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熊孩子
我恶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试图让眼前这群疯狂的少年先冷静下来。
少年们染一头红的黄的头发，为首的一个反抓着蒋一曦的肩膀：“不管你爹多么厉害，今天你还不是要落到我们兄弟手里。兄弟们，这小子玩弄了我妹妹的感情，今天就得让他瞧瞧颜色！”
“哥！不要啊！放过一曦吧！”在他身旁的妹妹早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这位先生，你先放开蒋一曦，我是正成律师所的持牌律师，要谈什么条件都可以谈。”顶着这《情深深雨蒙蒙》混合《蓝色生死恋》的剧情，我甩掉全身的鸡皮疙瘩，开始运用熟练的谈判技巧。
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师父的宝贝儿子蒋一曦可以全身而退，首先要做的是让对方先冷静下来。
偏偏那该死的蒋一曦被人挟持，还要逞英雄装好汉，宁死不屈，回头破口大骂：“该死的！哥哥我今天不就是被你们暗算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让我断一只手，明天我就让你断一双！”
那为首少年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蒋一曦脸上青筋爆发，但始终不肯放低身段。为首少年沉不住气，怒道：“好你个蒋一曦，今天就废你一只手，连同为你求情的这个欧巴桑……”他用手指了指我，“也一并让哥儿几个尽兴了之后丢去水里喂鱼！”这几个逞匹夫之勇的小孩子，让我师父抓住你们的痛脚，还指不定怎么恶整你们……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脸上还是面带微笑：“好啦，不要开玩笑了，和气生财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话音未落，蒋一曦不知道怎么挣脱了绳子，放手揍了那为首的少年一拳。
风在吹，马在啸，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我心中有一百匹草泥马在奔腾咆哮，捂着额头纠结得要死。
作为一名社会四有青年，作为一名为社会建设出谋划策的持牌律师，作为一名有思想有担当的人才，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交代到这个段落的？
几个小时前，我刚坐上的士，殷姗姗正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又有一名优秀无比的广告人因工猝死的新闻，说什么他们广告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小鬼晚，黑眼圈堪比大熊猫，制作的广告可绕地球两圈，又把整个广告圈子能含沙射影的都影射了一遍。
我只想隔着手机抚摸她的狗头笑而不语：“干我们这一行的，白天坐台，晚上接客，半夜还要根据客户的爱好需求提供服务，真是可怜的服务性行业啊……”
接下来是“吱”的刺耳声音，呃，我差点被放在心口的包包暗杀了！
的士司机突然急刹车，惶惶然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那眼里的意味好

像在说，现在的服务性行业工作者真是穿得和应届大学生一样。
该死的殷姗姗就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我拿着手机火烧火燎地朝她喊：“殷姗姗！老娘没空和你扯！我还要去见客！”
殷姗姗激昂地在那头喊：“程子薰！加油干！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好好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人头落地的一天。”
我差点把手机扔出车窗外：“什么人头落地，是出人头地吧！殷姗姗你把当年的语文课本都葬在乱葬岗里了吗？你的语文其实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说完，我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这都怪我，因为生活早就告诉我们，当你遇到一个二货的时候，你应该果断离她远点，否则等日后你们成为好朋友后，可就惨了。
司机的眼风又时不时地瞥过来，我“啪嗒”一下把电话给挂了，对司机咆哮：“看什么看！没看过活着的律师啊！”
我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坐台是开庭，接客是接受当事人咨询，律师的职责就是为当事人办事，还有，律师不是属于第三产业吗？第三产业不是服务性行业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剂良药，司机哈哈大笑得唾沫四溅，直夸律师口才生猛又厉害。
我轻轻抖落司机徐徐瞟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眼风，深藏功与名。
其实这也没什么，师父早就说过，作为一名金牌律师，不仅要巧舌如簧、搬弄是非，还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面皮要够厚，遇到任何事情都淡定从容、脸不红心不跳，这才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律师。而自从我学会千杯不醉以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两个技能之后，我深以为我已经成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律师、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律师、一名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律师了。
至于我这彪悍的性格和彪悍的酒量从何而来，我想大概源自于我妈那彪悍的遗传基因，而这两个技能又让我从一众法律工作者中脱颖而出，保佑我在工作中节节高升，最后打败众多竞争者，毕业不久就爬上了正成律师所持牌律师的位置。
但在面对一众觥筹交错又对着小妞搂搂抱抱的客户的时候，我还是颇有微词的。
人生真是寂寞，我空有一身泡妞的本事，可惜自己就是个妞。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果然绵绵无绝期。一想到这里，我拿起麦克风就开始高歌，让世人闻之流泪，听之伤心：“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草泥马不懂巴扎黑……”
“奥哟奥哟嘿嘿，你有我有全都有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整个KTV包厢顿时变成歌词大乱斗的修罗场，一时之间难分高低。

你看你看，就连我胡诌出来的歌词，在这大包厢里都有响应我的粉丝。我的歌声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亮，我又被自己感动了，为着这份感动，我觉得我应该到包厢外面透透气。
假如我知道当我一脚踏出包厢，所有的一切都以不可逆转的形势“轰隆轰隆”向前开展，当时我就应该及时收回我的脚步。
可惜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命运就在前方等待着玩弄我。
后来每当回首往事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追根溯源的。
一旦追根溯源下去，后果总让人暗自感伤。就好比说，你知道孙悟空是石头缝里蹦跶出来的，但没有人想知道是谁对这个石头缝做了什么……
我走过长长的走廊透气的时候，不想竟然听到有女生在过道拐角处哭。再凝神一听，果然是周末八点档的剧情，大致是男生甩女生女生不甘心又要苦苦哀求男生，可是男生拒不认错也不回头，于是……
于是女生就只好甩了男生一个大嘴巴，再撂狠话：“蒋一曦，你会有报应的！”
到此这剧情也算是演完了，只等着女生拿完饭盒也就离场，男生留在原地抚摸脸颊，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这出戏也就可以打上“全剧终”的字幕……
助理小张突然出现，在我耳边疯狂抽气：“咦，蒋一曦？那不是大Boss的小孩吗？听说今年刚上育德大一哎。”听说在小学的时候就把女同学的裙子给掀了；初中的时候足足气走了七七四十九个班主任；高中的时候升级到飙车打架喝酒闹事，经常让他老子去摆平他的劣迹，其大名在我们律所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神哪，看来听壁角的不单单是我一个，而是这苍茫的天涯里大伙儿唯一的爱好啊。
我和小张两个女人在转角处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大致上把这八卦八完了，总结出一句就是：大Boss蒋万卓，咳咳，也就是我师父从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这蒋一曦偏偏就是他的克星。
我酒足饭饱，八卦得心满意足，正要走出KTV打道回府的时候，恰巧碰见有一伙人拉着晕过去的蒋一曦，左右看了一下四下无人，就鬼鬼祟祟地把他拉进一辆无牌照的白色面包车里。
这孩子要是这么被拉走了，怕是会有去无回。
彼时我忽而就热血冲头，想到这可是我老板的儿子啊，便打个的士奋起直追，到了沿海公路旁，见到的就是开头那么一幕场景。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一定会召集好全班人马再一起奔赴现场。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临走之前，的士司机很紧张地问

“不用，就只是一群小伙子在扮天地英雄，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忆戛然而止，我孤身一个姑娘面对这堆凶神恶煞的少年，外加一个猪队友。
就在我一个电光石火之间，事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发生了。
蒋一曦和他们打斗起来，尖叫声、互殴声此起彼伏，我趁着这个空当，转身向后跑去，那里，停着一辆银白色的保时捷。
谁让我耳朵尖，听到他们说搞定蒋一曦的事情后就开始赛车。我飞快蹬掉高跟鞋，轰了一下油门飞快地驶向蒋一曦身边，对他喊：“上车！”
就在蒋一曦扒拉着要上车的时候，旁边恰好有人拿着一块木板狠狠地砸向他的头，虽然他很快地避了一避，但还是吃了一记。
我反手就把脱下的高跟鞋抛物线般砸了过去，正中那人额头。
嘿嘿，姐姐我高中篮球队可不是白混的！
紧接着，我右脚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后面那帮人连摸车屁股的机会都没有了。而该死的蒋一曦坐上车子，还吹了个口哨：“欧巴桑姐姐真是女中豪杰。”
我作势要去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眼角有血在潺潺流下。
这熊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和他一起逃命的我也难辞其咎啊。我顿时“亚历山大”，一边开车，一边胆战心惊地去翻手提包。似乎摸到了纸巾那软乎乎的包装，我抽出来，甩给他。
当时车子刚驶入崎岖山路，车里晦暗不明，我也就没注意到甩给他的究竟是不是纸巾……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个甩东西的机会，我真心希望扔过去的是别的东西，即便是一串钥匙，是一颗榴莲，那也真真是极好的。如果非要在这个念想前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把后面该甩的人都给甩干净后，车里忽然变得安静，就只有蒋一曦那熊孩子拆纸巾包装的声音，从那声音中，我可以感受到这熊孩子的愤慨情绪。
这厮估计还在打斗中无法抽身而出，怕是以后还要惹事。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车窗摇下来，咳了咳，语重心长地劝解他说：“你现在是恰同学少年，年轻激昂没错，指点江山没错，书生意气想要挥斥方遒也没错，但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我好心提醒你，曾经年少爱追梦，那铁定是因为太冲动。”
我还要再说冲动是魔鬼来加深他的印象，这厮却转过头，看向窗外，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欧巴桑，够了，要不是看在你多事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

要不是看在他是大Boss的宝贝儿子的分上，姐姐我才懒得理他，活该把他留下来喂狗！哼，要知道姐姐的唾沫可是用来数钞票，不是用来讲大道理的！
我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又想到我有在包里放卫生棉条的习惯，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闪电忽而贯穿了我的全身，把我雷得外酥内嫩酥爽不已。
那不正是号称用了能自如爬山、游泳、打球的某种用品，堪称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不二法宝，用了能飞天遁地继往开来，流干血泪再来一根的卫生棉条吗？
我顿时犹如被五雷轰顶！
眼前恰恰是一名年满十八、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我要怎么告诉他，他拿着女性用品在头顶止血的事……
不，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我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事实，难道要我大义凛然地指着他的头顶，对他说：“噢，那是我的卫生棉条。”
浮想联翩之际，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停下车，我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蒋一曦这熊孩子已经大刀阔斧地走了出去。我连忙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歇斯底里：“不，蒋一曦你先听我

他甩开我的手，他居然甩开我的手！
这个别扭又暴躁的熊孩子，我……我当时居然很不争气地点了下头，远远看着他走进了急诊室……身旁全是值班的小护士……翻腾在心里的那种滋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就像是远远看着一名坚毅的战士，走到战场中央。
我很想知道蒋一曦最后知道真相眼泪会不会掉下来，但我很肯定的是，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家医院了。
你问我怎么办？我当然是抖一抖衣袖，不带走一根“棉条”，当然在这之前还不忘打个电话给Boss向他报告蒋一曦的下落。
合上电话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可以看见蒋一曦从急诊室里射出来的仇视眼光。嘿嘿，熊孩子，这一役，欧巴桑赢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大赢家哦！哇哈哈哈哈！
回家的路上，我兴趣盎然地给死党殷姗姗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你说，要是我发现有一个小P孩用卫生棉条在头部止血，而我又忍住没告诉他，会有什么后果？
在睡觉之前我接到了殷姗姗的好心提示：程子薰，我预示你近期会有血光之灾。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姨妈”就如约而至。我痛得死去活来，像蛋炒饭

一样在床上翻滚，对殷姗姗这准得不能再准的乌鸦嘴咒骂到五体投地。
我恶狠狠地呸了一声，给殷姗姗发去短信，唾弃她道：我发现你可以去天桥下摆摊算命摸骨，摸一个准一个，摸两个准一双！
殷姗姗打电话过来，笑得花枝乱颤：“程子薰小朋友，如果我是天桥下算命摸骨的，那你可就是天桥下唠嗑的……”
我有气无力：“我现在正值低落期，只怕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嗑。”
殷姗姗这死相的，嘿嘿笑着，直接回我一句：“你行的，你开红了！”
开……开红？（开红是网络游戏术语，意味着某个游戏玩家狂性大发，名字变成红色）
我想想自己刚刚来临的“大姨妈”，瞬间泪流满面，还不忘开恩赏殷姗姗“一丈红”，让她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谁知道肚子越痛，事情越多，饭没吃还要赶去附近医院找个当事人签笔录。忙到中午，我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长吁短叹的时候，突然见到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孩子在走廊里结伴走过，还大声喧哗，引得护士们纷纷走出来，劝解了一会儿，那些人才都走了，兀自留下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削的高个男孩。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忽而想呐喊一句台湾言情里的名言警句：世界那么大，我还是遇见了你……
躲得过初一，还是躲不过十五。
就在我正要把身子藏到转角处的

时候，那人在后面叫了一句：
我转身，蒋一曦就在身后，环抱双手，低头微微蹙眉看着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早已经在他的刀锋之下被千刀万剐。不过这小子倒是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果然心理素质过硬。
饶是如此，我还是要做一番门面功夫的：“嗯，我也听说B院环境优美，绿化覆盖率高，瞧瞧这四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对身体复原绝对是极好的……”
“果然做律师的都是话篓子吗？”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眼里一片清澄，说出来的话风轻云淡却是意味深长，“说吧，我爸给了你多少钱？”
说完，他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摆动：“这个数？还是这个数？”
他忽而去掉那嬉皮笑脸的态度，变得异常认真：“说吧，我给你双倍的

钱，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在心里轻轻一叹，这孩子果然不识好人心，虽然说平时师父也有请专人看顾他，不要在外面捅娄子，不要行差踏错，但是我是昨晚上突然撞见他的事的好不好，难道他以为我是他爸专门请来跟踪他的？
我气得发抖，却又推不开他。鄙视我的人那么多，他又算老几？律师的脸皮是厚，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污蔑的。
这死孩子，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活该让他被人活活打死才好。
我想了想，偏头看了他几秒，用双手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拉：“你这个孩子太不可爱了。”
我耸了耸肩：“用冷漠和意气用事推开真心想要帮你的人，你平常就是这么待人接物的吗？”
“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又不是要来暗杀你。”我叹了口气，拿起包包，临走时还不忘告诉他，“不过，如果你是要用自己的叛逆来换取你爸的重视的话，我不得不说一句，这种做法很愚蠢。而如果你认为做小混混就是公

然和他作对的话，我不得不评价一句，你真的蠢透了。”
我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这熊孩子不过才十九岁，身量却极高，我踩着高跟鞋都要抬眼看他。
我说：“别人懂不懂都好，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懂不懂。”
走出医院，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忍不住大吼一声：“以后再也不要挑战熊孩子了，不然他会把你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切记切记！”

第二章 年轻就是无极限

步，紧接着一个冷冽的东西忽而贴上了我的脖子。
对方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靠，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得已跟着那人走到僻静的小巷子里，我才发现挟持我的一共有三个人，他们顶着红的黄的头发，而那颜色……太过于眼熟。
不就是那天和蒋一曦打架的那几个吗？
看来我猜对了，这是寻仇来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了我全身。
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道：“看来程大律师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我们哥儿几个给忘记了。”
“哈哈，既然律师姐姐这么聪明，也知道我们几个来的用意吧？”另一个从阴暗处走出来，指了指他的头，“程大律师应该还记得那天是怎么敲破我兄弟的头，这笔账我们可得好好算算。”
“我看营养费嘛，就算二十万，精神损失费算三十万，一起五十万。”
我有点傻眼，这几个小混混是看港台电影，什么古惑仔、风云实录看太多学坏了吧，连这些口气都夸张得像在拍电影，什么医药费、营养费，在外面敲诈勒索什么的他们家里人知道吗？
虽然知道他们为钱是假、出气是真，但看见这个架势，我再和他们周旋下去，怕也是凶多吉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突然间做出对我不利的事，那我也太冤枉了。
为首那个红毛咧嘴笑：“怎么，程大律师觉得太少了？”
我想了想，才急中生智：“你们要这么多，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要不少一点？我回家去拿？”
“什么回家去拿，老大，我看她根本就是不想给！”一个人流里流气地说着。
另一个黄毛也义愤填膺：“对！律师就是狡猾！老大别信她！”
“既然没那么多钱，那老四，你自己说要怎么处置她？”
我真是气得要吐血了，这群小浑蛋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我挺直了腰杆，从容不迫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别忘了我是正成律师所的持牌律师，要是我出了什么差错，你们都会吃不玩兜着走。”

红毛一脚把旁边的单车踢倒，冷哼一声：“居然敢威胁老子！”
我深呼吸，编故事我最在行了：“我朋友还在我屋里，要是我太久没回去，她肯定会报警的。”
听了我的话，黄毛已经按捺不住，着急地问：“老大，那怎么办？”
“妈的！你耍我们？”红毛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扫过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要不，我们走吧？”另一个坐立不安，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我今天福星高照，话音未落，远处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红毛几个吓得魂飞魄散，放开我向前跑了几步，怕我追过去，红毛又返回来朝我身上重重踢了一脚。
我疼痛难忍，只能看着他们渐渐跑远的身影，眼前开始模糊……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号得整个医院差不多都要听见了，我为了耳根的清净，只能出声制止她：“我还没死呢。”
她沉默了三秒，脸色由晴转多云，再到暴雨，后来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我靠！”
我想她估计有想杀了我的心……后来她解释说，她只是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女子，而一个“我靠”，就表达出感动、伤心、难过、无语、激动、落泪、欢乐、哭笑不得、郁郁寡欢、沉默不语的情绪，她还需要用其他词汇吗？
殷姗姗摇头叹道：“程子薰，你果然是一条汉子！”然后又在病床边聒噪，说一看见我满身是血以为我要不行了云云，谁知我竟原地满血复活，简直就是汉子中的典范，够爷们！
我被她说得头昏脑涨，困得要命又想睡觉：“行了行了，外头有电视机你自己去看看吧，要不玩手机游戏也行。”
这不科学啊！我挣扎着想起来到外面看看到底是谁送我来医院的，但殷姗姗好心地把我拦下了：“人家早就走了。”

有点神志不清，脑袋里仿佛装了一袋又一袋豆浆，在晕过去之前好像是有人把我抱起来，但是我只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殷姗姗又充分发挥了广告人发散思维的策划精神，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就编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其中情感简直可歌可泣可上天可入地，戳泪度堪比琼瑶。
她在我面前娓娓道来：“来来来，让我猜猜看，说不定是一个刚好经过的年轻男人，看见你被歹徒抢劫的一幕，顿时拔刀相助，呵呵哈嘿，手起刀落，把歹徒赶跑，又把你抱来了医院……”
我无语地打了个哈欠，正想揶揄殷姗姗几句，手机就响了。
看见我一本正经接电话的样子，殷姗姗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被律师所炒鱿鱼了？”
对她的这个评价，我真心无语凝噎。
出院后我按照电话里答应的去了警局辨认歹徒，只是，看到他们三个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虽然说，今天我来的目的是辨明他们的身份，但才过了这一两天的光景，他们的样貌就这么突飞猛进了，我真的是“亚历山大”。
世人总爱说，某某仇人，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出你，但我总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说过头了。要是真吭哧吭哧扛一烟灰缸过来，你是能认出他是张三呢，还是李四啊？
现如今，红毛的两个眼直接变成了熊猫眼，黄毛更惨，嘴边一圈都是乌青的，一直闷哼哼着，“呜啊呜啊”地喊疼。看他们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身上的伤也是比脸上的只多不少。这对我的眼神简直就是莫大的挑战嘛。
阿Sir，其实我也不过就是看了他们两眼而已，两眼而已！
我有点讶异，对承办案件的警官小声嘟囔：“你们不会是把他们三人抓去刑讯逼供了吧？”
“这怎么可能！”许警官的脸酝酿着各种表情，最后忍俊不禁地说，“这也奇怪了，他们三个跑来自首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还哭着喊着一定要见到你，亲自向你赔礼道歉，更稀奇的是，他们至今不敢说出是谁把他们打成这样，都说是自己摔的。”
“噗！”我本以为这次挨打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想到肉包子还回来了，而且还了那么多的肉包子……啧啧，这社会大同啊！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啊！把抢劫勒索我的劫匪整成这样了，让我情何以堪！
可是假若我至今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那也太侮辱我的智商了。

趁着许警官做记录的空当，我偷偷地把手放在红毛乌青的后腰位置，狠狠地按了一下。
“真！比珍珠还真！”红毛龇牙咧嘴，旁边的黄毛还要还嘴，被红毛一瞪眼，“还想再生事是不是？你真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还想继续做免费沙包啊？”
两人一阵推搡，又被许警官一顿好骂，又要求他们三个必须给我道歉取得我的谅解。
这三个流氓齐刷刷地说：“姑娘，我敬你是一条汉子，给你赔礼认错了。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计较。”
这异口同声的口吻，真是让人汗颜！
我无力扶额：“许警官，我已经尽了良好市民应尽的义务，那么接下来怎么处理，我就不凑合了。”
从警局出来后，我忽而心生感叹：原来在通往牛×的路上，我是一路狂奔带闪电，不带个停顿的啊！
正想摆个姿势，指点江山一下，猛然发觉我两手空空，得了！我把东西落警局了。
往回走的时候，不巧看见红毛、黄毛三个站在走廊底下互相数落，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恰巧被耳尖的我听见了。
“他妈的要不是那个姓蒋的小子，我们几个也不至于这么窝囊要在这里给那破娘们认错赔礼，说出去我们以后还用混吗……”红毛嘟囔着。

黄毛啐了一口：“我怎么知道那小子那么能打，连我们三个也打不过他。”
“你忘记当初怎么说的吗，如果不给那妞儿道歉，出去后他还要来找我们晦气。妈的，还以为只是帮你妹妹出口气，谁知道净给我惹出这些破事来，你这个灾星！”红毛狠狠地踢了黄毛一脚。
黄毛不敢出声，只能不停点头。
另一个讷讷说着：“大哥，这事也不能怪二哥。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那小子有几斤几两重。”
“你们懂什么？那小子硬气，有担当，还能打能扛，哪像你们两个孬种只会惹事！”红毛想了想，又说，“不过那小子说江湖规矩江湖办，这事到此也两清了，出去以后你们两个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出去，不该招惹的人也不要再去招惹，知道了吗？”
我被黄毛他们的这番话雷得战栗不已。
从警察局出门左拐，我鬼使神差来到了育德大学。
享誉全国的育德大学，建校已经有百余年，美名享誉全国。优秀的莘莘学子从这里走出来，在全球各个领域皆有杰出贡献。不仅如此，育德还囊括了育德幼儿园、育德小学和育德附中的教育一条龙服务，彻底实现了教育一体化。

学校内绿野葱葱，一脉浑然天成的静谧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对这所大学来说，有两件悲喜交加的事值得人称颂，喜的是，程子薰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优秀毕业生，悲的是，我家Boss的宝贝儿子蒋一曦，是这所全国重点大学法律系大一生。也就是说，我还七拐八拐地做了一回蒋一曦那熊孩子的同门师姐。
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事情，也只能怪蒋一曦那熊孩子实在无法无天得让学校都汗颜，多次发通知书到Boss那里，要求把蒋一曦踢出学校。可惜事与愿违，这熊孩子至今还是这学校的一员，雷打不动。不过也不奇怪的，学校的领导对Boss频频给学校宽绰的赞助费，都纷纷感动得哭了，哪里还会计较蒋一曦搞出来的小儿科呢。在强大的赞助费面前，一切皆是浮云。
打着回校的旗号进入学校，我捂着小心肝慢慢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好好地回想了一遍，开始重组“犯罪现场”。
假设说，当时我被勒索后，是蒋一曦那熊孩子来到现场，把我送去医院，又回过头去找了红毛三兄弟的晦气，把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自己也受了伤，这事的可能性，到底有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要重新把蒋一曦那熊孩子给审视一番，起码要对他刮目相看一下，才不枉我此行呢？又或者，像他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崇尚英雄主义，偶尔想来一发“英雄救美”的戏码，那也

好吧，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来这里找他，是为什么。
是为了赞扬他的英雄主义精神？还是和他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可以停手了？人家早就说了不要我管他的事，我是以什么身份去教训他啊？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上去找蒋一曦的班主任了解下他在学校的情况的时候，一瞥间，发现有个班级在运动场上体育课。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恰巧听见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是有着不一般的八卦精神，愣是把八卦的这面大旗舞得虎虎生风。
不一会儿，我就脚步飘浮地走到一棵阴凉的大树下乘凉了，顺带把不远处上体育课的孩子们尽收眼底。
不远处，一群穿白衣蓝裤的男孩子正在场上拼抢一颗可怜兮兮的篮球。场边的女孩子在一旁不停地呐喊助威，仔细一听，她们居然喊蒋一曦的名字居多。
我仔细地看了一下场上的局面，蒋一曦那熊孩子还真有种控制场面的能力，只要篮球在他手中，整个人就如鱼得水，防守得点滴不漏让对方毫无可乘之机，而他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似乎随意地一扔，球又正中篮

而我彼时想的当然是：这厮，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屡屡得手啊，这不科学！
听着小女生们的尖叫声，体育老师无奈摇头。
中场休息，一个小女生拿着矿泉水瓶子挤到男生堆里，眼里星星般闪烁，吭哧吭哧给汗流浃背的熊孩子递了过去，嘴里喊着亲爱的，一手还拿纸巾给他细心地拭汗。
而熊孩子也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
那小女生面目清秀，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小女友吧。
蓝天白云之下，穿着运动服的瘦削男孩子的背影看着居然让人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再瞄一眼，熊孩子却忽而把脸转过来朝着我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吓得赶紧躲在树后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省得又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忽而抚摸心口，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滋长蔓延。
年轻真好啊，我还是老了，看不得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了。现在啊，但凡是电视里有些个打Kiss夹杂床戏的场面，我都要捂着我的眼小心翼翼地看，没办法，谁让我是孤家寡人呢。
而旁边的一众女生似乎也对这情

景颇有微词，眼里仿佛喷出火来，从我身边走过，窃窃私语声传了过来：
“不要脸，就会勾搭蒋一曦！真以为毕业了就可以结婚啊，那说句话是不是也会怀孕啊？”
“还没结婚呢，就亲爱的亲爱的地叫着了！真不要脸啊！”
现在的大学生果然是牙尖嘴利，骁勇善战。
我打了个哈欠，争风吃醋、血气方刚什么的，似乎真的是学生才会做的事。这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人了。
说不定，红毛、黄毛说的话，不过是我自己听错了，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想错了，蒋一曦那小子，怎么也没可能会溜达到我家附近，带我去医院才对啊！
哎哎哎，程子薰，你还是太冲动，怎么就跑到学校来了呢，你真以为你是福尔摩斯，还是福尔摩斯，还是福尔摩斯啊？
刚走出学校不久，就接到殷姗姗的连环Call：“程子薰小朋友，你这孤魂野鬼又游荡到哪里去啦？”
“殷姗姗姑奶奶，我现在正在我们的母校，育德大学。”
殷姗姗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哇哇！不是吧！你不会是寻找带你去医院的小弟弟去了吧？啧啧啧，程子薰小朋友，看不出来啊，你还想在学校里找个小男孩，从小培养优质男朋友啊？”
我真是为她的智商汗颜：“殷姗姗，你能说一点有建设性的话题吗？”

恋了，快过来陪我疗伤度过这一段让人伤心的失恋期吧！”
自从我得知了殷姗姗的情感生活后，我就凌乱了。
因为，人类已经阻止不了殷姗姗失恋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足足能失恋个三百六十五次，每天暗恋一个人，天天新鲜，永不落空。上到杂志的大明星、小明星，小到和公司打交道的客户，去银行存钱时暗恋客户经理，去健身房暗恋健身教练。
无论何时何地，殷姗姗总能找到一个暗恋的对象，迅速地爱上，又迅速地失恋，其恋爱又失恋的速度堪比飞人刘翔跨栏，坐火箭超飞机。
按理说让殷姗姗自生自灭就最好了，可是为了耳朵的幸福，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赴约了。
而所谓的帮她度过伤心的失恋期，不过就是陪她扫荡刚好大打折扣的百货商场，从一楼到六楼，就像脍炙人口的歌曲那么唱的：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以前我总是不懂，为什么唱这首歌的歌手会那么声嘶力竭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而如今，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原来这首歌，不是一首伤心的情歌，而是一首陪友人逛街逛到“大姨妈”内出血还不得不一层一层剥开百货商店的苦逼人之歌。
不远处，殷姗姗正咬牙切齿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