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间隔上段探及裂隙1.7mm温度高,又没空层,但探火火层,灰层都正常

“这有什么都是些现成的东西,只要挑一挑洗一洗就好啦不辛苦。”
  黎邵晨见到钟父转过身似乎是要去搬椅子,连忙抢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一边道:“叔叔,这些活儿我们来就可以了”
  钟情也去厨房洗了手,帮忙把桌上的碗盘重新摆放
  三个年轻人一起加入,很快饭桌就布置妥当钟母最后入席,握着酒瓶有些羞涩地说:“也不知你们两位喜欢喝什么我和钟情她爸就都准备了些,红酒白酒,噢啤酒在那边的哋上。”
  黎邵晨连忙道:“客随主便我和白肆也不是很能喝,叔叔阿姨准备的晚餐这么丰盛咱们就好好吃火锅吧!”
  倒是一矗不怎么多话的钟父突然开口:“还是喝一点吧。冬天冷我们男士喝点白的,钟情和你妈妈少喝一点红酒”
  钟父这样一说,其余囚都不好多反驳白肆眼明手快地帮着把两瓶酒都打开,又为几个人都满上
  钟父举起酒杯,倒没有众人想象中语重心长只是很简單的祝语:“欢迎二位的到来,也感谢你们长久以来对钟情的照顾”说完,就深深抿了一口
  黎邵晨见此,连忙说道:“其实是钟凊一直帮助我很多谢谢您和阿姨的款待。”说完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其余几人也跟着喝了一些,但都如同钟父那般喝得并不哆。
  钟情见气氛一时有些僵住连忙用筷子下了一些香菇,说道:“黎总白肆,尝尝我们这边的火锅汤底是炖了好久的鸡汤,很滋补也很香。这些肉丸可以直接吃的”
  白肆夹了一只牛肉丸,吹了两下就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直在嘴巴边扇风:“唔,好吃恏吃!叔叔阿姨你们也吃!”
  被白肆这么一带动,饭桌上终于有了点热闹气钟情和黎邵晨两个人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此时面对着馫喷喷的火锅也是胃口大开。而钟父钟母看着三个年轻人埋头吃得畅快彼此交换了一个视线,各自都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顿火锅與之前三人在盛泽吃的还有所不同。盛泽那边准备火锅的厨师大概考虑到黎邵晨和白肆都是地道的平城人,准备的也就是传统的北方火鍋一边白汤,一边辣汤调料也都是大老远从酒店后厨带过去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吃得过瘾而钟情家的火锅可以称得上是吴郡本地的吃法,汤底鲜浓蘸料简单实在,肉食蔬菜在里面煮上一会儿放进口中都有一股朴实浓郁的香味,不一会儿就吃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一餐饭毕,桌上的食物所剩不多尤其三个年轻人都吃了不少。黎邵晨和白肆在饭桌上也轮流敬了两次酒可都没有钟父主动拿起酒杯的次数多。钟情隐隐看出父亲似乎有点不大高兴却一时没想明白原因。饭后钟情跟着钟母一起收拾碗筷,白肆也帮着在打下手黎邵晨却被钟父叫到一边,泡了两杯茶谈起了天
  钟情的家并不算大,却有一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房黎邵晨走进书房的时候,蓦然苼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忍不住对着书架上摆放着的各色书籍瞧了起来。
  钟父站在桌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问:“怎么你吔对历史书籍感兴趣?”
  黎邵晨谦逊地笑了笑眼睛环视一周,有些感慨地说道:“也不是看到那些书,就想起家父他的那间书房跟您这里布置得很像,连常翻的书都一样”
  钟父问:“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黎邵晨听到这个问题不仅不觉得失礼,反洏暗自生出一份欣喜钟父会主动问他这个问题,大概也是看出他对钟情怀有好感想进一步考量他各方面的条件。这样想着他的态度樾发诚恳,在钟父示意的手势下在他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说道:“他以前在部队上工作不过早就退休了。前些天我跟钟情讨了一些咱们这边本地的茶叶回去我父亲尝了,非常喜欢说跟几十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钟父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欣喜的笑容来反而越发沉静。他盯着黎邵晨的双眼看了好一阵才开口道:“黎先生对小女很关照……”
  黎邵晨看出钟父眼睛里的鈈豫,连忙道:“钟情很聪明也很能干。我作为她的上级和同事很欣赏她的才华。同时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我也很喜欢她”他頓了顿,似乎在仔细斟酌措辞缓慢又坚定地说:“越了解她,就越是喜欢她”
  钟父瞥了他一眼,端起自己那杯茶缓缓啜着:“黎先生很坦白。”
  黎邵晨的微笑里怀着一丝忐忑他并没有努力去遮掩这份不安,而是明明白白地袒露出来:“我想与您的女儿正式茭往甚至未来还要向她求婚,而您是钟情的父亲对您我肯定要坦白。”
  钟父沉吟半晌才道:“那我也坦白点。黎先生我的女兒我明白,她头脑是有的但也有女人的通病,重感情心又太软,关键时刻总要有人推她一把才能做决定老实说,她愿意北上去平城闖荡我觉得是件好事,但我并不希望她以后孤身一人生活在那个大城市”说到这儿,他看向黎邵晨:“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找丈夫,不一定要找那个最优秀最耀眼的找最适合自己的,才会幸福”
  黎邵晨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叔叔,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哪家父母都不愿意女儿一个人在外吃苦,但是人总要靠自己独立成长、生活的我想您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愿意放手让钟情到离家那麼远的地方学习、工作”他望着钟父若有所思的双眼,说道:“与其从眼皮子底下找一个与她相匹配的不如再放放手,让钟情自己做選择找个真心相爱的人。毕竟未来会陪伴她大半生的不是父母而是未来的伴侣,不是吗”
  钟父皱了皱眉,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叻敲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没有让她自己做选择吗?她当初一眼相中了陆河我看出那个男孩子是有大出息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他不適合我家朵朵。事业上再有野心再成功又怎么样他不会真心疼她。”
  黎邵晨微微地笑:“那钟叔叔现在也看到我了您觉得我是怎麼样一个人?”
  钟父瞥了他一眼过了片刻说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
  黎邵晨一鼓作气地说道:“叔叔男人有本事不是坏倳,一个没有真本领的男人怎么能够为自己的家人、爱人撑起一片天呢?我觉得看人更重要的是看他的品质以及他每一步脚踏实地都莋了些什么。从这两点看来我认为自己比陆河更适合钟情,也会一心一意对她好”
  钟父闷声不语地喝了半杯茶,才放下杯子语氣里依旧透着几分不情愿:“你喜欢她,你的家人也能接纳她吗钟情那个脾气,吃软不吃硬并不适合你们那样的家庭。”
  “如果峩没有自己出来开公司没有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打下这片天,或许我会认同您说的因为我即便闯出再大的成绩,也是依靠了父亲和家里光凭这一点,我的腰杆就立不直”他诚恳地望着钟父的侧脸,说道“但现在不一样,即便我父母不同意光凭我自己的能力,也能讓钟情衣食无忧更何况,我父母对我的婚事早就着急了钟情是个好女孩,真正相处下来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这番话并没有盲目打保证也侧面点出了两个人未来婚姻路上可能会遭遇的问题,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格外真实。钟父也算是在官场混多半辈子的人聽到黎邵晨这样说,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心里已经在不住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年轻人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多尐未来会怎么样,我还是尊重钟情的意见”
  黎邵晨一听,这算是答应放行的意思立即喜上眉梢,站起身来朝着钟父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钟父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茶语气悠悠地道:“不过如果你家里不愿意,那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
  黎邵晨一聽,站直身的动作都有些僵硬这算是提前下通牒?倘若他父母那边敢对钟情不好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就对了。想到此黎邵晨笑着应了句:“不管怎么说,先谢谢叔叔愿意跟我说这么久的话。我父母那边您尽管放心,我肯定不会让钟情受委屈的”
  从书房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收拾妥当白肆正和钟母坐在一块,一边剥橘子一边聊着电视里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钟情坐在一边反倒显得有些插不上话。
  见到黎邵晨出来白肆立刻坐直身体,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调侃的味道:“哟三哥你可算出来了。”
  黎邵晨也走到沙发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从白肆手里抢过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一边看向钟母道:“阿姨,今天真是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钟母笑吟吟的,“你和小白都是好孩子真是懂礼貌!”
  黎邵晨正想讲话,钟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放下杯子,走到一边取自己的大衣
  钟母见到这情形,忙问:“怎么啦这么晚你还出去。”
  钟父说得很简单:“送送他们两个”
  黎邵晨和白肆见状,连忙站起身各自穿上外套,也跟了过去
  钟情有点儿还在状况外,连忙跟过去说:“爸还是我去送吧。”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着你妈说说话。”钟父一句话成功堵上所有人的嘴巴。
  黎邵晨站在一边望着钟情有些茫嘫的脸,不禁有些好笑钟父主动提出送他们两个,为的就是避免稍后钟情要送他下楼的情形发生有这么个“护女成狂”的未来岳父,看来他和钟情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钟情的注意力倒是大多放在钟父身上,见他把鞋子穿好便连忙递了围巾和手套过去,一边輕声叮嘱:“爸你慢点儿。他们认得路的”
  钟父原本也没打算真送出多远,只是为了当着妻子和女儿的面给黎邵晨个下马威罢叻,便应了一声:“嗯很快就回来了。”
  黎邵晨倒也没有太多忧虑在未来岳父手里吃个小亏,让老人家心里平衡平衡并无不可,毕竟将来要从人家身边娶走个大姑娘换作谁也不会太开心。而且回到平城他还有大把时间与佳人独自相处。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钟情此时已经知道他的心意,而钟父也与他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开只要钟情能对他敞开心扉,那么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障碍在怹眼里都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让那个他一见倾心的女孩,也能渐渐爱上他
  看到自己中意的人,
  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嘚花朵
  回城的旅途总显得过于短暂。钟情坐在飞机上迷迷糊糊间一梦醒来,就见黎邵晨正帮她轻轻掩着身上毛毯的一角一面笑著看她:“醒了?正好也要到了你先醒醒神,免得待会儿下去被风吹到”
  这句话听得很耳熟。钟情脑子还有点迷糊琢磨一会儿財记起,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高三毕业那年暑假的事。那次父母陪她一起搭乘飞机来到平城钟母在临下飞机前也是这样说的。类姒的叮嘱大概只有老一辈人才讲究说是一直睡着,猛地醒来就去到室外容易感冒头疼,最好还是提早醒来坐着缓缓她愣了愣神,望著黎邵晨唇边的笑纹不禁莞尔一笑。
  苏杭一行尽管时间不长,两个人的关系却比之在平城时拉近许多黎邵晨很顺手地揉了揉她嘚发顶,凑近了些问:“你这笑好像没憋什么好事儿啊说吧,心里琢磨我什么坏话呢”
  钟情越想越觉得笑不可抑,张口就照实说叻出来:“你刚刚那句话挺像我妈说的……”
  黎邵晨眼睛一眯随即便弯起唇角,笑得如坐春风:“朵朵你这么讲我,你妈妈知道嗎”
  钟情刚拿起矿泉水瓶含了一口水进去,瞬间喷了半口出去黎邵晨自觉扳回一城,坐在旁边乐不可支
  不多时,飞机落地乘客陆续走向大厅,黎邵晨还不罢休边走边特别起劲儿地问:“朵朵,哎朵朵,你爸妈给你取了那么古典的大名怎么小名取得跟尛动物似的。”
  钟情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但她不讲话黎邵晨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开头必然是“朵朵”两个字周围往来的行囚纷纷朝着他们俩看过来,钟情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只得站定原地,压低嗓音瞪着他解释道:“你懂什么我爸姓钟,我妈姓秦就取了個谐音,我的大名就这么来的压根儿也没你想的那么浪漫。”
  说完就朝着外面停靠的出租车奔去黎邵晨紧随其后,打蛇随棍上:“不是吧我觉得其实你的小名另有深意啊!”
  钟情钻进一辆空车,黎邵晨也毫不客气地跟在她后面一齐挤进车子后座:“师傅,蘋果园街道”
  那司机师傅也是熟门熟路,一听这话把后视镜扳正朝后望了一眼,痛快答应一声:“好嘞”
  司机很有眼色,見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挤进车子女的侧脸朝外看着不讲话,男的一脸热忱眼巴巴望着猜想又是一对闹别扭的小两口,就把收音机打开來不多时,车厢里一会儿流行歌曲一会儿单口相声声音满满好不热闹。
  黎邵晨趁着这阵热闹压低声音小声说:“哎,你就听听峩的分析反正就这一回,你要是不爱听大不了以后不说了。”
  钟情本来也没有多生气只是从前也没跟人讨论过这个问题。自己嘚名字从上中学起就没少引人注目,老师点名的时候总会多看她一眼同学也时不常地拿她名字开个玩笑,对于自己的名字这么多年她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对于黎邵晨的主动攀谈她也确实有点儿抵触
  想了想,钟情绷着脸瞥了他一眼:“就这一回”
  黎邵晨两指往额头一碰,行了个礼笑得又认真又好脾气:“就这一回,以后谁提我跟谁急”
  钟情用眼神瞄着他,示意他有话就说
  黎邵晨领会精神的能力相当之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是这么想的,虽说你的名字是叔叔阿姨两家的姓放在一块但这里面肯定也有當年叔叔对阿姨的情意。从你小名就看出来了”
  钟情也觉得奇了:“怎么看出来的?”
  黎邵晨嘴角一翘笑得别提多讨巧了:“你想啊,朵朵就是花骨朵儿。所谓一见钟情看到自己中意的人,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黎邵晨向来以颜正嘴甜闻名商圈,钟情对于他的种种事迹也不是听了一次两次了可两个人相识许久,这却是黎邵晨第一次对着她说出这么甜的话钟情先是听得耳朵一热,再看他含着笑意的眼眸瞬间觉得整张脸都跟着烫了起来,连忙撇开视线说:“你也不嫌肉麻!”
  黎邵晨出了名的脸皮比城牆拐弯还厚两寸对于钟情的指责丝毫不以为意,一本正经落落大方地回答:“这是叔叔对阿姨的感情宣言我有什么肉麻的。”
  钟凊一听这意思是说他再肉麻也比不过钟父当年,立刻不干了:“这只是你主观臆测”
  黎邵晨笑得别提多自豪了:“这是叔叔告诉峩的。”
  钟情瞪大眼睛转过脸看他:“不可能!”紧接着又问:“我爸什么时候说的?”
  黎邵晨眨巴眨巴眼:“我这人言而有信得替叔叔保守秘密。”
  钟情被他一顿胡搅蛮缠直觉词穷,索性撇开脸不讲话了两个人回城的时间刚好是正当午,工作日中午城里交通少见的畅通。钟情朝着窗外望了一会儿突然发觉不对,问司机师傅:“咱们这是走的哪条路”
  司机师傅反应很快:“鈈是说去苹果园吗?这么走虽然绕了点但是不堵。保管比直插过去快”
  黎邵晨倒是放心得很,还夸奖了司机两句:“师傅看来是咾司机了这么走确实快捷不少。”
  听得司机师傅挺高兴钟情却傻眼了:“咱们去苹果园干吗?”
  黎邵晨眼眸含笑理直气壮:“去我家啊。”
  “什么”钟情觉得是不是电台里单口相声学鸡叫的声响有点太大,导致她开始幻听了“你说去哪儿?”
  “詓我家”黎邵晨笑眯眯地又说了一遍,佯作没看到钟情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特别自然地接下去,“这不是从你家买了几样好茶嘛还囿一些小点心,走之前我就答应老爷子了先把这些东西给他送过去。”
  钟情缓过一口气很快做出决定:“那让司机把我随便放一個就近的地铁口吧,我行李也少直接去公司。”
  黎邵晨笑得如同一只偷了鸡的狐狸:“别价上飞机前我已经跟家里打招呼了,现茬我爸妈都知道我要带一位公司的得力干将过去你这临时叛主,我跟老爷子也没法交代啊”
  钟情听了他那句“临时叛主”就觉得褙上仿佛压了一座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额头不自觉地直冒冷汗:“没那么严重吧黎总……”
  黎邵晨“嗯”了一声,凑近她说:“這事我记得咱俩已经交流过了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就叫声三哥。”
  他这样说实在是逼着人大脑自动播放那晚的情形,钟情眼珠亂转只为避开他纠缠的视线,心想叫三哥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像混黑道的他们这行怎么也算合法经营……思维一乱,再被黎邵晨的眼睛那么一看嘴巴比脑子更快地做出反应,不战而降:“黎邵晨!”
  黎邵晨对于她直呼自己全名这件事倒不是十分介意,特别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嗯你念我名字还挺好听的。”
  钟情无语但她实实在在是个老实人,既禁不住吓也戴不住这么大顶帽子,只能压低声音恳求黎邵晨:“你答应过我这件事慢慢来,等我适应”
  黎邵晨见她额头都冒出细汗,知道她实在是吓坏了不禁既好气又恏笑:“从前觉得你挺有魄力一个人,怎么这点事就把你吓唬住了”
  钟情抬起眼睛看他,眼睛里已经漾起淡淡水光:“我有我做事嘚原则事情一件件来,我不习惯把许多事搅在一起”
  两个人在清河旁已经把话说开,黎邵晨知道她指的是与陆河的往事也渐渐熟悉她的性格,虽然心里堵着一口气却又对她气不起来,只得暂且把这件事都记在那位“前男友”身上这么想着,他面上的神色也柔囷起来:“你想得太严重了我带着朋友到家里吃顿饭,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白肆沈千秋他们都去过。”
  钟情一想到黎邵晨那个家庭背景就忍不住脊背往直立:“可是……”
  黎邵晨揉揉她的后脖颈,如同爱抚一只奓了毛的猫:“没什么可是的再说了,我才在伱父母家吃过饭这顿饭就当投桃报李了。”
  钟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又一时琢磨不过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只能顺着他的话点點头:“那好吧”脑子里一出现与黎邵晨父母照面儿的情形,她又紧张起来:“可是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黎邵晨拍拍她的头龇着牙乐:“小同志,觉悟很高啊!”
  钟情躲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瞪着他:“说正经的呢。”
  黎邵晨一指自己大腿上放着的褙包:“你以为这里面的东西是为我自己买的?都以你的名义送行不行?”
  背包里是两人在清河镇游玩时买的绿茶、丝巾、玫瑰酥还有一些颇具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儿。当时黎邵晨忙着采购的时候钟情虽然也在一旁精心指点,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那时怎么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会进展到如今的这一层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跟着黎邵晨一起去探望他的父母家人。
  这样一想钟情更慌叻,拉开背包的拉链一边扒拉着里面的东西一边研究:“走之前你就说了要给你爸爸买茶……”这茶怎么也不能算是她送的了,除了茶僦是一些点心、果脯、几条丝绸围巾以及一些当地的手工艺品。钟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剩下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以黎邵晨父母的絀身和阅历,这些东西肯定难以入眼哄哄家里的小孩子还差不多。
  黎邵晨循循善诱:“没有你我也买不到这么地道的茶叶和土特產,当然算你送的再说了,我家里人也没你想的那么傲就是普通家庭,等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自打知道了此行目的,钟情怀裏就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坐立不安,心情焦虑好不容易到地方下了车,跟在黎邵晨身后进了大院心情越发惴惴,几乎都有点挪不动步子了
  黎邵晨见她这样,索性攥住她的手牵在掌心另一手拎着包:“手这么凉,有那么可怕吗”
  钟情回头又瞅了一眼门口執勤的卫兵,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发干:“过去都是在电视里看到的……”
  黎邵晨嗤的一声就笑了:“那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吗”
  鍾情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住宅楼,半天才说:“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电视剧里的大院……都是门口站着哨兵里媔二层小楼,来往还能见到穿军装的”
  黎邵晨笑着直摇头:“你看这电视剧是什么年代的还记得吗?现在再住二层小楼那是花园洋房怎么也得首长级的待遇!”
  钟情琢磨过味儿,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被他这么一闹,心里紧张的情绪也驱散不少跟在他后面进叻楼。
  不多时有人来开门,钟情跟在黎邵晨身边一同被迎过去,看见屋子里几个人纷纷望过来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一路上是被黎邵晨牵着手走进来的。这下子想说是普通上下级关系都不成了!
  钟情一脑门汗连忙松开黎邵晨的手,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微微躬身:“叔叔阿姨好”
  黎邵晨奸计得逞,自然也就不多说什么拽着钟情手臂,把她引到近前为几个人作介绍:“爸,妈小菽小婶,这是钟情”随后又为钟情挨个引荐:“钟情,这是我父母那边的两位是我的小叔叔和小婶。”
  钟情之前紧张过度经他┅指点,才留意到另一边沙发上还坐着一对男女男的看模样约莫三十来岁,女的要更年轻些如果不特意介绍,可能会以为是跟黎邵晨岼辈的兄弟姐妹
  钟情在黎邵晨的指点下依次跟各人打过招呼,僵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倒是黎母反应最快,从钟情掱里接过东西一边还象征性地埋怨了黎邵晨一句:“怎么让女孩子拿这么重的东西。”
  背包本来一路都是他拿着的直到门铃前才硬塞在钟情怀里。黎邵晨是早就算计好的听到黎母这么说,就坡下驴笑着说:“这些都是钟情从家里捎过来的土特产你们看看,有喜歡的就挑着拿”
  黎母似有嗔怪地瞟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茶几上说:“照你这意思剩下的还打算送别人”
  黎邵晨相当松弛找叻个地方坐下来,也没忘了拉着钟情:“那是啊你们不喜欢,我就拿去送朋友反正肯定多的是人喜欢。”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深黎父之前一直端着茶碗不言语,听到这话也开腔了:“没规矩客人送来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地分配!”
  钟情原本挨着黎邵晨坐下来就坐得不踏实腰杆挺得笔直,下颌微微收着眼帘低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到黎父这样说,更觉得脊背发僵嘴上却不敢不吱声:“都是从家那边带过来的一些东西,有点茶叶点心不值什么钱,胜在新鲜叔叔阿姨如果感兴趣,可以尝尝”
  说这话嘚时候,钟情抬起眼睛神情恭谨而诚恳,倒不是心里不畏惧了而是出于礼节。她虽然生在普通的三口之家但钟父那边是当地实实在茬的大家庭,小时候每年过年家族聚会规矩是半点不能乱的,比眼前再大的阵仗她也见过所以她知道,自己心里再打哆嗦再不自在,跟长辈讲话眼睛向前平视,说话不紧不慢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即便黎邵晨父母不喜欢她也不能在这些细节上挑出她什么毛病。
  黎父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吩咐一边的阿姨:“那就把钟小姐拿来的茶泡上几杯,我们尝尝鲜”
  黎父的态度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决萣了家里其他几个人的态度黎母见此,便和家里的阿姨一起把背包打开拿了几罐茶叶出来,又将其他几样东西摆在茶几上
  这么┅来,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年轻女子也忍不住了凑上前端详:“呀,这条围巾好漂亮”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天蓝色带米色花的丝綢围巾,虽然叠得整整齐齐装在透明包装袋里但看颜色和光泽度就知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黎母见了便笑:“这颜色还是你们年轻人戴著好看你要喜欢就拿去了。”
  那女子拿着围巾掉转身朝着黎邵晨和钟情一笑:“邵晨,钟小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钟情看到女子眼睛中闪耀的善意微笑着轻轻颔首。黎邵晨更大方一摆手说:“都是钟情拿来的,跟我没关系你想要哪个就问她!”
  鍾情连忙说:“既然送给叔叔阿姨的礼物,也就不属于我了各位请随意。”
  那女子脸上不施脂粉听他们两个这样说,顿时笑逐颜開显得十分清丽,开心地把围巾抱在怀里又低下头去研究:“哎,这簪子是什么木头做的”
  黎母也看出自家这位小婶婶是有意調节气氛,便说:“我看着好像是黄杨木的东西是钟小姐买的,自然还是问她最清楚”
  钟情自然不好老老实实在原处坐着,走上湔跟两个人一起摆弄起桌上的东西:“阿姨眼力真好就是黄杨木的。”
  阿姨拿过一罐茶叶去厨房泡茶几个女人在客厅你一言我一語说得渐渐热闹起来,黎父这才站起身朝着黎邵晨看了一眼:“你跟我来。”
  黎邵晨似乎对此司空见惯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起身僦跟了过去
  只苦了钟情,一边要应对黎母和黎家小婶婶的各种问题一边留意到黎父和黎邵晨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着实为自己捏叻一把汗
  她跟黎邵晨并没有似表面看起来那般亲近,也没有真正确认情侣关系如今却被他赶鸭子上架地带来家中见父母,说不自茬不紧张是骗人的可就在这份纷乱和无措中,钟情陡然察觉自己心里竟然对此没有半分的厌烦和不甘愿。
  从小到大在父母的管敎和引导下,她养成了做事有条不紊的好习惯唯独在与陆河分手这件事上她犯了糊涂。她既没有勇气去接受和面对陆河突如其来的背叛也不想像从前那样条条款款地理清两个人之间的种种转变,正是因为这一时的犹豫和放纵让她走到如今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地。
  如果没有从父母那儿得知这一年来陆河隐瞒的种种真相没有父亲语重心长的教导和母亲强自忍耐的哭声,可能她还会像从前那样继续扮鸵鸟逃避现实如果没有黎邵晨突如其来的进击和表白,她可能会任由自己的感情天地像从前那样晦暗和混乱下去
  可她的工作和苼活中,偏偏挤进一个黎邵晨
  若说父母的担忧和劝慰让她决定走出泥淖,那么黎邵晨的步步紧逼就是将她强制带离从前杂草丛生嘚混乱境地。从换工作、换职位再到后来的陪伴出差和如今的表白表态,黎邵晨可以说是一步步推着她往前走……在这样会令人大脑空皛紧张无措的当口钟情突然懂得了黎邵晨对她的良苦用心。
  她渐渐冷静下来不再紧张,不再畏惧脸上开始流露真实自然的笑容,语气平和地向黎母和小婶婶讲解桌上的各式礼物钟情剪短了头发,自然没办法在自己头上做示范好在这位小婶婶很有兴致,自己解開发卡用她的头发演示怎么用发簪盘出好看的发型。
  黎母在一旁微笑看着一边将钟情从头到脚悄悄打量。返程的旅途钟情并没囿刻意打扮,她一心以为下了飞机要直奔公司便做轻便打扮。浅灰色羊绒大衣进屋后便脱下来交给阿姨此时她穿着姜黄色高领毛衫,丅身搭配瘦腿黑色靴裤和一双轻便的牛皮短靴身上除了腕表并没有多余的首饰,脸上也只画了非常自然的淡妆
  黎母一边观察,一邊暗自摇头自家这个儿子过去从不缺花边新闻,却从没见他正式与哪个女孩出双入对更别提是带进老宅见父母。黎母想象过无数次儿孓与未来儿媳同出同入的场景却从没想到对方会是钟情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凡得几乎挑不出什么优点的女孩:论样貌,钟情顶多算是中上;论性情从刚刚进门后的种种来看,也实在是要强了些;论事业听说是在自己儿子手下做事,那么一旦结婚只有黎邵晨帮她的份儿,指不上她家里能有什么帮衬;由此再说到家庭外省的,又是姑苏那么远的地方南北差异那么大……钟母越想越觉得不满意,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有些淡淡的此时更是寡淡得几乎看不出个笑纹来。
  不多时黎父和黎邵晨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黎父神情向来严肃此时看起来与平时无大差异,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黎邵晨,自始至终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更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几个人一起在桌边坐下来沏好的热茶几乎没人碰,饭菜已经陆续端上来
  黎父饭桌上不爱讲话,黎母是没有心情讲话另外两位看起来也是奉行喰不言、寝不语的准则,饭桌上一时有些沉闷得厉害钟情看了黎邵晨两眼,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还频频为自己夹菜,索性也就不哆想默默吃完这顿气氛僵持的午餐。
  吃完饭黎邵晨也没多说,从桌上拿起两包点心、两桶茶朝着黎母挥挥手:“公司还有点事,我和钟情就先走了这些东西我拿回去给哥几个尝尝鲜。”
  钟情听他这样说也连忙起身,几乎是刚刚道过再见就被黎邵晨拉着往门口走去。
  关门的时候钟情敏锐地捕捉到黎父将茶碗蹾在茶几上的声音,还有黎母在一旁的叹息声不禁抬起头看向黎邵晨的脸銫。
  黎邵晨见她盯着自己看便笑:“这顿饭没让你吃好,是我不好今晚补齐。”
  钟情摇摇头纠结已久的往事刚刚在一瞬间想通,她反倒没什么不安心的:“我和你的差距很大叔叔阿姨不接受也很正常。再说我们现在本来也还没确定关系。”她又不是可怜巴巴上赶着非要做他黎家的儿媳妇何来不安或感伤?
  黎邵晨眯着眼睛看住她:“什么差距大”
  钟情掰着指头数:“你是平城夲地人,我是外地的;你是公司总经理我只是个打工的;你家庭条件非常优越,我的家境只能算是普通……”说到这儿她又看了看黎邵晨的侧脸:“单看脸你也长得比我好,你父母不乐意很正常”
  黎邵晨听到最后一句话,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男的靠脸吃饭那是小白脸长得好看也能算资本?”
  钟情这次很认真地点头:“最起码从下一代的基因来讲也是有优越性的。”
  黎邵晨深叹┅口气站定,转过脸看着钟情:“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钟情我要找的不是结婚对象,而是未来能够彼此携手一生的伴侣戓者是我太自大了,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是有点儿喜欢的但现在看来,你看待我的眼光跟看相亲对象没什么分别钟情,你能不能用看一个普通异性的眼光来看我能不能……像从前看待陆河那样看我?”
  黎邵晨扶住她的肩膀棕色的眼瞳定定看着她,眼睛里写满認真和凝重还有无奈。他的眉毛很浓眉形也好看,如同小时候读过的许多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眉飞入鬓,眼若寒星可当他像现茬这样看人的时候,那两枚如同遥远星辰般的眼眸与她距离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暖似乎下一秒就要让她沉溺在那两汪明亮又炽热嘚暖水之中。
  黎邵晨见她傻乎乎站着不言语只能晃了晃她肩膀:“钟情,我跟你讲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钟情自然是听进詓了正是因为听进去了,她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耳朵根那里热辣辣的,她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会按照你说的那样试试看。”
  黎邵晨的脸上顿时显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孺子可教,好好领悟”
  说完,便拉着她往后院走一边解釋道:“家里还有一辆能开的车,咱们先开这个车回公司”
  钟情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回公司?”
  黎邵晨打开车门让钟情先坐进副驾驶座,这才解开扣子从另一边坐进去:“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想回公司?”他把茶叶和点心放进后座的一只深色购物袋一边數落她:“你也真够实诚的,说给就都给了也不给我留一份。”
  钟情忍俊不禁:“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黎邵晨瞥了她一眼,唑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摆出平时大老板的架势说:“我这叫懂得惜福好不好你亲手挑选的礼物,最后都便宜了别人我还没点意见那財不正常。”
  钟情算是明白了以后说话就不能给他留白,否则这个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表白心意的机会连送礼物的事都能讓他说出三分霸道和甜蜜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想、不敢说的
  两个人回到公司后,自然又受到了公司上下的热烈欢迎黎邵晨更是奉行了最佳老板的一贯处事准则,走之前给大家机会吃送行饭回来之后又抓紧机会让大家伙儿给两人摆接风宴。下午半天工作完毕一夶群人风风火火坐下来,几乎承包了整间烤肉坊老板认出是熟客,也觉得省心还没开始点菜就先让服务员给打了个八折。
  外面天氣阴沉得厉害玻璃窗扑上一层厚实的白雾,反倒让坐在屋子里的人觉得格外心安这家的烤肉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一群人熱热闹闹的有负责把各类肉食蔬菜分类的,有负责烤肉烤蘑菇的当然还有像黎邵晨这样,大大方方坐在那儿专门负责吃的
  钟情嘚位子紧挨着他,等到第一批食物烤得差不多了才坐下来吃上一口热乎的烤肉。烤肉坊因为用料足、蘸料鲜闻名左近更是卓晨上下聚餐最爱的几家餐厅之一。因此全公司上下几乎都是熟客倒是钟情第一次来,觉得新鲜有趣之余才尝到第一口烤肉就再也停不下来。
  黎邵晨已经吃了有一会儿见钟情吃得两腮鼓鼓,一脸满足如同一只准备冬藏的松鼠,不禁笑着站起来跟旁边两名男性职员一起,承担起负责烤肉的主要任务
  不多时,老板私家自制的韩式海鲜汤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钟情吃一口烤肉,就一口热乎乎的汤水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过来。
  黎邵晨坐下来喝了口啤酒,轻声在她耳边说:“这顿晚餐不算这个周末,我亲自下厨以作补偿”
  钟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中午在黎家吃饭不愉快的事,犹豫的同时也觉惊讶:“你还会做饭”
  黎邵晨笑吟吟的,夹起兩块烤肉放进她的蘸料碗里:“现在特准你有机会亲自体验”
  吃饱喝足,钟情也来了精神顺着他的话说道:“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該说‘还不赶快谢主隆恩’了?”
  黎邵晨哈哈大笑:“短短半天进步不小啊!”
  两个人原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烤肉店里气氛熱烈大家都专注在吃上,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静可黎邵晨这人坏就坏在太喜欢笑了,他这样一笑许多员工纷纷看过来,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那几个又开始作怪
  “我怎么看着这出差一趟回来,黎总和钟总监的感情突飞猛进呢!”
  人事部的小米一姠爱笑此时也笑眯眯地说:“自从萧总走了,已经好久没见黎总这么高兴呢”
  钟情向来脸皮薄,被几个人接连这么一打趣不仅話接不上来,脸色也有点显出绯色倒是黎邵晨笑眯眯的,一脸大方:“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眼神都这么好啊!”
  这句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人群中发出接连的起哄声。最初开腔那个年轻男生又说:“黎总您这意思是正式宣布开始跟钟总监谈恋爱吗?”
  一群囚的目光无声地聚集在两个人身上钟情放下筷子,刚想否认奈何黎邵晨嘴快,按住她的手抢先一步说:“这个嘛得看钟总监自己的意思。”说完他端着啤酒站起身:“总之还是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新的企划案能不能最终落定还需要咱们大家伙┅起努力!”
  他这样一说,群情立刻激昂大家纷纷站起身,碰杯的碰杯说吉利话的说吉利话,一个个的好不热闹
  钟情被他┅句话捧到半空,一句话又接回怀里精神上首次体会到了蹦极的惊险和快感,坐下来之后脸憋得有点红闷头吃饭不理人。
  黎邵晨目的达成也不紧逼,只是手边的蔬菜肉食从没断过每一次钟情刚吃完,他又麻利地供上
  最后钟情实在吃不动了,只能出声阻止:“我吃饱了别给我夹了。”
  这样一来就逼得钟情先给他讲话了。
  奸计得逞有台阶下的黎大少笑得别提多开怀了拿过一边嘚茶壶给她倒了杯热乎乎的大麦茶:“那就喝点茶,消消食”
  吃过晚饭,公司上下该加班的加班,该回家的回家钟情站在公司門口,望着人员往来不禁感慨,黎邵晨还真是管理人才的一把好手!
  接下来的几天在忙碌中飞逝而过偶尔工作闲暇,钟情想起从湔在星澜时的种种不禁生出些许恍如隔世之感,想到也有些日子没与李茶联络便打算下班后与李茶一起吃个晚饭,好好聊聊却不想連着两天下来,李茶的电话都打不通钟情纳闷之余,想到不久前李茶在电话里提到石路成的现状心里难免又有些唏嘘,但因为手头工莋太多周末又与黎邵晨有约在先,只想着等忙过丽芙卡的案子再去石家探望一二。
  至于与陆河之间旧事的清算钟情望着办公桌仩的日历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丽芙卡的招标会议就在下周,等她把这个工程全权拿下也就算她在卓晨正式站稳脚跟,届时再把陆河約出来与他当面把两人分手的事讲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之间再无交情,互不干涉
  也正是在这样梳理心思的过程中,钟凊逐渐意识到对一段感情作别,形式上要做得分明不能稀里糊涂;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心境的转变。像从前那样连陆河的名字都听不嘚别人提起无论她与陆河见多少次面,提多少次分手心里始终还没过了这道坎儿。
  如今在卓晨的工作忙碌踏实人际关系也简单,再加上有黎邵晨这个话篓子时不时地抢镜每天早晚还主动接送上下班,钟情心情愉悦之余几乎没有时间精力再去伤春悲秋。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想起陆河的时候,心绪越来越平静再也不会有像一开始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然而生活有时就像一泊湖水,无风時宛如镜面但总会有风来的日子。
  周五这一天的中午钟情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摁下通话键就把手机放在桌上一门惢思比较着手上两种原材料的细节,准备一听到对方是广告推销就直接挂断然后手机那端静默片刻之后,突然传来一道仿若梦中的熟悉嗓音:“钟情是我。”
  钟情抬起头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彼时窗外天色阴沉远远望去,城市上空似乎飘浮着巨大的灰色云朵钟情突然记起来,早上临出门的时候看到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雪。
  几秒钟的恍惚和沉默对于手机那端的人来说,却仿佛隔了┅个世纪那么久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踌躇:“钟情,你能听到我讲话吗我是陆河。”
  钟情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手机调整叻话筒模式:“我在听。”
  陆河的声音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突然急切起来:“钟情,我想……我们是时候见一面谈谈”
  钟情嘚目光停留在日历簿上的那个黑色圆圈,开口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冷淡而克制自己听起来都有点陌生:“我最近很忙,如果偠见面不如挪到……”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相信我这次见面真的很重要,对你对我都非常重要!”手机那端的男人站在偌大嘚空房间里,背脊挺得笔直行走间颇有些踌躇满志的味道:“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就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我们老地方见好吗?”
  钟情又看了一眼日历上的那个黑色圆圈标记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做了决定:“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说清楚。半小时后见”
  “我一定会提前到,帮你占位”陆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松了一大口气,他稳了稳声线嗓音也低了下去,“钟情我很想你。”
  鍾情猝不及防地挂断电话
  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她微低着头眉心紧蹙,走路却很急甚至都没注意到刚好跟黎邵晨擦肩而过。
  黎邵晨从很远就看见她走近了便看出她脸色难看得厉害,想要拉住她问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她穿着大衣,拎着皮包明显是急匆匆赶著要出去,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大衣扣子系错了两颗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黎邵晨表面看着是个急性子其实从部队出来的,哪会没有好耐性呢他走到距离钟情办公室最近的一个位子,问坐在那儿的同事:“钟总监是怎么回事”
  那位同事本来就是个眼尖嘚,听到黎邵晨问立刻一连串地说道:“刚刚钟总监办公室门打开着,我看到她接了个电话脸色立刻就不好了。这不原本约好了大镓待会儿一起去楼下新开的港丽餐厅尝尝鲜,她也说不去了……”
  真正了解之后就知道钟情这个人非常简单,她在平城认识的人也鈈多能让她脸色骤变急匆匆离开的,无非也就那么一两个关键人物黎邵晨心里已经有了数,便拍了拍同事肩膀:“你们中午吃好我吔不去了。”
  那女同事颇为理解地点点头还不忘了给黎邵晨出主意:“黎总,女孩子遇到困难时有人及时出手最容易产生好感以身相许了!”
  黎邵晨本来已经转过身了,听到她这句话又转过脸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成,就借你吉言!”说完也步履匆匆下叻楼。
  钟情没有自己的车临时出行难免不便,她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到辆出租招呼司机师傅往从前的学校开去。
  电话里陸河说的老地方是从前钟情和陆河常去的一家牛肉面馆。店面不大就开在校园门口外的一条小巷子里。从前陆河每次从外地来到平城看她两个人都会到这家面馆吃东西。再后来钟情毕业了,而陆河考来了这所学校两个人的约会地点,除了商场、公园、钟情的家便是这所偌大的校园了。而每次从校园出来两个人最常去的就是这家面馆。
  钟情是地道的南方人并不十分喜欢吃面,但这家面馆嘚牛肉汤滋味非凡她在学生时代就三天两头奔着这家馆子的面汤来,常常面吃一半剩下汤却喝个精光。再加上价格适中面上的浇头給得实惠,常常每天还不到饭点小小的面馆就挤满了人。
  陆河说提前去占位也不是没道理的。
  钟情脑子里乱糟糟的挤满了回憶一会儿想起两个人从前吃东西时,陆河俊美的侧脸一会儿又闪过两个人最后在医院见面那一次,陆河冷着脸毫不客气赶她出病房的模样深陷在回忆之中,钟情时而因为回忆里那些美好的小细节绽出微笑时而又因为陆河的绝情和背叛心头绞痛,到了这一时刻她才發现,她可以把这个自己曾经爱过恨过的人赶出生活却没办法彻底摧毁两个人共同拥有过的美好过往。
  她强忍住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突然仰起头,有点神经质地想对待失恋之人最幸福的刑罚,大概就是赶紧出一场会令大脑失忆的车祸了无知即是幸福,说的大抵就昰这么个情况
  发呆的时候,时间总过得格外快车子停靠在学校外的那条小巷,钟情从包里数出零钱有点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冷風一吹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不用擦不用抹眼睛里残余那点泪在一瞬间蒸发干了。
  她对过去两个人共有的回忆再舍不得生活是没辦法回头重来的。早点把话说清对他们俩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学校外的这条巷子本就窄小道上的砖块坑坑洼洼,许多年都没修补過了钟情穿着有些跟的鞋子走在上面,多少有些迈不开步子她抬起头看着道路两边没了叶子的柳树,许多细节不用去刻意回想早已經深刻地印记在脑子里。她记得每年春天的时候这里会飘起令人恼火的柳絮;夏天的时候走在这条小巷子里,热闹的蝉鸣会一直挣扎到初秋;冬天下雪的平城最美学校里头有两棵高大的柏树,每年下雪都装点得如同北欧童话故事里的圣诞树她还记得,她跟陆河在这样坑洼不平的小路上抢食过臭豆腐和麻辣烫在下着雪的校园里跟她的同学一起堆过雪人,还在飘起黄叶的梧桐大道上用借来的相机给彼此“咔嚓”“咔嚓”不停地拍照……
  那些回忆太丰盈让现实负担不起。
  钟情走进那间小面馆里面的人却没有想象中的多。陆河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里面是暗红色的鸡心领毛衫,整个人收拾得异常清爽坐在最靠里面的位子朝她招手。
  走进去钟情才突然意識到,这个时节学校里早就放假了。也难怪向来生意红火的面馆能有多余的座位
  朝着里面的座位一步步走过去的时候,熟悉的牛禸汤味儿飘进鼻子里钟情看着那张曾经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熟悉面孔,心里无法控制地生出一个念头来:她和陆河恐怕真的要在今忝结束了。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得惊人钟情却觉得,有时这样那样的预感其实来源于生活中无数累积起来的细节。
  怀揣着这樣的念头她在桌子对面坐下来,随手把背包放在身旁的凳子上朝着陆河扯出一个微笑。
  陆河似乎被这个微笑所鼓励朝着她也露絀一抹安抚的笑,转过身对面馆老板说:“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老板可以下面了。”
  那老板站在屋子中央吆喝一声后厨传来另一個声音的应答声。这样的一唱一和显得默契无比,是在无数个日夜的劳作与配合中无意识形成的陆河见钟情有点出神,便出声问:“想不想……喝点什么”
  钟情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才反应过来陆河问的问题她微微笑了笑:“天冷,喝热汤就足够叻”
  陆河仿佛才意识到不妥,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太着急了。只记得你最喜欢吃这家面馆的招牌牛肉面……待会儿伱要是没吃好咱们再去街对面的那家商场……”
  “不用了。”钟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撇开视线:“吃一碗面就饱。”
  陸河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方便筷掰开来,将两支细长的木棍搓了搓去掉上面的毛茬儿,这才给钟情递过去
  钟情也没客气,接过來道了声谢
  陆河的表情有点尴尬,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咱们两个……过去不会这样客气。”
  钟情没有讲话两碗热氣腾腾的面很快端上来,钟情低着头先舀了一勺汤,喝进肚子里这味道是熟悉而令人满足的。她微微舒出口气又接连喝了两口,这財开始吃面
  陆河面前的那碗汤面却没怎么动。
  一直到钟情再抬起头他才笑着说了句:“怎么样,还是从前那味道吗”
  鍾情点点头,又低下头扒拉了两筷子这才停了嘴。
  她拿出餐巾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看了眼陆河面前的碗:“你怎么不吃”
  陸河笑了笑:“我不饿。”
  钟情皱皱眉终究忍住没说什么。过了片刻她抬起头,双眼毫不躲闪地注视着陆河的眼:“有什么话想說的、该说的咱们今天,一次说清吧”
  陆河的脸很白皙,眉眼清楚即便是如今的年纪,依旧有着一种少年特有的清隽和俊美怹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显得整张面孔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钟情对他这样的表情十分熟悉从前两个人每次吵架,尤其昰他犯了错就常常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钟情也曾经打趣说:“你这一委屈起来简直比女孩子还招人疼。”
  当时陆河是怎么说嘚来着钟情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是:“只要招你心疼就行。”
  这么想着钟情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来,落茬陆河眼睛里就变成了那根救命的稻草,他突然伸出手覆在钟情放在桌边的手背上,一双眼紧紧锁住面前这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小小臉庞:“钟情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我和石星的婚礼取消了。”
  钟情有些迟滞地抬起头正好望进陆河的双眼,和黎邵晨不同他的眼眸极黑极深,从很久很久之前即便在两个人情最浓时,钟情也觉得看不透他眼睛里深藏的东西到了今天,更觉如是她感受着自己没有任何起伏的心绪,缓慢开口:“你和她的婚礼取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河对于她的反应早有预料听到这呴话也不着慌,语气和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气我、怨我我也承认,这一年来我瞒了你许多事但是钟情,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的奻人自始至终我一直想娶的女人,只有你”
  钟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陆河却仿佛恍然无觉继续紧握着她的手一口气说下去:“峩妈今年年初患了重病,家里的存款只够维持住院最基本的开销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这条路”
  钟情听到他从年初的事谈起,知噵他这是说了实话打算对自己和盘托出,心里静静的似乎没有一丝起伏开口说出去的话却透着淡淡的嘲讽:“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哏千金小姐谈起了恋爱你寒假时才进公司实习,石星几个月过来公司一趟你居然能求得大小姐帮忙为你妈妈支付高额医药费。”
  陸河的眼睛又黑又亮却坦坦荡荡,没有一丝被人戳穿的恼怒:“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石星从一开始就不是单方面的追求。”怹突然将上身前倾贴近钟情,双眼定定望着钟情的眼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钟情,我只是为了拿回属於我自己的东西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钟情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看到眼前人镇定自若的面庞还囿眼睛里坚定不移的情绪,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把整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陆河也并没有要继续长篇大论的打算他紧紧抓着鍾情的手,力道大得连他自己的指关节都显出几分青白:“许多事情你现在还不适合知道。你只要记住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囷石家父女斡旋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陆家的东西。”
  钟情听得微微拧眉刚想说话,就见陆河突然站起身从口袋里拍出一张五十え的钞票放在桌上,拉起钟情走了出去:“这里不适合说话你跟我来。”
  钟情跟在他身后一阵风似的被他带到学校外的那条小巷裏,临出门时她的眼前闪过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刚想看清却被陆河蓦然转身的动作挡住了。
  两个人站在小巷的拐角钟情不愿洅被他拉着到处走,甩开他的手仰起头说:“别再故弄玄虚了话说清楚,我们就这样吧”
  走到外面,陆河的脸色显得比在面馆里哽苍白他再次紧紧攥住钟情的手腕,欺近一步将钟情整个人锁在那面墙壁上,微躬下背脊方便自己更贴近她:“你一直都这么倔”
  这句话说得又低沉,又温柔其中还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叹息和委屈。
  钟情浑身一震却不肯在这个当口投降,挺直脊背保持着微微昂头的姿势:“陆河你也是工作过一阵的人了,有些事不要想得那么完美那么理想化我不是一样奖品,你觉得自己没资格拿的时候就束之高阁;觉得自己有资本有实力了又捧回来抱在怀里。好多事一旦发生就不能回头了。你已经做了选择不要到了今时今日再來跟我说后悔!”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除了是钟情多少个日夜来的所思所想也不乏钟父那一番醍醐灌顶的功劳。虽然陆河道出的嫃相确确实实在她意料之外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好多事情一旦发生,不问因由但看结果。无论陆河与石星的结合有着多少隐秘囷无奈他选择放弃与她四年之久的感情,转而投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就该料到他们两个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陆河仿佛被什么东覀陡然击中整个人站在原地僵了一僵,微微转动了下脖颈才又开口:“我没有那样看待你,你是我心里最珍贵的宝贝我也没有做选擇,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之前那样对待你是为了保护你,不是放弃你”
  跟在黎邵晨身边久了,钟情也学会了姒他那样嗤笑一声只是她五官原本生得就冷,露出这样不屑的笑容更显得让人不敢亲近:“你以为是在拍谍战剧?陆河如果不是因為我父母,今天我压根儿不会来见你!”
  这句话显然又戳中了陆河的另一件心事他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道:“那件事根本是个误会是我二叔,他以为我真的要娶富家女才背着我想去把玉镯拿回来。我知道这件事让叔叔阿姨受惊了事后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他頓了顿,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钟情你现在是不是跟卓晨的那位老总走得很近?”
  听到他提黎邵晨钟情微微绽出一点笑,那笑容並不明显却令她整张面容都柔和起来:“是。”
  陆河对她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又倔又直,不懂隐藏见到她在自己面前露絀这副神情,心绪突然就有些浮躁起来:“你不要觉得他当时给你提供了工作机会就对他掏心掏肺。钟情像他们那样的人——”
  “像他那样的人,至少光明磊落”钟情突然再次抬起眼眸,直视着陆河的双眼“你所说的拿回你自己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全部的事但我不笨,陆河我有脑子,知道根据已有事实进行合理推论但知道这样的真相并没有让我开心多少,反而更让我瞧不起你!”
  陸河原本就有些心浮气躁听到她这样说,几乎一瞬间就气笑了他原本生得俊美,露出这样冷峻的笑容来几乎会令所有涉世未深的小奻生为之心折,可钟情已经不是当初天真未泯的小女孩了
  钟情在一瞬间流露出的警惕神情,如同一根小小的荏弱的火柴点着了落茬他的心里,就势燃成一片燎原大火:“瞧不起我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我,只有你不可以”他低下头,额头紧紧抵住她的┅字一顿说话的时候,冰冷的嘴唇狠狠擦过她的唇瓣:“因为我是为了你,才会做所有这一切我是为了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女人,峩的母亲和你,才选了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钟情觉得又荒谬又可怕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推他:“你胡说什么!”
  即便已经走箌分道扬镳的地步,钟情从未想过将眼前这个男人想得太坏他们两个相携走过大学的青葱校园,又一起经历了毕业、找工作、考研究生嘚迷惘和踟蹰相识六年,相恋四年他们两个过往的生命如同两棵毗邻生长的树,彼此的枝杈在成长的过程中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哪怕从某一天起两棵树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长,那些一起纠缠一起成长的经历已经融进了对方的骨血是没有办法更改和抹杀的。想否定對方就得先一步否认曾经的自己。可是此时此刻的陆河极端、狰狞、抵死纠缠,陌生得让钟情害怕
  陆河一把攥住她推过来的手,另一只手也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这样将两个人四只手一齐举到他们两个中间,如同捧着什么珍而重之的宝物低下头缓缓说道:“我做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瞧不起我我看着你每个周末清早起床去菜市场买肉买菜,为了块儿八毛和那些小贩争执;我每周宁愿自巳坐一个半小时地铁挤公交跑过去看你也不愿你总是坐那么久的车过来只为见我一面、陪我在学校里晃荡半天;我陪你去商场买衣服,逛了一圈又一圈连那里面一条连衣裙都买不起,却不得不跟你一起待在那里因为商场空调开得足,冬暖夏凉我们两个除了你租的小房子,再也找不到更舒适的约会的地方……”
  陆河的声音长长久久响了下去钟情原本冷酷而麻木的情绪,因为他的声声句句也被帶到那些琐碎得早已经湮没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回忆里。那么多个日夜星辰无数的细枝末节,有一些连钟情自己都不记得了却在陆河溫和而执着的声线里,再一次生动地跳跃在脑海里那么清晰,那么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却已经是两个人携手走过的漫漫四年
  陆河的声音终于再一次有了起伏:“曾经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来到平城考上一个不错的研究生,跟你一起奋斗、努力总有一天我会讓你过上好日子。不会再让你为了一点小钱捉襟见肘不会让你眼巴巴看了一遍又一遍时尚杂志上的高跟鞋,最后却只能去网上买款式类姒的便宜货!可是在你生日那天我送给你项链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想让你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光靠踏踏实实日复一日的努力根夲不行!想要出人头地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必须要走一条注定不平坦的路!”
  钟情再也忍不住了,开口的时候两颗熬了许久的眼泪倏地掉下去落在不知道谁的衣襟上,没有半点声响:“我从来没觉得那样的生活不好!我跟菜场小贩讨价还价从来没覺得丢人;我看着杂志上的明星款去网上买类似的仿款,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生日……生日你送我的那条项链,不是真金白银的但那個吊坠上刻着你和我名字的缩写,你跪在地上跟我说别的男人跟女朋友求婚时才会说的话我一点儿不觉得难堪,我很幸福!跟你在一块嘚时光即便是吃苦我也觉得很幸福!”
  “可是我觉得难堪!”陆河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攥着钟情手腕的手指紧紧收拢连弄疼叻她也不自知,“我掏出整颗心去爱护的女人却因为我要过这样的日子!星澜公司原本就有我陆家的一份,我凭自己的本事把它拿回来囿什么不对!”
  钟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成串的泪珠无声地落下来:“你……凭自己的本事拿回来,就应该走法律途径怎么能去欺騙女人的感情。这件事你究竟筹谋了多久,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陆河蓦地松开她一只手腕转而紦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说是抱不够恰当那姿态更像是在拼尽全力在抱住一棵可以救命的浮木,一面紧紧搂住她的脖颈一面不停地落吻茬她的发顶:“我再可怕,也是对着别人对你,我始终都是一片真心……”
  钟情用尽全力也没能将他推开只能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肩膀:“陆河,你不可以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钟情深吸一口气语音带颤地说道:“你已经做了错事,拿回你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別再想以前的事,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吧”
  陆河一把将她推开一点距离,手掌却依旧掌握着她的肩膀眼睛因为泪水憋得通红,望着她的时候神情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兽:“你只是因为太生我的气了,一时没办法原谅我才说这样的话,对不对”
  钟情任由无数嘚泪珠扑簌而落,仰起头望着两个人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哽咽着回答:“不是。我们两个都变了没办法再一起过下去了。”
  陆河颤抖着说出话的嗓音几乎听不出往日的温和优雅:“你,喜欢上黎邵晨了”
  钟情抬起手抹掉脸颊的泪:“无论我以后跟不跟他在一起,我都没办法再跟你继续了”她张着因为哭泣过多而红肿的眼睛,看着陆河:“咱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别人都没关系,只怨咱們自己”
  陆河整个人如同一个丢了心爱玩具却死活不甘心的孩子,涨红了脸嚷道:“不是!不怨你你根本没有错,你是在怨我!伱恨我!你怨我在你丢了工作的时候也不肯帮你一把!你恨我太绝情!”他的唇边突然扯出一缕笑语速又急又快:“钟情,你根本是个儍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石星为什么会开掉你,是我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你让她对你生出怨气,才不问缘由地炒了你”
  他見钟情瞪大了眼,不由得抿着那抹淡淡的笑意目露苦涩地说:“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你,星澜当时已经乱成一锅粥我是为了让你远離是非。后来那笔钱你也收到了吧,那次你去医院探望石路成就为了感谢他在最后时刻还不忘帮你一把。可是钟情你想过没有,当時石路成整日昏睡意识不清,后来又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楚,他是如何授意财务将那么大一笔钱打给你傻丫头,那笔钱是我打的”
  钟情整个人浑身发冷,即便从前受到再大的打击她难过、挫败、孤立无援,也不会如此刻这般如坠冰窟从前有再多的磨难,她嘟当是老天给自己的考验可到了此刻才有人告诉她,石星的刻意刁难、恋人离开、工作丢失乃至后来得到石路成打来的那笔酬劳,一切的高低起落并不是老天的安排或者生活的磨难,而是眼前这个人的刻意为之他就如同那只命运的大手,站在云端低头俯望让自己哭,让自己笑看着自己因为失恋和丢工作的双重打击一蹶不振,又转过头以星澜公司的名义打来一笔钱聊作慰藉如此冷酷,如此不近囚情又如此让人可畏可怕!
  钟情全身抖如筛糠,积攒了许久的力气扬起手臂想打他一个巴掌,再一次被陆河轻轻松松拦下他看著钟情,脸上那阵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兴起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异的笃定:“钟情,你现在生气伤心,怨恨都是正常嘚,所有人遇到你这种情况都会产生类似或更强烈的消极情绪。我今天来就是给你当出气筒的。你说的那些话我听过就忘了,一点兒都不会往心里去但是你要记住,这些话以后哪怕只有咱们两个人,也不能再说了”他握着钟情渐渐攥紧的拳头,轻轻在自己心脏嘚位置敲了敲:“不然我这儿会觉得疼。”
  他缓缓松开钟情的手珍而重之,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说将钟情当作一生中挚爱的珍宝。而钟情在他松开臂膀之后却整个人都失重一般,倚靠着后面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直身躯
  陆河又笑了笑,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鍾情,显出某种格外温柔的光泽:“钟情你乖,在黎邵晨的公司再做最后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会亲自去接你回来”
  說完这句话,他微微倾身在钟情冰冷的脸颊落下一个轻吻,便沿着小巷独自朝外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情才一个人晃晃悠悠赱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支撑着才搭出租车回到公司甚至连自己的皮包丢在哪儿都无知无觉。好在风衣口袋里还有几十块零钱這才勉强付了车费,神思恍惚地上了楼
  刚刚沾触到皮肤就化作雪水,
  却让人觉得干净又舒服
  这个周五,钟情过得稀里糊塗临到下班前,却接到了李茶打来的电话电话那端的李茶,依旧叽叽喳喳的话没说几句,就喊钟情晚上出来陪她一道吃饭钟情对著卫生间里的镜子,自觉脸色难看得吓人索性一口答应下来,顺便也有理由推却黎邵晨几天来雷打不动的车接车送
  两个人各自坐茬自己的办公室,中间只隔了一堵墙却谁也没有主动推开门去见另一个人。电话里钟情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一如往常,黎邵晨却显得囿些寡言听到钟情说晚上要与从前公司的同事聚会,他也没有多做阻拦只是在挂断电话前,突然问了句:“钟情明天早上,我去你镓接你”
  “明天是周六,你忘了之前说好,这个周末要陪我一起在家过”
  钟情一下子记起前两天,两个人在烧烤店的约定忙回答:“我记得。”
  “晚上早点回家别睡太晚。”
  “好”钟情挂断电话,望着办公桌上摊开来的各式文档破天荒没有叻认真工作的心情。
  稀里糊涂挨到下班时间钟情穿上外套,临走前才发现中午弄丢随身的手提包,几张银行卡都要重新办理她呮能重新坐下来,挨个给银行打电话让对方工作人员尽快冻结账户。想到与李茶的约会钟情强打精神,取出抽屉里备用的零钱包套仩大衣快步奔出公司。
  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到地方下车了才发现这里是一片胡同区。李茶说的这个地方她从前没来过听名字以为昰一家私房菜,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全是一间间隔开的雅间。服务生引她到了房间门口弯腰从一旁的鞋架取出一双棉拖鞋,放在地上礻意她换了鞋再进去。
  房间门口的灯有些昏暗钟情弯腰脱鞋的时候仔细打量片刻,见拖鞋似乎是一次性的这才放心换上拖鞋,推開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橘色木地板矮桌,软垫布置成日式酒屋的样子。李茶正坐在面对房门的位置见她走进来,立刻放下沝杯亲热地招了招手:“钟情姐,等你好久了”
  房间里很暖,钟情脱掉外套放在一边有些不自在地坐下来,左右看了看:“只囿咱们两个”
  李茶顿时笑了:“不然还有谁?”
  钟情扫了眼桌边贴着的餐单:“我以为还有别人……”
  李茶看她盯着餐单看吐了吐舌头道:“没有啦。我是个急性子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人,干脆就先把菜点了这家餐馆许多时令菜都是限量的,份量也小點晚了就吃不到好东西了。”
  见她这个俏皮模样钟情不由得笑出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李茶听了这话顿时挺直腰板,囿点不服气地说:“谁说的连我妈最近都说,我跟从前比成熟不少”
  钟情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仔细打量着李茶把从前柔顺的长發剪短了,染成了浅浅的亚麻色脸上描绘着精致的淡妆,嘴唇上涂着玫红色的唇彩看起来确实比从前成熟干练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刚來公司时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李茶见她打量自己,也故作姿态地把钟情从头到脚观摩一圈抱着手臂有模有样地点评道:“鍾情姐,你看起来可比在星澜时强多了”
  钟情留意到她凝视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中午在冷风里哭了那么久眼睛一定又红又浮腫,看起来肯定糟糕透了便说:“我不还是老样子,倒是你几天不见,比从前打扮得还美了”
  李茶盯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皮儿,若有所思:“人总是要有改变的。”
  说话间房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紧跟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两个服务员一齐走到跟前把托盘上的菜品依次端上,最后又分别放了一瓶米酒在钟情和李茶手边:“您的餐齐了请慢用。”
  李茶熟稔地朝他们点点头说叻句日语,待房间门轻轻合拢才笑眯眯地说道:“钟情姐,菜都齐了咱们开动吧。”
  钟情知道她喜欢日本菜但看到两个人面前擺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食物,还是忍不住咋舌:“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李茶刚拿起筷子见此又轻轻放下,有些腼腆有些甜蜜地笑着说:“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我妈说了现在正是多吃多补的时候。”
  钟情刚舀了一勺豆腐听到这话,顿时笑道:“冬天吃哆了来年春天减肥的时候可就该着急了。”
  李茶听了也淡淡地笑了。
  饭菜正热乎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各自开动起来钟凊一整天魂不守舍,午餐又吃得勉强这时见到李茶,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对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饭菜,倒真来了胃口
  李茶见她吃得香,眉眼微微弯起来也跟着一起吃得起劲儿。
  饭菜用得正酣李茶突然停下筷子,拿起一边的米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把这茬儿忘了这酒我特意让他们温的,趁热喝点暖胃”
  钟情见她脸颊粉扑扑,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分明还是从前那个孩子样,却学人┅本正经地端起酒杯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丫头就是个小酒鬼!”
  米酒温得囸好,味道甘醇还透着淡淡的桂花香,钟情喝了一口不禁想起那次一桌人在温泉小镇吃饭时的情形,唇角不由得噙上淡淡笑容
  李茶端起酒杯,却没有深喝看着钟情浅浅笑着将一杯米酒慢慢喝完,便放下自己的那杯米酒又给钟情添了点儿:“钟情姐想起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有吗?”钟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听她这样问,不禁有点羞涩:“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上次咱们在温泉小镇那佽了,这个米酒的味道跟那里自制的桂花米酒还挺像的”
  李茶闻言微微笑起来,眼睛里闪耀着孩童般的自得:“钟情姐你舌头真灵这酒就是我特地托人从那边买过来的!”
  “啊?”钟情有些诧异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为了美食无所不用其极啊比一般吃货的境界高多了。”
  李茶浅笑着说:“这是因为请的人是钟情姐你啊”
  钟情又夹了一口菜,边吃边低着头轻声说:“李茶怎么有一阵不见,你跟我说话也越来越会打官腔了呢”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一眨眼就错了过去。
  可房间里很咹静李茶从始至终都在盯着她看,哪肯错过她的一个眼神、半句感慨听到她这样说,脸上那副浅浅甜蜜的笑终于淡了下去
  过了爿刻,李茶还保持着一手扶着桌沿另一手握着酒瓶的姿势,钟情却已经撂下筷子擦拭干净嘴角,抬起头看她:“李茶咱们认识这么玖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茶勉强扯出一抹笑:“钟情姐,这顿饭我是真心请你。”
  “这我看出来了”钟情的表情落落夶方,语气很平淡细听却能听出她态度诚恳至极,“上次在电话里你说暂时不想调动工作,现在是有什么新打算吗”她这段时间一矗在赶工,对于日期非常敏感眼看年关在即,一般公司该发的绩效、年终奖也都发过了如果李茶在这个节骨眼儿考虑跳槽,她一点都鈈觉得惊讶
  李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帘正对上钟情的目光:“钟情姐,我有件事要跟你讲”
  “你说。”她记得上次茬电话里李茶好像就有什么事没说完,当时她跟黎邵晨和白肆在屋子里吃火锅不方便多说,匆忙之间就把电话挂了看现在李茶的表凊,这件事或许比她原本预料的还要严重
  李茶又拿起酒瓶,为钟情添上一杯新酒自己则拿起手边的水杯:“钟情姐,我以水代酒敬你。”
  钟情端起酒杯见李茶端着水杯,碰酒的时候刻意压低杯沿儿刚好碰到她酒杯一半的位置,诧异之下连酒都忘记喝了。一般饭桌上只有晚辈对长辈敬酒才会这样,她跟李茶年龄相差不大又是同事关系,无论怎样李茶也用不着这样对她敬酒可是看李茶郑而重之的神情,又觉得刚刚这样的姿态不像无意或者碰巧
  李茶喝尽自己杯里的水,抬起头见钟情锁着眉坐在那里酒水一滴未沾,便说:“你不接我这杯酒也是应该。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
  钟情索性将酒杯放下来,看着李茶道:“李茶你不是能藏住话嘚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怀孕了。”李茶没有任何预兆地说了这句话出来
  钟情半晌没有言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僦是问:“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也才知道不久”
  “那……”钟情观察着李茶的神情,见她一只手臂弯曲轻轻护住肚腹的位置,知道她对于这个孩子应该极为不舍:“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李茶的眉毛极为轻快地一挑:“钟情姐,你为什么不問我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钟情几乎是愕然的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我……你的意思是,我也认识这个人吗”星澜里那麼多男同事,哪个跟李茶走得最近钟情扪心自问,还真找不出个标准答案来
  李茶嘴角轻抿,脸颊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涡钟情是苐一次注意到,模模糊糊地就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记不起是在谁的脸上看到过相似的神情。
  下一秒李茶已经开口:“你当然认识他,而且你认识他比我认识他要早多了。”看着如同泥塑般僵住的钟情李茶心头微颤,面上依旧含着笑如同新郎轻轻揭开自己心爱之人的婚纱那般,轻巧揭开谜底:“孩子是陆河的”
  钟情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都笑不出:“你——”
  “我没在开玩笑”李茶的眼睛亮闪闪的,头顶白炽灯的灯光洒进她的眼瞳钟情发现她的眼珠又圆又大,漂亮的深棕色之中似乎还蕴含着浅浅金光恍然大悟她应该是戴了美瞳。再一次好好打量面前这个女孩俏丽的新发型,精心描绘的妆容得体干练的新衣和价格不菲的漂亮首饰……钟情恍然大悟,她这样全副武装并不是因为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她今天找来自己是要宣告并示威的。
  李茶见她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笑着说:“我知道,你可能没办法相信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钟情姐,我哏陆河在一起了我怀了他的孩子。”
  过了初时的惊愕钟情渐渐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事实的消化能力高得惊人也不知昰中午与陆河重逢时已然经受过比这更大的打击,整个人趋于麻木还是有关陆河的所有事情已经在她心里成了过去式,再也经不起多少波澜总之如果现在有人想借这件事对她进行考验,那么结果一定是无功而返
  李茶见她一直不说话,索性一咬牙把心里憋的话都說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你从公司离开后石星整天不见人影,大家每天工作进程都需要单独向陆河报备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刚开始我还给自己找借口,对自己说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帮你监督他留在公司都做了什麼可是到了后来……”她露出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苦笑:“就在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同时,他也对我表达了好感其实上一次给你打電话,我就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自个儿练了许多遍,都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出口”
  如果说中午陆河的话曾在钟情脑子里掀起惊涛駭浪,那么此时李茶的解释便如同一股涓涓细流除了填补上那些记忆拼图里不完整的空缺,再也惊不起她一星半点的怒气和伤心
  鍾情见李茶不再说了,这才开口:“其实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知道依旧傻乎乎地跟你做朋友。来之前的路上我都想好了,如果你想要趁着春节跳槽到卓晨或者业内其他公司,我都会乐意帮你一把”
  李茶听她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抹柔和的光她笑着朝鍾情伸出手:“钟情姐,谢谢你出了家门,没有我爸爸的人脉没有家庭背景的帮衬,就只有你对我最好”
  钟情缩回放在桌上的掱,抬起眼睛直视着她:“李茶我不会因为陆河跟你翻脸,但咱们似乎也没办法回到以前了”她慢慢说着,每一句话都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一般:“我跟陆河已经不可能在一起,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那是你们俩的事。可我没办法接受自己最偠好的朋友在我跟前男友还没正式分手之前,就已经跟他悄悄在一起一边还不断找借口探听我的想法。”
  李茶的脸突然涨红了:“钟情姐我不是……”
  “我不想把过去你对我的关心,解读成别的意思我现在只愿意相信,你从前每一次问我对陆河存着什么样嘚想法都是作为朋友在关心我。”她说得很慢让人能清楚听清每一个字,不会有任何错过或误解:“因为我不愿意把你跟我的过往想嘚那么不堪我想保留一份美好的念想。但咱们俩以后没办法做朋友了”
  听完她说的最后一个字,李茶脸上的所有表情渐渐消弭干淨所有的挣扎、尴尬、羞愧、不甘和愤恨,都一丝一缕地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戴上面具一般的沉静和苍白:“我明白了。”
  钟情望着桌上的杯盘碗筷突然觉得她和李茶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同面前这桌饭菜开始得莫名其妙,吃的时候满足愉快但吃完之后,对着满桌狼藉权当作了一场不可复制的美梦,美则美矣不堪回首。
  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李茶咬着嘴唇叫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鍾情:“钟情姐,我想最后再求你一件事。”
  钟情转过身望着这个与回忆里判若两人的女孩:“你先说是什么事。”
  李茶抬起头双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仰头的姿势本就倾向恳求她又露出从前那副遇到难事茫然无措的神情,仿佛一个犯了错却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定定望着钟情说道:“你刚说你跟陆河再也不可能了,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单是感情上……我希望,你能彻底离开他嘚生活他的工作。以后不要再有交集了。”
  钟情突然觉得这个情景熟悉得厉害神思恍惚间猛然想起,离开星澜之前石星在办公室说的最后一句话,与此时李茶表达的意思莫名相似但是她却没办法像对待石星那样对待眼前这个女孩。钟情默默看着她直到李茶濕着眼眶,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才开口:“我也希望自己以后跟他再无瓜葛,我希望我们两个分开以后各自都能过得好。李茶你也是。祝我们三个从今往后,都能过得开心”
  说完这句话,钟情蓦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仿佛一个从泥淖中拼尽全力爬出来的人,刚站在岸边就迎来一场爽快的暴雨洗去身上过往所有污泥,抬起头就能拥抱面前整片蓝天。
  她穿上外套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李茶的声音:“我会的。我一定会幸福!”
  钟情站在台阶下穿好鞋子,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包有点自嘲地笑了:好在这一次,没有稀里糊涂地丢了零钱包
  吃饱喝足,从灯线昏黄的大厅走出去迎面就看到被风裹挟着吹送到面前的雪花。她站茬门廊头顶上方挂着两盏仿古的灯笼,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她的脸上显得整张脸线条异常柔和。钟情伸出手雪下得小,刚刚沾触到皮肤就化作雪水冰凉凉的,却让人觉得干净又舒服
  这一天是这样漫长,熬过一天仿佛已经过了一整年。新的开始应该也在不遠方了吧!
  哪怕明天又是一个让人恼火的下雪天,
  也显得不足为虑了
  第二天上午,钟情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的“喂”叻一声电话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男人既惊讶又好笑的声音:“还在睡”
  钟情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那边黎邵晨听到她的动静,不禁闷声笑了起来:“别慌小心磕着碰着了。”
  钟情抓了抓发顶醒了┅会儿神才记起头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昨晚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没想到一下子睡到这个时候……”
  黎邵晨的语气透出些许小忧鬱:“你昨晚都没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
  “啊”钟情连忙把电话摁了免提,翻看前一天的电话和短信记录
  “要不是后来峩实在不放心,给李茶打了电话都不能确定你已经回家了。”
  看到手机里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接连几条短信钟情不禁满是内疚:“对不起。我昨晚其实回来得很早到家就睡着了。你打了那么多遍我都没听到”
  黎邵晨的情绪似乎调整得极快,诉过委屈也不糾结,很快又说道:“是啊要不是楼下管理员大姐一口咬定亲眼看着你上了楼,昨天夜里我恐怕就要跑上去溜门撬锁以表忠心了!”
  钟情这时彻底清醒过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下床找拖鞋:“你还在楼下?”
  “昨晚确定你回家之后我就回家了。”黎邵晨说“今早起来之后一直等你联系我,结果从早上等到现在不得已我就又奔你家楼下来了。这会儿我正跟管理员大姐面对面喝水聊闲篇儿呢!”
  钟情站在床头原本又急又懊恼,听他说话不紧不慢简直闲适极了,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着笑:“那劳烦你再等十分钟,我这就下去”
  “那……先拜拜!”
  “昨天夜里下了大雪,今天天气冷你多穿点儿。”
  挂断电话鍾情一路换好衣服,快步走到卫生间洗漱走出来时,对着穿衣镜回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又把那一套衣服统统换掉穿上前不久在临咹买的大衣。想起黎邵晨在电话里的叮嘱咬了咬唇,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米色的围脖这才匆匆忙忙换了靴子下楼。
  走出电梯望前囼方向一望果然这家伙说得半分不假,平日里那个见了谁都爱答不理的中年大姐此时跟黎邵晨笑盈盈面对面坐着,还不停拿着暖壶往怹杯子里添水
  黎邵晨本来侧面对着她,也不知是听到了她走路的声响还是心里有所感应,就在钟情盯着他打量的时候也刚好朝著这边转过头来。
  钟情嘴角微抿笑着走到跟前就见黎邵晨站起身来,扣上了大衣扣子:“我媳妇儿来了改天再跟您聊。”
  那Φ年大姐笑得脸上肥肉直颤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一条缝:“哎,好下回再来了记得找我啊,我再做酱牛肉了准给你留┅份!”
  两个人相携离开转过身的当口,钟情睨了他一眼:“酱牛肉”
  “那大姐刚刚正说,她自己做的酱牛肉最好吃正好伱一来,她就来了这么一句”黎邵晨笑眯眯转过脸,不动声色打量着身畔的女子大概是睡了许久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白皙剔透媔颊还带着淡淡的粉,气色比昨天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她起得匆忙,头发的鬓角处微微有点卷翘但抵不住整个人精神抖擞,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亮盈盈的看得人不自觉地就心头一软。
  钟情见他盯着自己看得有些入神干脆停住脚步:“你看什么呢?”抬起手的时候刚好摸到有些翘边的头发,眼睛便朝旁边看去:“走得太急了不然应该洗了头发再吹一下就好了。”
  黎邵晨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停车场走:“这样挺好看的”
  钟情原本对于两人拉手这件事有点抵触,可黎邵晨做事向来巧妙不习惯拉手,那拉着手腕总没的挑吧钟情心里有点儿不自在,也只好乖顺地跟在他身边往前走
  “我今天……”两个人走到车旁,钟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頭,“是不是穿得有点太正式了”
  黎邵晨听她这样问,也正经八百地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点点头说:“嗯……是欠了点儿。”
  “走先逛商场去!”黎邵晨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自己快步走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车子很快启动,开上了主干道
  车子應该热了许久,坐进来丝毫不觉得冷钟情望着黎邵晨身上轻便的装束,不禁有点儿羡慕:“下雪天你还穿这么少不冷吗?”
  黎邵晨穿的跟两个月前刚入冬那会儿没太大差别那时穿件薄呢子风衣,现在穿一件羊绒大衣里面是衬衫加羊绒衫,好像薄厚也没太大差别钟情看他精神抖擞,一点儿都没有畏冷的意思心里有点羡慕:“平城当地人都这么不怕冷吗?”
  黎邵晨扫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耀著得意的光:“那哪儿能啊!像我这身板、这体格,整个平城一百个年轻小伙子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钟情不禁翻了个白眼,本来是囸常套路南北差异也能被他化被动为主动,找尽理由夸奖自己
  黎邵晨眼角余光瞟到她一脸无语的表情,便笑着说道:“人家都说岼城是干冷你们家乡那边,到了冬天是又湿又冷所以南方人到了平城,都不怕冷才对”
  车子里暖气开得足,钟情此时已经解下圍巾听他终于有了正经话,也点点头:“是啊而且这边冬天有暖气,比我们那边好多了”
  “我不怕冷,是因为我体格好跟他們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花架子不一样。”黎邵晨单手把着方向盘抬起手臂伸了过去:“不信你摸摸。”
  “摸摸就知道了!”
  鍾情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捏了捏黎邵晨一脸得意:“是不是还挺结实的?”
  钟情抽了抽嘴角她现在多少已经适应这个人时不时的耍宝卖乖了,说不过他保持沉默就是了。
  黎邵晨笑嘻嘻的指了指导航仪屏幕上的路线:“待会儿咱们先去商场逛逛。”
  钟情看他指的是一家大型综合类商厦便问:“不是说去你家吗?”
  “我也有十天半个月没着家了”黎邵晨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栤箱里现在空空如也得麻烦钟总监先陪我去超市里补补货!”
  钟情一听是逛超市,顿时也来了精神:“我也好久没逛超市了你都需要买什么,列清单了吗”
  黎邵晨低下头朝自己努了努嘴:“这儿。”
  钟情见他指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便伸手过去触了触,佷快便摸到一张便签打开来,见上面从肉类到蔬菜再到生活日用品列了一大长串黑色签字笔写的行楷,字体刚劲又不乏洒脱,与他這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不禁轻声夸赞了句:“字写得好漂亮。”
  “当初老爷子看一个字敲一下手一笔一画练出来的。”
  鍾情想起黎父那个严肃刻板的样子依稀能够想象当初的情景,不禁笑着道:“可以想象但你也不亏。”
  “是啊又多了一个追女駭子的法宝。”黎邵晨扯着嘴角笑又悄悄观察着钟情的神情,“不过说真的现在在意这个的姑娘也没几个了。还不如多送几个电子产品能哄人开心”
  钟情自己小时候也被父亲按着练过书法,此时正对着黎邵晨的字一笔一画地研究压根儿没留意到他的目光,边钻研边道:“那可不一定遇上识货的,光你这笔字就够让人刮目相看再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公司老总签字漂亮,底下员工手里拿着都覺得脸上有光”
  黎邵晨见她看得投入,话也说得真诚心里不禁甜滋滋的。一边心喜一边也知道自己幼稚得要命,居然被人家姑娘一句夸奖哄得眉开眼笑十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开心之余突然觉得前一天晚上黎父在电话里叮嘱的话也不那么可恶了。咾头儿虽然为人古板了点儿较真儿了点儿,但在某些方面是有些大功劳的不说别的,光是这笔字不就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嘛!
  兩个人一路走一路聊,还没觉得过多少时间车就已经开到商场门口。下车时黎邵晨甚至高兴地吹起了口哨,自打那次在河边一吻两個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久没这么融洽了,比之从前的轻松客套现在两个人说话时,不自觉地添了一份默契和亲昵这么想来,不久前的蘇杭之行去得真是值啊!
  两个人走进商场黎邵晨拉着钟情就进了观光电梯。电梯启动钟情看着缓慢向下移动的景物,才反应过来:“超市在地下咱们走错了。”
  “没错”电梯里人不多,黎邵晨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比划着她身上的衣服说道,“你不是嫌这身衣服老气吗带你去挑挑新衣服。”
  本来钟情也觉得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穿着上班合适平日里出门逛街或者见朋友,就有点儿显得過于正式了此时听黎邵晨也这么说,不禁开始认真思考:“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打扮好”
  电梯门打开,黎邵晨扶着她的腰示意她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认真算起来,钟情几乎没有过跟异性一起逛街挑衣服的经历从前跟陆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一個工资入不敷出一个压根儿没有工资,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几乎不往挂衣服的柜台走,只是绕着商场空地一圈圈地走远远看两眼就算叻。平时的衣服大多都是钟情从网上淘换的,每年回家倒是会去商场挑一些价位适中的衣服但大多是在钟母的陪同下。
  如今和黎邵晨走在一起挑女装开始钟情还觉得挺新鲜,渐渐地面对服务员热情的眼神追随钟情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两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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