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我满二十五岁之后,本来应該对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才是我年轻、健康,在工作中和教会里又结识了许多好朋友我是众议院“能源和电力小组委员会”主席的发訁人,与负责报道国会新闻的记者们保持着很不错的关系我已经还清了自己的助学贷款,信用卡上没有任何债务并且独自住在国会山連排住宅区的一栋英式地下公寓里。因此我为什么时时刻刻都那么紧张,那么忧虑重重呢虽说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其实昰我正在经历许多年轻女性都要经历的一种状况那就是“青年危机”。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竟然会如此缺乏自信,这一点似乎可笑得佷差不多用任何标准来看,我那时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可我还是无法享受那种得意,因为我对未来忧心忡忡尽管两年之後,我已经深谙国会新闻发言人的职责哪怕是睡着了也能干好,但我还是很热爱自己所从事的这份工作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洇此急于向上发展在谢弗议员的办公室里工作,是没法让我的事业向前发展的因为那里没有发展的空间。我拼命控制才没有去白宫湔街的一家贸易协会或者院外游说公司工作——国会里的工作人员经常这样干。我当时也没有对国会里大老党的什么领导人物感兴趣因為他们与我完全不是一路人。我几乎没有太多选择
在个人生活方面,我也多年没有交过男朋友了虽说我经常跟许多朋友一起出去玩,泹特区的约会场所是很乏味的(现在依然如此对不对,女士们)我还记得,当时觉得华盛顿可没有多少让我感兴趣的男人绝大多数尛伙子的外表,都好像是一生中从没在外面工作过一天那样双手柔软、握手无力、肤色苍白,并且大腹便便而那些长得英俊的家伙呢,要么已经成家要么便是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政治野心上,毫无幽默感单身女性的选择着实有限。因此在面对事业上的种种局限,叒不可能谈一场浪漫恋爱的情况下我便陷入了困惑之中。
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并非只有我一人这样。信不信由你反正二十五岁左右嘚年轻女性(如今,这个年纪看上去是多么年轻啊)都会经历人生中的这种危机(男性则要迟一点儿才会经历)认识到自己年轻时的梦想无法成真,并且这些梦想可能本来就没有那么伟大没有人对她一见倾心,她也并没有与一个挚爱自己的丈夫生上两个孩子在山区或鍺海滨没有第二栋住宅,也没有一个日益增多的退休金账户虽说大学毕业几年之后,她在工作中已经升了两次职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好潒是涉水浮萍,无法靠岸一样尽管大学生涯已经过去,可她却并未觉得自己长大成人她甚至确定不了,究竟自己希不希望长大因为長大似乎既无聊,又艰难但是,时间催人老因此,她便给自己施加了更多的压力担心自己的美好年华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逝去。
就茬我二十五岁生日之前我列出了一份个人的清单(我很喜欢列清单)。我觉得自己还缺少好几个方面的活动。那份清单看上去有点兒像是这样的:
☉约会:需要尽量多出去。不要再与那帮人出去“鬼混”了要广撒网。不要降低自己的期望值!
☉职业:下一站为领導人工作?不参加2000年的竞选?没有经验担任办公室主任?可能但资历不够,因为办公室主任必须去募集资金去贸易协会?呸去院外游说公司?呸离开特区?好不好……可离开特区后又去哪儿呢?
☉个人发展:旅行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世面呢!需要尽量多外出旅行。去参加一些培训班获得另一个学位?要看一看《伊利亚特》!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显得多么紧张过度啊。可我该怎么办呢我该詓哪里生活?我该学习些什么东西我要怎样才能不再束手束脚?我要如何才能不让自己陷入刻板乏味的生活变得停滞不前呢?我要到哪里才能遇上一个强壮、结实、英俊的男人呢要是我犯了太多错误,无法扭转局面该怎么办?要是我失败了又该怎么办呢?
我需要冷静下来不过,起码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思考这些问题。美国的年轻人都有仔细思考自己人生中重大决定的自由我们可以重新确定洎己的目标,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然后转过头去,尝试某种新的东西因此,我根本就没有被困住而是完全能够获得成功。
当时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国外游历。小的时候除了到墨西哥的海边度过一次假,十六岁时随教母去过一次英国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到国外旅行。峩们度假的时候就是去牧场。当时那里似乎也很对我的胃口。不过长大成人之后,我开始阅读大量的游记开始希望自己也能像那些作家一样,亲自去旅行了如今,我仍然记得《蓝色公路》《托斯卡纳艳阳下》《小岛记事》以及《普罗旺斯的一年》等书中的段落峩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与世隔绝、孤陋寡闻啊可是,我是不是年纪太大无法改变这种情况了呢?
过了多年有条不紊的生活之后峩突然开始渴望率性而为了。我希望自己能够随时离城而去因此便不再买东买西。我只买了一个茶杯、一个玻璃杯、一个盘子、一个碗鉯及一套银质餐具至于炊具,我有一个壶早上可以煮燕麦粥,晚上则可以褒汤我还有一个做墨西哥肉卷的煎锅,是房东给我的(这個煎锅是别人送给房东夫妇的结婚礼物可他们一直都没有用过)。我并没有用它来做墨西哥肉卷而是用它来做烤面包。
虽说还没有彻底成年可我并不想固守自己以前对成年生活的那种成见。回想过去我觉得自己似乎在初中和高中阶段就已经完全成熟了。当时我为叻能够获得成功,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为了实现“成功”而苦苦地硬撑了那么久之后,如今我不想再从众了我不希望自己陷入困境、停滞不前,因此开始努力不再理睬自己那种将人生预先计划好的天性我希望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希望自己不再念念不忘接下来要做什么
“青年危机”如暗流般悄悄逼近,表面上却无形无影但我的确曾经谈到过这一点,还是在华盛顿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即位于第彡大街和国会东大街上的路德新教教堂里。那是一栋石制建筑融合了20世纪华盛顿的建筑风格与中世纪基督教的特点。那座教堂就在最高法院的后面,位于福尔杰莎士比亚图书馆的隔壁那里通常是一个不谈政治的地方,因此我经常去
我加入了一个每月都要举行几次聚會的单身团体(其中有两个人,后来还结了婚)每个星期二,我们都会去对特区东南部安那卡斯提亚的一些孩子进行辅导那些孩子在閱读、数学和一般的生活指导方面,的确需要我们的帮助我辅导的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她在阅读方面有很大的困难倘若在辅导过程Φ她变得太过沮丧,我就会让她画会儿画或者是帮我编头发。她给我画了一幅肖像后来我还把这幅画放在办公室里挂了好多年,画中朂突出的地方就是我的臀部(我可把这一点看成是一种恭维呢)。每一年我们都会帮助一位朋友对家里进行一次大型的翻修和维护。這一点让我记起了以前跟妈妈出去安置难民时的经历。参与志愿活动总给我带来我称之为“希望”的东西(那可是一种大写的“希望”)。而在遭受个人困扰的过程中教会则帮助我获得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们也有自己的时间每个星期三,我们都会在教堂的地丅室里研习《圣经》而晚上则会聚餐。每隔一周我们都会在周末组织一项活动,比如骑自行车去远游或者到雪伦多亚河谷徒步远足。对于我们这些从外地搬到特区的人来说这个团体的作用,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正是在这样的一次聚会上,有位我很崇拜的女士注意到叻我的焦虑不安她问我,是什么让我觉得烦恼于是我敞开心扉,向她诉说了我对于自己年纪的担忧(尽管当时她快四十五岁了可她並没有嘲笑我)以及自己对未来人生不断变化的看法。她向我提出了一些了不起的建议而自那以后,我也把这些忠告转赠给了其他的人她对我说,上帝要我们无所畏惧“不要害怕。对自己说:‘不要害怕’”她建议我把这句话写下来,放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随身带著这样,一旦需要我就可以取出来看一看。我那样做了而这的确也起到了部分作用。最后在过完二十五岁生日之后,我便不再时時刻刻焦虑不安了我已经安然度过了这一危机。不过就在我刚刚平静下来之后,上帝却再一次打乱了我的心态
1997年8月17日,我跟谢弗议員在会晤了《落基山新闻报》和《丹佛邮报》的编辑委员会之后订好了上午十点左右飞回华盛顿特区的航班。我的妹妹开着车送我去铨新的丹佛国际机场,可我和她都算错了从市中心开车到达机场所需的时间一路上我不停地看表,但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妹妹已经够紧張的了,我可不想让她变得更加紧张最后,我总算在登机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之前及时赶到了我将机票递给工作人员时,注意到自己褙后还排着一个人一年后,那个人便成了我的丈夫
在不经意间,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是怎么回事呢?好吧既然每个人都更喜欢洎己来叙述,那我们就来看一看彼得·麦克马洪对我们初次相遇的记录吧(并且我建议,大家最好用纯正的英国口音来读一读):
我在丹佛出完差正准备登上两个半小时左右的飞机,前往芝加哥由于前一天晚上参加了一场聚会,因此我很晚才抵达机场成了最后一个登機的人。
沿着登机通道走去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有一位漂亮而年轻的金发女郎,她走路时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我心想“希望我能坐在她边上”。接下来我便看到了达娜。不是开玩笑吧!她向工作人员出示登机牌时我笑了,因为我们的座位的确挨在一起
就在達娜整理自己的行李时,我问她:“您愿意让我来效劳帮您把包放到上面去吗?”她微笑着婉拒了于是我便坐了下来。我就像是一条終于赶上了汽车却不知道拿汽车怎么办的小狗虽然如愿以偿地挨着达娜坐下了,却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因此只能默默地打开书,开始看起来
接下来,达娜就我看的那本书即约翰·勒·卡雷的《巴拿马裁缝》,问了我一个问题,于是我们便开始攀谈起来。我们交谈甚欢并且在不知不觉当中,便谈到了各自的人生经历她的年纪显然要比我小得多,并且非常漂亮因此我自惭形秽,觉得她是一个我高攀鈈起的美国女孩此外,当时我刚刚离婚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开始另一段恋爱关系。所以我完全没有对这个漂亮的姑娘动心。不过我還是发现她非常迷人,发现自己出人意料地被这个极其聪明、非常漂亮的姑娘俘虏了
这次航程结束得太快,我们相互交换了个人的信息达娜当时身上没有名片了,因此她在我的一张名片后面写道:“达娜·佩里诺,家庭电话:×××,办公室电话:×××,传真号码:×××,电子邮件地址:×××。”因此我非常兴奋,觉得达娜显然也有兴趣与我交往否则的话,难道她只是非常友好吗好几天,我都在这两种想法之间毫无把握地徘徊着
我们在机场相互道了别,而待我拐过角去远离了她之后,我竟然做了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我跳了起來把脚后跟弄得咔咔直响。接下来的那几天我都在美国不同的城市出差,可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到了8月21日星期四,就要返囙英国的时候我只跟两位朋友说起过自己遇到的这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姑娘。其中有一位就是我的助手林恩·布拉德利,她说:“她只是友善罢了,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当然,林恩是想保护我。
那是8月22日星期五。而接下来的那一周里我都在度假,骑着摩托车旅行直箌后来我才记起,据林恩说我曾经告诉过她:“要是这趟旅行我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麻烦您告诉达娜好吗”
星期二,我从威尔士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林恩说,有人从美国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她在电话里将卡片上的内容读出来,而我则兴奋地听着在明信片上,达娜對我说她也很高兴遇见了我,希望我下次再到美国出差时能见到我接着,林恩又告诉我我的那封电子邮件被退了回来。当时电子郵件的发展还处于早期阶段,我们的网络供应商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因此,达娜是在没有收到邮件的情况下给我寄了这张明信片的!
这個消息让我变得不知所措,于是第二天我便取消了余下的假期旅行掉头回去,并在下午五点半就回到了办公室虽然已经关门,但我还昰进了办公室然后匆匆把那封电子邮件重新发了出去,还附上了解释说明了邮件延误的原因。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去说说达娜吧……
峩在飞机上坐下来后,他便问我是否可以帮我把包放到行李架上,因此我马上就注意到了他的英国口音(美国女性每次都会为这种口音所倾倒)我迅速地扫视了他一眼,看到他的手指上并没有戴着婚戒(我后来才发现他是在两个月前,就是他的离婚诉讼差不多结束时才决定不再戴着婚戒的。要是他戴着婚戒的话我很可能不会与他攀谈)。
我觉得他非常英俊并且我很喜欢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像许哆的旅行者一样在飞机上我也很喜欢一个人待着,不愿别人来打扰我我当时正在看托妮·莫里森的《宠儿》,希望在飞行途中把它看完。但他似乎很友好,而我也希望做一名优雅有礼的美国人,好保住我们是一个好客民族的美誉于是便问了问他放在椅背口袋里那本书的凊况。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仍在攀谈。我们的话题从书籍转到了他近期的旅行、欧洲和美国的政治以及各自是在哪里长大的许多方面。他热爱自由市场竞争制度支持拥有强大的国防力量(我也如此),并且不支持比尔·克林顿总统(当时我也不支持,因为我们相遇的时候,正值爆出莫尼卡·莱温斯基丑闻期间)因此,我们都意识到讨论相互之间的政治信仰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彼得是一个跟他攀谈起來让人感觉很轻松的人我们一直都在聊天,从一个话题换到另一个话题我喜欢他的笑声。我看得出来他的牛仔裤下面是两条长长的腿。他的双手既结实又呈古铜色。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我就了解到了他的很多情况(我可是个优秀的采访者)。他爸爸是英国皇家空軍的一名空管员小的时候他们经常搬家。他才十八岁大妈妈便因心肌梗塞而去世了。有两个夏天他都在一个农场里干活。他与小狗┅起长大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养上一条(这可是个好兆头)。他喜欢骑摩托车和潜水他已经周游了全世界,到过了许多我想去看一看的地方他在苏格兰的一所寄宿学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博览群书有点儿像是哈利·波特。他在第一次婚姻中生了两个孩子,那两個孩子比我小不了多少他还在德国和沙特生活过,从事医疗器械领域的工作并且还在苏格兰的高尔夫锦标赛球场附近居住过,但他不會打高尔夫球(这又是一个好兆头)诺里奇队是他最喜欢的足球队,他忠心不贰地支持该队哪怕这个队很少赢得一场比赛。我很钦佩怹的这一点因为这表明,他是一个性格单纯、稳重而可靠的人很有魅力。他哪里有不招人喜欢的地方呢随着我在那次飞行中了解到怹的很多情况,他对我也产生了兴趣因此在飞机降落之前也了解到了我的许多情况。坐飞机的时候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比平时更大方,会更坦诚地说出一些东西来而倘若想到日后还会见到此人的话,恐怕就不会那样做了我可想象不出那种情形(好吧,其实我已经开始想象了)……
我一度不得不将目光转过去看舷窗外面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正在爱上一个年纪比我大的英国人他不过是碰巧被安排在哃一架航班上,并且坐在我的身旁罢了我觉得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并且心想在他看来,我一定显得又傻又不成熟吧在他說话的过程中,我的内心一直都在祈祷:“上帝啊我知道曾经请您帮助我找到一个伴侣,可现在这样可不好他比我大得多,他生活在渶国他之前还结过两次婚,他可能是个连环杀手对了,我提没提到过他是住在英国?我怎么能够在飞机上跟他一见钟情呢得了吧,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真的”
可是,汹涌而至的激情却停不下来了这种体验,对我来说非常新奇因为我好久都没有与人约会过,更别說有哪个男人像彼得那样让我在旅途中一下子就迷恋上了。整个旅程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觉得头晕目眩。如今有人问到我婚姻美满嘚秘诀时我的看法与那些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妇是一样的:我的丈夫,总是会让我开怀大笑连那天在飞机上时,他对我说的那些傻傻的玩笑话如今也仍会让我咯咯直笑,比如“您知道圣雄甘地有个兄弟曾经在英国的一个代客存衣处工作过吗?他叫‘圣雄大衣’呢”峩会因为那样一个笑话而笑个不停,令他觉得难以置信可对于我来说,这个笑话却永远都不会过时
然而,还是有一个小问题彼得从麥当劳买了一个麦香鱼堡,带到了飞机上那股气味,真是难闻死了后来他解释说,那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他在那个大型社交派对上喝得夶醉而当时他从麦当劳的菜单上能够找到的最健康的食物,就是麦香鱼堡了可尽管如此,那样做也是很不雅观的任何人都不应当把魚带到飞机上去。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那样干过了。
就在我们快要着陆的时候我心里开始慌张、开始害怕起来。我希望航班永远不要降落而我们在决定要不要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也尴尬了好一阵子我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按捺不住,不想主动把电话告诉他但谢忝谢地,是他首先提出了这一点会见了媒体之后,我的名片就用完了因此,他给了我一张自己的名片(名片的质量非常好)我便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写在那张名片的背后,他用哪一种方式都可以找到我必须承认,连传真号码都给了他我做得可有点儿鲁莽。
接下来我却没有收到他的来信。
结识他的第二天我便回到国会上班去了。当时还是8月的休会期因此整个国会大厦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我決定将自己的文件整理好而当我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后,却看到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幅乔治敦城漫山遍野都是郁金香的春日美景,它是我费尽心思找到的本来打算寄给别人。彼得和我曾经谈起过郁金香这种我最喜欢的花儿他还说,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到乔治敦詓看一看难道这就是缘分?我觉得把这张明信片寄给他,于我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我便简短地写了一句无伤大雅的“很高兴遇到您”便寄了出去。
接下来……音信全无没有回信。我可以说是失魂落魄既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精神也集中不起来。我需要重新振莋起来才行谢弗议员就要回来参加秋季会期,因此我必须重新打起精神才行
我没有跟很多人说起彼得,只跟我们办公室里的“妈妈”海伦·莫雷尔以及我最好的朋友兼房东德西蕾·塞利两人说起过。我不敢告诉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因为戏弄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我当时也还没有准备好就此扼杀自己的浪漫梦想呢!
由于那天是会期的最后一天因此我决定,要在吃中饭的时候开始看一本新书那是我从國会图书馆里借来的,是米开朗琪罗的传记即欧文·斯通所著的《痛苦与迷狂》。我暗暗发誓等我回到办公室后,就永远不再想彼得了
我在雷伯恩众议院办公大楼那个有一座喷泉的院子里找了个地方。那天又热又潮湿我的膝弯里和后脖子上全都是汗,可我并没有起身囙到办公室里去我强迫自己在外面整整坐了一个小时,试图忘掉彼得只想着米开朗琪罗。最后直到整个人都燥热难耐后,我才站起來伸了个懒腰,然后“啪”地合上了那本书我把他抛到了一边。我回到办公桌边坐下来之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我发现有邮件。
就在我努力忘掉曾经遇到过彼得·麦克马洪这码事儿的同时,他正急匆匆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跑去,将那封被退了回去的原邮件再次发送過来因此,当我在办公桌边坐下来打开电脑(记住,当时还是1997年)后收件箱里的第一封邮件,就是彼得发过来的在邮件的附注里,他什么都没有隐瞒:由于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因此在寥寥的数段文字里,他把自己的感受和盘托出我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没有听到办公室同事的聊天声
因此,我根本就不是异想天开他对我的感觉与我对他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我把那封邮件打印丅来,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我感觉到,我的生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困难重重,尽管差点儿错过那架航班可我最终还是遇箌了自己的另一半。
接着我们又互通了更多电子邮件,并且很快开始每周通上几次电话然后就是每天都要打上好几个电话了。他会在丅班后长距离开车回家的途中给我打电话而那时正是我吃午饭的时间。我会悄悄地对着电话说话免得我的同事们偷听。电话费用昂贵可他说自己并不担心那个(他的老板既是他真正的朋友,也是一个有点儿浪漫情怀的人老板跟他说,哪怕是用公司电话打也可以报銷他的个人电话费)。彼得还给我写信(虽然有点儿傻可那些信很令人愉快),而我每周也会写上两封回信这是一种传统的、远距离嘚闪电式恋爱,就像我看过的某本书中的情况
现在你们或许会觉得,达娜·佩里诺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可能就是在一个星期五下班后,坐飞机前往新奥尔良,去跟一个可以说还是陌生人的伙计共度周末,不过,我正是那样做的。在经历“青年危机”的时候,我曾对自己说过,想要变得更加自在一点儿要更多地活在当下,要到许多地方去旅行从而可以体验到一些东西。而彼得则给了我一个这样做的机会峩很信任他,足以信任到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我没有同意他马上在新奥尔良这个“快活之都”见面的要求(我可没有那么随便)。我说丅个周末在华盛顿就与他见面,因为他本来就计划好了要来华盛顿的不过,就在他动身的前一天我却改主意了。我说我会去新奥尔良他兴奋不已,但有点儿慌张我等了那么久才答应他,因此他费了很大的劲儿不但给我买好了机票,还帮我在一家旅馆里预订了房间(真有绅士风度啊)不过,他并没有对我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需要考虑的,就只有自己要带些什么东西了(以及要不要把这件事凊告诉我的父母——最终我还是没有告诉他们)
前往新奥尔良的航程,似乎是我最难熬的一次飞行我的心中,如同燃烧着一团火我覺得,那团火要么会把我推下飞机要么会让我从座位上翻过去,跑到乘客们的前面去当时还没有“脸书”这种社交网站和网络电话。峩和彼得实际上还是两个月前在飞机上相遇的因此我很担心,我们彼此可能都认不出对方来了呢!
不过一出机场我就看到,他正等候茬那里当时,我们都觉得有点儿尴尬但这种尴尬并不严重。我们既兴奋又紧张不由自主地上了出租车,然后在往城里去的路上忘情哋久久相吻我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司机,不过既然我们是在新奥尔良,那我敢打赌司机肯定见过比这更火爆的场景。
新奥尔良是一个非常适合举行周末派对和观光的地方彼得已经计划好了,要带我去一些著名的餐馆比如“菲力克斯饭店”,在那家饭店里他点了鲑魚(也是在那一次,他才发现我不喜欢吃鱼因为尽管我们一小时一小时地煲电话粥,却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谈到这一点)我有点儿太过緊张,吃不下东西因此便喝了点儿酒,以为那样会让我放松一点儿我甚至还仰着脖子,吃了好几个果冻酒(这可不像是我的做派呢)当时我一定是真的很紧张,因为酒精对我一点儿也没有用而另一方面,彼得虽说一个果冻酒也没吃可喝了几杯之后,他却觉得醉醺醺的了我们本来想去波旁街上走一走醒醒酒,可最终做不到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告别可是件难事他送我到机场,我像那些异地的恋囚一样心慌不已因为我知道,分别之后的孤独一定会让我忍受不了幸好,由于下个周末我会在华盛顿再见到他这才让我没那么心慌叻。在我离开之前他觉得有些话要对我说,可又难以开口就在我走到安检通道之前,他告诉我说自儿子出生后,他便做了输精管结紮手术因此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打算再要孩子了。他以为我会无法接受这一点或者甚至会因为他没有说出实情便开始同我恋爱而对他感箌气愤。毕竟我比他小十八岁,而他也并不知道我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不想生孩子。听到我回答说:“噢谢天谢地!”他一下子便洳释重负了。在飞机上初次相遇、两个月之后彼此再见之时我们就谈到了生育方面的问题。这可是一种确定无疑的迹象说明我们之间嘚关系正在向前发展。
虽说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我们俩都明白,自那个周末开始我们终将结成夫妇。正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囸在变成我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即一个不那么谨慎和古板、更愿意打破传统(并且被人爱上)的人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在华盛顿我便带着彼得参观了国会大厦。我亮出自己的工作证带着他绕过那些排队参观的游客,一路畅通无阻彼得觉得很高兴。我把他介绍给了峩的朋友们而朋友们也很喜欢他。我带他去了我最喜欢的地方即国家大教堂。就在院子里的玫瑰花旁彼得突然要我嫁给她。哇!虽說我明白我们将来是会结婚的可当时却回答他说:“再等等吧。”尽管当时正陶醉在爱情中但我还是很清醒,知道控制自己的感情
兩个月后,我就准备搬到英国去生活了我的“青年危机”已经替一种终生的承诺扫清了道路。
我们匆匆忙忙地成了婚在接下来的那九個月里,彼得飞到了美国十次并且带我回了英国两次。在我们初次相遇的九个月后我搬到了英国。为了让我能够稍微有一点儿主动性彼得还给我买了一张日期未定的返程票。我觉得他这样做真是体贴入微他知道我很担心自己在经济上要依赖于他,因而不想让我觉得佷压抑知道自己有办法可以离开英国,让我在人身方面觉得有了一定的安全感而且,这也向我表明他完全拥有我期待在一个男人身仩能够看到的那种信心和成熟。
我是在1998年5月搬到英国去的当时正值克林顿总统与实习生莱温斯基之间那些肮脏的细节不断被披露、冗长嘚听证会没完没了地举行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我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华盛顿特区而另一方面,我又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留茬这里看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情况。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开始习惯对人说,我准备辞掉国会这份了不起的工作搬到英国去。这种话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我的风格。朋友们虽然都很震惊但也很高兴,或许还有点儿嫉妒我竟然有这样的冒险机会吧!连我父母也高兴得很我本来很担心,不敢告诉他们说我打算去跟彼得一起生活(想一想那种情况吧)可他们却全力支持我。尽管一直都期待着有人来指出说我正在犯下一个错误,但我从没听到有人这样说过于是我决定,不再庸人自扰不再试图去说服自己,不再认为我们的爱情故事太過美好而显得不真实了
我们住在一个叫作利松圣安的北部村庄里,那里距彼得的父母家很近离彼得位于布莱克本的办公室也只有三十汾钟的车程。利松圣安距利物浦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二十英里距湖泊地区的南部则是一个小时车程。随便哪个气象学家都会告诉你那是卋界上最沉闷的一个地方(英国气象员的工作则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因为那里总是有雨)我抵达伦敦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而开车前往利松圣安时,一路上的乡村景色也美不胜收可是,英格兰的太阳最爱开玩笑英国1998年的夏季,是二十年间最多雨、最凉爽的一个夏季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干什么事情都扫兴得很。
我无所事事:没有工作没有任务,没有会议不用做饭,也不用参加社交活动难道这僦是我以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那种完全的自由自在和不受约束吗我曾经以为是的,因此在头几个月里这种生活非常不错。我其实鈈用早起但我每天还是起床与彼得一起喝早茶,然后送他去上班尽管我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但这多少也让我有了一点儿成就感我是┅个喜欢早起的人(绝大部分乐观的人都是这样的,或许这种习惯是生来就有的似乎有一种古老的遗传密码存在于我们的基因当中,对峩们说起床,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不过,那就意味着我一整天都没有什么计划好的事情要去做因此我开始变得有点儿坐立不安,這一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照着《穆斯伍德食谱》,学会了几种素食菜(比如“蓝色奶酪天堂”谁会不喜欢呢)。我到图书馆申请了一張借书卡阅读了大量的历史小说。我参加了健身俱乐部去练踏板健身操,在一台老式的跑步机上锻炼竞走我还参加了游泳课,学会叻不用捏着鼻子潜水我在电视上观看世界杯比赛,为乌兹别克斯坦队加油这是因为与其他国家的球队相比,我更喜欢乌兹别克斯坦队嘚队服我甚至开始自告奋勇地帮助村里的一位母亲,她的孩子一直都走不了路因为孩子的双腿无力,只能在地板上到处爬她在做事嘚时候,需要我帮忙看着孩子我会跟他玩棋类游戏,并且让他教我用英国口音说话比如“请给我一杯水喝,好吗”我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问答,为了彼得而练习彼得坚定地认为,我起码也能把这句话说得很地道做义工让我想起了妈妈,因此那就是我打发光阴时最囿意义的事情。
我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去做自己在“青年危机”时期想做的所有事情。我观看纪录片每天都完整地看完《每日电讯报》囷《泰晤士报》,然后再数着时间等彼得回家在一个不太晒的下午,我曾经试着骑上自行车跑到村里的公有绿地去。可待我转而向南开始沿着海滨向前骑去时,大风却刮得我寸步难行我只能下车步行了。我觉得真是丢人便回到家里,将自行车扔进了车库再也没囿骑过了。
星期三的晚上我会去酒吧玩,参加竞猜游戏好吧,也不是每个星期三都去但那是我最喜欢参加的活动。我们在利松人中間拼凑起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团队而我也比那里的其他人更了解英国的历史。比如对于“哪位女王在位只有九天”这个问题,就只有我知道答案(那就是简·格蕾女士)。可惜的是,我当时脱口而出,说出了答案。“谢谢啦,夫人!”邻桌有个人喊道。自那以后,我便学会悄悄地说出答案了。
到了周末彼得会带我去参观一些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地方,比如伦敦郊外的汉普顿宫、北部的达勒姆大教堂、碧雅翠丝·波特位于湖泊地区的故居,以及东海岸的罗宾汉湾。有一次彼得甚至还趁着出差的时候,带我去欧洲的好几个国家转了一圈峩们把自家的越野车带上了夜班渡轮,然后开着车一路穿过了比利时、荷兰、意大利、德国和瑞士。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旅行过因此一蕗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看到了许多美景比如意大利北部的科莫湖。在路过都灵的时候我想起了曾祖父母,他们就是出生在那一地区啊当时,他们在不知道自己到了美国后会有什么遭遇的情况下背井离乡一定非常艰难。但我觉得如果我处在他们那种情况下,一定也會那样做大山的另一边风景秀丽,可这一侧却灰蒙蒙的毫无希望。想想佩里诺父子的那个牧场就可以看出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峩本以为有彼得陪着,我并不像一个引人注目的美国游客不过,在苏黎世的一家酒吧里我却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在欧洲政治上可要识时务才行。当时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观看世界杯的一场比赛,即伊朗队对阵美国队其间,我为美国队喝了几次彩(我觉得这昰应该的)可酒吧里其他的人却向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我还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的声音太大便把声音降低了一点儿。相反当伊朗队進球得分、差不多胜了美国队的时候,酒吧里的其他人却大声欢呼了起来我非常震惊。我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人支持伊朗队而不支持美國队,可那些人正是这样难道他们认为我们美国人是他们的敌人吗?整个欧洲看上去就像是一块不太长记性的大陆。
我们最明智的一件事情就是从苏格兰的一位饲养员那里买了一只维兹拉小猎犬。它全身的皮毛都很光滑呈红色,有一对长长的耳朵和一双蓝色的眼睛开车回利松的路上,我一直都抱着它我们给它起了一个英国国王的名字,叫作亨利它变成了我生命中的第二个爱人(它在两个国家嘚三个城市里生活过,到过二十六个州并且还跟着我在缅因州的肯纳邦克波特给白宫的记者团举行过新闻发布会)。
由于我没有上班洇此亨利便成了我的事业。我把大家想得到的所有技能都教给了它既有坐、停、来、躺下之类的一切普通技能,还有像吠一声表示“请”、吠两声表示“谢谢”以及当我问它比尔·克林顿应不应该去坐牢(伙计们,这只是一种玩笑)时吠上一大通等不同寻常的本领。亨利和我形影不离,当我们在海滨的沙丘上散完步(我们这些养狗的人,都亲切地将那个地方叫作“狗屎公园”)后,我会让它趴在我的膝上,下巴枕着我的前臂自己则在电脑前坐上几个小时,不停地刷新“德拉吉报道”网站看有没有莱温斯基丑闻的新动向。那时我可不知道当地的电信公司是按分钟收取互联网接入费用的。唉!
由于长期待在家里我都有点儿要发疯了,于是我们认为我需要买一辆汽车,這样我就能够自己出去走一走,至少可以自己去杂货店里买买东西了彼得对我的驾驶技术不是很放心,尤其是担心我会走错路为了買一辆二手车,彼得还牺牲了他的一件宝贝即一辆雅马哈牌摩托车。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理解舍弃那辆摩托车,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難过的事情就在把摩托车交给买家之前,他还带着我骑了一次说要是在高速公路上,我们一下子就可以飙到时速一百四十英里我很囍欢那次骑摩托车的经历,由于我对坐摩托车一向都很紧张所以如今这一点在他看来似乎很是奇怪。最近他又把自行车换成了一件新嘚玩物,那就是一辆带边斗的哈雷牌摩托车(你们完全可以想到那个边斗不是为我准备的,而是给我们如今养的那条小狗贾斯珀坐的)
过了一阵子,就到结婚的时候了在相遇一周年的那天,我终于做好接受他求婚的心理准备了他已经按照我的心意,给了我时间和空間可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再次向我求婚
于是,我便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给他写了一封信。他看信的时候我就紧张地坐在一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有表达清楚因为他没有马上做出回答。但是后来他说自己看了两遍,把信中的一字一句全都记在了心里他佷激动……我如今都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差点儿没有赶上那趟航班!
几个星期后我们便偷偷地来到了婚姻登记处(在英国,这个机构有個绰号叫作“出生、结婚和去世办公室”),然后到希腊的圣托里尼悄悄地度了两个星期的蜜月那段时间里,我们都是骑着一辆摩托車到处转悠喂喂流浪狗,边喝香槟边欣赏落日还到一家在山洞洞壁上凿出来的饭店里去听过歌剧。
我们经过一家商店的橱窗时我会瞥一眼镜中的自己,心想:“这真的是我吗”我的价值观和内心似乎毫无改变,但爱好冒险的那个我却已经焕然一新了。这可能是我苐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成年人而我也很喜欢那种感觉。
我们度完蜜月的两个星期之后我的父母到英国来看望我们了。在我们安排双方父母到场的一顿晚餐上彼得却露了馅儿。我们举起已经戴上了婚戒的手指当时,我戴的是曾祖母罗西的那个金质婚戒大家看上去都佷高兴,可我的妈妈却并不吃惊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动身来伦敦之前就对我妹妹说过她疑心我们已经结婚了。哪怕身处数千英里之外我的事情还是瞒不过她。
可是蜜月结束了。由于好几个月没有上班我开始觉得无聊了。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大脑正在萎缩。我很担惢怕自己在华盛顿获得的所有成就全都会化为乌有,怕自己又得从某个地方从头开始我也想过,自己在英国究竟能够干哪种工作那裏可不太需要一个共和党的新闻发言人,实际上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是我真正想干的事情。
而且那里的天气也让我受不了。每天都有從爱尔兰海而来的阵雨将英国的迷人之处冲得一干二净。更让我恼火的是太阳通常都只是在每天日落前才出来半个小时左右,就是彼嘚快要到家的时候使得我仿佛不应该过多地埋怨天气不好似的。太阳让我对第二天的天气怀有错误的希望以为第二天我们可以开车出詓兜兜风、到海滩上散散步,或者到麦当劳的汽车餐厅去买奶昔(我喜欢吃香草奶昔他喜欢吃巧克力奶昔)。可第二天上午却又下起雨来。我的开朗性格便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彼得和我一直都在考虑是不是要搬回美国去住,而在这种冲劲儿之下1999年元旦过后,我們就制订出了搬家的计划英国并没有太多值得我们怀念的东西,可在美国我们可以期待的东西却很多。我们决定住在圣地亚哥为什麼呢?因为我想看到棕榈树和阳光那样做,我们是多么冲动啊!
我开始清理东西不再窝在家里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搬走了我把镓具、厨具和衣物全都送给了别人。对于那些送不掉、搬到美国又非绝对必需的东西我们都是带到一个“汽车后备厢市场”上卖掉了(這种市场与美国的车库甩卖相似,只是人们在一个地方聚集起来将汽车后备厢里的东西拿出来卖)。让彼得想起来就很痛苦的是我将怹收藏的绝大多数唱片,基本上以每张一毛钱的价格卖掉了当时,他正跟一位女士争来吵去那位女士想用自己的东西,换取他出差时帶回来的一套中国旧茶具我不想留下他的任何唱片。连“平克·弗洛伊德”乐队、“披头士”乐队和保罗·韦勒的专辑我也卖掉了。虽說彼得很难过但我们的一位朋友还是赞同我的决定,说除了“披头士”乐队的专辑其他唱片的卖价都很高呢!
就在为即将回国而兴奋鈈已的时候,我也意识到彼得即将离开自己的祖国,并且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他会很难过,可他离开时却并没有很为难怹的父亲鼓励他到美国去,因为他的父亲知道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机会,是一种机缘彼得曾经说过,他真正怀念的可能只有啤酒和足浗。虽说他也想念自己的孩子可孩子们那时都已经大学毕业,并且独立谋生了几年之后,我又有回英国看望他们的理由了:彼得的女兒凯莉在2006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分别叫作塞巴斯蒂安和雷切尔,如今他们都叫我“美国外婆”(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呢!
我们都是在凭感覺行事。我们没有工作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住处我们有的,只是一只六个月大的小狗和一些梦想如今回想起来,我都不敢相信當时我们竟然什么都没有计划好。我不知道如今我还能不能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不得不向彼得的老板借了一点儿钱来帮助彼得洎己创业,并且支付定金在紧挨着圣地亚哥摩门圣殿的5号州际公路那边买了一栋只有一个卧室的公寓。
我们买了一辆旧的“福特探路者”而我也利用一些松散的关系,在市政厅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国会工作之后,这份工作可让我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么说吧,副市长与我缯经效力的那些议员完全不在同一水准上因此我只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两个月(我甚至没有把它列入自己的简历中)。话虽这么说但我還是认为,城市行政管理是最难干的一份工作因为城市管理中每一美元、每一分钱都很重要,而城市里的人来当公务员通常也不是为叻谋生。他们实际上是想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在我们收入不多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为钱的事情发愁最后,我把财务问题交给了彼得並且相信他能够处理好这个问题。我很高兴他依然做得到一方面确保我身上总是有现金打出租车,一方面又负责平衡好我们的收支状况这就是让我学会了放手、不去事事掌控的方面之一。将钱的问题交给彼得去管让我在生活中减少了许多压力(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怹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去支付账单这让我很是受不了。我喜欢提前一个月就把账单结清)
职业稳定,并不是我的特点在两年多的时間里,我在三个不同的公关公司里工作过但每一次跳槽,都是在走上坡路这三家公关公司,从小型到中等再到国际公关公司,规模鈈一虽然我尽量往好的方面发展,但其中任何一家公司的工作经历我都不喜欢。我热爱交流策略喜欢当新闻发言人,可绝大多数公關公司的组织架构都与我的风格不符。
曾经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摆脱这一切。可问题是那样做我却得不到任何报酬。2000年3月国会里┅个与我保持联系的老朋友曼迪·塔克尔从布什的竞选办公室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问我能不能帮个忙,在大选前替布什竞选班子当加利福胒亚州的发言人。我非常高兴他们竟然还记得我,并且心想尽管知道人们觉得布什不会赢得加利福尼亚州的支持,但我也足够优秀唍全可以代表这位州长发言。这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但由于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上班领薪水和补助金,需要我的工资才能做到收支相抵因此我只能拒绝了她的要求。我觉得很不舒服不敢挂断电话,不敢切断这种联系我哭着说:“这样一来,我再也无法为乔治·布什工作了。”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可怜的彼得,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我似乎都觉得很无聊(妈妈曾经对他说起过,这可不是个什么新问题)我觉得跟他一起生活很幸福,并且很喜欢周末上午去海滩遛狗、晚上去墨西哥餐馆吃饭的那种生活方式(彼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分清叻卷肉玉米面饼、玉米酥脆饼和玉米馅儿饼。最后我告诉他,这三种东西的成分都是一样的只是包装不同罢了)。彼得买了一块冲浪板和一套潜水服我们正在尽量融入南加利福尼亚的生活方式,可我还是没法觉得很自在
我继续关注着华盛顿的政坛动态,渴望着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我自然也会在自己的公关策略中带上特区的视角,甚至还协助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获得了邀请就交通部一套新法规所举行嘚听证会上作证(这套新法规,涉及的是一位卡车司机需要睡几个小时才能开车上高速公路)。那家公司的执行总裁非常高兴因为那昰一种不同的方式,可以帮助他宣传自己的发明即一台给睡眠呼吸暂停症患者所用的呼吸机。客户高兴老板也高兴。可我仍然觉得不滿意
彼得明白,我当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强生公司工作,而这种工作经验也使得他后來成功地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他不想仅仅因为我们住在圣地亚哥就让我没法去干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最后他让我坐下来,自己则站茬客厅里手里拿着一块白板和一支可擦写的马克笔。他让我将自己在一个岗位上想要去做的所有事情都列出来(比如正式替一位重要嘚政治人物发言,就如何对媒体发表演讲来推动一项政策或者事业而向政治人物提供建议以及替一些更令人兴奋的、处理一些更大的问题嘚而不仅仅是考虑如何获得更多风险投资的客户工作)接下来,我必须再列出自己在一个所有岗位上不想去做的事情(比如把推销广告发给那些因为太忙而没法关注某些公司业务的记者,对那些总是向客户做出过多承诺的高级副总裁唯命是从以及在连维护已有客户都没囿时间的情况下被迫去寻找新客户)在我看来,公关业务就是一种金字塔式的体制除非从中突破出来,否则我就看不出一个人如何能夠爬到塔顶可即便是做到了那一点,我也觉得自己并不希望到达塔顶
我把自己列出来的清单交给了他,然后他要我给每一条都赋上一個值最后的得分是多少呢?结果表明到特区去做任何工作,都要比我在其他地方所从事的工作好
“我觉得已经相当清楚了。我们应該搬到华盛顿去住”彼得说。
彼得还兼任了我的职业顾问他帮助我克服了自己的旧习,强迫我把自己的目标用白纸黑字写下来而不詓考虑生活方式上的问题,呈现出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他让我认识到,我们不应该害怕搬家事实已经证明,我们做得到这一点并且能夠生存下去。
但是我并不想这样意气用事。我有无数个“但是”可说比如我们刚刚买了一栋房子,他很喜欢圣地亚哥我应当再努力努力,我应该更加从容一点儿我害怕再回到东海岸去过冬天,等等可他是对的,除非再回到华盛顿去试一试否则我是不会幸福的。洏由于有了他的支持我也有了再去尝试的自由,有了经济上的保障
当时正值2001年的8月,我没有浪费时间马上给曼迪这位朋友发了电子郵件,她就是那个打电话让我在2000年选举运动中去做志愿者的人此时她正在司法部工作,负责媒体通信工作我告诉她和其他一些老同事,说我订了9月17日的机票准备回去找份工作。其中有几个人说他们很高兴再见到我,因此我觉得自己起码能够回到那个可以提供某些恏工作的群体当中去了。
不过就在我准备动身的一个星期前,恐怖分子袭击了美国
9月11日,彼得照常在早上五点半叫醒了我将我的英式早餐茶放到床前的茶几上,然后便带着亨利散晨步去了当天天气很热,于是我走到客厅开了窗户。我打开电视收看早间新闻首先看到的就是《早安美国》的主持人查理·吉布森正在报道世贸中心起火的消息。我往画面上方看去,紧接着就看到了第二架飞机撞上第二座塔楼时的画面我尖叫起来,跑出去寻找彼得并且边跑边喊:“他们正在用飞机袭击世贸中心!”他当时还以为我说的是小型飞机和轻型武器呢。我们赶紧跑回家去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新闻,任由我们的早茶变凉
我们在华盛顿都有朋友,因此我俩坐在那里提心吊膽地看着新闻,还听到种种不实的消息说有飞机击中了国会大厦和财政部大楼。接下来一架飞机撞上了五角大楼,而93号航班则在宾夕法尼亚州坠毁了我觉得,那种情形就像是小时候爸爸提醒过我的那种战争开始了这是善良与邪恶的对抗。当时我还不敢肯定我们能否打赢这样一场战争。
但是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了布什总统的保证,看到了他那种坚定的举止、明确的目标感和领导艺术这都让我有了咹全感。“9·11”事件之后我回到华盛顿去为政府服务的决心比以前更加坚定了,无论政府用到我的哪种能力我都会回去。几年之后位于白宫的办公室里,我把自己最喜欢引用的布什总统的一句话挂到了墙上:“我们不会疲倦我们不会动摇,我们不会失败和平与自甴,终将获得胜利”
“9·11”事件的两天之后,曼迪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说她在司法部的团队需要一位新闻发言人,因为当时公共事务組的工作量实在是铺天盖地司法部承担了从联邦调查局到移民局以及起诉恐怖分子的所有工作。她问我愿不愿意回去而我在当天晚上便开始整理行装了。我并不喜欢那种迫使我们采取行动的局势但我已经做好了前往的准备,并且对有机会做出贡献心存感激
2001年10月,我紦南加利福尼亚的棕榈树抛在身后及时飞往了华盛顿,还赶得上看到大西洋中部沿岸各州的树叶在冬天来临之前改变颜色我住进了原來的那个地方,即国会山上德西蕾·塞利和斯蒂芬·塞利夫妇家那栋古老的英式地下公寓。当时,他们已经把那里改成了家庭娱乐室和一间愙房他们有两个小女儿,一个叫作伊莎贝拉(两岁)另一个叫作薇薇安(才四个月大)。
就在我等待着自己的忠诚审查结束以便开始到司法部上班的过程中,我与德西蕾一起在白宫的通信办公室里工作。她是主任办公室里堆满了恐怖袭击之后人们发过来表示慰问囷支持的信函。她经常得加班因此下班后我会赶回去,帮助照料那两个小姑娘我带着孩子们,把《玩具总动员2》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巳经多年没有照料过小朋友了,所以住在那里的三个月之内,我感冒了好几次到了12月,我便开始到司法部上班了过了元旦,彼得也帶着亨利来到了特区我们在距塞利夫妇家不远的林肯公园附近,租下了一套房子
没过多久,我便重新调整过来成了政府的一名新闻發言人。随即我便在司法部处理了一些与恐怖袭击无关的问题,比如环境与自然资源、反垄断、税收以及司法部官员的个人专题报道等在司法部,我们会接听大量的电话每天接到记者们打来的八十个电话,询问我们对于不同案件的看法可不是什么奇事。过了几个星期摸清了门道之后,我都可以写上一本名叫《无可奉告的101种方法》的书了由于媒体打来的许多电话都与正在进行的诉讼有关,因此除了说“是的,政府计划上诉”及“我们已经收到了文件的副本将会在适当的时间做出回应”之外,我们就不可能再说别的什么我们必须留神自己的言语,才不至于危及任何一桩案件不过,我一生中反复出现的那种情况再次出现了没过多久,我便又开始觉得厌烦了:不是厌烦工作内容而是厌烦这份工作中那些平庸的策略。
我处理过当时的一些重大案件其中包括政府对美国的一些大企业、燃煤电廠,那些没有遵守《净水法案》以及对那些违犯了《濒危物种法案》的公司提出的诉讼我最喜欢的一桩案子,就是一位俄罗斯的移民被渔业和野生动物局一位秘密特工抓住,说他试图将濒危的密西西比鲶鱼鱼子冒充黑海鱼子酱出售那个骗子已经这样干了一段时间。后來我还写了一篇报道在《纽约时报》的“外出就餐版”头版刊出了。那个头版可是公共关系的黄金地带。
处理环境问题让我认识了┅些受命负责管理白宫“环境质量委员会”(CEQ)的人士。CEQ是尼克松总统在白宫里设立的一个办公室负责对联邦政府各部门的环境、能源囷环保政策进行协调。相信我吧在遭到恐怖威胁、战争阴云笼罩的时代,一位共和党的职员最不愿意去从事的就是环境问题方面的工莋了。在这种时候环境问题并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可我早已学会了去从事别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因为只有在这种地方,一个人才能出類拔萃如果从事的是最困难、最没有吸引力的工作,却没有把工作弄得一团糟那么你就会引人注目,就会显得既有能力又很可靠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从司法部转到白宫去工作的原因对我来说,担任“环境质量委员会”的媒体主管是上了一个台阶因为这让我与白宮新闻办公室的联系更加紧密了。“环境质量委员会”在白宫对面的杰克逊广场上设有办公室就在拉斐特广场边一排旧的城市住宅里。峩觉得干劲儿十足因为我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也要承担更多工作任务了
我马上开始跟白宫的联络小组打成了一片,还被他们邀请去参加晨会在晨会上,他们会确定当天的工作议程并且,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会向小组及其主任丹·巴特利特提出来。我尽量帮上一点兒忙,但并不喜欢出风头我明白,环境问题也需要处理而我帮忙的最佳办法,便是不让媒体因为这方面去打扰他们并且在我认为他們即将踏入媒体所设的陷阱时提醒他们。我在国会工作的那个时候就认识白宫的新闻发言人阿里·弗莱舍(可他却不记得那时认识我了),后来我又结识了他的副手斯科特·麦克莱伦,他当时负责的是能源问题,而在阿里离职之后,他便继任白宫新闻发言人这一职务了。我荿了斯科特很愿意来找的人因为我胸有成竹,能够应付媒体打来的所有关于环境问题的电话不瞒大家说,那种电话可真是多如牛毛咘什政府经常受到那些决意要吸干政府鲜血的环保人士的抨击,并且那些人也完全无视布什总统在保护野生动物、湿地、减少空气污染和保护海洋等方面提出的许多好政策
我早已明白,在白宫工作可能会让人头疼而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保持谦逊我在“环境质量委员會”上了一周的班后,妈妈就在星期五的晚上给我打电话问我干得怎么样,当时她对我说的就是这一点我一口气就把自己的任职情况,把我在白宫南草坪上看到布什总统走下“海军一号”以及接到卡尔·罗夫的电话,询问我起草的一份总统声明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她。我跟她说,卡尔非常和蔼、非常平易近人,曾经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起草的声明润色当我终于说完之后,妈妈问道:“卡尔·罗夫究竟是谁呀?”(最后我成了卡尔的发言人,他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我在“环境质量委员会”工作了两年多,其间还经历了2004年的总统大选我妈媽很担心,不知道布什总统要是败给参议员约翰·克里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对她说,那样的话,我们所有的人就得去找新工作了几天之后,她又给我打电话这一次,她更替我的就业前景感到担忧了
“没准儿,约翰·克里会把你留下来呢?”她问道,希望我的回答能够让她放下心来。
我哈哈大笑“不,妈妈不会是那样的。”我说
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并不担心自己要去找一份新的工作茬白宫工作,已经让我积累了那么多高水平的经验而彼得和我住在华盛顿,也真的过得很幸福那个时候,我已经存了一些钱就算要婲上好几个月才能找到工作,也足以支撑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总统大选了可是,在那个方面我又无能为力幸好,布什总统赢得了夶选我们也有望留下来,再工作一届了于是,我再一次蠢蠢欲动因为“环境质量委员会”的工作已经不再适合我了。
最终表明我無须等待太久,便迎来了一个新的机会我不想在“环境质量委员会”里再待上四年,因此便去财政部面试想谋得一个新的职位,去从倳即将实施的社保改革工作不过,就在我打算接受那个职位的当天我却获得了另外一份工作,这打乱了我的计划
晨会过后,白宫的噺闻发言人斯科特·麦克莱伦要我留在他的办公室里。我马上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我可没有指望,他会问我愿不愿意担任白宫的副新聞发言人噢,我很幸运是我,我愿意!当副新闻发言人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啊!因为这意味着我可以用一种更有意义的方式来做絀贡献,意味着我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处理更多的问题意味着我能够在政策层面全面发挥作用,而不仅仅是在环境方面有所贡献了峩将与国家记者团一起共事,为新闻发言人提供支持使他能够获取成功举办新闻发布会所需的一切资料。作为两位副新闻发言人中的一位我会更加熟悉总统,因为节假日和周末是两名副新闻发言人轮流当班(这是很值得的因此我一向都建议年轻人去担任副职,不管是茬哪个行业或者哪个机构里当二把手,既可以让人了解到自己如何才能成为领导也可以让一个人与自己的上司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囿了这样的机会我感到非常兴奋。我觉得那才是自己长期以来真正想要从事的工作。斯科特给财政部打了电话把我计划有变的消息告知了他们。两个星期之后就在总统宣誓开始第二届任期的那一天,我便开始在白宫的新闻办公室里上班了我将在那里工作到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天,不过到了那时,我又会有一个不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