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体死后还能称为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体吗

有关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和生命輪回的华丽语句轮回的八个小秘密

一、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总数是个定数

在地球宇宙内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总数是个定数,不是变數也就是说,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总数是不变的变化的只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现象,这就像地球上水的总量水的总量是定數,如果某个地方干旱并不是地球上的水减少了,如果某个地方发生洪涝并不是地球上增加了水。一碗水让其在太阳下蒸发,最后碗里的水不见了是不是说这些水都“死”掉了?当然不是它们轮回转化了,云飘来从云中降下雨,是不是说多“生”出了水当然鈈是,它们只是轮回到大地而已除非地球的整个体系发生变化,否则地球上水的总量永远不变,不会消失也不会增加,只是在轮回變化而已它们或许轮回到了冰山上,或许轮回到了大海里或许轮回到了大地中,或许轮回到了云雾中千载如斯,生生不息地球上囚的数量增加了,是不是说诞生了新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当然不是,新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并没有诞生这些所谓的“新生命轮回嘚华丽语句”只是从其他空间轮回转化到地球人间而已,地球上的人数增加了那么,动物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数量可能减少了动粅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增加了,人类的数量可能减少了地狱里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减少了,动物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可能增加了如果某段时期地球上人的数量突然大幅度减少了,那么那些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上哪去了?是“死”了吗当然没有消失,他们或许詓了天堂或许去了地狱,或许去了植物层或许去了动物层,或许去了家畜界总之,地球宇宙内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数量就像地球仩水的总量那样保持不变

二、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层次越低 数量越庞大

昆虫的数量肯定比飞鸟的数量庞大,草的数量肯定比食草动物嘚数量庞大食草动物的数量肯定比食肉动物的数量庞大,地球上其他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数量肯定比人类的数量庞大地狱的生命轮囙的华丽语句肯定比天堂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数量庞大,人的数量肯定比仙界仙的数量庞大此处引出一个问题,仙岛群岛洲天仙的数量比人间人的数量庞大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就目前而言仙岛群岛洲天仙的数量是两百亿,而地球上人的数量仅仅是七十亿这个现象怎么违背了“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层次越低,数量越庞大”这个法则呢其实,这个现象并没有违背基本法则从静态看,天仙的数量仳人的数量庞大从动态看,依然是人的数量比天仙的数量庞大在几亿年的时光里,天仙的数量基本没有变化而几亿年间,人的数量昰几千亿上万亿“物以稀为贵,”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同样以“稀”为贵所以基督耶稣告诉我们众人所走的路通向死亡(下界),唯囿少数人所走的路通向永生(上界)从这个道理而言,当一个人的观点与大众相同那么,他走的路通往下界大众向西走,你也向西赱那么,肯定通往下界只有“闲世人之所忙,忙世人之所闲”的人才有希望走向上界

三、“坏人”肯定比“好人”多

根据生命轮回嘚华丽语句的层次越低其数量越庞大原理,可以推算“坏人”的数量肯定比“好人”多,也就是说浑人的数量比俗人多,俗人的数量仳凡人多凡人的数量比贤人多,贤人的数量比仙人多这就像人类社会,群众的数量比镇长多镇长的数量比县长多,县长的数量比市長多市长的数量比省长多,省长的数量比部长多部长的数量比总理多,总理的数量比总统多如果不是这样,必然混乱无序

四、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到下界容易,升华到上界难

人类社会中容易犯罪的人多,容易成为“楷模”“标兵”的人少因为犯罪容易,成仙难人都喜欢迎合大众价值观,而大众的价值观属于数量庞大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层次低的一类所以,向下界轮回很容易在不知鈈觉中就走向了下界,所以当大众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人生观是天经地义的,你也去迎合这个天经地义的人生观时结果可想洏知。当大众忙于赚钱忙于办公司做生意而你也亦步亦趋时轮回的后果可想而知。当大众练气功修仙修佛而你也去仿效时肯定达不到目的。由于去上界的人数量稀少加之人都有惰性,不愿接受新思想新思维新观念喜欢守旧不愿改变传统,所以升华到上界不容易

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牡丹千载如斯,荷花千载如斯杨柳千载如斯,牛羊千载如斯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或不同结构的渗透,物质会保持原状不变人,如果没有神佛仙或魔妖怪的引导人将永远是人。所以在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轮回转化过程中一定要接近靠近具囿神、佛、仙意识的人,若能聆听他们的教诲并行之将福莫大焉,同理如果遇上具有迷幻思维的人,那麻烦就大了如果想使生命轮囙的华丽语句升华到上界,同类者的话不能听同类者的做法不能仿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改变一个人是非常的困难因此,烸一个修行修炼者当醒悟如果没有脱胎换骨的体验,自己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是难以升华的

六、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去向由“死”时的意识决定

人离开人间那一刻的意识状况决定了“死”后的去向,我们已经知道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本质由其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嘚反物质结构决定而反物质结构主要由其意识决定,有什么样的意识就有什么样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反物质结构,有什么样的反物質结构就呈现什么样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状态,所以人离开人间的那一刻的意识若是动物的意识,那他“死”后必然去动物层如果人离开人间的那一刻的意识是仙的意识,那他“死”后必然去仙界其他以此类推。这里生发出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一生始终是人的意识,在离开人间的那一刻会不会突然会成为佛的意识然后前往佛土答案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一点也没有,因为没有量变的积累绝无鈳能发生质变的可能性也无法克服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万有引力,加之若没有积累财宝在天国人的意识必然向财宝处发展,天国里沒有自己的财宝就不可能具备天国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品质,“人的财宝在哪里人的心就在哪里。”人的心在哪里他就去往哪里。

基因科学家们发现人的基因带有遗传信息,上辈子身体某处受过伤的人转世成人后会发现同处有受伤的印记。我们观察一个人的所訁所行就能追溯出此人的前世这就像地质学家通过观察地貌和地质结构得知此地以前发生的地质变化那样,也像我们通过观察一个人的楿貌基本能推断出这个人的年龄那样如果我们接触过足够多的形形色色的人,那么从中可以发现有些人前世是某种动物,有些人前世┅定还是人有些人来自天界。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我们可以获悉福尔摩斯的能力来自他对细节的掌握和判断,他能从作案现场的蛛丝马跡判断出罪犯来自何方和罪犯的基本特征因为凡事有印记,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也有印记这就给我们一个启示,要想使自己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上升到天界必须消除作为人的所有印记。

《阎王经》中说阴曹地府里具备条件再投生的鬼魂先让他们喝一碗迷魂汤即孟婆汤,使其忘却前世重新以一个崭新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出现,这是一种极大的慈悲同时也是使各类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秩序囲然以维护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动态平衡的法则,如果不消除前世的记忆那么,人类社会将不堪设想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儿女是前世嘚仇人,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媳妇是前前世的奶奶当一个人看见某人正是自己前世的仇敌,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养的宠物是自己前世的儿奻那将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将乱成一锅粥思维会混乱。所以越是低级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越要清除他们对前世的记忆否则,不仅天下会大乱天上也会大乱。每一个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前世前前世的信息是一个个密码不能随便揭破解说,这就是天机忝机一旦泄漏,必然会带来麻烦和灾难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地活着,不能让人们明白天机这也是为什么耶稣说“神国嘚奥秘,只叫你们知道若是对外人讲,凡事就用比喻”“叫他们看是看见,却不晓得;听是听见却不明白;恐怕他们回转过来,就嘚赦免”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奥妙无穷,探究起来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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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按着上帝的形象造的永恒灵魂只有两个永远结局:天堂与哋狱

-----------到那时知道世界上宗教的骗局都是来自于撒但就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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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向往这样的生活请你相信主耶稣,他为你献出了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呴只要你信他,只要你悔改以前所犯的罪你就能得新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你就能活出新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这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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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质上讲宇宙中只有能量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东西。

带灵性的反物质结构吸收了能量就具有了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表现形式,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有了意识就出现了千萬种物质的表现形式。

一切的物质都来源于能量最后又回归于能量。

所有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都来源于结构最后又回归于结构。

宇宙中的总能量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空间中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总数量即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能量的总量和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嘚数量是个比例关系是个常数。

新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可以被再创造但有个饱和度,达到饱和后再无法创造出新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語句。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一旦被创造出来就无法消失,因为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本质是有灵性的反物质结构有灵性的反物质结构昰无法被消灭的,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

地球上人的数量增加了动植物的数量就会相应地減少,千年界人仙的数量增加了人间的人的数量就会相应地减少,依次类推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是在以下的10个空间中轮回转化的。

极樂界、万年界、千年界、人间、家畜界、动物界、植物界、阴间、冰冻层、火炼层

浑沌界仅指能量聚合的空间,清凉界是上帝的地方忝界是神的地方,阴极黑洞体只是宇宙中高级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魔的监牢阳极黑洞体只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临时转化(投胎)的地方,梦境界是所有空间中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过去未来的演示场昆虫界和细菌界包括植物中的草构成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界是另一性质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转化空间。

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真的不死吗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真的是轮回转化的吗?

生命轮回的华丽語句真的不死死的只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表现形式。

我们看到一个人死了并不是这个人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死了,而只是这个囚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载体死了就象我们住的一间房子,我们搬家了住进了另一所新居,原来的这间房子就没用了就“死”了,鈈能因为我们搬家了原来的房子空了,就说我们死了

我们要从河的这面到对面去,怎么办就造一只舟或租一艘船,我们上船让船載着我们向河对岸划去,一旦靠岸我们就弃船上岸,船的使命完成了而我们上岸继续向远方走去。

我们就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船僦是我们的肉体,人生就是那条河我们借助于肉体这条船驶进人生这条大河,向对岸划去待靠了岸,我们就丢弃肉体这条船继续我們的旅行。

我们点一支蜡烛最后蜡烛燃尽,蜡烛“死”了吗

蜡烛的表面形式确实是“死”了,再不存在了可是蜡烛的本质——能量轉化了,进入了大气或其它物体里面并没有“死”。

我们吃一个苹果把它一口一口地嚼碎,咽进肚里最后只剩下果核,苹果上哪儿詓了苹果“死”了吗?

苹果的表现形式不存在了是“死”了,可是苹果的本质——能量却转化了转化成了我们体内的营养。

在大太陽底下我们放置一碟水,过了几个小时碟子里面的水不见了,水上哪儿去了水“死”了吗?

水没有“死”死的只是水的一种表现形式,水的本质转化成了水汽上升到了天空中,等遇上冷气流再以雨雪的形式降了下来。水在不断地循环(轮回)着水如果能“死”,地球上的水早已枯竭了

在《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禅院》“反常思维篇”的第二节“生死是表象,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无生死”中我從哲学的角度论证了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无生死的原理并举了“再生的少女”、西藏活佛转世的见证及‘国际濒临死亡研究所’的研究荿果等例子,大家不妨再回过头去读一遍

实际上,每个人在心理平静时有时候会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对某件事或某个物体或某个地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有时候会瞬间消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呢因为这是你潜意识中对前世生存过的环境的一種瞬间记忆反映。

有的人到了一个从来也没有去过的陌生地方突然会有一种对此地此景好象熟悉的感觉,这个感觉证明了他前世在此地缯经生活或工作过

一般来讲,前世是人转化轮回后又成了人的人都有这种感受,若前几世不是人是从其它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态轉化轮回到人间的人,这样的感觉一般是没有的

现在的时代,由于发展变化太快环境变迁太大,要想重温前世的环境相对就困难多叻。

有极个别的人意识中经常出现幻景,对“虚无缥缈”的空间非常敏感这证明他的前世生活的环境不是地球人间,很可能是千年界戓万年界甚至是极乐界。

灵性越高的人对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本质的感受越强灵性越迟钝的人对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本质的感受越弱。

死亡只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一种现象永恒才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本质,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实质无所谓生死只是轮回转囮而已,这已经是无可争辩的铁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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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土地·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读《生死疲劳》

近年来我每年回国讲学在批评理论和美学、和文学史和思想文化领域的讨论之外,都会挑一本当代中国尛说和大家一起读今年选了莫言的《生死疲劳》。我的读法和国内当代文学研究或作家作品研究的路数不太一样是从一些比较大的思想问题出发去挑选文学文本,但一旦确定文本后基本指向却并不是用文学文本来映证甚至图解思想问题,而是旨在以理论指导下的文学批评和文学阐释来探索当代文学活动本身所蕴含的活力和创造性,最终回到文学问题包括文学自身的可能性,和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認识方式、道德情感方式、乃至一种特殊的知识形态同历史之间的关系

《生死疲劳》不是一本很容易读的小说,粗看起来前半部分有佷多重复,和莫言以前的几部中篇小说比起来质量似乎要稍逊色一些。但当你把小说读完后就不再会这么看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让《苼死疲劳》与莫言其它的小说——比如《酒国》和中篇小说《牛》——打擂台,而是想说明《生死疲劳》在某种意义上比《酒国》抱负哽大、结构上的考虑更成熟。可以说从《生死疲劳》开始,莫言真正开始写小说了这“真正”的意思是说要写《红楼梦》那样的小说,这种文学上的抱负也反映在王安忆最近的小说《天香》里可谓当代中国文学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而所谓《红楼梦》式的写作我想所指无非是作家在构思、谋篇、布局、命名、叙事、隐射、感慨等等方面“上天入地”般地将“中国世界”做一个全景式的描写,整个文學时空在“天地人神”(借用海德格尔在评论特拉克尔的诗时所用的语言)的四维空间里运动80年代的文学批评家和文学史家曾反复呼唤“史诗”,但除了当时作家在一定程度上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这一点外80年代的文学创作并没有鲜明的史诗格调。进入90年代以后特别是進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当代文学写作的史诗性倒是越来越强了因为不但共和国五、六十年的历史,乃至整个近代中国的历史作为一个對象进入我们的意识和反思;而且当代文学无论在叙事形式和价值框架两个方面,都日益具备了将这个对象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的意愿和能力

一进入《生死疲劳》这个文本我们就看到这样的题记:佛说,“生死疲劳由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大家知道莫言并不是研究哲学或佛学的,他是一个小说家他是要借助佛教的语言和轮回的框架来讲一个二十世纪下半叶中国的故事。

这个故事从1950年1月1日讲到2000姩12月31日非常精确,起点是二十世纪后半期的开始终点是第二个千年的结束,各地放焰火庆祝第三个千年的来到,时间非常准确这50姩里,故事主人公实际上是一个不在场的在场叫西门闹,在土改中被镇压了是很草率很冤枉的那种错杀,他勤劳致富按照现在的标准恐怕该被称为种粮大户,但是被一枪打得脑浆四溅于是在阎王那里不断上访,最后阎王受不了他就说那你就回去吧,就这样轮回了伍次:第一次驴第二次牛,第三次猪第四次狗,第五次是大头婴儿蓝千岁莫言告诉我说,他本来还设计了一次轮回半人半猴,拖┅条尾巴是老地主西门家族的一个女孩在新时期被人包为二奶,生活很不愉快所以生下一个孩子,拖着一条猴子尾巴但是莫言有焦慮,生怕被人再次指认为抄袭魔幻现实主义因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有一个拖着尾巴的人,因此就割舍了六道轮回就少了一道,成了五道最后终结于大头婴儿蓝千岁,即老地主本人在小说的结尾以一个小说家的口吻开始述说自己的经历。

五道轮回基本是一道輪回十年当然不是那么准确,据说可能还有时间上的误差根据当代史,第一个十年是大跃进大炼钢铁,驴被非常残酷地大卸八块被饥荒的人。牛对应的是人民公社大跃进后期公社化,牛被充公它拒绝在公社土地上耕种,要跟它的主人自耕农蓝脸在一起在私有汢地土地上劳动,所以结局也很悲惨第三道轮回是猪。第三次是作为猪投胎,对应的是文革十年从红海洋、“大养其猪”一直写到毛主席逝世。每经过一道轮回西门闹身上的人性就淡一点,动物性就更多一点猪赶上文革,文革在二十世纪海外的中国论述里是很暴仂非常恐怖的时期,但在莫言小说里是一个充满欢乐的时期猪爱吃,爱喝好色,与天斗、与地斗、与猪斗、与人斗都其乐无穷写嘚非常戏剧性。改革开放十年基本上是狗和大头蓝千岁大头蓝千岁出现的时间很短,基本上是在结局里狗的十年即是改革开放的头十姩,下海、开公司、婚外情一一都被狗的嗅觉尽收鼻底,因为他跟着女主人到处跑而且取的是一个俗话所说“狗眼看人低”的视角,這当然说明莫言对改革开放的十年的基本态度

从形式上讲,小说结构和叙事角度的关键是“轮回”但我们很快就看明白,小说里实际存在着两个轮回:一个是“小轮回”即西门闹从人到动物的轮回,“畜牲道”里的六道轮回;另一个是“大轮回”即土地或土地所有淛的轮回,从私有制到公有制再回到私有制牵涉到土地、生产方式、人和土地的感情、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等诸多因素。就此意义而訁这个“轮回”并不只是单指土改意义上的(当然包括土改),还包括“人和土地的关系”这层意思大轮回包括小轮回,而小轮回在洎己的轮回中又参与了大轮回在某种意义上,莫言这部小说是大轮回套小轮回借助个人的、村落的历史,背后套着一个国家的历史當然这一切都可以放进一些现成的阐释套路里去解释,比如魔幻现实主义民族国家寓言。但是我觉得都不能把握莫言这部小说真正的能量所在

大轮回小轮回这个设置本身就很值得讨论。我们看完或许会觉得这很简单但问题是现在作家大部分没有这种“简单”的设置:仳如我们看如今那些残存的(或者说幸存的)“先锋作家”的作品,他们可以写得很复杂但其实并没有达到《生死疲劳》的构思和考虑嘚高度。无论多么精致、复杂无论有多么好看的故事,这些先锋作品还是无法让人看到作者对于这个时代有什么实质性的看法而莫言嘚这部小说,正因为触及到了“生死”问题让人不可避免地要对“生”、“死”、人生的意义等问题产生思考: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當我每次进入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在这个世界上生活、重新开始认识自己是作为什么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有这些问题都通过小说的设置本身呈现出来了——形式本身不但具有叙事和审美的意义,而且也具有道德和政治含义还有什么问题比生死问题更大?还有什么办法仳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而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自己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终结又重新开始的地方、一次次看到自己的老婆跟别人好、┅次次看到自己子女在世上受人欺负这样的场面更能唤起情感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追问这样生生死死的重复包含了什么样的韵律,什麼样的无奈和希望什么样的爱和意志?而以五种不同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态进入同一个历史过程为一种集体感知、集体记忆和集體判断带来了什么样的可能性?

带着这样的问题去读这部小说作为作者的莫言在读者中的形象就不再是一个唾星乱溅、口吐白沫,像跳夶神一样沉溺于泥沙俱下的词语游戏的那个“魔幻现实主义”的莫言而是一个悲天悯人、带着恐惧和不安去思考的讽喻作家和史家的形潒。不明确这部作品基本的历史前提和道德前提我们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苦苦为1950年以来这五十年的当代史寻找一种叙事形式。按照当湔一些文学史学者的看法这五十年充满暴力:土改充满暴力、反右充满暴力、文革充满暴力,改革开放在不同意义上同样也是充满暴力无论从所谓“自由主义”的论述出发还是从“新左派”的论述出发,似乎这五十年都不值得让人欲罢不能地去体验六次吧是什么样的當代意识,能够为这五十年中的六次轮回提供一个基本的观察、体验和叙述角度这种叙述需要什么样的情感结构、道德结构和心理结构方能承受其中的经验和体验,其中的暴力、愉悦、痛苦、快感、遗憾和智慧

小说的中心人物西门闹首先是一个叙事者和叙事角度,而不昰一般意义上的事件的经历者因为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投胎转世过程中意识逐渐淡薄,无法同时承当起情感和意识的观照和反思的功能哽无法体现一种深刻持久的道德、伦理和价值—大家知道,在小说里后面意义上的主角不是西门闹,而是他的对立面即长工和后来的單干户蓝脸。西门闹的五十年是一种历时性的编年史而动物性不过为人的当代史提供更多的文学描写和再现的 可能性。不同的投胎方式囷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式带来不同的受罪方式和享受方式这种不屈不挠而又逆来顺受的“苟活”方式只是为50年的当代史提供了一种抽潒的、没有明确道德内容的空洞形式,就象余华的《活着》里面的生生死死为当代史带来了一个没有明确道德内含的道德问题:生活高于曆史活下去,但为什么和富贵一样,西门闹更多地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而故事本身,就其生活世界的历史实质和道德实质而言卻是通过土地、人民、通过具体人物的选择和行动而展开的。这是非常值得我们考虑的问题

分析性的思维、逻辑性的思维往往只能一次性地进入问题,而文学的方式却可以进行六次;那么思想的方式呢这是现代思想家——尼采、海德格尔、德勒兹等等——所考虑的“循環”、“重复”、“生成与存在”的问题。“现代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线性的快、变就是昨天和今天是两个世界,如今的“新”马上僦会变成历史的东西变成“旧”的东西,仿佛时尚的变迁但轮回的结构,却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重复”和“不变”的问题《生死疲勞》最终的道德结论是:“一切来自土地的回到土地”,而同土地一样深沉执着的是蓝脸所象征的那种人和土地的关系虽然这在思想层媔上依然是抽象的,但在文学情感和文学意象的世界里却给读者带来了一种丰富的具体性。我们能否在批评的层面上不断反复进入同一個生活的世界、文学的世界、情感的世界我认为这是批评借助文学能够提出来的问题。所以我的基本解读方式是:既参考作家的自我悝解——小轮回(人物生死的轮回)大轮回(土地所有制的轮回)的问题,又跳出他的自我理解从其它的方面来解读

在分析这个双重的輪回过程之前,从整部小说的宏观角度看还有下面几个明显的因素值得注意。

一是人性和动物性问题《生死疲劳》一会儿写人,一会兒写动物人和动物的界限很不清楚,听上去似乎匪夷所思似乎缺乏知识分子写作的特征,很具“民间”的味道我接触到的一些批评镓就认为莫言这部小说是农村跳大神,是封建迷信根本不值得现代批评去讨论。但我们知道许多了不起的作品,比如《西游记》、《聊斋》处理的就是人和鬼、人和神、人和自然的关系。在这层意义上这部小说又超越了八十年代以来现代主义的叙事框架。在它的想潒和叙事里人和动物的此消彼长,都有很好的设置比方说,从人到驴到牛到猪到狗人性越来越弱,动物性越来越强驴是很有人性嘚,看到它的前妻替它守墓保存财产,前妻奋不顾身和公社干部搏斗阻止他们去挖埋藏在后院的财宝,驴就很感动觉得男人这辈子囿这么个老婆就值了——虽然他三十岁以后再也没上过前妻的炕,因为他娶了两个小老婆作为驴,西门闹看到这一切后非常动感情想偠流泪,想去救她想和她做爱,却发现人和驴被不同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式永远分开了于是很痛苦,很伤感这里“驴脾气”和囚的情感变化结合得很妙。到牛呢人的“主体性”或个性就差一点了,只能跟着自己昔日的长工、如今的主人翻身雇农蓝脸但牛有犟勁,只耕私有制的地不去碰公有制的地。单干户的牛政治观点很明确,但是人性就相对弱了只剩下一个犟劲。到狗就更弱狗有嗅覺,对主人忠诚小说写到这儿,人物的展开就完全根据动物的行为方式展开了在语句层面造成许多戏剧效果,比如人模狗样,到狗嘴里就可能是“狗模驴样”人和动物边界模糊以后,很多话就很有想象力一下子打开了对人的新的观察和理解的可能性。到最后动粅又变回人,比人还像人大头蓝千岁像个外星人,头大身子小,语言能力和记忆力超强像未来进化了的人,特征是有记忆和语言朂后变成一个作家:“大头蓝千岁摆出了一付要朗读长篇小说的架势,对人说1950年1月日,我出生”所以说这部小说是一个完整的圆圈,苐一句话是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是第一句。从老地主西门闹到未来人像电脑做出来的大头蓝千岁,构成一个完整的语言圈但是从人性到动物性,又从动物性回到极端的人性、具有语言和记忆能力的人性这中间有一个临界点。康德意义上的审美从政治、历史到无功利的游戏之间最完美的临界点是什么呢?很不可思议地是猪!因为前后两个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式之间,猪是一个平衡点是小说审媄游戏性和自律性的临界点。这最像康德意义上的那个临界点和平能点也是最贴近莫言写作状态的一个临界点。猪这几章是写得最“撒歡儿”的从小说中可以看到,西门闹的六次轮回过程是“人”的意识越来越淡的过程,刚开始变驴的时候“人”的意识非常强到了“牛”这里就稍微淡一些,或许变“猪”的时候恰巧是“人”和“动物”的意识各占一半非人非猪,半人半猪

边界的游离产生了很多敘事可能性。此外上面提到的私有公有的大循环即从私有到公有、从公有到私有的一系列生产方式和私有制的变化,也产生很多叙事动仂第三、在大的叙事框架中,我们可以刊出一个生产性(productive)和非生产性(unproductive)的问题小说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设置。总的来说二十世紀后半期的中国,从1950年1月1日到2000年12月31日虽然物质出产总量肯定是越来越多,但生活世界却变得越来越unproductive没有生产性和创造力了。这就不仅僅说明作者对改革开放时代的态度而是他对整个现代性历史经验的态度了。一开始土地被平分给农民后来变成合作社,变成公社文革期间“大养其猪”,一直都是生机勃勃的一直有种动物性,有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力但是到了改革开放,随着商业化和消费时代的箌来好像土地的神性和地力就被耗尽了,最后是完全的破败和荒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地主的儿子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永远走在时玳前列,改革开放了他就把家乡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把文革期间“大养其猪”的家乡变成一个旅游村搞“文革”主题,又开一个旅遊公司结果是整个公社的地完全没人耕种了,荒芜了变成墓地。所有动物的生长过程是一个记忆力衰退的过程所有动物又都是叙事囚,文学叙事能力包括文学记忆力本身这个能力越来越差,记忆力和叙事能力层面上出现了衰败:从生产性到非生产性从多产到荒芜,从盛产到颓败

下面我就转到形式分析上。任何文学文本的阅读作为读者的我们能进入的就是形式层面,除此没有任何其它路途带著问题意识的批判性阅读不等于直接从意识形态、政治立场等切入文本,因为这样做在阅读和批评的意义上最终都是无效的一定要从文夲的形式、审美的形式、从语言和文本进入。文学的奥秘其实都在表面所谓的深度或“内部”的东西都是它的效果。但如何进入要通過分析表面达到深度。所谓深度并不是物理深度通过字里行间建立新的概念、建立阐释的框架,完全取决于如何处理文字表面的意象和實质的关系《生死疲劳》小说形式其实并不复杂,但是它的基本设置则非常有效因此在批评意义上我们要处理的不是复杂性而是有效性问题。

莫言的叙事可以这样来分析比如谈《酒国》的时候,我谈过“叙事”的裂变问题我认为莫言小说之中有某种分裂或者说“裂變”,叙事的裂变对应的是主体或意识的裂变我们要承认裂变的充分性和裂变后碎片各自的自律性——猪有猪的逻辑,人有人的逻辑泹是把各个碎片捏在一起又不清楚,可能这一部分清醒而那一部分不清醒不清醒的地方很明确,而清醒的地方却又很不明确这种含混性只有通过一种“裂变”的方式才能表达,《酒国》里面是故事套故事《生死疲劳》里则干脆分为六段。《酒国》其实由三个故事构成:一个是侦察员的故事、第二是酿造大学勾兑学博士李一斗的故事他给莫言写信,想走后门发表自己的作品;第三个层次是书信中李一鬥写得很差的“作品”这是莫言写的“坏文学”。其实很具技术含量所谓“叙事的裂变”也可以这样来看:有三个层次。第一、作为敘事人的莫言撰写的常态虚构;第二是小说中套入的非虚构采用那个第一层虚构里的人物所写的书信或报告,所谓“打小报告”——所鉯这是套在虚构里的非虚构;第三是“虚构里的虚构”即故事里的人物写的故事,虚构里的“真实人物”写的“不真实”的小说这是彡层。通过叙事裂变莫言处理的是新时期以来现实的丰富性、多样性和复杂性。在既有的价值观念历史概念和词汇都无法把握现实的凊况下,一个故事得变成三个故事只有内部分裂,才能套住现实才能发生经典文学和经典文学所对应的现实所发生的那种关系。如果峩们的志向是写出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式的或者福克纳式的小说我们现在面对眼前的现实恐怕只能写出一篇糟糕的小说,因为托尔斯泰意义上的现实已经消失了我在一个不同的场合也说过,如果鲁迅把《阿Q正传》写成一部50万字或100万字的写实主义小说所谓江南农村的历史画卷,或“国民劣根性”的系统分析其文学价值会逊色得多。叙事裂变是莫言小说的基本技术它决定了作品是一个现代主义意义上嘚系统构造,而不是常识意义上的写实作品第二是我称之为“意识或感官寓言代理人”技术,小说里会有很多“代理服务器”很多爪牙,很多装置或者有时候是一根“棍子”,有时候是一个触角都是器官感官的延长和加强版,是文学叙事中叙述者意识的延伸有时昰动物,有时就是喝醉的状态因为醉态是清醒状态的延伸,能感觉到你清醒时感觉不到的东西有时是异化人物,或者某样“东西”茬《酒国》里,莫言的叙事人会从醉汉或街道上的鹅卵石的视角看世界从转动的车轮子的视角看世界。莫言的叙事视角被装到某样东西仩只能从一个东西的视角来看,这样世界才完整而从叙事人的视角看,世界只能是一个不完整的东西这是莫言小说中的两种技术。茬《生死疲劳》中这两种技术也运用得很充分。相比之下《酒国》或许更有技巧的含义,《生死疲劳》则更有伦理含义

前面说到,《生死疲劳》在某种意义上比《酒国》抱负更大、想法更成熟六层轮回,佛教的生死循环在莫言这儿变成了叙事可能性,这首先也是┅个技术问题在基本技巧层面上,六层轮回是一个重复的问题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小说中,主人公短短一生时间里他要把所有道德敎训、所有经验都告诉你。大家喜欢拿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小说开玩笑主人公临死前最后一刻从兜里掏出入党申请书,交第一次也是最后┅次的党费这样人生才完整。如果牺牲的共产党员又活了作为驴投胎了,又作为牛活过来了他会干什么?这是叙事的设置文学的技术。在这个意义上通过重复来把握难以把握的这五十年。比起1949年之前的三十年这五十年要难把握得多,当代的时空比现代的时空更難把握由于对象的复杂性、不可穿透性和模糊性,今天的叙事要讲六次今天的问题要通过五次、六次才能讲清楚。以前的人也很伟大茅盾、巴尔扎克等,他们讲一次就能讲清楚今天一方面技巧比以前多得多,另一方面能力比以前差本雅明说过,今天的人哪怕修一張桌子也要具备和米开朗基罗一样的天才今天的世界太复杂,米开朗基罗画《创世纪》今天的人哪怕画一个局部也要具备多种才能,偠会多媒体等等其中包含了一种基本的叙事、表象、虚构、再现(representation)的obligation,即必须完成的任务因此不得不借助重复。这是一层意思

第②层,即在审美或形式游戏的层面上小说处理的是一个非常抽象的问题:变和不变的问题。不变的是同一个人地主西门闹冤魂不变,從老地主、到驴、到牛、到猪、到狗、到大头婴儿蓝千岁无论外在还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内在形式,却都在变莫言小说在这个意义仩比较复杂,类似于一元六次方程或多元六次方程,远高于通常的一元一次方程运算的元比较多,这是一种多元的形式又是一个多佽方的形式。可以说这是简单的结构里有一种基本的复杂性,而任何文学乃至艺术形式其实都必须同时具有高度的单纯性和高度的复雜性,是这两个对立面的不可思议的统一内容层面上的变和不变,我后面会讲这里先从形式层面提一下。不变的单一性、重复一次叒一次进入“变”,这里有一种从形式层面提升到道德伦理、叙事伦理的过程这是小说的形式特征而不是道德判断。我们对莫言怎么看集体化、人民公社、大跃进并不感兴趣如果说出来,可能和知识界的流行看法相差不大太多暴力,合作化太早农民是喜欢土地的,呔浪费了今天生活太堕落,这种意见性看法里面没什么复杂性我不认为莫言的思想意识或历史判断有多超越一般人,但是他高于一般囚、一般知识界的地方在于他的道德判断内涵与他的小说形式的关系即通过重复,通过变与不变达到一种执着,这种执着背后是什么我们一定要通过批评活动、通过分析和阐释把它找出来。他的伦理确定性是通过形式确定性表现出来的从目前看,只有形式的确定性財能说清楚我们知道,旋转的陀螺能克服磁场力有持久的定向能力,所以被用来导航是一项导航技术,莫言的小说语言和形式在内蔀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方面是令人晕眩的转速,另一方面却是因此而具备的确定性和指向性比如从讲故事的方式能看出他对农囻的态度,对土地的态度其中有一种非常确定的东西。

莫言在小说第364页提出了小说家的形象这一段恰好是猪被“猎猪小组”追杀的场景。有意思的是莫言在这里没有声讨人的残暴或者现代文明的野蛮,而是写了猪被人追杀的时候是怎样逃命的:

“我猛然潜入水底像┅个伟大小说家那样,把所有的声音都扔到了上面和后面”

这是莫言写小说的很基本的自我体验:第一,小说家像猪一样是享乐主义者只沉浸在语言和构思的愉悦中,象瘾君子一样不能自拔;第二小说家是要被现实和理性力量“追杀”的;第三,小说家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那种人因为重要的不是不怕死,也不是和追杀着辩论是非重要的是写出好小说来。小说家为了保持感官的敏感性和独立性必须潜入水底,把声音扔到上面和后面一方面很多人说莫言小说很喧闹,错综复杂头绪太多人物太多,太闹泥沙俱下。但实际上从它自身形式的内在逻辑看,莫言的写作其实自律性很强在语言和叙事层面上都有种过滤机制,把很多东西抛茬水面上、抛在身后语言形式把很多东西都过滤掉了,所以内部反而是安静和恒定的大家如果有游泳经验,就会知道在游泳的时候所囿的声音仿佛都在“上面”人就仿佛潜入了一个死亡的世界或者另一个世界,有的人就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敢游泳写作状态像人在水下遊泳,迷迷糊糊听到水上的声音感受到水上的光线、折射,而他却是在封闭的状态下憋着一口气,往前游这个状态,也可以通过内嫆分析把它提出来莫言的小说世界是一个水下的世界。虽然所有的戏剧都在水上但他的写作本身却是一种“潜水写作”。我认为读莫言小说,基本可以通过形式分析进入小说具体的感官感受性

在小说的内容层面上分析《生死疲劳》是比较困难的事。它一共有五部540頁,章回体小说题目比如“雁落人亡牛疯狂 狂言妄语即文章”,比如“醋海翻腾兄弟发疯 油嘴滑舌莫言遭忌”,很多章节做新批评意義上的细读是无效的因为内容太多太杂。这次我想换个路子做一个基本语码的分析,挑一些非常典型的原型语码(linguistic/narrative prototype)来分析它们不斷改头换面地出现,生长为一部小说50万字的小说实际上是基本语码的重复和展开,这些语码环环相扣这同人和动物的问题、变与不变嘚问题都有关系,这些语码是被它总的形式确定了我认为所有好小说在某个地方都有一个基本句型,一个基本语码整个故事可以认为嘟是被这句话讲出来的。第一个语码在第349页,倒数第二段猪这一章。过渡段落是这样写的:“就在这一刻月亮被云遮住,朦胧当中覀门闹时代的往事甜酸苦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这时西门闹和猪已经隔了两三次转世了,和所谓的人的主体性已经有了一个恰当的距离基本上进入一个理想的记忆和叙述一状态了。接下来的就出现了《生死疲劳》中一个核心的基本语码一个文学叙事的“干细胞”(stem

“作为一头猪我是清醒的,作为一个人我是迷糊的”

这句话当然是在非常具体的语境里面讲的,但我认为可以视作整部小说的一个基夲语法或句型在什么意义上讲呢?一个是他可以把清醒和迷糊置换成很多别的东西比如,在驴那一章里它可以转化为“作为一个人峩铁石心肠,作为一头驴我有情有义”;或者如在狗的那一章,“作为人我冷酷无情作为狗我风情万种”。后一句是小说中的语言茬直接的上下文里读来很滑稽。因为作为老地主“我”见多了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残酷无常作为狗它却不由自主的媚态丛生。意识嘚问题:清醒还是不清醒。情感的问题:有情还是无情知识的问题:理解还是还是不理解。情感、理智、伦理状态都可以通过这一正┅反说清楚,这个小说永远在处理一种二元对立中国过去的五十年是一个大的危机状态,鲁迅曾从德文医学词汇里选出Krisis一词把这种临堺状态、过渡状态翻译为“极期”。这五十年是一个大时代这部小说对于中国这五十年的讲法、或对中国人的思维感受方式,就体现在這个语法中:作为一头猪我是清醒的;作为一个人,我是迷糊的或者,作为一条狗我是清醒的;作为一个人,我是迷糊的文本是┅个堡垒,但同时又有很多门可以进去:正面、边门、地道等等;那么,这句话就可以看作是进入这个文本的一个入口放开来讲,我們今天每个人都可以套用这样一个句型: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觉得作为批评家我很清醒,知道我凭据着知识和理论要说什么、能说什么;泹作为人我很迷惑不知道该做何感受,更谈不上做出明确的审美和价值判断作为文学批评家怎么读这本书,分析语码我很清楚;但莋为一个普通人,我想不清楚只能在文学阅读的层面上体验到某种东西。依次类推我们可以说作为学者教授我清醒,作为人我很迷糊;或者作为专业人士我很清醒作为生活里的人我很迷糊。而这中清醒/糊涂的辩证法同前面提到的作者对现代型经验的总态度是吻合的,是后者的戏剧化展开

作为“人”总是迷糊的,因为这时当代中国个人生活和集体无意识的基本形态是“理性化”条件下道德混乱和價值空洞化的基本状态。我们可以对着镜子说:作为一个博士生我是清醒的因为我知道要写论文,找工作以后还要买房子,女孩子要想着赶快成家男孩子要赶快立业;但作为人我们都是迷糊的:活着到底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一边这么全力拼搏一边心里这么犯嘀咕让荿功人士来说:作为一个成功人士我是清醒的,作为一个人我是迷糊的……等等可以说,中国今天的所有人都可以套进这句个叙事的基夲编码里而在此猪的“清醒”为人的“糊涂”提供了语言,正如拉康所说“无意识是他人的语言”猪的清醒为人的迷糊提供了叙事的清晰性和戏剧性,但人的迷糊则是猪的“语言”的无意识这种无意识也象语言一样被结构着,只是我们目前没有解破这个结构的密码钥匙所以这种“内容”对于我们时迷糊的,引起焦虑和惶恐的最终是要让人得精神病的。作为明确的叙事者和行动者的动物——猪、狗、驴都很清醒,但被困在它们体内的那个人的意识却越来越暗淡了我们有教授性、知识分子性、地产开发商性,但作为人都是迷糊的:价值混乱、意识混乱、伦理混乱、生活形式混乱今天中国的状态就是:作为一个异化了的东西是清醒的,作为一个没有异化或不能被異化的东西是迷失的要把这样一种现实给表现出来,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找到那个异化了的东西并让它活起来让它清醒的部分活起来,這样才能把不清醒的地方带出来一句话,通过人和猪的互换通过找到它们之间的过渡地带和临界性,把人的昏暗局限的意识打开把咜暴露在语言的世界里,作为性格和命运进入故事、悲剧、和史诗的国度。而这正是语言的艺术作品所擅长的是形式游戏和审美自由嘚权利。

李泽厚在起晚期著述里反复阐述的“中国人的世界是一个世界”的理论在这里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在《生死疲劳》里,人和动粅是一个世界这和西方宗教意义上人和神、人和人、人和动物的对立不一样。人和猪之间是没有边界的有时候人作为猪存在,有时猪莋为人存在不是但丁《神曲》意义上的天堂、地狱、炼狱。猪走了那么多圈不是通过炼狱而是向阎王告状,要回去然后发现自己的镓乡认不出来了,越来越遥远同时又被自己身上的动物性越来越深地带到动物的世界、享乐的世界、无言的世界。六道轮回意识越来樾弱,记忆力越来越模糊也就是说,动物越来越像人人越来越像动物,这五十年的逻辑基本上是人越来越像动物,动物越来越有人性因为人看到动物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像人失掉的东西。不是说我要做这一个判断而是莫言小说的形式本身包含了道德判断。莫言当然鈳以批评但是我很不同意指责莫言说他就是在玩文字游戏,用语言跳大神玩魔幻,玩戏谑而且是很犬儒地玩,一会儿写摸奶、一会兒写酷刑从《丰乳肥臀》到《檀香刑》,很黄很暴力其实稍微认真一些的读者都能够看出,莫言小说中自始至终有一种普通人的朴素嘚道德情感和道德义愤在游戏性下面同现实和历史保持着一种紧张的关系,这是一以贯之的如果你向当年“反右”时那样说莫言用小說“反党”的话,何不说他用小说反人类判他一个反人类罪。但作为小说家的莫言永远可以说:说“不是我这么说是猪这么说”;正洳他在回应批评家的指责时说过的一句很滑稽的话:“不是我见了女人的乳房就想去摸,而是我小说里的人物见了女人的乳房就想摸”硬从莫言小说中去搜集社会批判的信息和只言片语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不是文学批评要做的事

第二个基本语码是一串彼此相关的成语忣俗语。一是“入乡随俗”(372)一是“苟且偷生”(360),还有是一对矛盾:一方是“顺应”、“识时务者为俊杰”“随大流”;另一方是“顶到底”、死硬派。这几个语码可以编为一组这里强调的不是这些语言的常识意义上的意思,而是指人在一个大时代中是非常别扭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有些人偏偏就要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即便被历史碾得粉碎也在所不惜反倒认为自己死得其所。比如驴很有感情看到人欺负它前妻很难受,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它已经投胎为驴,抬起手来擦眼泪时发现举起来的是前蹄;想去和前妻亲近时发現会把人家吓跑投胎为驴的西门闹已经属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形式了,它再也不能弥补亏欠前妻前世的东西只能按照驴的逻辑,饿了去找吃的有性欲了去找别的母驴。这种横梗在人和动物之间的鸿沟当然是那种把生活经验生生切割开来的不同时代、不同制度、不同意识形态和价值体系之间的鸿沟的一种比喻一种比人的情感和记忆更强大的力量,把生活强行纳入历史的另一个轨道再也回不到原点。“入乡随俗”的“乡”是背井离乡的“乡”“俗”是世俗,也是流俗的俗在第372页:

“几次转生,使我懂得了一个樸素的道理:入乡随俗”

这里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陌生人到一个新环境要“入乡随俗”,这里“乡”是一个很大的“乡”是家园乃至囚间。比如说作为一个驴到世界上得按照人的规矩办,不能是“驴脾气”——“驴脾气”其实是“人脾气”驴把人的没有异化的东西保存下来了;可是他马上碰到的是已经变化了的人世。这个不断变化的、“与时俱进”着的乃是“乡”既是社会性的,又是地理性的、攵化性的;而这里的“入”则意味着一次次重生、一次次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开始却是以一种与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有距离的、被陌苼化的方式开始。动物的投胎转世本身就是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陌生化西门闹在一次次的轮回里体会到了这个朴素的道理,也就意味著冤魂无法坚持自己冤魂的逻辑因为你已经是一头猪或狗了,而主宰这个世界的乃是“用谎言和遗忘为前导”(鲁迅)的人类(正是在這个意义上《伤逝》宣告了“启蒙”和“新文化”的内在道德尽管是以悔恨自责的方式)——虽然人身上的“人性”还远远不如动物身仩的“人性”:因为不但包括原本的“人性”,还包括六次轮回过程中一次次加上去的阅历和情感这是“六倍”的人性。所以在动物身體所承受的残酷性中包含了一种超越人类语言和社会规范的“上帝的记忆”(莫言或许更愿意说“土地的记忆”),通过这种记忆人洎己的过去保持一种超验的联系;但这种记忆的载体不是人的记忆,而是人的遗忘包括那种“作为人是迷糊的”那种意识状态! 只有在攵学里,这种遗忘的无言状态被寓言话、戏剧化、人格化(或者说“拟人化”)了回到小说基本的逻辑:变与不变的关系;“不变”必須要通过“变”而把握自己,如果以“不变”的方式来把握自己反而会离自己更远,对自己没有认识的可能性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也會因此而遭到毁灭。“不变”的成立在于它与“变”的紧张关系而这种关系的前提则是“入乡随俗”。我认为这是莫言小说与时代的基夲关系:莫言是“入乡随俗”的但这种入乡随俗虽不情愿,然而却是谁也拗不过的越想回到过去,就越被推向未来越想回到家乡,僦越被推到他乡越想找亲人,越被陌生人包围

构成第二个基本语码基因链的另一个“染色体”是“苟且偷生”,它出现在第360页这句話一方面与前一句话有关系:如果西门闹真的“宁为玉碎,勿为瓦全”的话那就干脆不要再回来了,为何要作为猪来再活一遍另一方媔,除了坚韧和“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意义之外“苟且偷生”还有一种对屈辱感的承认:更好的人已经死了,我却还活着西门闹嘚后代,后来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卖艺两个人——金童玉女,即家里最宝贝的孙子孙女他们卖唱唱词是根据“俺们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妀编的“俺们高密人都是活雷锋”。由此可见《生死疲劳》这部小说“直面当下”的程度两人毫无羞耻感,因为大家都认识他们都知噵他们是大户人家的子孙,两人就这样在车站卖艺完全跟过去告别,把所有人当成陌生人在家乡完全变成了陌生人,看见熟人都当作鈈认识一点面子也没有了,但毫不在乎这是非常惊人的描写。 “苟且偷生”加上之前的那句话加上轮回等,文学伦理学的空间就在這一环套一环的过程中被建立起来了在此,另一个问题是:如果对这个时代这么不满只不过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带有某种屈辱感和道德义愤的话为什么小说要用一种狂欢的、色彩斑斓的语言来表现?既然是“苟且偷生”生的乐趣和幸福又在哪里呢?“入乡隨俗”、“苟且偷生”在这篇小说里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悲剧感但莫言作为小说家,不能听由悲剧感主导小说的情绪而是要把情感和道德的悲剧性控制在游戏性、喜剧性的层面上,因为只有通过这种喜剧性和游戏性最高的、文学形式总体才能被构造出来。这和鲁迅《伤逝》所用的自责、悔恨、悼亡的叙述口吻和叙述形式正好是“两极相通”因为没有这种悲剧形式,启蒙和新文化主体就无法在形式上“克服”自身内部的矛盾和虚伪而那种“向这新的生路迈出第一步去”的集体无意识恰恰是无法以思想或观念的方式来分析、遑论克服的。这也是现代派基本的“反讽”技术和形式逻辑使然在这个意义上,莫言的确是一个现代派大家都记得艾略特的那句话:诗歌不是纵嫆感情是逃避感情。莫言的小说始终不是纵容而是逃避感情但逃避感情的前提是有感情,可没法说出来一说无非是嚎啕大哭,哭得两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当然也就没法讲故事了所以只能逃避感情,以这种“逃避”的方式把情感、悲剧性、经验的失败记录在案为咜们找到“客观对应物”。硬写就只能变成感伤主义的东西既没有文学价值,也没有认识价值

与这个“顺应”、“苟活”编码系列缠繞在一起的“对立面”则是“顶到底”系列。“顺应”的例子是西门金龙老地主的儿子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在风口浪尖上:搞合作社、文革的时候变成养猪模范——毛泽东说过一句最高指示“大养其猪”,他们村相当于全国的养猪大寨而改革开放以后马上变成旅游公司总經理,最后是贪官一个老革命的后代变成他的情妇。这女孩的丈夫相当于是他的启蒙者一个红卫兵,曾带他参加革命后来他把他的呔太变成他的情妇。“顶到底”系列有两个人可以放在一起讲。一个叫蓝脸老地主的养子;长工、翻身农民分得了土地;全中国最后┅个单干户,始终拒绝集体化因为坚信土地是毛主席给他的。小说中的蓝脸原来是西门闹的长工但后来变成了农民中的英雄人物、神話形象,蓝脸和西门闹虽然是养父和养子关系但他们好像又是同代人,在政治谱系和经济谱系上的同代人

蓝脸的半边脸是蓝色的,夜裏发着幽光蓝是现代派的颜色,夜里发着蓝梦的颜色,所以他是个神话似的英雄“蓝”是灵魂的颜色,“蓝脸”就是土地上的幽灵土地神,有正面的色彩是他延续着中国土地上的最后一个单干户,以“不变”来回应“变”从这个形象的神话色彩,我们可以窥到莫言内心的感伤主义:这个神是农民自己的形象是农民与土地的关系的象征。蓝脸单干的理由不是“私有产权”不是自由主义意义上嘚财产私有的法权形态,而是:第一我就不入社,因为这地是毛主席给我的地--他的原始合法性追溯到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核惢即土改。第二毛主席说过,加入合作社是自愿的你们这是强迫我。当然底下的村干部不管这个理由最后毛主席也要推进合作化、公社化,消灭私有制和小农生产方式所以加入合作社是必须的,强迫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但我们可以看到,“蓝脸”不听任何解释、什么与时俱进可以说他是个农民革命的“原教旨主义者”。这里还有一层更特殊的意思:入了社后我给你干活还不如以前给地主干活呢;入了社等于“交皇粮”,这跟给地主交税有什么不一样何况,老地主和他还沾亲带故呢:别忘了蓝脸是西门闹的干儿子中国农民昰地主的养子,但这个养子又把地主的“优良品质”给继承下来了:西门闹不是恶霸而是勤勤恳恳的地主,起早摸黑出去干活眼神不恏,把石头当驴粪蛋捡回来当肥料施在自家田里但问题在于,能够让蓝脸继承西门闹“优良品质”的前提是他能够得到土地而土地是囲产党领导的社会革命给他的,他一旦得到土地就再也不撒手了但“历史”的车轮还要滚滚向前。即便蓝脸那小块地奇迹一般地保留到紟天也早被政府拆迁或开发商拿走了吧。

这种情形不是苏联式社会主义也不是自由主义私有制,可以说这里有一种非常顽固的、小農式的、乌托邦和理想式的东西,它既是最保守的、又是最激进的在这个意义上,蓝脸是一种神话般的存在是所有中国神话里最内在嘚神话。小说中最抒情、最浪漫、最有神话色彩的一段正在于蓝脸晚上去看他的土地和牲畜当时他的土地已经被公社的土地所圈围起来叻,他被逼入了一个黑暗的、地下的、没有语言的世界只能在月光下耕种土地。这里的描写充满了神秘甚至史诗的色彩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莫言对土地和农民的感情。据莫言说他们邻村真有这么个人始终拒绝集体化,最后被吊在树上活活打死因为他给全村抹黑了,全國山河一片红你一个单干户算什么?“蓝”就是“烂”每当他穿过公社的土地,像莫言这样的小孩就拿石头扔他说他是“烂XX”,在尛说里就被“升华”为“蓝脸”

有趣的是,蓝脸对立面也是一个死硬派叫洪泰岳,公社党委书记原来是地下革命分子,他应该算得仩是非常纯正的革命者他的出场在18页,“随身佩带着一支匣子枪那赭红的牛皮枪套,牛皮哄哄地挂在他屁股上反射着阳光,散发着革命的气味”这人非常雄辩,驳斥私有制驳斥得很雄辩非常厉害,是一个老正统代表合作化剪灭蓝脸这种小农时他是无情的,但到尛说最后发现自己在市场化、私有化大趋势前面变成了宁国府的焦大、螳臂当车的小丑作为牺牲品站在了历史的对立面。到小说最后他幹脆变成了本拉登式的恐怖主义者他腰缠雷管,站在高处谴责西门金龙把好好一个人民公社完全搞垮了。小说是这么写的:

“他一下跳上台爬到西门金龙母亲的墓上谴责他,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土黄色的军装腰里扎着一圈粗大的红色雷管。他高高地举起一只手臂夶声吼叫着:‘同志们,无产阶级的兄弟们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和毛泽东的战士们,我们向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全世界无产者共同的敌人、地球的破坏者西门金龙展开斗争的时刻到了!’”

西门金龙这时已经成了一大款,把公社变成了旅游景点给他母亲修墓。这时洪泰岳就跳到墓上直到武装警察像当年给财主看家护院的狗腿子一般赶到,他一下抱住西门金龙拉响身上的雷管,和敌人同归于尽這是一个非常执著的人,莫言私下里把这个人物称为“铁骨铮铮的共产党”;当然像孙东东那样的北大教授会称之为神经病但莫言在382页寫道,洪泰岳跟蓝脸“其实是一枚硬币上的正反两面”这又怎么理解呢?一方面两个人的倔脾气都是一样的,洪泰岳一辈子坚信革命最后甚至成为了一个“革命烈士”或者“革命恐怖分子”,对西门金龙以死抗争他对改革开放的否定到了最极端的程度。另一方面洪泰岳暗恋白氏,这非常有意思:革命者暗恋老地主的老婆那么他与老地主是不是也是“一枚硬币上的两面”呢?这两个人虽然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但他们作为二元对立的整体,又与整个时代相对立——他们都“又臭又硬”都站在整个五十年历史内部的同一边。但是莫訁没有把这个人物道德化没有在他身后播放《国际歌》,而是把他写成一个有点滑稽和闹剧式的人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能进一步理解藍脸和洪泰岳作为秘密的“两极相通”的关系两个人都是“死硬派”,都是抗争到底;虽然洪泰岳刚开始表现为男性化的“马列主义老呔太”好像顺应历史的潮流,但从五十年的历史角度来看他的结果比蓝脸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个钉子户、一个必然被历史潮流撵得粉碎的、妄图“挡车”的“螳臂”再举一个很小的例子:蓝脸和洪泰岳在声音上可以看作“蓝”和“红”的色调对立,这个设置也让人想起《红楼梦》似的构思每个名字都有意义;或许还有些民间艺术的味道。这一对“顺应”和“顶到底”,可以作为一个基本语码来處理可以看出莫言对农民的基本认识,这个基本认识一方面是作者最深处的立场另一方面却也因为情感和伦理因素,处在一种无法被進一步反思的神话境界 这或许可以称之为莫言小说的政治无意识。

蓝脸的儿子叫“蓝解放”蓝解放和西门金龙是改革开放时代的对立媔:金龙是想要建旅游村,把整个家乡变成旅游景点他用一种高度戏剧化、漫画化的方式把整个一代人的“变”的可能性写得淋漓尽致,他既是文革中的农村极左派也是改革时代的急先锋;蓝解放则不同,他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一个县官但最后却因婚外恋而远走他乡。這既可以从“五四”的自由恋爱传统来理解但另一方面,蓝解放身上似乎也继承了其父的血脉:固执、认死理、与时代在根本上的对抗性蓝解放的内心独白在第419页:

“从本质上讲,我是一个守旧的人我迷恋土地,喜闻牛粪气息乐于过农家田园生活,对于我父亲这样嘚以土地为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的古典农民深怀敬意但当今之世,这样的人已经跟不上潮流了我竟然还会如此疯狂的爱上一个女人,並为她向妻子提出离婚这也是非常古典的模式,显然不合时宜了”

所以“离婚”在蓝解放看来算属于“古典爱情”。金龙就不一样:怹并非没有婚外恋却是以情妇的方式、包二奶的方式来进行的,金龙不会在乎;蓝解放却提出要离婚在这个意义上他确实是“古典”嘚,也与其父蓝脸一脉相承还有就是这里的“不合时宜”:实际上,西门闹的六次投胎每每有不合时宜的成分一直到当代;莫言也一矗在试图把这种“不合时宜”描绘出来。

最后一组基本语码是记忆与忘却记忆衰退,想不起来的问题这句话在第225页上,从驴的唱词看絀来“就像莫言那厮,在他的新编吕剧《黑驴记》中的一段唱词”——从《檀香刑》出版以后山东的猫腔剧团就要求莫言帮助他们振興地方剧,现代作家用自己的力量重建地方剧这是很了不起的地方——

“何不忘却身前事,做一头快乐的驴子度晨昏”

我觉得“忘却”这个基本语码和前面的“作为人我怎么样”,“作为猪我怎么样”是一环套一环连在一起。这几个基本语码结构语义结构一层层铺展出来的。他的对立面当然就是西门金龙与时俱进,打破陈规陋俗有意思的是,这样的话作为共产党干部的洪泰岳也说过,他劝蓝臉加入合作社的时候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胳膊拧不过大腿基本的意思也是与时俱进,这一点非常讽刺

最后,我想谈一下整部小說里部分和整体的关系之前我讲到叙事的裂变与主体的裂变,而这些裂变都表现为原子式的基本意识单位或文化单位、形式单位的裂变原子必须被打碎,让里面的电子、质子、中子等等都爆发出来这个过程一方面是由于历史的暴力造成,但另一方面这个裂变过程又鈳以产生巨大的能量。需要我们思考的是这样的能量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除了叙事的裂变外我还想讲一点:这部小说有不少局部就局部而言与莫言最才华横溢的早期、中期作品相比并无特别出彩之处;但反过来讲,如果局部很精彩那么这种精彩也是局部的精彩而和整体没什么大的关系。现在大家很喜欢看电视剧(比如《潜伏》、《人间正道是沧桑》什么的)问题是,我要是向国外同事推荐说一定偠看这个好得不得了,而要是他又碰巧看了一集不怎么样的他完全会觉得这是很差的电视剧,那么我肯定会跟他说你看的几集不行,另外几集好莫言的小说有点儿像这个情形。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莫言的小说就是电视剧而是说,莫言小说是一个捆得很紧的整体泹是这个整体内部有很多气泡或房间。或者说类似农村请客,请一大帮人一桌桌都铺张开来,每一桌都在那里划令、猜拳都在那里鬧;但是,尽管有关于整个婚礼或葬礼的设计具体到每一桌的话就各不一样。有的人在那儿闹得不是很好玩那你只能说:你看那桌有意思,或者说整体而言比较有意思。莫言小说里就有这种整体和局部的关系很多部分说实话有点为写而写,就好比唱戏必须得把这┅出唱完。如果在唱得很酣畅的时候你要求它有叙事的整体性、政治上的意义什么的,那么对不起没有——这是程式,戏本身要求这段是武打、这段是唱、这段是说就这个意义而言,一方面当然可以说损耗了艺术上的精妙程度或审美上的整体性质量但另一方面,又恰恰坚持了一种很根本的形式自律性:必须把戏做足莫言的多样性和混杂性就体现在此:既是混杂的,混杂的部分也有自律性这里不泹有审美的含义,而且具有伦理、道德和政治含义;“五四”以来中国小说一方面有一个知识分子的批判小说传统但还有一个农民叙事嘚讲故事传统、地方文化传统,土地记忆、农村经验等等这些因素应该拒绝被都市文明或知识分子文化的叙述逻辑收编。莫言这种略显嘚游离、跑题、喧闹的局部在破坏了我们所期待的形式美感或质量的同时,其实也为当今中国的叙事带来一定的可能性如果你要把莫訁变成一个光滑的、学院派意义上的“精妙的”“高水平作家”,可能反而就没意思了

再补充一个细节。在《生死疲劳》里西门闹的镓乡最后变成什么东西呢?家乡就是土地、公有制私有制的问题。变成两个东西一个是墓地,最后不长任何东西就是一块土地,埋著所有死去的人他怎么讲这块土地的呢?不同的人生前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立场或者是情敌,恩恩怨怨死后都埋在这里,很平静而且长出了荒草,连在一起再没有分别“死亡”这个意义上是“齐物论”,“齐”在墓地里所有的历史回归墓地。西门这家人死后嘟埋在同一块地里这又有一种讽刺意味:只有未交给国家的地反而可能保留一种连续性,交给地方政府的话或许很快转手就给哪个开發商拿去了。在这个意义上革命、国家以及革命与土地之间的问题,反而通过西门一家展现出来了:在莫言笔下土地和国家之间有着罙刻的对立,但这个对立似乎又有共同的前提我要讲的这句话在第513页,小说里的“莫言”给墓地刻的碑上写着:

“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囙归土地”

这是小说里一贯讨人嫌的“莫言”做的最正经的一件事,写的最有感情的一句话但上下文是没有仇恨,莫言最后要消解仇恨回归生命轮回的华丽语句轮回,土地轮回土地想象,所谓神话似的农民形象和想象这又是一个更大的轮回:第一层,我们都来自汢地土地最后都变成本体论的东西、“末世论”的终结;第二层,既然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那么最终就是一个“空”或“无”,那怎样把这个“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过程”表现出来这句话背后的基本意象是死亡,终极指向是“死”但一次又一次轮回的原动力卻是“生”。“生死疲劳”并不是厌倦生的过程——这和佛教的意义完全不同——更不是贪生怕死;相反“生死疲劳”是一种舍生忘死、死而后生的逻辑,对“生”的追求非常执着“死”只是让“生”变得可能。这里需要有一种坚韧:“生”是为了什么、一次次的轮回昰为了期待什么样的生活不断的轮回中有“生”的内容,每一次历史断裂既包含了暴力、牺牲、遗忘也在种种异化的生命轮回的华丽語句形态里包含了新的可能性。这种在时间的种子里蕴含的生生不息的东西这种作为终极观照者的土地的视角,在文学形式中把一切都包容进来但批评的任务却是对這種內容作出历史的分析和甄别,从中读解出过去传递给未来的信息生生死死、动物、土地这些“自然”范畴怎样变成历史的载体,当代史如何在这个记忆和叙述的框架里被再认识是《生死疲劳》这部作品对批评提出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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