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有《杀熟》by丝竹中年乱耳,txt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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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就是觉悟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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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丝竹之乱耳的之】网友提问,专家在线解答,一共有10个相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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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主角:于北川,谢杭 ┃ 配角:唐朴诚,洪静芸,谢柯,谢辛
第1章:葬礼
天下着雨,不大,乌云压得很低,树木和草地在冬天里呈现出暗沉的绿色,配着这薄薄的雨幕,让人眼前有些发灰。
因为还没临近每年扫墓的日子,也不是周末,墓园里十分冷清,不过谁也不会希望这里变成个热闹的地方,角落的树枝上有几只正在鸣叫的乌鸦,叫声听起来苍凉而刺耳,但还不至于惊扰此处安睡的灵魂。
在墓园靠里的地方,五六个人围着一座新墓,墓碑的主人名叫谢辛,两天前死于心功能衰竭,从今天起,他长眠于这里。
谢辛活了二十二年,也病了二十二年,他这一辈子从出生到去世,几乎一直奔波于家里和医院之间。因为从小身体孱弱,谢辛连学都没正经上过几天,也没有什么朋友,临了能为他送别的人,几乎全聚在一起也只有这么几个。
&这个孩子命薄,撑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洪静芸轻声叹道,但因为身份和立场的缘故,她的挽悼总显得有些不那么真诚。
谢辛性格温软和善,又懂事乖巧,一直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谢家的女佣琴姨从小看着他长大,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这几年一直雇来专门照顾他的看护齐姐也是一脸沉痛,连园丁小莫都专程来参加他的葬礼,手上拿着一束他亲自扎好的白菊花。
如果谢辛有机会参与外面的世界,以他的好人缘一定可以结交更多朋友吧,最后送别的场面也不至于如此冷清。于北川看着墓碑上那张温和的笑脸,心里这么想道。
谢泰明有三个儿子,谢柯、谢杭和谢辛,谢辛是最小的一个,他跟那两个哥哥身份上的区别从名字里就能看出来,谢辛是谢泰明的私生子,六岁生母去世后才被正式领回家来,据说本名叫做谢桦,但硬是被洪静芸改掉了,最后谢辛也人如其名,不长的一辈子过得有些艰难。
丈夫跟外面的女人生养出来的孩子,作为正妻的洪静芸愿意点头接纳已经很不容易,谢泰明自知理亏,当年发迹又离不开洪静芸背后的洪氏企业的支持,因此即使心里再心疼谢辛,表面上也难免有所忌惮。
谢柯和谢杭两兄弟从小跟母亲更亲近,都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不是什么正经来头,又受过洪静芸一些暗地里的间离,再加上谢辛从小就是根病秧子,玩都玩不到一块去,小时候对他冷冷淡淡,长大了相处客客气气,彼此间谈不上多少兄弟情义。
洪静芸好歹是大家小姐出身,教养好,又识大体,还不至于像封建主母一样做一些明面上的刻薄,即使是在谢泰明去世之后,她对谢辛也没有刻意刁难过。对于谢辛的死,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觉得难过,但至少她对一个家族私生子已经尽到了礼,也算尽到了义,如果还要求更多,那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谢辛六岁来到谢家时已经是懂事的年纪,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也能察觉出来自己不受欢迎,再长大一点,他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是家族的丑闻,是太太的伤疤,也是哥哥们的威胁,即使有父亲的庇护,家里那种对他若隐若现的嫌恶也一直存在着。谢辛总觉得这里不能算他的家,只是他也无处可去,这些年他过得谨小慎微,带着股寄人篱下的孩子特有的懂事,病弱的身体也让他不得不更加逆来顺受。
谢辛曾经很怨恨这颗从出生起就不正常的心脏,但他后来才发现,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他之所以可以安生地生活在谢家,大概也是拖了这颗心脏的福&&至少它能让他看起来是柔弱而无害的,虽然命运对他是有点不公平,可当一个人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时,就不太计较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谢辛小时候被医生预言难以活过二十岁,现在他多活了两年,已经觉得满足,虽然这二十二年活得并不算快乐,但这就是他的一辈子了。
这不算是个正式的葬礼,也没有什么悼词要念,冬天的小雨已经把人的肩头飘湿,洪静芸拍了拍黑色风衣上的雨珠,说:&回去吧,他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
琴姨抹着眼泪舍不得走,哽咽着道:&这孩子从小有这个病,跑也不能跑,跳也不能跳,当初好不容易能去上几天学,把他给高兴的,结果病一发作又得回家躺着,每次他都眼巴巴地看着大少二少他们出去玩,心里羡慕也不跟人说,那样子不知道多可怜。这些年打了那么多的针,吃了那么多的药,怎么还是走了呢,才这么年轻啊&&&
于北川听得心里酸涩,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琴姨,别哭了,小辛平时最不愿惹你不高兴,他要是看到你哭成这样,准要难过了。&
洪静芸已经转身打算离开,这时候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墓碑上谢辛的照片,说:&这些都是命,谁也改变不了的。&她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走吧,雨要下大了。&
琴姨最后留恋地擦了擦谢辛被雨飘湿的照片,声音里憋着一股伤心,&小辛,今天琴姨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于北川恭谨地向洪静芸道别:&太太再见。&又对琴姨道,&琴姨再见。&正要向齐姐道别时,一阵忽轻忽重的脚步声朝他靠了过来。
谢杭那不平衡的脚步声格外容易辨认,他右腿不灵便,常常拄着根拐杖,他走到于北川身边,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个笑容来,因为那笑容格外阴冷,即使出现在葬礼上也并不显得突兀,他声音不大,几乎是贴着于北川的耳朵说的,话里带着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谢辛死了,你可怎么办啊,于北川。&
于北川一如既往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半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说:&二少爷,再见。&
谢杭嗤笑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洪静芸和琴姨身边,琴姨想去搀他,却被他一把拍开了手,&不用。&
齐姐也跟着一起离开,小莫把带来的那束白菊花放到墓碑前,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小辛不喜欢颜色这么素的花,他喜欢鲜艳的,我本来想给他带一束红山茶,但又觉得实在不合适,最后还是带了这个来。&
于北川走过去在墓碑前蹲下,说:&下回他生日的时候再送吧,不过他生日还早,要等到六月份。&
&我知道,六月二十六号,他告诉过我的,我记得。&
于北川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欣慰,他从小跟谢辛关系不错,比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要亲近,但两个人真正要好起来还是最近两年的事。他记得有一次他去谢家看望谢辛,谢辛下载了一部恐怖片非要拉着他一起看,他担心片子太刺激对谢辛的心脏不好,赶紧阻止了,当时谢辛有些不满,撅着嘴抱怨道:&该不会是你害怕吧,这么大一个人比我还胆小。&
于北川无奈地笑道:&虽然我不喜欢看这个,但我真不害怕。&
谢辛又追问:&那你害怕什么?&
于北川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愧疚的感觉吧。&又转移话题地问,&那你呢?&
&我怕死。&谢辛轻声答他,没有再笑,像一只发呆的兔子。
于北川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谢辛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了,可外表看起来还像个没长开的少年,他这一辈子有过很多遗憾,而最后一个,也许是他走的那天不是个晴天。
于北川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小莫说:&我也先回去了。&他拢了拢外套,迎着冰冷的冬雨,大步走出了墓园。
第2章:于北川
于北川跟主管领导请了一天的假,理由是今天表弟要出殡,主管是个热心和气的中年人,一听这理由立刻就批了假,还安慰了几句节哀顺变。于北川从墓园回到家时才过了中午,他今天没有带伞,整个人被雨淋得浑身发冷,冲了个热水澡后才舒服了些。
他坐在床上擦头发,一眼看到了床头柜子上他和爸爸的合影,照片里的他还很小,不到六岁,或者七岁,他骑在于兆荣的脖子上,两条小短腿从他左右肩膀上垂下来,手里得意地举着个小风筝,于兆荣扶着他两条腿,表情乐呵呵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于北川的妈妈在生他时难产去世,十几年来一直是于兆荣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于兆荣没念过多少书,脾气也有点暴躁,烟抽得很凶,但他仍然是一个好父亲,小时候于北川晚上睡不着觉时,于兆荣常常把他背在自己宽厚的背上,沿着附近的小河一圈一圈地散步,边走边哄于北川睡觉,等于北川睡着后,他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房间的小床上。
于兆荣身材高大,于北川从小得伸长了手才抓得住他的衣摆,可当他才刚刚长得和父亲一样高,还来不及看那伟岸的身躯变得佝偻时,于兆荣就因为肺癌离了世,那时候于北川正要升上高三,还不到十八岁。
父亲过世后,接着又是谢伯伯,然后谢杭出了意外,现在又轮到谢辛,于北川本以为自己总该渐渐习惯了这种被迫分别的感觉,而这回谢辛的离世却让他明白,这种被丢下的无力感和从此永隔的孤独感,是他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的。
于北川收了毛巾,在镜子前把自己的头发理顺,镜子里是个高挑俊朗的青年,双眼如星,鼻梁挺秀,因为他总是习惯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因而那嘴唇呈现出一种温柔的弧度。于北川有一副无论谁见到了都会心生好感的长相,出众的五官不带任何攻击性,眉目间也透着一股温润谦和,仿佛是贴着人心剪裁出来的一般,很亲和,也很君子,令人充满亲近的欲望。
但也是有人不喜欢他的,比如谢家的二少爷谢杭。
于北川和谢家的两位少爷,包括后来才被领进门的谢辛,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于兆荣当年参过军,在部队里是谢泰明的属下,后来二人偶然重逢时,谢泰明的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而于兆荣成了一个生活困窘的单身爸爸,谢泰明虽然在夫妻关系中算得上混账,但对待昔日的兄弟还是颇有情义,二话不说就把于兆荣拉到自己手下来做事,因为于兆荣文化程度不高,做不来什么体面工作,最后谢泰明安排他做了自己的专职司机。
当了司机后,于兆荣就成了谢泰明贴身的人,又兼有以前部队里的那些情分在,二人不仅是老板和下属,也算是感情相当不错的兄弟。谢泰明平时对于兆荣照顾有加,在于兆荣下班把他送回家后,他都会让他们父子俩在谢家吃过了晚饭再走,于北川也是因为有了谢泰明的关照,从小才可以和谢家的两位少爷一样就读本地最好的学校,有时候于兆荣跟着谢泰明出差,于北川就暂时寄宿在谢家,他从小懂事乖巧,人又聪明漂亮,不仅讨琴姨的喜欢,连洪静芸也难得对他青眼有加。
于北川比谢柯小三岁,和谢杭同龄,谢杭一向十分好强,但读书考试每每比不过于北川,个性又顽劣一些,难免跟于北川有些不对付,于北川是个好脾气的小孩,平时从不跟他计较,再加上于兆荣总提醒他在谢家要谨言慎行,跟他说些要懂得知恩图报之类的话,于北川从小就明白他们父子俩和谢泰明一家人身份上的差别,虽然他可以读别人挤破头也进不去的学校,偶尔也可以坐高级轿车、吃高级料理,但他从不妄敢让自己跟那两位真正的少爷平起平坐,平时要是有了摩擦,他得让着他们,即使是他们不对,也必须让着他们。
但要是有时候谢杭实在过分,于北川会偷偷地跟大人说一下,多半是告诉洪静芸,洪静芸再对谢杭训诫几句,被训之后,谢杭又会加倍地嘲讽于北川,笑他是个只会打小报告的孬种。
跟谢杭之间的关系从小就让于北川头疼,到了现在也一样。
当年于兆荣突然反复高烧、咳血,去到医院检查时才发现是患了肺癌,并且已经到了晚期,噩耗从天而降,于兆荣的身体迅速地垮掉了。父子俩的生活不算富余,于兆荣知道再多的治疗也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痊愈,不愿用半辈子的积蓄来换一时半会的苟延馋喘,那太不值当,哪怕少活几天、几个月,甚至马上死去,他也得多给儿子留点东西。他放不下于北川,那时候于北川还没有成年,他担心他会没有去处,会难以生活,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这个儿子。
好在谢泰明极有情义地为他负担了绝大部分医疗费用,让于兆荣在确诊后又撑了大半年的时间。临终前,于兆荣一米八多的个子最后只剩不足百斤,在难得清醒时,他近乎乞求地让谢泰明今后多多帮衬于北川,谢泰明郑重地答应了他,于兆荣想再像当年那样给谢泰明敬一个军礼,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了。
于兆荣过世后,谢泰明把于北川接到了谢家,那时候谢柯已经去了外地念大学,家里只剩谢杭和谢辛两兄弟,于北川跟谢杭还是你惹我忍的老样子,反而是跟谢辛有些寄人篱下的惺惺相惜,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年,于北川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名校,在谢泰明的资助下顺利完成了学业。
大学毕业后,于北川到了国外继续深造,这时候资助他的从谢泰明变成了洪静芸,两年前于北川学成回国,在一家鉴定中心做法医物证。
不管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无论在哪一个圈子里,于北川总是相当令人喜欢的,他一贯谦虚有礼,行事稳妥,为人亲和而可靠,举止间温文尔雅又风度翩翩。也许是因为从小仰仗谢家的关照,他这些年所受到的熏陶、所见过的世面让他成为了今天这样出色而得体的青年,即使他只不过是一个司机的儿子,也从不碍着他看起来像个出身优越的少爷。
于北川毕业后没有进入谢氏集团效力,这对从小就被于兆荣教导着要知恩图报的他来说实在有些说不通,谢柯曾经几次提出让他来谢氏做自己的帮手,都被他以专业不对口为由拒绝了,谢柯一再表示专业不是问题,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有能力又信得过的伙伴,每次于北川露出为难的神色时,洪静芸总会出来替他解围,无非说些于北川有自己的追求和打算,不必勉强他云云,谢柯一向很听她的话,久而久之也就作罢了。
今天不是于兆荣的忌日,也没逢上初一十五,但因为刚从谢辛的葬礼回来,于北川在这种送别故人的消沉中想要奠念一下自己的父亲,于兆荣是杆大烟枪,即使最后得了肺癌,他也强打着精神开玩笑说过还想再来一根,每次于北川怀念起他时,都会点燃一根香烟摆在父子俩的合照前。
香烟在于北川放空的眼神中安静地燃烧,当明火熄灭,烟雾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个颓唐的烟头,以及一堆空落无依的灰烬。
第3章:头七(一)
几天之后,于北川在临近下班时接到了琴姨打来的电话,琴姨说明天是谢辛的头七,刚好这两天在国外出差的谢柯也回来了,让于北川明天晚上来谢家一起吃个饭,于北川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是周六,于北川下午四点就到了谢家,一进到院子里就看到园丁小莫正在忙碌,冬天草坪生长得慢,花也都没开,小莫的工作无非就是修剪一下原本就十分齐整的几丛小灌木,于北川穿过院子时跟他打了个招呼,小莫也朝他笑了笑,叫他道:&于先生。&
于北川刚走到门口,一团白色的小东西突然从里面朝他扑了过来,于北川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萨摩耶幼犬,此时正围在他脚边快乐地转圈。于北川有些吃惊,他跟谢家人相处了那么多年,还真没发现有谁对这种活泼粘人的小动物感兴趣,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蹲下来摸了摸那狗的头顶,手心立刻被它用湿乎乎的舌头乱舔一通,那狗是个憨头憨脑的自来熟,随便跟个生人都能无比亲热。
&多多,是谁来啦?&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跑出来,一见到于北川就兴奋地大叫一声,&北川哥!&
于北川笑叹了一声,他早该想到把狗带来的只会是这个人,他对唐朴诚道:&没想到你也在,怎么还带了只狗来?&
&还说呢!&唐朴诚立刻变了脸色,有些愤愤地指控道,&小辛过世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前天我回来了才知道这事!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看他整天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待在医院,专门弄了只萨摩耶给他解解闷,还想等他这回身体好了让多多陪他玩的。&唐朴诚的语气一下就软了下来,&可没想到小辛这回没熬过去,就这么走了。&
唐朴诚是洪静芸的外甥,谢柯和谢杭的表弟,他和谢辛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出于不同立场的不合,再加上他又是个同情心泛滥的,见到谢辛那副病弱的样子总觉得他可怜,两个人年纪又差不多,因此关系一直还算不错。前阵子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唐朴诚跟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朋友去到热带岛屿玩了一圈,他出发前谢辛正在住院,一回来他就打算去看看他,结果劈头盖脸地就听到了谢辛的死讯。
&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肯定马上飞回来参加他的葬礼了。&唐朴诚脸色变得飞快,这时候已经是一脸伤感的样子,&小辛太可怜了,身体一直都不好,才这么年轻就没了。&
还有人这样诚心诚意地对待谢辛,于北川很替他感到欣慰,说:&小辛是可怜,还好他还有你这个朋友。&
唐朴诚蹲下来把多多抱在怀里,想了想又变了一副脸色,有些不满道:&可我到底是个外人,他们家里对小辛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小辛去世我都哭了,他们没一个人哭!&
于北川被他说得有点哭笑不得,&胡说,那天琴姨哭了的。&
唐朴诚脱口就道:&琴姨也是外人啊!&他一边给狗顺毛一边抱怨,&大表哥出差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回来,哪有这样当哥哥的。&
&我听说他之前为那个项目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快要谈拢了,总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这个理由似乎不能让唐朴诚信服,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是嘟囔着道:&反正我觉得这样不好。&
唐朴诚这人脑子简单,率直单纯,说白了就是有点傻,父母又对他宠得厉害,唐朴诚长到了二十来岁还是孩子气得很,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做事情经常也不太着调,于北川他们几个从小就有点跟不上他的步调,不过于北川还不至于像他这么没分寸,在人家大门口谈论人家里的是非,于是说:&我觉得你这样把我堵在门口也不太好。&
&哦哦!&唐朴诚立刻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北川哥你快进来。&
于北川进了屋,发现一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厨房里传出来点声音,估计是琴姨正在准备晚饭。唐朴诚也跟了进来,说:&大表哥在楼上睡觉倒时差呢,这段时间他不在,公司里的事都是姨妈在管,她估计晚点才能回来,星期六也把自己弄这么忙,图的什么呀。二表哥&&还不就在自己屋里待着呢,反正他也不爱搭理谁。&唐朴诚又转头朝厨房喊了一嗓子,&琴姨,北川哥来啦!&看那一副主人翁的自在样,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琴姨立刻从厨房里出来,还拿了茶壶和杯子,边往于北川手里塞茶杯边说道:&北川也来啦,那这一家孩子可就算都齐了。来,喝茶。&
于北川双手接过茶杯,微笑道:&琴姨,不用这么客气的。&
琴姨似乎有些感慨,说:&你现在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今天还是我跟太太说让你过来一起吃饭的,你们这几个孩子都是从小的感情,不要越长大越生分了。&说完又叹了口气,&现在小辛不在了,阿柯是个忙起来就不着家的,阿杭又变成这样&&琴姨年纪也大了,还指望你多来陪陪我呢。&
唐朴诚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那我呢,没有我吗?&
琴姨松了眉头笑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每次来这里少给我惹点麻烦就好了。&
唐朴诚不满,&我什么时候惹麻烦了,琴姨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冤枉好人啊。&说着又撅着鼻子闻了闻,&琴姨你做什么好吃的了,闻着好香。&于是抱着狗就往厨房里钻。
琴姨连忙跟进去,于北川听见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哎哟,把这小东西给我拿远点,狗毛都要掉进锅里啦!外面玩去,别在这妨碍琴姨做饭。&没一会儿就见唐朴诚抱着狗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客厅里。
&真没劲。&唐朴诚撇了撇嘴,突然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主意,眼睛一亮,拉着于北川就往外走,&北川哥,我们到外面去跟多多玩,在屋里闷都要闷死了。&
唐朴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个回旋镖来,在院子里随便一扔就指使多多去捡,多多把回旋镖叼回来后,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几块狗饼干,奖赏似的往多多嘴里抛,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边玩还边要拉着于北川一起,&北川哥,你也扔一个试试!&说着硬是把回旋镖往他手里塞,于北川沾了一手的狗口水,心理实在有点不适,一用力就把回旋镖扔了老远。
唐朴诚拍手大笑,&哇哈哈,扔了这么远啊,多多,快去把它捡回来!&
谢杭刚才就听见了楼下客厅里传来的噪音,这时候噪音又转移到了院子里,他慢慢走到窗边,从半敞的窗帘间看到自己那个聒噪的蠢表弟正和于北川逗着狗玩,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更叫他觉得烦恶了。
唐朴诚留意到了二楼窗边的人影,挥起两手朝他喊道:&表哥,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谢杭并不回应,一贯阴冷的眼神从上至下落在了于北川身上,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于北川也抬起头看到了他,渐渐收起刚才脸上的笑容,然后朝谢杭微微点了点头。谢杭的房间里光线阴暗,他从窗帘间露出大半张苍白的脸,身后蔓延着一股森然之气,像是某些传说里令人惧怕的阁楼上的鬼魅。
谢杭没理会楼下的两人,转身离开了窗边。
&诶,二表哥又不理人了。&唐朴诚似乎有些沮丧。
第4章:头七(二)
谢杭的冷漠并没让唐朴诚的心情低落多久,没一会儿他就又跟多多没心没肺地玩了起来,于北川没有再加入,而是站在屋檐下微笑看着他们。
不久后小莫来跟他告别,小莫是一家园林养护公司的员工,每天固定要给好几家人护理院子,谢家通常是他的最后一站,冬天天黑得早,小莫五点多离开时太阳已经落下一半了。
接着洪静芸回到了家里,唐朴诚抱着多多跑上去叫她:&姨妈!&然后举着一只狗爪子跟她挥了挥,&看看我们多多,可不可爱。&
洪静芸摸了摸多多的头顶,笑道:&好乖,哪里来的小狗?&
&之前我专门弄来送给小辛的,可惜现在他不在了。&唐朴诚说着又伤心起来,&早知道就不出去玩了,不然至少也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洪静芸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摸着多多还没立起来的耳朵问:&它多大了?还挺可爱的。&
&三个月了。姨妈,要不我把它留在这,你们替小辛养着吧?&
洪静芸在多多想要舔她手心时收回了手,说:&不用了,家里养这个太脏。&
于北川在洪静芸走近时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然后一如既往礼貌地叫她:&太太。&
洪静芸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北川,你也来了。&然后不再停留便进了屋里。
这时候谢柯也睡够了,正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唐朴诚和于北川也回到了客厅里,谢柯道:&北川,挺久没见了。&他又留意到唐朴诚怀里的多多,打着呵欠问,&你抱着那一团是什么玩意?&
&小萨摩耶啊。&唐朴诚嘿嘿笑了两声,把多多放下来指使它道,&多多,快去咬他。&
多多立马欢快地朝谢柯扑了过去,谢柯闪身一躲,没好气道:&我一脚踹死它你信不信?&
唐朴诚又把多多招了回来,噘着嘴道:&嘁,一点爱心也没有。&
这时候琴姨把做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招呼大家过来吃饭,洪静芸放下手袋在餐桌边坐好,说:&把阿杭也叫下来吧。&
琴姨正要上楼去敲谢杭的门,唐朴诚直接就朝楼上喊了一声,&二表哥,下来吃饭啦!&
楼上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谢杭才打开房门,拄着他那根精致的木制拐杖走下楼梯。他走得很慢,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两腿连贯地持续往下迈步,而是在每下一级台阶时,都得先把左腿迈下来,再把不灵便的右腿也迈下来,两步才顶别人的一步。
谢杭慢悠悠地走到客厅里,刚挨了嫌的唐朴诚立刻又抱着多多去招惹谢杭,&二表哥,多多送给你养要不要?你看它多乖多可爱啊,刚才叫你下来跟我们一起玩你都不来。&多多仿佛听得懂他的夸奖似的,适时汪汪叫了两声。
谢杭冷笑一声,说:&就我这条破腿,怕还没这小畜生跑得快呢。&
唐朴诚一张热脸又贴在了冷屁股上,他对上多多的两只眼睛道:&你看他们都不想要你,以后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吧。&又用额头蹭了蹭它的狗头,亲昵地叫它,&唐多多&&&
周围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谢柯朝他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还认了个狗儿子。&
一家人围着长桌坐好,因为今天是谢辛的头七,餐桌上也专门给他留了位置,看着属于谢辛的那副空碗筷,唐朴诚又找回了故人离世的伤感,说:&我听说人的灵魂在死后第七天会回到家里,今天小辛应该也会回来吧。&
谢柯不以为然,&人哪来的灵魂。&
唐朴诚不满,半气半怨地看着谢柯,&反正你又不喜欢他,当然这样说。&
谢柯被他挑得有些不高兴,说:&你喜欢他,不然换你来当他哥哥?&
唐朴诚立刻回嘴:&我还巴不得能当他哥哥呢!&
谢杭把玩着手里的调羹,朝斜对面的于北川瞥去嘲弄的一眼,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人家于北川和谢辛关系那么好都还没说话,轮得到你来出头当他哥哥么?&
于北川任他讥讽自己,并不打算还嘴,唐朴诚立刻又想说些什么,却被洪静芸打断了,&好了,死者为大,你们几个都少说两句吧。&
刚才他们几个的话听得琴姨有些伤心,她本来就一直心疼谢辛,现在他人都没了,他那两个亲哥哥不但没表现出几分难过,反而还说了这样不中听的话。琴姨眼眶红红的,道:&还说这些干嘛,都快吃饭吧,你们不饿,小辛都要饿了。&说着朝谢辛的空碗里夹了一只鸡翅,好像谢辛真的还坐在那里一样。
唐朴诚乖乖闭了嘴,学着琴姨往那碗里夹了只虾,洪静芸也举起筷子给谢辛夹了菜,又对谢柯和谢杭说:&你们也给他夹点菜,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等谢柯和谢杭的手都放下后,于北川才往谢辛的碗里夹了块鱼肉,他握筷子的手势很标准,伸长手臂时袖口处露出了一截结实的手腕,谢杭余光瞥到他右手时,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让他心里忽然烦躁顿生,脱口便是语气不善的一句,&你不是左撇子么?&
于北川收回的手臂瞬时顿了一下,接着温声答道:&我一直都是惯用右手的。&
谢柯也觉得奇怪,说:&北川从小就是用右手吃饭写字的吧,你怎么突然说他是左撇子?&
于北川自从回国后很少再来谢家,就算来了也几乎没留在这里吃过饭,这几年来谢杭好像一直没见他用过筷子,也没见他用过笔,但回忆起小时候相处的细节,于北川确实是惯用右手的。
谢杭也无法解释刚才那个念头,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道:&我脑子不好,你们不知道吗?&
餐桌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吃过了晚饭,于北川不多逗留便打算告辞,谢柯问唐朴诚:&那你呢,什么时候滚?&
唐朴诚瘫在沙发上摸肚子,说:&我今晚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陪小辛。&
&你要等他回来是吧。&谢柯给他提建议,&你可以在他的房间等到半夜,把窗子打开,然后在房间里点一圈白蜡烛,你就站在中间,等零点一过,窗外吹进来一阵阴风,突然谢辛的声音就飘过来了,你往窗口一看,发现外边有个人影,脸还是谢辛的脸,但是下面没有脚&&&
唐朴诚稍微想象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大表哥,你别吓我。&
谢柯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把,&是你自己说的人有灵魂,现在又害怕什么?&
于北川临出门时听见他们的对话,对谢柯笑道:&朴诚胆子小,你就别欺负他了。&
谢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说:&对了北川,有个事&&&于北川等着他的下文,谢柯说到一半却又打住了,&算了,等定下来再说吧。&
&嗯,那我今天先回去了。&于北川跟各位一一道了别,刚想跟谢杭道别时,却看到他已经拄着拐杖一步步上了楼。
&二少爷,再见。&于北川看着他缓慢向上的背影,还是谨慎说出了道别的话。
第5章:谢杭
谢杭坐在办公室里低头看着面前的几份调动文件,阴沉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他问助理袁晓敏:&这个李春亭不是去年年底才升上财务部的副总监么?怎么现在就要升他做总监?&
袁晓敏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这是星期一高层开会时讨论通过的决定,那天您也出席了的。&
谢杭努力回忆星期一会议上的相关内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正要翻出自己随身的记事本查看一下,袁晓敏又怯怯地补了一句:&而且李副总监是前年就上任了,已经工作了快两年了&&&
&我让你提醒我了吗?&谢杭毫无预兆地拔高声音,语气凶得吓人,眼睛里充满戾气,&你很了不起啊,连这些都记得!你想跟我炫耀什么?还是想要讽刺我?&
袁晓敏一不小心又触到了谢杭的逆鳞,战战兢兢地跟他道歉,声音微微在发抖,&经理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您、您别生气&&&
&滚!滚出去!&谢杭顺手抄起桌上的笔筒用力一摔,笔筒恶狠狠地砸在了袁晓敏的脚边,袁晓敏轻呼一声,连忙缩起了半条腿,落荒而逃一般快步走到门边,不忘又回过头跟他道歉:&经理,您消消气,我这就走&&&
外面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袁晓敏走出来时,一个同事用口型无声地问她:又发火了?袁晓敏点点头,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当初袁晓敏在知道自己要成为谢氏集团二少爷的助理时,难免怀着点年轻姑娘对富家公子的期待,甚至还偷偷有过几个浪漫的幻想,然而她运气实在是不好,这个二少爷虽然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瘸子&&当然这并不是重点,主要是他性格阴鹜古怪,十分难搞,不说话时森冷的眼神能看得人心里发毛,嘴里阴阳怪气的没一句好话,还经常莫名其妙就突然发火,袁晓敏跟了他两年多,至今依然摸不透他的脾性,每天上班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这位尊贵的二少爷大发雷霆。袁晓敏总听人说哄坏脾气的动物要顺着毛摸,可这二少爷身上长的不是毛,全是刺,一根一根尖锐的冒着寒光,叫人不敢靠近不说,多看两眼晚上还要做噩梦的。
但袁晓敏也听前辈们说起过,这位二少爷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老董事长还在时,二少爷放了假会跟着他和大少爷来公司里实习,那时候的他聪明开朗,意气飞扬,带着点天之骄子的跋扈和被宠出来的骄纵,一边叫人忍不住喜欢,一边又被他的小棱角偶尔轻刺一下&&不仅不会使人心生反感,反而还常常勾起人心里那点羡慕的痒痒。
那时候的谢杭从头到脚都是光彩夺目的,没有这颗总也记不住东西的脑子,也没有这条行动不便的瘸腿。
四年多前接连发生了两件令谢家深受打击的事,一是谢泰明多年积劳成疾重病离世,二是谢杭醉驾引发车祸,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甚至间隔不到三个月,还好谢柯魄力过人,洪静芸也不是个简单女人,母子俩一起撑过了那段时间家族和企业的困境。
据说当时谢杭的车祸现场相当惨烈,他在酒醉中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追尾了一辆大卡车,被从车里拖出来时几乎整个人都已经血肉模糊。出事后谢杭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出院后,他的右腿留下了永久的残疾,大脑也严重受创,不仅丢了好几年的记忆,大脑的记忆功能也大大减退,不管他多努力地去牢记一样东西,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然而一直让人弄不明白的是,谢杭向来对酒精并不沉迷,甚至也从没怎么喝醉过,不知道出事那天他究竟为什么会喝得酩酊大醉,又为什么即使喝醉了还非要亲自开车。这大概只有谢杭自己能解释个中缘由,可这段记忆却在他醒来后彻底丢失了。
不管原因如何,结果已经无法改变,每个人都得付出一些年少轻狂的代价,只是他的要比别人的都更大得多。
办公室里的谢杭余怒未消,他双手撑着脑袋,低头看着记事本上自己的笔迹,上面记有那天高层开会时所讨论的内容,可他现在却都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谢杭愤恨地抓了一把头发,把手边的笔也狠狠摔了出去。
他从小就骄傲好强,事事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从不甘于人后,可四年前的车祸把这个天之骄子毁得七七八八,他的脑子被撞坏了,腿也被撞瘸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头脑现在连记一点日常事务都觉得勉强,当年他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却只能拖着条残腿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曾经的骄傲被摔得一点不剩,巨大的落差几乎让他濒临崩溃,出院后他把自己封闭了整整一年,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阴郁、孤僻、暴躁、刻薄,自虐般地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别人。
后来他进了自家的公司工作,在人力部任经理,每天无非做点签签字的工作,跟他大刀阔斧的哥哥完全无可相比,再后来,于北川回来了。
谢杭和于北川同一年从学校毕业,毕业时谢杭出了车祸,于北川远赴国外求学,当二人再见时,一个成了脾气古怪的残疾人,一个成了样样优秀的海归才俊,这种残酷的对比狠狠刺激到了谢杭那颗自卑又脆弱的心,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于北川明明只是个司机的儿子,明明十几年都在依附谢家生活,凭什么最后他却变成了这副连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少爷也远远及不上的样子?谢杭对于北川嫉恨得发狂,他就像是一面镜子,一边映出了所有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一边映出了自己现在的凄惨可憎。
谢杭从小就比不过他,处处喜欢挑衅他、针对他,当初还只是年少好胜的不服气,现在则变成了深入骨髓的厌恶,他讨厌他的才学,他讨厌他的谦逊,讨厌他挺拔出众的外表,讨厌他彬彬有礼的笑容,讨厌他无论怎样挑拨都不会发火的好脾气,更讨厌的是&&
谢杭捏紧了拳头,忽然听见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是洪静芸打来的电话。谢杭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刚才的火气,接通了电话,&妈。&
洪静芸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忘了今晚的事,她很清楚谢杭不能碰的死穴,因此并没有像袁晓敏那样不知分寸地提醒他,而是说:&今晚你大舅过生日的地方在祥泰酒店,我现在已经到了,下了班后你跟阿柯一起过来吧。&
谢杭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
今天是谢杭的大舅洪展盛六十大寿的日子,洪展盛特意在本地最高级的酒店订了席办生日宴,要是在以前,谢杭一向喜欢这种众人聚集方便他出风头的场合,但现在他避之不及,那些记不住脸的宾客也就算了,最让他厌恶的是那些亲戚朋友自以为好心的关切。
&阿杭,站那么久你顶得住吗?&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坐外面吧。&
&哥哥你走路好奇怪啊。&&哥哥是残疾人,走路很辛苦的,你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管是刻意的关照,好奇的目光,还是眼神里不自觉流露的同情,在谢杭的眼中,一切强调他残疾的言行都是最最不堪的羞辱,而只要出现在公共场合,这种羞辱就从来都无法避免。今晚上他只打算去露个脸,等到客套的祝酒结束后就趁早离开。
这几天已经临近春节,外面到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氛围,宴席上的人们似乎也都格外欢乐,热闹的谈笑声听得谢杭烦躁不已,他应付地跟洪展盛敬了酒,又随便吃了点饭菜,拿了外套和拐杖就打算离席。
谢杭还没走出大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里虽然带着欣喜,听起来却有点油腻腻的,&谢杭?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谢杭头都懒得回,那人却几步追上来,殷勤地想要搀扶他,谢杭狠狠甩开他的手,斥道:&别碰我!&
那人嬉皮笑脸道:&别那么凶嘛,再皱眉头可要长皱纹了,我都没见你笑过呢,笑一笑多好啊。&说着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一只手已经搭到了谢杭的肩上。
谢杭正要发作,突然又一个声音叫住他:&二表哥!&唐朴诚刚上完厕所出来,一看到谢杭就立刻热情呼唤了一声。
谢杭朝唐朴诚走过去,说:&刚好,你送我回去。&
&哎?&唐朴诚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还没吃饱呢。&
那人赶紧接话道:&我来送你嘛,给我个机会,你也让人家好好吃个饭。&
谢杭怒道:&我是让他送我,你没听见吗?&
那人立刻赔笑,&好,好,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谢杭和唐朴诚一起走到楼下,谢杭平时不能自己开车,今天是坐谢柯的车来的,唐朴诚正要去停车场取车,谢杭拦住了他,&不用了,我叫司机过来。&
唐朴诚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刚才干嘛非要我送你啊?&
谢杭冷冷道:&为了甩掉刚才那个人。&
&王青钟?看他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们俩挺熟呢。&
谢杭问:&你也认识他?&
唐朴诚摸了摸脑袋,&算是吧,这人名气大着呢,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听说其实人挺狠的,还有人说他们王家是黑道起家,一直到现在都还不太干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着又忍不住八了一卦,&而且他好像口味还挺重,平时男人女人都玩,前不久有个女人抱了个刚出生的孩子去找他,非说孩子是他的,这事在本地圈子里都传开了,也不知道他后来认没认那个孩子。&
谢杭从不关心这些,转身摆摆手道:&行了,你继续上去吃饭吧。&
第6章:喜事
二月初,春节到了,于北川不喜欢春节,准确来说,是从这两年开始不喜欢春节。当年于兆荣还在时,父子两人过年虽然不够热闹,但好歹算得上温馨,大学时都是在谢家过年,在那里难免有点拘束,可气氛终归是愉快祥和的,后来出了国,一群留学生热热闹闹地一起包饺子也很有意思,可现在过年就真正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因为于北川春节不用回老家,人又特别好说话,好几个同事都拜托他长假期间顶替他们值班,于北川从不拒绝这种举手之劳,一一答应了下来,结果长假里他几乎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办公室里。
长假结束后不久就到了元宵节,元宵的前一天谢柯给他打来电话,谢柯现在是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打个电话不容易,因此于北川接得也格外慎重,他本以为谢柯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却只是叫他明天晚上去谢家吃饭,这种事让琴姨跟他打个招呼就行,实在犯不着让大少爷亲自给他打电话。
&好,就这个事吗?&于北川问。
&不止。&谢柯在那头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是愉快,&明天等你来了再说吧。&
第二天于北川到谢宅时谢柯还没回来,琴姨在厨房里做饭,洪静芸一直在讲电话,唐朴诚又不来,于北川在客厅里坐着有些局促,于是走到外面院子里跟小莫聊起了天。
最近气温有了明显的回升,是春天要到了,小莫蹲在地上边打理花丛边说:&以前很少见到于先生过来,最近倒是来得多了。&
&今天是大少爷找我有事,但到底是什么事他电话里没说,我也好奇着呢。&
小莫又说:&以前小辛总盼着于先生来,每次你一来他都特别高兴,可惜他说话不如大少爷有分量,不能让于先生一叫就到。&
于北川有些抱歉地解释道:&我并不是不愿意多来看他,只是有些其他的顾虑。&
小莫抬头朝他一笑,说:&我明白的,谁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也没有责怪于先生的意思。不过每次来这里我都替小辛觉得难过,他走了还不到一个月,这里好像就没什么人记得他了。&他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松土,又说道,&但是我会记得他的。&
&可以被人一直记得,&于北川突然感叹,&多好啊。&
小莫听得有些好笑,问他:&于先生是在羡慕小辛?像于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惦记的人不知道比小辛多多少呢。&
于北川笑了笑,问道:&这个是杜鹃吧,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每年三月份这几丛花都开得特别漂亮。
&嗯,再过几天那边的美人树也要开花了,到时候院子里一整片都是粉红色,可漂亮了。&小莫正说着,胳膊上的袖子突然滑了下来,他手上戴着副沾了泥的手套,要撸起袖子不方便,于是向于北川求助道,&于先生能帮我把袖子挽一下吗。&
&可以。&于北川弯下身来仔细帮他把袖子挽好,他做事总带着股认真劲,这时候连表情都是格外专注的,谢杭透过二楼的窗户,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院子里那两个人挨得很近,那个整天闷不吭声的园丁不知道跟于北川说了什么,于北川朝他笑了一下,带着那种他惯有的自以为会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然后继续和园丁亲亲热热地聊天。谢杭看得刺眼,愤恨地一把拉上了窗帘。
于北川正跟小莫闲聊着,一阵不平衡的脚步声突然靠近了,他知道来人是谢杭,转过身去跟他打了个招呼,&二少爷。&
谢杭朝他笑了笑,只勾动了嘴角,眼睛里仿佛有一只冷飕飕的蛇,&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于北川。&
于北川温和地点了点头,&二少爷元宵节快乐。&
谢杭把拐杖杵在两腿之间,双手撑在拐杖上,上半身略略俯低,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于北川,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还说你来了怎么没进去坐着,反而在院子里跟这种人待在一起,后来想了想才明白,你们一个是专门浇花锄草的,一个是从小跟着老爸给人开车的,可不就该待在一起吗。&
小莫向来不喜欢这个脾气古怪的二少爷,只当他是个神经病,也不理他,把工具装进小桶里就站起来说道:&今天的活都干完了,我先走了。&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谢杭盯着他的背影,哼笑一声,&一个给人打工的小园丁,脾气倒还挺大。&
于北川半低着头,只看到谢杭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说:&二少爷如果只是不喜欢我,没必要迁怒别人,也&&不要牵扯到我的父亲。&
&喔&&&谢杭夸张地应了一声,&那是我错了。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维护别人,我们于少爷一向都是这么有风度的吧?&
于北川仍是好脾气地答他:&我没有觉得委屈,也不是什么少爷,二少爷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哦?我还以为你&&&谢杭还想再挑衅几句,洪静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这时候走到门口打断了谢杭,&阿杭,不要总是找北川的茬,快进来吧,马上要开饭了。&
这时候谢柯的车也开进了院子,他下了车用力把门一关,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几个人,&哟,人都齐了,进去吃饭吧。&
谢柯是个工作狂,人有些大大咧咧的,除了工作之外他一贯比较粗线条,也从不拘于小节,因此于北川跟他相处时比跟谢杭和洪静芸都轻松自在得多。进门时谢柯随口跟于北川闲扯道:&北川,你春节怎么过的,去哪玩了?&
于北川笑道:&没去哪,几个外地的同事托我替他们值班,假期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了。&
谢柯有些不满,&你说你,既然哪都没去,宁可自己一个人过年也不来我们家,这几年怎么还弄得这么生分了。&说着又压低了音量道,&你该不会是怕阿杭又针对你吧?他出了事后性子就不太好,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舒服,有些话是说得过分了点,可他以前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这样,他自己心里也难受,你就体谅体谅他,那些话别放在心上,就当是耳旁风,吹一阵就过去了。&
于北川笑了笑,说:&我知道,没关系的。&又问,&最近怎么样,挺忙的吧?&
&忙!都忙死了!&谢柯进了门把外套一脱,直接就走到餐桌旁用手拈了一块排骨吃,边嚼边说,&叫你来帮我你又不愿意,不然好歹也能让我轻松点。&
琴姨刚把蒸鱼盘子放下就拍了一把谢柯的手,&手脏着呢,也不洗洗就抓东西吃。&
谢杭在椅子上坐好,嗤笑一声后轻飘飘道:&谁让我没用,到头来还得指望一个外人。&
谢柯把嘴里的排骨咽下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不说这个了,北川,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个事要告诉你。&
于北川拉开了凳子正要坐下去,这时候听到谢柯的话便停了下来,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谢柯一脸笑意,神色飞扬,道:&第一,我要结婚了,婚礼就定在四月初。&
于北川听得眼睛一亮,很替谢柯高兴,&真的?那真是恭喜你了。&
谢柯又笑道:&第二,我打算婚礼那天让你来当我的伴郎。&
第7章:伴郎
&我来当伴郎?&于北川完全没料到谢柯会有这个打算,着实是吃了一惊。
&嗯。&谢柯轻松地应了一声,&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
于北川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洪静芸,等待她的意思,洪静芸轻描淡写道:&阿柯那些朋友都忙,他和我商量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在谢杭的圈子里,刨去那些忙得脚不沾地的、已经结过婚的、长相太不体面的和行事作风不够正派的人之后,于北川显然是唯一的最优人选,不管是是外貌、人品、涵养还是待人接物,他都挑不出毛病,足以成为一个十分令人长脸的伴郎,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于北川的酒量不错,婚礼上谢柯难免会遭遇宾客们灌酒,在他招架不住时,于北川好歹可以替他挡一挡。
既然谢柯提出了邀请,洪静芸也已经点头同意,于北川便答应了下来,&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谢杭冷冷地听完他们的对话,突然道:&果然到了这种时候也还得指望一个外人,当伴郎这种事连我都没资格呢。&说着又轻笑了一下,&不过也是,有谁会想要一个瘸子来当伴郎呢。&
谢柯也有些恼了,&你就非要这么说话吗?&
谢杭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我现在只会这么说话。&
谢柯差点又被他挑起火来,最后还是压下了脾气,&吃饭吃饭,都饿死了。&
因为今天是元宵节,晚些时候还要吃汤圆,所以每个人的碗里都没盛满饭,谢柯边吃饭边说起了婚礼的事,&婚礼定在四月二号,刚好是温蕾的生日,她非闹着要去普吉岛办婚礼,这一来一回的都麻烦死了,劝了她还不听,真是没办法。&谢柯虽然嘴上在抱怨,语气和表情却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还带着股纵容,&对了北川,到时候你得多请几天假,提前一点到那边,温蕾说正式婚礼之前得彩排一下,结个婚还彩什么排啊,这小丫头真能折腾。&
于北川听得出这个准新郎话里的甜蜜,笑道:&人家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想弄得精致点也是当然的。我这边没问题,什么时候要出发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一下。&
琴姨在旁边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年我刚来的时候阿柯还没到我腰那么高呢,一转眼都要结婚了。阿杭和北川是一样大的吧?年纪也都不小了,差不多是该找个姑娘定下来了。&
&要不是瞎了眼睛,有哪个姑娘会看上我?&谢杭瞥着于北川,笑容冷得渗人,&哪里像我们于北川,一表人才不说,有风度,又聪明,要什么有什么,虽然老爸是个穷开车的,还是靠谢家的接济才有了今天,不过现在的人势利着呢,都只看成就,谁还看出身?&
谢柯实在听不下去,沉着脸道:&阿杭,你别太过分了。&
谢杭却不为所动,继续道:&怎么样,于北川,围着你转的姑娘很多吧?有没有看上哪个,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喝一杯你的喜酒?&
于北川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恶语,心平气和道:&没有的事,二少爷说笑了,而且我也没打算这么早就结婚。&
洪静芸却说:&不早了,总要看你们都结婚了长辈才能放得下心。&
琴姨也笑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可别学现在的那些年轻人玩什么不婚主义,人这一辈子不结婚怎么行呢。&
于北川只点头笑了笑,好像是把这些教诲都听进去了。
吃完晚饭后,几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其实没有人喜欢这些吵闹的节目,主持人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听得谢杭烦躁不已,转身便要上楼,这时候谢柯拿遥控器调小了电视音量,对于北川说道:&对了,还有个事,婚礼之前得给你定做一套伴郎穿的西服。&他从皮夹子里抽了张卡片递给于北川,&你有空就到这家店里去一趟,他们会给你量尺寸,衣服要黑色的,款式你就自己挑吧,别太花哨就行,尽快啊。&
于北川接过卡片,道:&行,那我这周末就去。&
不多久琴姨把煮好的汤圆端了上来,谢柯意外地很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一连吃了两碗,洪静芸只随意吃了几粒,于北川不喜欢甜食,但他不愿失礼,也不想扫了琴姨的好意,还是逼着自己把汤圆全吃掉了。
于北川吃完了汤圆便要告辞,谢杭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又下楼来,也不理会任何人,径自坐到餐桌前捧起了最后那碗汤圆。于北川出门后,谢杭一边用勺子搅动碗里那几个饱满软糯的团子,一边斜睨着旁边那只空碗,那只碗是于北川刚刚才放下的,那个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总会把碗里的东西吃得一点不剩。
谢杭在心里嘲笑他,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简直像要把碗舔干净似的,真是一副穷酸样。
谢杭拿起了那只碗,瓷白的碗沿在吊灯下反射着莹润的微光,那只碗还是温热的,上面留着于北川的温度,刚才它还被他捧在手心,被他修长洁净的五指紧握着。
谢杭轻轻摩挲着碗壁,突然又狠力一摔,重重把碗砸在了地上,碎片随着清脆的响声朝四周飞起,正在厨房里洗碗的琴姨闻声被吓了一跳,连忙出来问:&这是怎么了?&
谢杭优哉游哉地又搅动起了自己碗里的汤圆,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道:&没什么,手滑了。&
回去之后,于北川按着谢柯给他的那张卡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以谢柯的名义预约好周六上午去店里定制西服。西服于北川自己倒是有几套,但要穿着它们去给谢柯的婚礼当伴郎,显然还是不够档次的。卡片上的牌子于北川听说过,衣服贵得吓人,远远超出了他平时的消费水平,要不是这回谢柯提了要求,他是不会主动跑去这种店里买衣服的。
周六这天于北川准时来到店里,报了名字后就有人领他到后面去量身材,于北川身子站得笔直,配合店员拿着软尺在他身上比划,他从来都是买成衣,这么量身做衣服还是头一次,在软尺刚绕过他的腰时,他听见身后一阵开门声,接着一阵不平衡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于北川立刻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谢杭,&二少爷也在这?&
&怎么,我不该在这吗?&谢杭从VIP试衣间里走出来,身上套了件新款的衬衫,他冷扫了于北川一眼,又说,&反而是你这种人出现在VIP区里才不正常吧。&
于北川解释道:&是大少爷&&&
&我知道。&谢杭打断了他,&要不是我哥让你来,你恐怕一辈子都进不来这种地方吧。&
于北川没再说话,只能用沉默来应对谢杭的讥讽。谢杭也没再理他,看上了另一件衣服便打算要试。
于北川想起来,谢杭确实一直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那么今天在这里遇见他也并不奇怪。量好尺寸后,店员让于北川挑选中意的款式,于北川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西服套装,店员让他试过了样衣,又让他下周再来试做好的半成品,裁缝需要依照他的身材做出最后的修改。于北川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原来有钱人做件衣服要这么麻烦。
弄完了这些事情于北川便打算离开,心想还是该跟谢杭打个招呼,他才刚一转过身,眼前的情景便让他情不自禁一阵屏息。
谢杭背对着他,没有进到试衣间就直接脱掉了身上的衬衣,拿了另一件正打算穿上。谢杭的身材略有些瘦,但并不显得单薄,裸露的后背一片白皙,甚至白得有些缺少血色,两侧的肩胛骨微微突起,呈现出类似蝴蝶的美好形状,脊背中央的凹线一直向下蔓延,最后消失在裤腰里。谢杭正对着一面镜子,镜子映出了他赤裸的正面身体,于北川从镜中看到他胸前的红缨和大片腰腹,仓皇地低下了头。
&二少爷,我先走了。&
谢杭从镜子里看到了低着头的于北川,然后继续试穿自己的衣服,没有理他。
第8章:普吉岛(一)
一晃到了三月底,谢柯和温蕾的婚礼在即,于北川作为伴郎跟着新郎新娘先一步出发前往普吉岛,同行的都是双方的近亲和婚庆人员,而宾客要等到婚礼的前一天才会到达。
洪静芸、谢杭和琴姨也在三月底一同前往普吉岛,因为家中这阵子都没人,出发的前一天琴姨便交待园丁小莫这个星期都不用再来了,小莫有些为难,说:&草坪和小灌木都没什么,但这些花要是一个星期不料理,估计得有问题的。&
这时候谢杭刚好回到院子里,听二人的对话便讽道:&这段时间家里没人盯着你,谁知道你在这里会做点什么?&
小莫本来就反感他,这时候又被他恶意揣测,一时气不过便说:&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谢杭冷笑了一声,说:&我倒也想知道,好几次我在上面都看到你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花圃都被你挖过两圈了吧,别的园丁也是这么养花的吗?&
小莫顿了一下,立刻反驳道:&我没有!我给那么多人家修整过院子,你们家又不是最有钱的,我干嘛要在你们眼皮底下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
谢杭觉得他这话十分可笑,说:&你为什么要问我?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清楚。&
琴姨在旁边赶紧打圆场道:&哎呀,小莫在我们这也干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把院子料理得挺好的,也从没出过什么事,哪能这样说人家。&
小莫也是有点脾气的人,干脆地把工具都收进了小桶里,说:&行了,既然你们放心不下,那这几天我就不来了。&
琴姨忙说:&没有放心不下,等我们回来了再跟你联系啊。&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准时坐上了直飞普吉岛的航班。之前办签证时谢杭才发现,原来他以前是去过一次泰国的,看旧的签证日期是在他念大学那几年,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飞行了几个小时之后,飞机终于渐渐下降,于北川透过窗户往下望,只见几座碧绿的岛屿相依连成一片,海水因为深浅的不同而呈现出斑驳不一的蓝绿色,飞机又继续下降了一会儿,随着着陆时的一阵颠簸,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这个著名的热带旅游胜地。
刚一走出机场,迎面而来便是一阵湿润黏腻的热气,大家身上都还穿着出发时的春装,推着行李没走几步路就折腾出了一身的汗。订好的酒店在芭东海滩附近,到达酒店时已经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多了。
这一趟唐朴诚也跟着一起来了,办入住手续时他跟于北川闲聊道:&我前两个月才刚跟几个朋友来普吉岛玩了一圈,没想到大表哥结婚的地方就选在这里。&
于北川笑道:&这地方不是他选的,是你大表嫂选的。&
&嗨,都一样。&唐朴诚是个贪玩好动的性子,这时候拉着于北川道,&上回我在这待了半个多月,差不多把各个地方都混熟了,北川哥,我带你到处去玩玩吧?&又转过头对谢杭道,&二表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嘛。&
谢杭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这时候抬起头看他一眼,&玩?玩什么?&
唐朴诚开始如数家珍,&去海边啊,从这到芭东海滩走几步路就到了,附近的几条街也挺热闹的,今晚可以去逛逛。明天我们去珊瑚岛潜水吧,那里还能玩海上降落伞,可刺激了。对了,皮皮岛也一定要去,那风景美的,简直了!还有皇帝岛也是。哎呀,就这么几天时间根本不够玩嘛。&说着又朝二人挤了挤眼睛,&这里的红灯区也特别有名,要不要去看看?&
唐朴诚又压低了音量,悄悄对二人说道:&这里晚上好多成人表演,花样也多,红灯区还分好几个部分,一条街是女人卖的,叫鸡街,一条街是男人卖的,叫鸭街,还有一条街是人妖卖的,叫鹅街。&唐朴诚说着贼兮兮地噗嗤一笑,&怎么样,今晚去开开眼界吧?&
于北川忍不住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是再想鼓动我们去那种地方,小心我告诉大人听。&
唐朴诚不满道:&我本来也就是大人了啊。&
于北川笑着问:&你觉得你自己像吗?&
谢杭似乎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唐朴诚刚才说的话,嘴里念道:&鸡街,鸭街,鹅街。&他抬起头看向于北川,带着点不怀好意,&于北川,如果是你,你会选哪条街?&
于北川没想到谢杭会这么问他,&我?我&&&
唐朴诚也在旁边起哄,&对呀,北川哥,要是你的话你会选哪条街?&
谢杭紧紧盯着于北川的脸,嘴唇戏谑地弯起,想看看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家伙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在期待着从他一贯温雅稳重的表情里找到一丝裂缝。
可惜于北川没让谢杭得逞,答道:&不用选,因为我不会去那些地方。&
&哎,有什么不敢说的。&唐朴诚不相信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大家都是男人,就说句实话嘛。&
&是真的,那些什么鸡鸭鹅街的,要去我早就去了,哪还用等到现在让你带我去。&
唐朴诚反应过来,问:&北川哥,你之前就来过泰国?&
于北川点点头,&嗯,不过普吉岛还是第一次来。&
这时候入住手续已经办好,前台工作人员把房卡递给他们,于北川的房号是1107,唐朴诚住他对面,在1108,而谢杭的房间是于北川隔壁的1109。于北川随行的行李不多,最贵重的东西估计要数那套量身定做的名牌西服了。上楼时于北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主动帮谢杭拿行李,不料谢杭却完全不领他的情,非但拦住了他的手,还讽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一个残疾人没用,连一个箱子都没办法自己拿吗?&
唐朴诚看不下去,替于北川抱不平道:&北川哥也是一番好意,你干嘛总是这么针对他啊。&
谢杭听了这话更是不依不饶,道:&于北川,你看看,你可真是好大的魅力啊,每个人都这么喜欢你,就连我这个亲表弟都向着你替你说话,听得我都要吃醋了。&
唐朴诚顿时有点受宠若惊,&二表哥,你别吃醋呀,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说着讨好地去拉他胳膊,&今晚跟我们一起去玩嘛,去找点好吃的,顺便试试正宗马杀鸡!&
谢杭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今天累了,晚上别烦我。&
各自回房间安顿好后,谢杭便没有再出门,晚餐也是让人送到了房间里,而唐朴诚则是如约敲响了于北川的房门,于北川打开门时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唐朴诚,只见他穿着花衬衫花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俨然一副入乡随俗的打扮,不禁道:&你这身穿得&&还真有风味。&
唐朴诚真把这个当成了夸奖,立刻眉开眼笑,&我那还有呢,给你一件要不要?&
于北川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附近就是热闹的街区,两个人随便逛了逛,换了点现金,唐朴诚又拉着于北川去吃夜宵,&这的龙虾特别便宜,一只换成人民币才一百多,上回来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吃几只,不心疼!&
于北川好笑道:&你平时也会心疼钱吗?&
&当然了!&唐朴诚不满道,&我爸妈说我之前花钱太多,要限制我的生活费了,还有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整天就在背后说什么我们家富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怎么了,穷还是世世代代的呢!&
于北川给他逗得发笑,唐朴诚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又说:&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人有点笨,干不来什么大事,跟你和表哥他们比不了,成天就只知道玩。&他说着又伸了个懒腰,&今天我也有点累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到处转转去。&
于北川轻快地应声道:&嗯,可以。&
&对了,明天得把二表哥也一起叫上,他整天就自己一个人闷着,那脾气不得越闷越坏了。&唐朴诚说着又问于北川,&北川哥,你没意见吧?&
&我有什么意见?&
唐朴诚嘟囔道:&我还不是看二表哥总是为难你,怕你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嘛。&
于北川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会呢。&
第9章:普吉岛(二)
第二天于北川起了个大早,他习惯了每天早上七点半醒来,而因为时差的缘故,今天他醒来时才是当地时间的六点半。他洗漱过后便走到了阳台上,现在刚过了春分不久,雨季又还没到,当地的天气十分炎热,只有在早晨时才有几分难得的清凉。
于北川在冷气房里待了一晚上,这时候他站在阳台上眺望楼下清澈的泳池和繁茂的棕榈树,深吸了一口清新而湿润的空气,只觉得十分心旷神怡。站了才没一会儿,旁边的阳台上也多了一个人,于北川转头望去,微笑着跟谢杭打了个招呼:&二少爷,早。&
谢杭扫了他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但于北川看得出来他其实心情不坏,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里,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几分舒畅。于北川又道:&下面有自助早餐,这时候人肯定还很少,二少爷要下去吃点东西吗?&
谢杭哼笑道:&跟你一起么?&
于北川并不介意他语气里的不屑,说:&如果二少爷不想下去,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拿上来。&
谢杭往后斜靠在围栏上,侧过脸来看他,问:&于北川,是不是出身低贱的人都像你这样,对每个人都这么殷勤?&
面对谢杭这番赤裸裸的鄙夷,于北川还是半点都没生气,说:&我和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可能是我高攀了,不过我一直都希望能跟二少爷做朋友。&
&朋友?&谢杭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跟我做朋友有什么用,你应该讨好的人是我哥,他现在有钱有权,是整个谢氏说话最管用的人,只要把他巴结好了,你想要什么不行?&其实谢杭知道于北川并非怀着这么功利的目的在跟他们兄弟俩交往,要是他想讨好谢柯,早在谢柯邀请他加入谢氏时就会一口答应了,谢杭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要羞辱他,鄙薄他,想看看他彬彬有礼的面具掉落后的失态模样。
于北川笑了一下,依然温和道:&大少爷是个聪明人,如果我是二少爷嘴里说的那种人,他一定也不会让我当他的伴郎了。&说着又转开了话题,&我肚子是真饿了,二少爷真的不要也吃点东西吗?&
谢杭被他说得也觉得腹中一阵饥饿,但仍然不愿接受于北川的好意,说:&我自己下去,不用你假好心。&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
用完早餐后于北川又回到了房间里,不多久唐朴诚便兴致勃勃地来敲他的门,唐朴诚今天又换了一身花衬衫,头上夹着副墨镜,还挎了个小包,已然整装待发,一见于北川开门便说:&北川哥,走走走,我们出门玩去。&
汇合了于北川后唐朴诚又去敲谢杭的门,门一开他便去拉谢杭,&二表哥,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谢杭简洁明了地拒绝道:&不去。&
&去嘛去嘛,难道你大老远跑来普吉岛就待在酒店里长蘑菇吗?&唐朴诚不依不饶地去拽他胳膊,&外面那么好的风景,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怎么就能忍着不出去呢!&
谢杭被他拽得烦了,想抽回手又抽不开,说:&为什么非得拉着我?不嫌我一个瘸子给你们拖后腿吗?&
&我们又不是狗,哪来的前腿后腿。二表哥,走吧&&&
谢杭实在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不耐烦地妥协道:&你们等等,我收拾一下。&转身便要进到房间里。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于北川突然开口道:&二少爷,这里太阳大,紫外线强,出门前一定要擦好防晒霜,小心不要被晒伤了。&
唐朴诚也附和道:&对对,这里的太阳跟我们那的比不了,是得擦防晒霜才行。&
谢杭很不以为意,&不擦,我没有那个东西。&
于北川看了唐朴诚一眼,唐朴诚立刻跟在谢杭身后走了进去,&那可不行,一定要擦的。&他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瓶防晒霜,拧开盖子挤出一点就往谢杭手臂上抹,&我上回刚来的时候也觉得无所谓,结果头两天都给晒脱皮了,还长了红斑,二表哥你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唐朴诚抹完了谢杭的半条手臂,接着又去抹他的脖子,还一把就拉下他的衣襟,露出锁骨一片白润的皮肤来,谢杭连忙拦住他的手,喝道:&别乱碰我!&然后一把抢过了唐朴诚手里的防晒霜,使劲把他往屋外推,&出去,我自己来。&
唐朴诚被他推得踉踉跄跄的,噘着嘴嘟囔道:&有什么嘛,明明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的。&
谢杭恼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洗过澡了?&
唐朴诚退到门口捂着嘴跟于北川偷笑,小声道:&二表哥急了。&
临出门时唐朴诚本还想拉着新郎新娘一起去,不料温蕾刚来这有点水土不服,谢柯自愿留在酒店里陪她,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出了门。唐朴诚熟门熟路地租了两辆摩托车,他自己骑一辆,后面载着谢杭,于北川骑另一辆,上午的阳光很快变得炽烈起来,但因为骑行时有风,因此并不让人觉得太热,公路两旁长满了茂盛的热带植物,天空中只飘着零星的薄云,不时会有其他游客在骑车经过时朝他们打招呼,开阔的道路在烈日下一直延伸到远方,充满了热情,充满了自由。
唐朴诚一路大声说笑,笑到激动时脑袋往后一仰,头盔直接就砸到了谢杭的脑门,谢杭愤恨地在他腰上掐一把,唐朴诚惨叫一声,接着小摩托车驶过的路线便一阵扭曲。
三人先是到了普吉镇,喝了刚摘下树的椰子汁,吃了地道的芒果饭,眼前不时晃过几个衣着清凉的外国大妞,因为这里常年有大量的中国游客,街边的饭店老板一看到黑头发黑眼睛的游人便会用简单的中文招揽生意。今天谢杭出门时没有带拐杖,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于北川和唐朴诚体贴地适应他的速度,而满街的游人自顾自地快乐着,并没有谁刻意在他不灵便的右腿上停留目光。
头顶上骄阳似火,谢杭额前被晒出了一层薄汗,向来苍白的皮肤也透着一股粉红,他似乎被这里热情欢欣的气氛感染到了,即使没有在笑,脸上也扫去了一贯的冰冷和阴沉。唐朴诚在于北川耳边小声说话,带着几分得意,&我就说该把二表哥也一起带出来的,你看他今天玩得多高兴,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这样了。&
于北川看着正抱着个椰子喝汁水的谢杭,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我也是,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他一样。&
临近傍晚时三人骑车到了神仙半岛看日落,这里是普吉岛的最南端,海水与树木的色彩在烈日下显现出强烈的对比度,看得人有些晃眼。半岛的观景台上有一座四面佛,不少游客都在佛像前膜拜许愿,唐朴诚也过去有模有样地拜了几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谢杭和于北川站在旁边的树荫处,谢杭难得不带嘲讽地问他:&你不去也拜一拜,许个愿么?&
于北川摇摇头,&不了,二少爷不去么?&
谢杭道:&我许愿无非是希望自己的腿和脑袋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不过这种愿望,许了也是白许。&
于北川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上一次来泰国的时候,在曼谷最出名的四面佛前许过愿,不过可能是我心不够诚,或者许的愿望太不切实际,它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而且应该也永远不可能会实现了。&
唐朴诚很快回到了二人身边,这时候夕阳已经渐渐下沉,带着不甘落向那片深蓝色的海洋尽头,三个人站在陌生的游客之中,看着太阳在火红的天空里收起了最后一束光芒。
第10章:彩排
温蕾熬过了水土不服的第一天后,很快就又恢复了活力,拉着谢柯一起去查看婚礼场地最后的布置工作。温蕾的父亲是谢泰明的旧交,也是多年的生意伙伴,谢柯和她的婚事说到底还是一场商业联姻,不过两个人认识多年,温蕾早在少女时代就喜欢上了谢柯,她年纪比谢柯小不少,活泼开朗爱撒娇,谢柯也相当吃她这一套,除却利益的考量外,二人也算是一对般配又恩爱的情侣。
他们选择的度假酒店曾经承办过不少名流富豪的婚礼,这回又专门在国内请了专业的婚庆团队来,所有的筹备工作并不需要他们亲自操心。按照计划,当天的婚礼分为两个部分,白天在临海观景台举行仪式,晚上设宴款待各方宾客,海边的婚礼场地已经基本准备就绪,只剩鲜花还没装点好,谢柯专门为婚礼订了一批泰国本地特产的睡莲和兰花,为了保证新鲜,所有花卉要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才被装点上去。
温蕾的精力一回来,立刻就闹着要进行计划中的婚礼彩排,说是彩排,其实也只是熟悉熟悉流程,顺带走个位而已,于北川作为伴郎当然是必须参加的,除了他和一对新人外,同样参加的还有司仪、伴娘和牵引新娘入场的温父,而一向爱凑热闹的唐朴诚自然也跟来了。
唐朴诚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看彩排都看得激动不已,掏出手机一会儿拍拍这一会儿拍拍那,拍完了还非得发给谢杭看,谢杭嫌外面太热,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结果手机的提示音突然响个不停,他打开一看,居然是唐朴诚在图文并茂地给他做现场直播。
唐朴诚发了一大堆照片过来,有场地的装饰摆设,有新娘笑场的窘态,自然也少不了于北川的照片,唐朴诚在又发来一张于北川的照片后由衷地感叹:北川哥真帅,大表哥找他来当伴郎,岂不是要把自己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谢杭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回复道:也不过如此。
彩排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几个人正打算一起去餐厅吃午饭,这时候谢杭慢慢走了过来,唐朴诚一看到他就立刻跑过去,说:&二表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这边都结束了。&
谢杭冷淡道:&我本来也不是来看你们的,只是去餐厅路过而已。&
&哦。&唐朴诚挠挠头,&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啦。&
午餐几个人只是吃些简单的自助,谢柯和他的老丈人坐在一起,温蕾挽着伴娘姚玉心,一边还拉着于北川在旁边坐了下来。大家好像总有把伴郎和伴娘凑成一对的喜好,况且姚玉心其实在前往普吉岛的航班上就注意到了于北川,对这个仪表出众又温和有礼的青年很有好感,只是到了今天才有机会和他接近,姚玉心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告诉了温蕾,温蕾自然要给自己的小姐妹和于北川制造点机会。
姚玉心性格有些内向,面对于北川时更不好意思主动说话,饭桌上一直是温蕾在帮助二人勾搭,在此前她和于北川也算不上熟识,不过她跟唐朴诚一样是个爱说爱笑的性格,因此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温蕾咽下一块培根,毫不忌讳地就问了个在餐桌上有点不合时宜的问题,&听谢柯说你现在在做法医物证,那个是什么,你们平时会解剖尸体吗?&
于北川忍不住笑道:&我们不解剖尸体,只是通过生物检材给案件的侦破提供线索和证据,说起来高深,其实平时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做亲子鉴定。&
&哦。&温蕾听得有些一知半解,又换了个问题问他,&听说你之前在国外呆了几年,怎么样,有没有交往过几个洋妞?&
于北川笑着摇头,&没有,那时候功课很忙,整天除了做实验就是打工,哪里还有那种心思。&
温蕾嘻嘻笑道:&我看你是不喜欢那种热情奔放的类型吧,那你喜不喜欢我们玉心这样文文静静的姑娘?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喔。&
这话说得太直白,姚玉心听得都腼腆地低下了头,于北川也早就明白了温蕾的意图,道:&像姚小姐这么斯文懂事的好姑娘,不光是我,每个人都会觉得喜欢的。&
温蕾用胳膊捅了捅姚玉心,示意她说话,姚玉心脸都有些涨红了,轻声细语地说道:&谢谢于先生的夸奖了。&
于北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见对面二人盘子里的食物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便问:&吃完了饭要不要尝点水果?我去帮你们拿点过来吧。&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温蕾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对姚玉心耳语道:&体贴,有风度,会照顾人,还真不错。&
姚玉心也对于北川越看越喜欢,说:&刚才也没问他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如果真是单身就好了。&
于北川装了一盘水果正要回到座位上,谢杭捧着一晚热汤刚好也走过来,在经过于北川身边时,他几乎是恶意地朝他撞了过去,在突然的肢体碰撞中,碗里的汤汁也几乎都洒在了于北川的身上。
于北川的衣襟湿了一片,因为汤汁有些烫,他连皮肤都被烫红了,在一旁看到的唐朴诚立刻拿了纸巾过来要给他擦,温蕾和姚玉心也关切地讯问他有没有事,于北川把水果盘子放到桌上,对两位女士笑道:&没事的,水果放这了,我得回去换件衣服,就先走一步了。&
而谢杭这个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有半点愧疚,于北川正要离开时,他在他耳边森冷地低笑着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于北川,妨碍你去讨好千金小姐们了。&
不料于北川却朝他一笑,也低声道:&谢谢二少爷。&
这天晚上,于北川洗完了澡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吹风,这里临近海边,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咸腥味道,下面的泳池里装有几盏小夜灯,把池水照出发光般的莹蓝,耳边不时能听到远处游客欢乐的笑声,于北川在这里待得惬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旁边的阳台上也多了个人。
他打招呼道:&二少爷也还没睡吗?&
&嗯。&谢杭好像在眺望着远处,并没有看向于北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开了口,&很烫吗。&
&什么?&谢杭突然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于北川有些摸不清头脑。
&今天中午的那碗汤。&
于北川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说:&没有,只是那件衣服好像被染了颜色,很难再洗掉了。&
谢杭轻哼一声,&那种寒酸的衣服,就算不染色也早就该扔掉了。&
于北川忍俊不禁,开玩笑道:&对,反正大少爷给我做了那么贵的一套西装,我多扔几件旧衣服也不亏。&
谢杭不屑道:&你也就这点出息,怪不得我哥会找你来做伴郎,你就是命该给人做陪衬的。&他顿了顿,又说,&干脆将来也给我做伴郎算了。&
于北川略微一怔,又低下头笑了起来,声音仿佛会被风吹走一般温柔,&如果可以给二少爷当伴郎,那真是太荣幸了。&
谢杭扶着围栏的手紧了紧,说:&不过你不会比我先结婚了吧。&
于北川立刻否认了,&不会的。&
谢杭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于北川只听到他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于是他再一次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一定不会的。&
谢杭侧过头来,看到远方的灯光映在于北川的眼中,形成了一个明亮而固执的光点,可他却不知道那双眼里有没有映出自己。
&睡觉了。&谢杭突然结束了对话,转身走进了房间。
第11章:婚礼
终于到了正式举行婚礼这天,婚礼仪式定在下午四点钟开始,结婚毕竟是件人生大事,连谢柯这种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难免有些紧张,再加上室外天气炎热,他又整整齐齐穿着一整套西服,谢柯只觉得胸口发闷,额头上都憋出了一层汗,不时扯弄一下领结放松脖颈,不知道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叮嘱于北川,说:&一会儿可千万不能弄出什么岔子,不然那小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我呢。&
于北川察觉到了谢柯的紧张,一边拿了把小扇子给他扇风,一边笑着安慰道:&之前不是都彩排过了么,照着那天的来就行了,别紧张。&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也到了,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乐队奏起了庄严的进行曲,温蕾穿着一身白纱,手拿捧花,在碧海蓝天下缓缓走上红毯,穿过鲜花点缀的拱门,最后终于来到谢柯面前,谢柯小心翼翼地掀开温蕾的头纱,经验丰富的司仪恰到好处地煽了一会儿情,接着于北川捧着两个盒子过来,把婚戒送到了新郎新娘面前。
一对新人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在宾客们的祝福与欢呼声中拥抱亲吻,温蕾的母亲已经抹起了眼泪,洪静芸和琴姨也是一脸感动的表情,唐朴诚更是早就站起身来用力鼓掌,就差大声叫好了,而谢杭的目光却看向了于北川。
今天他穿上了那套量身定做的西装,衣服是上好的材质,剪裁又十分出色,更显得他挺拔高挑,双腿修长。于北川送上婚戒后便又退回了原处,和众人一起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时刻,他在太阳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专注,嘴边是温和而喜悦的微笑。
炽热的阳光让谢杭有些晃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光晕,就连于北川也是朦胧而闪耀的,谢杭看到于北川似乎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他立刻垂下头,目光正好扫到了自己的右腿&&那条阻碍他前行,毁了他大半骄傲的右腿。
谢杭心中忽然一阵酸涩,捏紧了自己的手。
仪式结束后,新娘要向在座的单身人士抛捧花,参与争夺的多是些年轻女孩子,最后捧花到底落入了谁的手里,谢杭并没有注意。在即将去往餐厅的时候,新郎官走到了谢杭身边,递给他一小束花,这束花和刚才新娘手里的几乎一模一样,也许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而准备的备用捧花。
&阿杭,给你的。&
谢杭扫了一眼那束花,并没有接过来,&给我这个干什么?&
谢柯把花塞进他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你个彩头,你也早点找个喜欢的人吧,每天多笑笑,过得开心点,别老这样叫人不放心。&
谢柯从来都是个粗神经的人,在谢杭的印象里,他好像极少见到谢柯对自己表现过明显的关切,以至于他也忽略了往常他对自己无声的忍让和包容。这时候谢杭心里略有触动,声音也比平时放软了一些,&哥,谢了。&
紧接着便是晚宴,温蕾换了一套中式晚装,跟着谢柯挨桌敬酒。到场的宾客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怠慢不得,谢柯虽然在外面应酬惯了,但一下要对付这么多人也实在吃不消,因此敬酒时还是拉了于北川一起。
谢杭的目光总在追随着于北川,他不得不承认,于北川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伴郎,即使是换了当年的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像他这么出色,倒不是因为谢杭的外貌比他逊色,或是在迎来送往中不如他妥帖得体,而是谢杭争强好胜的性格本就不适合伴郎这个身份,伴郎注定不会成为主角,不能抢风头,不该太高调,而于北川一贯温文谦恭,毫不喧宾夺主,明明在人群中耀眼得很,却有种甘心只当绿叶的本分。
也许比起去争夺,他更像是会选择去守护的人。
酒过三巡,突然有人吵着要让一对新人来点节目,谢柯和温蕾推脱不过,接过司仪的话筒合唱了首歌,唱完后,谢杭不怀好意地看向于北川,赤裸裸地刁难道:&新郎和新娘唱完了,伴郎也该来一首吧?&
结果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宾客们一致热烈的响应,于北川猝不及防就被推到了台上,他不擅长唱歌,更从来没这个爱好,拿着话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谢杭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他的窘迫样子,心里不免得意,就连嘴角也难以察觉地微微上扬起来。
于北川自知今晚在劫难逃,终究还是大方地开了口,&这回的婚礼是在泰国举行,说起泰国,我第一个想到的歌手就是在这里逝世的邓丽君,我父亲是邓丽君的歌迷,我也是从小听她的歌长大,今晚我就唱一首她的《甜蜜蜜》,正好也可以当作祝福送给今天这对新人。&
说完后,于北川清唱起了这首耳熟能详的老歌,因为这首歌传唱度极高,又十分贴合此刻的氛围,台下不少宾客也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于北川歌唱得不算好,不过因为有了台下的助力,气氛一时竟也相当热烈。
谢杭在心里冷哼一声,好不容易让于北川陷入尴尬,结果又被他顺利化解掉了。就在于北川走下台时,旁边一个人突然把手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就揽上了谢杭的肩膀,&谢杭,好久不见了。&
谢杭被他吓了一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他狠狠甩开那只手,对王青钟道:&滚开,别碰我!&
王青钟做出一脸受伤的样子,&谢杭,别老对我这么凶嘛,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就对我笑一笑,嗯?&
谢杭懒得理他,站起身来就要走到别处去,王青钟拉住了他的手,手指还在他手心磨蹭了几下,&你去哪?等等我啊。&
谢杭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我叫你别碰我没听到吗?&
于北川下台时看到了二人在纠缠,谢杭脸色似乎还很差,便过来问道:&二少爷,怎么了?&
王青钟不问自答道:&没什么,我跟谢杭&&&
谢杭直接打断了他,&闭嘴。&接着又对于北川恶声恶气道:&不用你管。&说完便朝卫生间走去。
于北川和王青钟对视了一眼,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王青钟也对他一笑,没事似的走开了。于北川猜他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虽然叫不出名字,却总觉得有些眼熟,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前不久来鉴定中心和一个男婴做过亲子鉴定,并且那天的鉴定自己也参与了的。
谢杭到卫生间里狠狠把手洗了一遍,虽然手洗干净了,可被王青钟触摸过的那种油腻感却还在膈应着他。自从有一次在谢氏的新品发布会上见过王青钟后,这个人便开始对谢杭纠缠不休,谢杭并不傻,看得出王青钟对自己怀有些猥琐的企图,好在他平时深居简出,从不参与那些二世祖们的社交活动,因此二人其实见面不多,只是没想到今天王青钟也在婚礼的受邀名单内,一没留神又被他恶心了一把。
不多久后谢杭又回到了座位上,唐朴诚今晚兴致高,傻兮兮地喝了不少酒,谢杭也比平时多喝了几杯,他酒量一般,几杯过后大脑已经有些昏沉,婚礼接近尾声时,谢柯差不多被灌得神志不清,而于北川也好不到哪去,瘫在座位上已经站不起来了。
宾客们大多已经纷纷离去,酒店的服务生开始清理餐厅,于北川喝醉后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他脸颊通红,眼睛半闭着,像在发呆,又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识。谢杭慢慢走过去,喷着酒气有些幸灾乐祸道:&于北川,今晚醉得厉害了吧。&
于北川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来,他双眼朦朦胧胧的,像是含着一层雾气,却又令人觉得那目光是格外专注的,他盯着谢杭看了好一会儿,像怀着什么期待又害怕会落空一般,不太确定地叫了他一声:&阿杭?&
谢杭的心脏顿时重重一跳,在他的记忆里,于北川还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他的呼吸粗重了一些,应道:&是我。于北川,是我。&
于北川突然一笑,仿佛无比满足似的,&真的是你啊。&接着又支持不住垂下了头去。
那掩藏了许久,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情感在谢杭的心里不停叫嚣,汹涌而狂烈地占领了他的理智,他并没有完全喝醉,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想对于北川做些什么,他招手叫来了服务生,&麻烦帮我把他送回房间去,H座1109。&
第12章:交缠
于北川被送到了1109号房,这里离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现在他仰躺在谢杭的床上,眉头因为酒醉的难受而微微皱起,泛红的脸颊在灯光下显现出温润的光泽,他的西装外套被脱掉了,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领带也只是松松地挂着,谢杭拿了一杯水坐在床边,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带着醉意问向那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于北川,口渴了么?&
于北川当然没有回答他,于是谢杭吃吃地低笑起来,说:&我才不给你水喝,就算倒了也不给你。&他又仰起头喝了几口,然后真的把剩下的小半杯水倒在了于北川身上,水淋湿了于北川的衣襟,白衬衣变成半透明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谢杭颤抖着伸出手去,用力咽了一下喉咙,重重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坚实宽厚的触感透过一阵凉意传到谢杭的掌心,他的呼吸瞬间便急促起来,手掌缓慢游走着抚摸于北川的身体。
这一刻谢杭想了很久,想过很多次,他厌恶他,又无法克制地想要他,他嫉恨他,又情不自禁地向往他。他心里存着些偷偷摸摸的渴望和某种秘而不宣的深情,他谁也不说,连自己也不肯承认,他把它们严严实实地压制着,藏在了一贯的嫌恶和刻薄背后,可今晚它们却突然都挣脱了束缚,前所未有地疯狂袭来,终于将他彻底侵蚀、彻底淹没。
也许这种别扭的感情从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在他们还年少的时候,谢杭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就是它在悄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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