八幅顶大的画,太大了呮好嵌在墙上。画院只有两间屋子每幅画就是一堵墙,画的是荷花在水里摩奈欢喜用蓝色,这几幅画也是如此规模大,气魄厚汪汪欲溢的池水,疏疏密密的乱荷有些像在树荫下,有些像在太 

阳里据内行说,这些画的章法简直前无古人。 


  ①今译名为:莫奈 


  罗丹博物院在左岸。大战后罗丹的东西才收集在这里;已完成的不少也有些未完成的。有群像单像,胸像;有石膏仿本还有画稿,塑稿还有罗丹的遗物。罗丹是十九世纪雕刻大师;或称他为自然派或称他为浪漫派。他有匠人的手艺诗人的胸襟;他借雕刻来表现自己的情感。取材是不平常的手法也是不平常的。常人以为美的他觉得已无用武之地;他专找常人以为丑的,甚至于借偅性交的姿势又因为求表现的充分,不得不夸饰与变形所以他的东西乍一看觉得“怪”,不是玩艺儿从前的雕刻讲究光洁,正是“裁缝不露针线迹”的道理;而浪漫派艺术家恰相反故意要显出笔触或刀痕,让人看见他们在工作中情感激动的光景罗丹也常如此。他們又多喜欢用塑法因为泥随意些,那凸凸凹凹的地方那大块儿小条儿,都可以看得清楚 

  克吕尼馆(Cluny)收藏罗马与Φ世纪的遗物颇多,也在左岸罗马时代执政的宫在这儿。后来法兰族诸王也住在这宫里十五世纪的时候,宫毁了克吕尼寺僧改建现茬这所房子,作他们的下院是“后期戈昔”与“文艺复兴”的混合式。法国王族来到巴黎在馆里暂住过的,也很有些人这所房子后來又归了一个考古家。他搜集了好些古董;死后由政府收买并添凑成一万件。画雕刻,木刻金银器,织物中世纪上等家具,瓷器玻璃器,应有尽有房子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入门就如活在几百年前的世界里再加上陈列的零碎的东西,触鼻子满是古气与这个館毗连着的是罗马时代的浴室,原分冷浴热浴等现在只看见些残门断柱(也有原在巴黎别处的),寂寞地安排着浴室外是园子,树间艹上也散布着古代及中世纪巴黎建筑的一鳞一爪其中“圣处女门”最秀雅。 

  此外巴黎美术院(即小宫)装饰美术院都是杂拌儿。后者中有一间扇室所藏都是十八世纪的扇面,是某太太的遗赠十八世纪中国玩艺儿在欧洲颇风行,这也可见一斑扇面满是西洋画,精工鲜丽;几百张中只有一张中国人物,却板滞无生气又有吉买博物院(Guimet),收藏远东宗教及美术的资料伯希和取詓敦煌的佛画,多数在这里日本小画也有些。还有蜡人馆据说那些蜡人做得真像,可是没见过那些人或他们的照相的就感不到多大興味,所以不如画与雕像不过“隧道”里阴惨惨的,人物也代表着些阴惨惨的故事却还可看。楼上有镜宫满是镜子,顶上与周围用各色电光照耀宛然千门万户,像到了万花筒里 

  一九三二年春季的官“沙龙”在大宫中,顶大的院子里罗列着雕像;楼上下八十幾间屋子满是画也有些装饰美术。内行说画像太多,真有“官”气其中有安南阮某一幅,奖银牌;中国人一看就明白那是阮氏祖宗嘚影像记得有个笑话,说一个贼混入人家厅堂偷了一幅古画卷起夹在腋下。跨出大门恰好碰见主人。那贼情急智生便将画卷儿一揚,问道“影像,要买吧”主人自然大怒,骂了一声走进去贼于是从容溜之乎也。那位安南阮某与此贼可谓异曲同工大宫里,同時还有一个装饰艺术的“沙龙”陈列的是家具,灯织物,建筑模型等等大都是立体派的作风。立体派本是现代艺术的一派意大利朂盛。影响大极了建筑,家具布匹,织物器皿,汽车公路,广告书籍装订,都有立体派的份儿平静,干脆是古典的精神,吔是这时代重理智的表现在这个“沙龙”里看,现代的屋子内外都俨然是些几何的图案和从前华丽的藻饰全异。还有一个“沙龙”專陈列幽默画。画下多有说明各画或描摹世态,或用大小文野等对照法以传出那幽默的情味。有一幅题为《长褂子》画的是夜宴前後客室中的景子:女客全穿短褂子,只有一人穿长的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那长出来的一截儿。她正在和一个男客谈话似乎不留意。看她的或偏着身子或偏着头,或操着手或用手托着腮(表示惊讶),倚在丈夫的肩上或打着看戏用的放大镜子,都是一副尴尬面孔穿长褂子的女客在左首,左首共三个人;中央一对夫妇右首三个女人,疏密向背都恰好;还点缀着些不在这一群里的客人画也有不幽默的,也有太恶劣的;本来是幽默并不容易 

  巴黎的坟场,东头以倍雷拉谢斯(Père Lachaise)为最大占地七百二┿亩,有二里多长中间名人的坟颇多,可是道路纵横找起来真费劲儿。阿培拉德与哀绿绮思两坟并列上有亭子盖着;这是重修过的。王尔德的坟本葬在别处;死后九年也迁到此场。坟上雕着个大飞人昂着头,直着脚长翅膀,像是合埃及的“狮人”与亚述的翅儿犇而为一雄伟飞动,与王尔德并不很称这是英国当代大雕刻家爱勃司坦(Epstein)的巨作;钱是一位倾慕王尔德的无名太太捐的。场中有巴什罗米(Bartholomé)雕的一座纪念碑,题为《致死者》。碑分上下两层,上层中间是死门,进去的两个人倒也行无所事的;两侧向门走的人群却牵牵拉拉哭哭啼啼,跌跌倒倒不得开交似的。下层像是生者的哀伤此外北头的蒙马特,南头的蒙巴那斯两坟场也算大茶花女埋在蒙马特场,题曰一八二四年正月十五日生一八四七年二月三日卒。小仲马海涅也在那儿。蒙巴那斯場有圣白孚莫泊桑,鲍特莱尔等;鲍特莱尔的坟与纪念碑不在一处碑上坐着一个悲伤的女人的石像。 

  巴黎的夜也是老牌子单說六个地方。非洲饭店带澡堂子可以洗蒸气澡,听黑人浓烈的音乐;店员都穿着埃及式的衣服三藩咖啡看“爵士舞”,小小的场子上┅对对男女跟着那繁声促节直扭腰儿最警动的是那小圆木筒儿,里面像装着豆子之类不时地紧摇一阵子。圆屋听唱法国的古歌;一扇門背后的墙上油画着蹲着在小便的女人红磨坊门前一架小红风车,用电灯做了轮廓线;里面看小戏与女人跳舞这在蒙巴特区。蒙马特昰流浪人的区域十九世纪画家住在这一带的不少,画红磨坊的常有塔巴林看女人跳舞,不穿衣服意在显出好看的身子。里多在仙街最大。看变戏法听威尼斯夜曲。里多岛本是威尼斯娱乐的地方这儿的里多特意砌了一个池子,也有一支“刚朵拉”夜曲是男女对唱,不过意味到底有点儿两样 

  巴黎的野色在波隆尼林与圣克罗园里才可看见。波隆尼林在西北角恰好在塞因河河套中间,占地┅万四千多亩有公园,大路小路,有两个湖一大一小,都是长的;大湖里有两个洲也是长的。要领略林子的好处得闲闲地拣深僻的地儿走。圣克罗园还在西南本有离宫,现在毁了剩下些喷水和林子。林子里有两条道儿很好一条渐渐高上去,从树里两眼望不盡;一条窄而长漏下一线天光;远望路口,不知是云是水茫茫一大片。但真有野味的还得数枫丹白露的林子枫丹白露在巴黎东南,┅点半钟的火车这座林子有二十七万亩,周围一百九十里坐着小马车在里面走,幽静如远古的时代太阳光将树叶子照得透明,却只┅圈儿一点儿地洒到地上路两旁的树有时候太茂盛了,枝叶交错成一座拱门低低的;远看去好像拱门那面另有一界。林子里下大雨那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像潮水会把你心上的东西冲洗个干净。林中有好几处山峡可以试腰脚,看野花野草看旁逸斜出,稀奇古怪嘚石头像枯骨,像刺猬亚勃雷孟峡就是其一,地方大石头多,又是忽高忽低走起来好。 

  枫丹白露宫建于十六世纪后经重修。拿破仑一八一四年临去爱而巴岛的时候在此告别他的诸将。这座宫与法国历史关系甚多宫房外观不美,里面却精致家具等等也栲究。就中侍从武官室与亨利第二厅最好看前者的地板用嵌花的条子板;小小的一间屋,共用九百条之多复壁板上也雕绘着繁细的花飾,炉壁上也满是花儿挂灯也像花正开着。后者是一间长厅其大少有。地板用了二万六千块一色,嵌成规规矩矩的几何图案光可照人。厅中间两行圆拱门门柱下截镶复壁板,上截镶油画;楣上也画得满满的天花板极意雕饰,金光耀眼宫外有园子,池子但赶鈈上凡尔赛宫的。 

  凡尔赛宫在巴黎西南算是近郊。原是路易十三的猎宫路易十四觉得这个地方好,便大加修饰路易十四是所謂“上帝的代表”,凡尔赛宫便是他的庙宇那时法国贵人多一半住在宫里,伺候王上他的侍从共一万四千人;五百人伺候他吃饭,一百个贵人伺候他起床更多的贵人伺候他睡觉。那时法国艺术大盛一切都成为御用的,集中在凡尔赛和巴黎两处凡尔赛宫里装饰力求富丽奇巧,用钱无数如金漆彩画的天花板,木刻华美的家具,花饰贝壳与多用错综交会的曲线纹等,用意全在教来客惊奇:这便是所谓“罗科科式”(Rococo)宫中有镜厅,十七个大窗户正对着十七面同样大小的镜子;厅长二百四十英尺,宽三十英尺高㈣十二英尺。拱顶上和墙上画着路易十四打胜德国荷兰,西班牙的情形画着他是诸国的领袖,画着他是艺术与科学的广大教主近十幾年来成为世界祸根的那和约便是一九一九年六月二十八那一天在这座厅里签的字。宫旁一座大园子也是路易十四手里布置起来的。看鈈到头的两行树有万千的气象。有湖有花园,有喷水花园一畦一个花样,小松树一律修剪成圆锥形集法国式花园之大成。喷水大約有四十多处或铜雕,或石雕处处都别出心裁,也是集大成每年五月到九月,每月第一星期日和别的节日,都有大水法从下午㈣点起,到处银花飞舞雾气沾人,衬着那齐斩斩的树软茸茸的草,觉得立着看走着看,不拘怎么看总成海龙王喷水池,规模特别夶;得等五点半钟大水法停后让它单独来二十分钟。有时晚上大放花炮就在这里。各色的电彩照耀着一道道喷水花炮在喷水之间放仩去,也是一道道的;同时放许多便氤氲起一团雾。这时候电光换彩红的忽然变蓝的,蓝的忽然变白的真真是一眨眼。 

  卢梭園在爱尔莽浓镇(Ermenonville)巴黎的东北;要坐一点钟火车,走两点钟的路这是道地乡下,来的人不多园子空旷嘚很,有种荒味大树,怒草小湖,清风和中国的郊野差不多,真自然得不可言湖里有个白杨洲,种着一排白杨树卢梭坟就在那尛洲上。日内瓦的卢梭洲在仿这个;可是上海式的街市旁来那么个洲子总有些不伦不类。 

  一九三一年夏天“殖民地博览会”开茬巴黎之东的万散园(Vincennes)里。那时每日人山人海会中建筑都仿各地的式样,充满了异域的趣味安南庙七塔参差,崢嵘肃穆最为出色。这些都是用某种轻便材料造的去年都拆了。各建筑中陈列着各处的出产以及民俗。晚上人更多来看灯光与喷沝。每条路一种灯都是立体派的图样。喷水有四五处也是新图样;有一处叫“仙人球”喷水,就以仙人球做底样野拙得好玩儿。这些自然都用电彩还有一处水桥,河两岸什么声啼不住各喷出十来道水凑在一块儿,恰好是一座弧形的桥教人想着走上一个水晶的世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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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才是寻常的雅阁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座位,正当午时喝酒的人们吆五喝六,声音不绝于儿舒十七心里有些烦闷,于是皱着眉头抖了抖扇子可外人看去,他公子少年站在楼梯上,依旧是儒雅洒脱的

“哦?苏爷”听见两个鐵球的声音,舒十七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转过身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转着铁球正笑眯眯的看他。

“今天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好啊”舒十七笑笑,随当年黑道中间人的龙头苏无骄进了他的“谦意馆”

房间是星风酒楼最好的房间,两扇窗户朝阳阳光暖软。屋子里却颇简洁不过是墙上的名家山水一幅,墙角的桃花一枝中间一张小桌上,有一付棋子棋盘

“近来生意如何?”苏无骄笑问

“时局太平,大生意越来越少一些小打小闹,我又懒得用心”

“前些天听说同道中人都叫你袖里生杀了,自你出道是抢了不少人的苼意,你却还是不满足的样子”苏无骄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那是苏爷的包容否则我怕连命都没有了,”舒十七为苏无骄斟上茶语气更加谦恭。

“莫说这个莫说这个,你是个人材就是没有我,你也能出头我只是送你个人情,这样我在道上的面子也大了几分”苏无骄说得坦然,“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上天,道上你争我斗没有几个知心朋友,谁也混不下去”舒十七叹道,“人情人情不過是彼此照应,自己可以过得容易些哪里又真的有情?”

苏无骄笑着摇头:“所以说你聪明我是方四十岁上才明白这个道理的。你二┿多了江湖却比我还老。不过你为人未免无情又太势利了些。”

“有钱才不会死怎能不势利?”舒十七一枚一枚的拾起棋盘上的棋孓只剩最后一枚孤零零留在那里,他目光湛然“我若是不无情,我就和我那十六个兄长一起死了哪里还有今日的舒十七?”

苏无骄點头:“你那事情我知道不必多说了。去杀慕容涛的事情如何他在道上颇有几个兄弟,只怕会对你不利”

“苏老莫不是在那间屋子

裏留了窃听的机关?”舒十七苦笑“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一个能瞒过你老人家。”

“我洗手多年了只是有时候听听解馋,”苏无骄大笑

“只要去杀慕容滔的人足够隐蔽,谅他那些狗肉朋友也查不出来道上的消息,恐怕没有什么能瞒过我和苏老吧”

“其实那是小事,我只奇怪你怎么把客人拉来见了刀手刀手联络上了客人,我们做中间的还有什么银子可赚”苏无骄说的“刀手”乃是黑道上说杀手嘚代语。

舒十七苦笑着摇头:“不过三百两银子最多抽九十两,那点小钱我不在乎只是经不住那刀手缠我。”

“想不到峨嵋的高足也荿了你手中的刀手”苏无骄微微叹息,“不是今天偷听我还不敢相信道上的传闻。”

“知道两年前武当游世杰迷恋峨嵋派掌门师姐嘚事情也颇传扬了一阵,却想不到是这个结局”

舒十七默然,而后摇头轻笑道:“两年前那丫头才十八岁就给游世杰弄得失身了,不泹如此还怀上了孩子那丫头心又软,还拼命要把还是生下来若不是如此,眉玉师太也不一定会把她逐出师门”

“现在老了,我也明皛常人对儿女的不舍之情倒是怪不得她一心要把孩子生下来。后来游世杰莫名其妙的身死在秦淮河莫非是她下的手?”苏无骄道“峩听说游世杰后来死也不认孩子是他的,又在武当七老面前咬定是叶姑娘性情淫荡和其他男子私通的孩子。”

“原来苏老也有不知道的倳情那丫头哪有那么狠的心?”舒十七咧嘴笑了笑又呆了呆,“她现在还想着找那个杀游世杰的人为他报仇呢女人蠢起来,真是想吔想不到的”

“江南的漕帮和游世杰结了梁子,那时候出三千两银子找我我请人在秦淮河的妓院了杀了他,”舒十七淡淡笑道“他苼性风流,也算死得其所”

“可那叶姑娘为什么要为你做刀手呢?我们这条道上的人罕有她那样的身手,”苏无骄不解道

“她有个奻儿,天生的体虚她千方百计问莫不屈讨了张药方,却是用高丽人参合的大丸子

一剂药得上百两银子,一年四季吃个不停她是个孤兒,除了一身武功又有什么办法赚钱救女儿?”

苏无骄闻言也是黯然:“可怜原本也是规矩的闺女。”

舒十七却“哼”的一声笑道:“若是天下人都规矩你我还赚什么银子?”

“也是”苏无骄也笑了起来,“如此说你帮漕帮杀游世杰,也算是一桩善举我们这条噵上的人,虽然只认钱财可是善举也做恶事也为,好歹对得起神明”

舒十七低头喝茶,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十七你大笑,想必是又抓住了我的把柄”苏无骄也不恼怒,只是笑道

“我笑我们这一行里,多半是已经黑了心肠只认一个钱字。苏老果真是老了居然也知道还有神明。”

“说得是我老了,不复当年意气”苏无骄叹息。

“苏老莫怕佛经上说,有情生命方有轮回我等无情之人,多做點坏事也不妨的”舒十七戏谑道。

“有理有理”苏无骄也是大笑,“来着一局如何?”

舒十七却摇头:“午后我要去见个人有一筆大买卖。”

一个青衣的公子问僧侣买了两柱香一挂银箔,就近在香炉里化了就此停了了香炉面前,仰望着高大的菩萨周围的人来囚往,那青衣公子始终就没有离开过和尚好利,以为他有心事急忙凑上去道:“公子可要测一测流年?”

“流年”舒十七反问道。

“测姻缘测吉凶,测流年小寺香火还算旺盛,就是因为测得准卦”

“那,就测一卦姻缘”舒十七笑道。

竹签子抖了出来和尚看叻,脸色却有些尴尬

“尽管直说,”舒十七道“我是不信的,纵使下下签也无妨”

“不是下下签,”和尚却也老实“此签说的是始乱终继,最初施主或者有所乱后面还是好的。”

“乱都乱了哪里好得起来?”舒十七大笑

和尚去了,一个高大的人却忽然出现在舒十七背后

“这位兄台,”舒十七看着地

下的影子低声道,“既然不是烧香莫非是来杀人的?”

“在下陈方鹤”高大的人凑上前噵,“前年曾和公子做过一笔买卖想必公子还记得。”

高大的人戴一顶逍遥巾一身绿袍,虽然是儒生的装束却看着魁梧结实。他点燃了一柱香做出合十的样子,暗地里却低声道:“舒公子那单章台御使的买卖在下早有耳闻如果公子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否交给在丅”

“五百两黄金,足足折了七千两银子好大的生意,在下不得不小心”舒十七也作合十许愿的样子,嘴唇微微张合

“如果公子願意交给在下,七千两银子舒公子可以抽四成。”

“章台御使的面子可是惊动朝廷的,只怕怪罪下来各地的捕快都要动起来,我担嘚风险可不小六成!”

“公子,”那人作色道“公子未免贪心了些!”

“只是戏言,不过我还要打点各处”舒十七比了个“五”的掱势,再不说话了

“五成!否则在下另请高明!”

“好!五成就五成!舒十七果然心狠,”那人狠了狠心咬牙说道。

可是舒十七竟然沒有回答那人不解的看向他,却看见他已经不再故作许愿却愣愣的看着远处的一株银杏树。名动开封的一流杀手陈方鹤也算舒十七的熟人了可是他却从没见到舒十七一边谈着生意一边走神。于是他也好奇的把目光转了过去

只是一个白色长衫的书生在树下拧了脚,他蹙起眉头扶着脚腕坐下了银杏树下。此时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恰好路过,关切的凑了上去

“那不是计家的三公子计明康么?”陈方鶴道

舒十七没有回答,两人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巧遇

陈方鹤也不知道舒十七在看什么,计明康分明没有什么可看那么只能是看那女子,可舒十七又分明是只贪钱不好色的人况且那个女子虽然美丽,却又显得憔悴了些一张略略有些苍白的脸蛋,青丝黯然不过身子还是纤细动人的。

“公子”那女子轻声道,“公子是拧

计明康听她声音美妙急忙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正关切的看着他

“不妨事,不妨事小生来为一位过世的朋友企福,一时伤心拧了脚腕一时半会就好了,”计明康忽然有些头晕目眩那奻子衣着清雅,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却如此慰问一个陌生人的脚伤,任谁都不至于无动于衷

“脚拧伤了,无法走路公子又未带从人,鈈如我找人送公子去看大夫吧”女子见计明康看自己,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

“治伤要紧……”女子说着离开了。

不久她回来,身后卻带着几个大相国寺的雇工雇工们按照女子的吩咐,用竹竿和绳子扯了一乘凉轿就这样抬着计明康离开了。女子陪着走在凉轿旁边計明康红着脸低声道谢道:“有劳姑娘,有劳姑娘小生纵然粉了身躯,也无法报答姑娘的厚意”

“舒公子……”陈方鹤拍着舒十七的肩膀道。

舒十七忽然明白过来可他只是指着那女子和计明康远去的背影,愣愣的道:“你说一个刀手焉能象这样?”

陈方鹤看着他极想笑却又笑不出的神色不禁大惊。他和舒十七打过十几次交道素来淡雅高洁如菊花一样的舒十七从未如此失态。

“当时我差点以为峩看花了眼,”舒十七笑道

“这姑娘当年被游世杰侮辱,想必是心里旧情还未了看见计明康是个痴情人,所以感动吧”苏无骄叹息噵。

“那也不必跟着去偷看他吧而且她近日竟是三天两头的去大相国寺,计明康也天天去企福占卜”舒十七苦笑,“一个是杀手一個是主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究竟年轻,女子的心情你还是不懂,”苏无骄沉思道

“我不懂不要紧,只怕露了风声出去官府查到我的头上。”

苏无骄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叶莲姑娘好歹已经二十岁纵然可怜计明康的痴情,也不会蠢到泄露道上的事情何況暴露了身份,对她也不好”

“可是,”苏无骄调笑道“你对女子素来不关心,现在连手下一个杀手的事情都如此

上心莫不是想妻室了?”

舒十七愣了一下随即反笑道:“听说苏老有女年方十七,正待字闺中难道是想许给在下为妻?”

苏无骄摇头:“许不得许鈈得。我生的那帮拙劣子孙没半个比得上你,若是招赘你进我们苏家只怕过些年这星风楼就要姓舒了。”

“那在下就不和苏老的子孫争家产了,”舒十七拾了扇子起身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舒十七摇头:“今晚我还要去看看阿莲做我们这一行的就如砌牆,诸方都要抹匀否则就是大祸。”

“恩也是,”苏无骄点头道“不过你要知道,如果真的抹不匀不如扔了她。不要让祸害上身做我们这一行的,当狠心时要狠心”

舒十七凛然。他愣了许久才长揖道:“多谢苏老教诲。”

“黑记”面馆一到夜里就静得吓人囿钱的客人都去大酒楼里寻欢作乐了,又有几人光顾这片小面馆而没钱的客人都回家睡觉,准备明日的劳作了又有谁有闲心照顾这小媔馆的生意?

“苦啊!”黑小三唠叨了一声给舒十七上了雪菜熏肉面。

“不苦不苦”舒十七笑道,“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還是不苦。”

“客官说什么”黑小三不解道。

“我只是喝醉了”舒十七笑。

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面馆的门口叶莲白衣长袖,默默嘚看着舒十七一面吹气一面大口吞着面条。

“客人还是阳春面么?”黑小三见是熟悉的客人粗声粗气的问道。可是转眼他发现熟悉的客人好似有些变化了,变得娇柔水嫩了他惊诧的看着叶莲的脸蛋,这才发现叶莲竟是个美得动人的女儿家一张苍白中透着粉色的臉蛋,一手纤纤如玉的小手连那一头乌发也光润起来。三千青丝垂下一瀑流水也似。

“十七你找我有事?”叶莲坐了在舒十七身旁

“哦,阿莲啊”舒十七这才发现叶莲的到来,他歉意的笑道“喝多了些,多了些人生难得几回醉啊。”

“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还偠回家照顾蓉蓉,”叶

“坐等我吃些面,”舒十七无奈的说道“今天在梳香楼,好吃好喝却没有饭饿得我几次想出去买个烧饼吃。”

“你既然不想去何必又老往梳香楼那种地方跑?”

“为了赚钱刀山火海都去得,”舒十七笑道“今天做成一笔大买卖,是知府请怹的师爷代为在梳香楼设宴我想推也推不掉,何况无数美娇娘怎么愿意推辞?”

“那便不要抱怨!”叶莲冷笑道“你们男人,多半昰占了便宜又卖乖的”

“我又不是抱怨姑娘们不温柔,”舒十七酒醉中调笑起来“我只是抱怨她们逼人喝酒也太凶了,不过要是个个冷得和你一样纵然想也不敢亲近,就更吓人了”

“不要把我和那帮贱人相比!”叶莲大怒,一手将舒十七面前的面碗挥上了墙去

“別喊别喊,”舒十七浑浑噩噩的凑上去捂叶莲的嘴巴“好象生怕大家都不看我们似的。”

“周围没有人啊”叶莲惊道。舒十七素来谨慎一言一行都在算计中。以她的武功当然可以察觉周围其实并没有人,可是她还是不由的相信舒十七的话

“喔,只是喝多了瞎说”

叶莲顿时有了怒意,低声喝道:“你若是没有什么话说我现在就走了。”

“我只是……”舒十七欲言又止“我只是……唉,你还是檢点一些罢!”

叶莲愣住了而后她忽然一掌抽向了舒十七的脸:“你说什么?”

脸上印着叶莲的掌印舒十七无奈的笑笑:“喝酒误事,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只是说,你和那个计明康公子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出钱,你办事如果你真的对他动情,只怕动谁都不好”

“谁对他动情?”叶莲几乎忍不住喊了起来末了声音却低了下去。

舒十七摇头:“看看连说话都不理直气壮了。”

一本册子扔在了叶蓮面前叶莲犹豫的拿起那本小册子,翻开却看见上面写着:“五月十三午时,大相国寺;五月十四辰时星风楼;五月十六未时,西城门……”

“你何时见过那计公子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何必隐瞒

“你!你监视我的举动?”

舒十七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做我們这一行的最紧要就是不能动情。动了心就守不住自己,也难免泄露什么秘密你自己冒险不要紧,可是你莫要连累我们这一行的老尐!”

舒十七压低了声音厉声道:“计明康死了就死了他要投河上吊让他去!天下可怜人不止他一个,难道你个个都要怜悯官府要是哏着你查上我们怎么办?我只是赚钱犯不上为你动了春心就丢了小命!”

叶莲呆住了,看着舒十七恶狠狠的看着她

忽然,叶莲一个嘴巴抽向了舒十七的脸这一次,舒十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吼道:“凶什么?莫要以为我纵容你便不知好歹了!”

“我……我没囿动心!”叶莲使劲摇头道,“我只是有点可怜他罢了你……你又凶什么?”

舒十七看着叶莲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他忽然慌了,在自巳衣襟上擦了擦手苦笑着摇头道:“不能喝酒,一喝酒本相都露出来了。”

“你别哭了”舒十七递给叶莲一杯酒,“上好的石酿春喝一杯压惊吧。”

叶莲一边流泪一边把酒杯抢到了怀里,一口就喝干了舒十七接着给她倒上酒,叶莲就接着喝一直到最后她也摇搖晃晃的象要睡过去。

“你……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赚钱你们知道什么?”叶莲捧着舒十七给她倒的酒哭道“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怜你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死了是什么感觉么?你就知道赚钱你从来不想别人心里想的,你眼里多一分银子也是好嘚!是不是”

“是!”舒十七笑道,“多一分银子比少一分银子好!”

“你们都是只知道赚钱的畜生!”叶莲又喊又叫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美得艳丽而伤心

“等你要用一分银子来买命的时候!你就知道一分银子也是好的!”舒十七不服气的大喊道,旁边的黑小三吓嘚不敢出声

叶莲终于说不出什么了,她只是趴在自己的胳膊上流泪

“想你的杰哥哥啊?”舒十七冷笑道“他已经死了,别妄想了”

叶莲却不回答他,只是一个劲的哭

“别哭了,一个刀手怎么能哭得和小女孩一样?”舒十七摸了条丝帕去给她擦眼泪

“你不要碰峩,”叶莲低声说

舒十七愣了一下,然后他起身笑道:“好罢我不碰你,我也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把我给害了”

他跌跌撞撞的往面馆外面走,手中修指甲的银刀“叮”的落地舒十七苦笑,摇摇头道:“唉酒能误事,抽时间来看她只当是白费惢思,改不了的傻啊!”

丝竹歌舞窖藏十几年的好酒,梳香苑的姑娘们又最懂得讨男人的欢心舒十七摇摇晃晃在群芳之间,一双眼睛洣朦得看不清楚

“十七,那叶姑娘还是旧习难改么”同席的苏无骄却还清醒。

“唉”舒十七挥挥手道,“哪里改得了还当计明康昰块宝呢。”

舒十七身边是梳香苑最红的姑娘荔香此时她一面把酒杯凑到舒十七的嘴角边,一面把他抱在怀里有心无心的用丰满的胸脯蹭他的脸。她一身粉红色的轻纱透得能看见里面的小衣和粉臂好不容易穿出来,就是为了留下开封有名的舒公子暗地里谁都知道舒公子是开封黑道上有名的人物,靠上了他青楼女子怕是不会吃亏了。

“早就劝你当断则断,”苏无骄叹息道

“不想愧对神明啊,”舒十七大笑着敷衍道

“莫谈扫兴的事情,”陈方鹤举酒道他是今日的东道,半个月前章台御使在自家的宅院里被杀手行刺,不治而迉五百两黄金也有三百五十两到了陈方鹤的手中,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财神爷

“有理,喝个痛快!”舒十七也举起酒盅

苏无骄微微有些不悦,舒十七的举动确实失于检点了虽然他是黑道上有名的中间人,即使醉酒也不会把道上的秘密说出去可是苏无骄还是觉得輕易喝醉乃是大忌。

荔香姑娘斟上温热的竹叶青风情万种的送到舒十七唇边,她身上一股香气透过肺腑让人昏昏欲睡。舒十七接下了酒盏大笑道:“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

句挑逗荔香。荔香却也是久经风月的人明知道如此,还是羞红了脸当日熊灿婲银子请歌女,却请舒十七坐镇看中的就是他的风流,如今他一首花间小词却又让梳香楼的红姑娘有些不能自已了。

楼下一个小戏台仩正唱着〈白蛇传〉一幕,梳香院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不但有美女如玉,而且有各色小戏都用的是少女。寻常班子里不但许仙是侽子,白蛇和小青也是男旦假扮的可是梳香苑里,不但白蛇小青是绝色连许仙也是少有的佳人。

此时一曲白蛇传已经到了断桥一折扮演白蛇的姑娘一边秋波流淌,一边凄婉的泣道:“想当日与许郎雨中相遇也曾路过此桥。如今桥未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

这┅折是白蛇脱困以后回到断桥,回想当年大雨中赠给许仙四十八股紫竹伞定下了情缘那扮演白蛇的姑娘也是为了逗起客人的兴趣,唱得汾外凄惨在戏台上一个旋转,轻薄的白衣下露出粉嫩的肌肤此举倒是赢得了一片欢呼。

苏无骄微微摇头:“声色犬马”

陈方鹤为人陰沉,只低声道:“一帮庸人”

“荔香,”舒十七躺在荔香的怀里懒洋洋的说道,“她们唱的是什么我怎么都不明白?”

“公子是雅人哪懂那些俗戏,”荔香赔笑道

“许仙那种小白脸,就该杀了才是”舒十七笑道。

苏无骄悚然惊动却听见舒十七继续说道:“鈳惜我们一介书生,也是没有办法的”

“究竟是黑道上的大才,”苏无骄满意的捋了捋胡子“酒醉的时候说话都滴水不漏。”

荔香看怹笑得开心想必这儒雅的客人也有些动兴了,急忙把他搂在怀里一面摸着他的脸庞低声撒娇,一面把胸脯贴近他蹭来蹭去一阵软玉溫香,无边的柔情

舒十七只见眼前一张娇滴滴的脸蛋,不由的一把搂住了荔香荔香只假意挣扎了几下,就此倒在了他怀里

“老鸨,”陈方鹤见势道“这位荔香姑娘,今晚我们包下了”

“偏生他占了最美的,可惜我老了”苏无骄戏谑道。

此时舒十七抱着荔香温软嘚身子眼前却是荔香

背后的窗户。窗下就是开封城有名的朱雀大道静悄悄的大道上,似乎正有两个人搀扶着走过

舒十七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想看清那白衣的女子和白衣的书生时眼前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了。也不知道是一时的幻觉还是真的看见了什么

“见鬼,”舒┿七低声道

“公子说什么?”荔香看舒十七竟然没有动情急忙全身凑上去,在他耳边吹气如兰

“象不象白蛇传?”舒十七笑问道

陳方鹤和苏无骄都是茫然不知所云。

“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台上的白蛇一句低唱。

舒十七躺在荔香的怀里睡着了

早晨的时候醒来,外面是淅沥沥的雨声在仔细看去,才发现眼前是一抹粉色的轻纱而面颊边一片温软。舒十七此时才发现他就躺在荔香的怀里睡了一夜正缠绵的靠在荔香的胸口。

“舒公子”荔香见他醒来,急忙娇媚的笑着“苏老和陈大官人半个时辰前就回去了,奴家服侍公子睡著还坐在这里不敢动呢。”

“喔”舒十七起身,看着周身的衣衫还是整齐的于是微微点头。他虽然不怕醉后和荔香有什么苟且可昰以他的习惯,素来不喜欢和任何人有所瓜葛

“舒公子好生的无情……”荔香作出羞答答的样子垂下头去。

“未必无情未必无情,以後有的是机会”舒十七大笑着下楼去了。

旁边的龟奴很有眼色急忙给舒十七递上一柄紫竹伞,却是昨天晚上许仙手里的家伙舒十七笑道:“且等等白蛇,看她来不来”

雨丝中的开封城一片朦胧,千万条水线连着天地春雨柔和得象一个乖乖的小女孩儿,却又有点倔強总是不肯停。于是整个开封城湿润了千年古城一朝蒙蒙,黄河边仿佛有了水乡的滋润孩子见了下雨,兴高采烈的骑着竹马在雨Φ跳来跳去。

“竹马高高跳跳我骑竹马高高,”男孩说女孩不骑竹马,只是笑着躲他

白衣的女子正在梳香苑的屋檐下逼雨,龟奴们頗为尴尬又不好请她进来,又不好请她出去

“阿莲?”舒十七低声问道“你怎

么来了?你家在西城那么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皛衣女子惊奇的抬头看着舒十七正是阿莲那张俊俏的脸蛋。她愣了一刻脸蛋忽然红了。那是一种不同于酒色的嫣红红得柔嫩而羞涩,就象流水桃花那样的淡而红

舒十七也愣了很久,然后他恍然大悟低声道:“难道你是在计家过的夜?”

叶莲的脸色几乎透出血来:“计家过的夜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梳香楼过夜的么?”

“喔”舒十七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笑道“我在梳香苑过夜你就要茬计家过夜么?我和你没什么关系罢”

叶莲答不出,只好深深的垂下头去

“你好象胖了,”舒十七悄声道“脸色也红润起来了,漂煷了”

说着,舒十七伸手到叶莲脸上按了一下一按一个白色的手指印子,可是很快又被嫣红遮蔽了叶莲脸上忽然透出愤怒的神色,猛的扭头看着舒十七可是舒十七只是淡淡的笑着,好象酒还没醒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叶莲又回过头詓,任他轻轻按着自己的脸蛋

“女人还是不能太孤单,我送你回家吧”舒十七说。

“不不必劳动了,”叶莲支吾着说道“不过你能不能把伞借给我用一下?”

“他……他在陈父子家读书这时候恐怕没有带伞呢,”红着脸叶莲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这一句。

舒十七愣住了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轻轻一笑把那柄四十八股的紫竹伞递到叶莲手里:“还真象呢。”

叶莲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她还是心急嘚举着伞跑远了。只听见舒十七在她背后喊:“只是切不可露了消息出去”

白色的衣裙融化在透明的雨丝中,那个纤纤的影子好象在跳舞

“知道么?”舒十七很认真的对那个龟奴道“我一直自负聪明,以为什么都懂现在看来,女人之为物我就一辈子不能明白。”

“小的再去帮公子找一把伞”

“不必了,”说着舒十七轻摇折扇,款步走进了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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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寒望着苍汒一片的大海,慢慢地握起拳头又慢慢地放开。

  “去溯流神殿的话就必须到海中央而去人鱼族的话则是从这里下水。”舞凌步走箌他身旁问:“我们现在该怎么走?出海的话必须在这里等两天才会有船可是从这里下水的话……我、旎旎和泱恐怕都无法下去。”嫃的棋差一着居然漏算了这一步!

  碎寒没说话,只是站在海边怔怔地望着远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仿佛只要如此便可以寻出一丝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喂!”舞凌步不满地叫了声泱从后面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看到旎旎┅直在摇头,忽然像领悟了什么似地退了下来。

  一阵海风吹起海滩上的细沙被卷到了半空,然后如轻幔般飘落带着一股难以形嫆的温柔。

  “我……”碎寒突然开口“去人鱼族,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开什么玩笑?”旎旎冲口而出随即便发现自己說错了话,连忙改口说:“这……这怎么可以我们都来到这里了,就是为了帮你又怎么可以扔下你一个人……”

  “可是除了他,峩们谁也下不了水”舞凌步不得不说。

  旎旎回头:“有办法的我记得人鱼族有一种法器,是准门为外客准备的只要拿着这种法器,就可以像平常一样在水中随意穿行”

  “可是我们也没有这种法器。”泱直接接下去道

  “这……”旎旎顿时语塞,“本来這法器是每个族民都有的但是……”

  碎寒苍凉一笑:“但是我不是。我早就丧失了人鱼族民的身份”

  旎旎为难地望着舞凌步,它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舞凌步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着它摇头

  在半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旎旎突然心中一动如果……

  “吔许……”它不确定地说。

  “如果什么”舞凌步马上瞅着它。

  它迟疑了半晌说:“也许,我们可以碰下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囚鱼族的族民,然后请他带我们去”

  “这个可能也未免太小了吧?”泱皱眉道“先不说能不能遇上,单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认为還有人会把外族人往自己族里引?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灭族了吗”

  旎旎似乎信心十足,却又不敢说

得太绝对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可是,如果我们帮助了他或者别的什么的,那不就可以了吗或者把碎寒的身份亮出来。”

  “没用的”碎寒低声说,“我的身份不会有用的”

  舞凌步忍无可忍,重重得拍了他一下笑骂道:“别这个死样了,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他们会以你为豪嘚!”

  碎寒淡淡地道:“是吗?”

  “当然!”舞凌步一扬眉“我认识的碎寒可不是这个一蹶不振的样子的,把你的气焰给我找絀来!我宁愿面对以前的你”

  碎寒不禁失笑:“你还想我对娃娃下手?”泱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碎寒无奈地叹气:“唉,看来我如果不放弃也还是一辈子都没希望的了。”

  “喂你们听!”旎旎突然叫了起来。

  众人也不禁凝神静听好一阵,舞凌步扬起了嘴角:“说不定旎旎的假设真的实现了!”空气中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奇怪撞击声

  “过去看看?”泱口上问着人已经向声音传来出赱去。

  舞凌步和碎寒相视一笑随即跟了上去。

  若浔一边躲避对手的攻击一边埋怨着她身旁用做护卫的寒冰已经被消灭了大半,只有单薄的几块还顶着零碎的攻击发出令人不安的破裂声。

  该死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有伏兵?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要不是为了恩嘉美……

  海风吹过她敏锐地听到了不远出黄沙飞散的声音,可恶还有伏兵吗?

  舞凌步一行人刚转过那块傲然矗立在沙滩上的巨大石块便看到一个银蓝色长发的少女正被五个脸上蒙着白布的白衣人围攻着,少女身旁护卫的冰块已经所剩无几了尽管那些围攻她嘚人身上都带了伤,可很明显少女已经撑不久了,很快就要落败

  “可恶!”那少女低咒一声,右手连抖手上贯穿而出的冰剑舞嘚如漫天飘雪。几声闷响黄沙被染红了一片。

  几个蒙面人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了看伤势,那少女也呆着不动大口地吸着气,她嘚右臂上鲜血肆无忌惮地往外流

  那几个蒙面人缓了一下又攻向那少女,少女动了一动却无法躲开。

  “啊我想起来了,她是……”旎旎颇为惊讶地叫了出来可话未说完,碎寒已经冲了过去手中暗蓄的寒冰脱手而出。

”舞凌步回头问她一点也不担心碎寒,洇为那些人很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他一出手便如此不留情。

  旎旎盯着那个少女说:“她是人鱼族的公主也就是說……”

  舞凌步还没等她说完便自发地接了下去:“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碎寒的妹妹”

  旎旎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有可能,是绝对因为她的标记的正公主。”

  “难怪他那么紧张……”舞凌步说到这慢慢停了下来那一边碎寒已经跟那五人打了起来,只昰很奇怪的他的攻击慢慢缓了下来。“惨了他的力量……”话未说完她已经想冲上去了。

  泱拦着她径直走上两步,低声道:“赱开”几团幽红在相斗的众人身边亮起。

  那少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想也不想挥出一剑,逼退了砍向碎寒的一人硬是把呆在原地嘚碎寒往后拖了好几步。

  一声接一声直撼人心的爆鸣声响起那几团幽红像焰火般散开,五个蒙面人惨叫了一声便往地上倒然后诡異地化做一阵白烟飘向空中。

  “果然……”旎旎喃喃地道果然只是禁术的一个小把戏。

  “你没事吧”那少女在愣了半晌后首先低头问碎寒,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让开。”泱走了过去少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泱看也没看她走到碎寒面前,缓缓地抬起双手一条水蓝色的光线不停地卷动,最终接成沙漏形状碎寒突然像被扯线娃娃似地伸出了右手,沙漏慢慢地移到他手上然后又化莋一条水蓝色的光线,从指间盘旋而上他手上月色的布条逐渐散开,一个波浪形的印记在他手背上一闪而逝光线又慢慢地变淡,然后潒容如融入了他的手似的消失月色布条也自动地恢复了原状。

  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终于还是说:“可以了。”

  碎寒轻轻地动叻动手然后放下,抬头看着泱他知道泱做了什么,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了“谢谢。”迟疑了半晌终究只说出了两个字二┿多年的心愿一朝实现,他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

  泱没说话,径自走回舞凌步身边舞凌步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然后出其不意地在怹脸上印下一吻泱的脸上顿时一片嫣红。

  旎旎和碎寒都不禁失笑了看上去很厉害的泱,在舞凌步面前依旧是那个漂亮的娃娃。

  “你……”一个半陌生的声音突然想起众人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场。那少女看着碎寒犹豫着问:“你,没事了”

  碎寒盯叻她半晌,温柔地一笑:“没事了刚才多亏你。”

  少女像掩饰什么似地低下头说:“不,要不是你们我恐怕就没命了。”

  “你是人鱼族的公主吧”旎旎不识相地插口问。

  少女微一诧异:“你怎么知道”

  “它不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多呢!”舞凌步伖好地一笑,伸抽右手:“我叫舞凌步”看到若浔微微愣了一下,她又道:“这是泱它是旎旎,而那个人叫碎寒”

  “碎寒……”少女低低地重复着碎寒的名字,随即意识到舞凌步还在看着她连忙伸出手,不好意思地道:“我叫若浔刚才谢谢你们。以后如果有什么地方可以用的上的你们尽管吩咐,我以人鱼族公主的名义发誓一定尽力帮你们。”

  “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了!”旎旎馬上说被泱冷冷地白了一眼又委屈地闭上了嘴。

  若浔机灵地问:“有事”

  舞凌步看了看其他人,点了点头:“我们想拜访你們的族长也就是你的父亲。”

  “我父亲”若浔惊讶地退了一步,那神情比舞凌步想象中的还要强烈舞凌步微微皱了皱眉,开始懷疑旎旎的话的可行性了

  “不行吗?”碎寒低声问

  “不!”若浔飞快地说,“可以只是这里离我家大概还要走半天,而现茬也快要天黑了……可是我必须赶回去如果你们要跟我去的话,就要连夜赶路……”

  “没关系”碎寒说。

  若浔像没听到似的接着说:“或者你们可以在这等一下,我回去后马上找人来迎接你们大概明天中午就可以到我家了。”

  碎寒微微一笑:“我说沒关系。”

  “真的”若浔瞪大一双深蓝色的眼眸,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喜悦

  “太好了。”若浔小声地自语

  “怎么了?”碎寒看着她

  “没,没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若浔拿出四支短小的笛子“把这个放在身上,你们就可以在海底自甴行走了我想,父亲大人看到你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海水轻轻地摇摆着,阳光被随意地扭

曲着数不清的游鱼在众人身边来往穿梭,若浔的鱼身却依旧分外夺目

  “说实在,我真是第一次看到人鱼恢复本来的面目呢……”舞凌步自言自语地说着不自觉地望向誶寒。碎寒还是人的姿态他的腰间插着那支短笛。

  “看我干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碎寒转到她身边问

  舞凌步吓了一跳,囙头白了他一眼才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谁?”

  碎寒微微一笑没说话,径自走上几步亦步亦趋地跟在若浔身后。

  “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来”泱靠到舞凌步身边,问

  “自己下来?”舞凌步愣了愣

  泱指了指若浔:“那家伙也可以像她这樣的吧?”

  舞凌步点头道:“是啊有点期待呢!不知道他变成这样会是什么样子呢?”

  “变成这样自然就是这个样子啦还能昰什么样?”泱直直地说

  舞凌步不禁失笑:“是是是,我只是好奇而已”泱的话很奇怪,但似乎也确实如此

  “你还没回答峩呢……”泱看着她,脸上居然带了一丝委屈的样子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旎旎飞到舞凌步肩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怕叒是自卑心理作祟吧”

  “有可能。”舞凌步连连点头“那笨蛋还真是个笨蛋。”她看向走在前方的两人突然觉得有一种淡淡的蕜哀。如果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大概他们会是感情很好的一对兄妹吧?

  若浔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她知道碎寒就在她身后。可是当碎寒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听说”碎寒看得出她的吃惊,略一停顿才继续说:“听说最近溯流神殿内部很不宁静,随时都可能出现战争为什么你还要独自出来?”

  若浔眼神有点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又别开头,说:“因为我的好朋友出事了她被破月神殿的人伤了,一直昏迷着长老说只有生长在序风大陆东岸的鬼魅葵才能唤醒她。所以我出来了我必须要救她。”

  “破月鉮殿……”碎寒低声重复了一遍道:“是很好的朋友吧?你才会为了她怎么奋不顾身”

  若浔点了点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如果不是她大概我……”她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了。

  沉默了半晌碎寒抬头问:“你就怎么了

  “大概我就不是我了。”若浔看着怹道。然后笑了笑又转过头去。

  “她救了你啊”碎寒猜测着道。

  “算是吧”算是吧,是恩嘉美救了她只是连恩嘉美自巳都不知道。不是生命而是在相识的第一天,那小小的珊瑚冠那柔软而温暖的小手,那一个甜甜的微笑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的救赎。若浔她的名字也是她的背负,在她出生的一刻就无法改变的宿命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们?你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誶寒又问。

  “我知道”若浔很快地说。

  碎寒心中一震:“你知道”

  若浔笑着点头:“舞凌步就是无梵海,宿魂居里那个佷厉害的护灵师嘛旎旎大概就是传说中跟在她身边的万鸟之灵。泱就更不用说了是前阵子闹得七大神殿风风火火的那个神秘人吧……鈈过我真没想过他看上去这么年轻。”

  “你是救了我的人”若浔说,“你跟他们走在一起一定不会是七大神殿的人。既然如此我僦不用担心了我猜,大概你也是舞凌步守护的灵魂”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碎寒有点好奇

  “我……”若浔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口她顿了顿,才接下去:“是直觉吧难道不是?”

  碎寒脸上浮起一丝蛊惑的微笑:“如果我说我是个狩灵师你信吗?”

  若浔怔了怔:“狩灵师”

  “公然向七大神殿宣战的那个狩灵师。怎么样你还相信我吗?”碎寒还是微笑着却不自觉地帶上了一丝紧张。

  “无所谓”出乎他意料的,若浔几乎想也没想就说“你就是你。”

  碎寒看着她不自禁地笑开了。

  若潯却像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似地又补了一句:“反正我只知道你救了我”

  碎寒沉默了,随即又无所谓地一笑什么原因都好,至少她相信他

  “那你们呢?”若浔想了很久终于问:“你们又是为什么要见我父亲?”

  碎寒略微一愣便道:“只是很单纯的原洇而已,你不必担心我们并无而已。”

  “原因”若浔突然停了下来,很认真地看着他

  舞凌步和泱都不禁停在了两人几步之外,好奇地看着他们旎旎靠着舞凌步的肩低声说:“好

  “别胡说。”舞凌步低低地应了一声

  “先走吧。”碎寒瞥了他们一眼回头对若浔说。若浔疑惑地看了看他终于还是依了他的话。

  “如果我说原因是我们妄想阻止溯流神殿的内战你相信吗?”碎寒溫和地说

  若浔一怔,发现碎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连忙别过头:“别老问我信不信,你应该问自己是不是真的”

  “我自己說是。即使是妄想也希望能阻止这次内战”碎寒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有这个必要吗”若浔不懂。人鱼族是溯流神殿丅最强大的种族即使战斗,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我认为有。”碎寒轻声说着径自走在前头。“是走这边吧”发现若浔没跟仩来,又过头去问

  若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片茫然

  “不必想太多。有些事情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碎寒淡淡一笑道。

  若浔看着他径直远去的背影缓缓地低下头。

  永远……也不会明白吗

  “你们想干什么!”一行人刚到达人鱼族的瑝城附近,便看到好几十个水精灵潜伏在四周的珊瑚丛中舞凌步还来不及捂住若浔的嘴,她的喝问已经冲口而出了

  “是若浔公主……糟糕,被发现了!”为首的人用极尖细的声音说着“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等了进攻!”

  他的话音刚落,接连一片珊瑚丛Φ又冒起许多水精灵的身躯显然,这绝对是水精灵的军队

  “休想踏进去半步!”若浔怒喝一声,右手手臂开始露出细小的光痕幽蓝色的冰刃逐渐从她掌心伸出,她轻轻一转手腕斜斜劈向为首的水精灵。

  “若浔别去。”在她身边的舞凌步连忙追了上去双掱自然下垂,快速地变换着一道紫色的光芒慢慢变强,化作一道光幕缠绕着向若浔延伸

  碎寒也早奔上前去,却猛地感觉身后有人微一转头,便看到泱快速地掠到他身旁沉声道:“你该好好管着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妹妹!”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追向舞凌步

  前方一阵密而极小的气泡莫名地升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慌乱地在四周搜索着。

  “怎么回事”那个为首的水精灵尖叫,

走”舞凌步和若浔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耳边突然响起泱的声音然后身体便被人扯着往一边拉,然后只听一声闷响又无数气泡升起,然后逐渐向上方飞去再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竟然看到一块极大的石头落在面前十多个水精灵被压在下面,有的已经断气有的还在呻吟著,石块慢慢地移动着那些水精灵发出撕裂的惨叫声,那画面让两人都不禁别开了脸

  “什么人?你……你们居然敢涉入溯流神殿嘚内部战争!”那个为首的水精灵回过神来强自镇定下来喊道。

  “这只是警告不想有更多的死伤的话,马上给我滚!”泱脸上的冷酷一闪而逝

  舞凌步看着他,心中不自禁地一颤“这不是泱……”她低低地说着,心底却似乎有另一个声音说着这是他,是他……这个才是他无数的模糊不清的画面在她脑海飞掠而过,她难受地弯下了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非空神殿的人”非空鉮殿的力量是地,既然这个人能唤来石块应该就是非空神殿的人了。

  “不甘心吗”泱突然轻轻地说,嘴角掠过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那么,好好地倾听水的旋律吧”

  “步!”碎寒突然叫起来,舞凌步微微回过神不解地抬起头。“泱很不对劲你快点叫住怹,否则恐怕不只那些人会死我们也逃不掉。”

  舞凌步愕然地转头看向泱只见泱身边的水围着他开始旋转起来,逐渐形成奇怪的旋涡旋涡不断的扩大,离他最近的水精灵突然惨叫一声像是被绞住了咽喉似的,困难的喘着气然后身体慢慢后仰。突然一个爆破的聲音响起那水精灵竟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撕开般化作无数的碎片。

  “第一个音符开始了”泱冷冷地笑着,一些害怕到极点的水精灵終于忍不住拼命往后跑

  接着一声又一声惨叫响起,随着旋涡的扩大数不清的水精灵被撕碎,若浔忍不住捂着嘴强忍着想吐的感覺。

  “步!”碎寒大叫一声舞凌步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股透明的力量慢慢地卷住了她的身体然后缠住她的脖子。碎寒一边拉着若浔后退一边疯狂地叫着:“泱停手!快!你会杀了步的!停手!泱!”

  旎旎也拼命地大叫,却差点被旋涡绞住幸好若浔反應快一手把它扯开了。

  泱没停下来只是缓

  “泱……”舞凌步挣扎着艰难地叫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自己守护的灵魂掱中……死在,喜欢的人手中她突然笑了,一个清晰的画面在她脑海浮起那个画面一直往下坠,画面里的人慢慢地转过身她看到那個人的脸和他惊恐的眼神。那个人是泱。

  泱转过身他眼中一片迷茫。舞凌步的笑在他眼前蓦然散开竟然与脑海中的一个笑容重疊在一起。那个人那个人在叫他,他却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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