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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8-07-16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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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你亦比如我》作者:云拿月(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4 非V章节总点击数:604536& &总书评数:10637 当前被收藏数:16866 营养液数:4624 文章积分:256,453,392
十八岁生日那天,从悦坐在空荡荡的KTV小包厢里,独自唱完整首生日歌。
彼时江也在另一个地方,陪别人庆祝喜事。
就是那时候,从悦决定结束他们之间进行了一个月的“恋爱”,
也结束这段苦恋长达三年的求而不得。
后来的某天,当大学校友问起“究竟不喜欢从悦哪点”时,一向高傲的江也难得沉默。
她哪都好,除了一点——
不再喜欢他。
“爱情这回事,谁都有可能逃不掉,比如你,比如我。”
*第三人称,1VS1,不虐。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从悦,江也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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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二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19550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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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比如你亦比如我》《也曾吻玫瑰》《小清欢》《似瘾》 《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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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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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08 编辑
01、比如你
《比如你亦比如我》
云拿月/文
爱情这回事,谁都有可能逃不掉,
比如你,比如我。
客厅角落的立式大空调吹着闷滞暖风,米色窗帘直缀及地,轻晃摩挲着一尘不染的地面。
装潢是低调冷淡的欧式风格,纯白地板干净无暇,却也透着一股直蹿而上的冷意。
安静间,只有铅笔在素描纸上飞速摩擦的沙沙声响。
动了动被棉拖鞋温暖包裹的脚趾,从悦看看画板前那张专注又略显焦急的青涩脸庞,禁不住弯唇笑了笑。
男生皱着眉,飞快在画板上走笔,神态不见丝毫轻松之意。
从悦静静噙笑站着,几分钟后,待他涂涂改改终于放下笔,踱步到他身后查看。
画板上的内容在绘图过程中修改过很多次,白色素描纸有点脏,擦拭多次的地方也比别处要薄。
男生有点紧张,顾不上沾了铅笔灰的手指还是黑的,扯了扯身上还没换下的校服。
从悦细细打量完整幅画作,微微摇头。
“还是不行?”男生脸色微暗,搓了搓手里的铅笔,“画室的老师也说不行,可是我线条已经改了,构图也重新构了,我……”他因沮丧而有些焦躁,忍不住抱怨,“什么题目,我哪知道初恋怎么画……”
作为高一学生,每天午休时间都在画室画画,下午晚自习前短暂的空档也泡在画室里,连晚饭都是在画室快速解决的。偶尔一周中难得有一天不用上晚自习,就像今天,回家也还得听她这个老师一对一教课。
从悦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不是不喜欢画画,只是有一样东西一直做不好,人就容易着急。
拍拍男孩的肩,从悦拿起笔,一处一处修改给他看,她边画边讲解,不急不缓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不知不觉让人平和下来。
纸上不对的内容被擦拭,再由她手下的笔触重塑,一点一点逐渐变得流畅完整。改过的地方不算太多,整个构图的美感和韵味却都霎然提升。
男生脸色转晴,眼里有些跃跃欲试。
从悦将笔放回原位,画板前的位置让还给他,“这样是不是好多了?你照着这个再画一遍,不要着急,遇到问题慢慢改,急是解决不了的。”
男生应声,重新在画板上夹好一张干净的白纸,着手画图的同时不忘嘴甜:“老师你好厉害!”
从悦失笑,行至柜前去倒热水。暖空调吹久了,喉咙有点干。
学生在身后自言自语地絮叨,从悦喝了一小口热水,忽听他道:“其实我真的不懂,什么爱啊初恋啊,这么玄的东西画室的老师非说看得出来,坐我旁边的那个人抽到的是逃婚的新娘,画出来被骂惨了。”
未开窍的少年叹气:“我也没好到哪去,抽的这个什么初恋,是比别的恋多长了脚还是怎么?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老师你说,初恋有什么了不起的?!”
从悦手一顿,而后轻饮半杯,放下杯子。她转过身来,对沉浸于苦恼中的学生微微一笑,“不要抱怨了,专心画。”
没有回答他发泄不满的问话,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
初恋……
不过是第一次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课时结束后,一直待在书房的学生母亲出来送她,还切了一盘水果热情地邀请她吃。从悦稍作停留,意思意思吃了两块水果,火急火燎往松新小区赶。
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已有数条未接来电,在出租车上还接到周嘉起的夺命call。
“你来了没有?!我生日都快过完了!”
“到了到了这就到了!”从悦不敢让他说第二句,忙不迭掐断通话。
车开到小区外,从悦小跑进去,走出电梯时气息还没平复。
周嘉起站在门前等,脸上写满不爽。
从悦跟在他身后进屋,他的公寓里这会儿都是盛大的学生,不同院系,但大多和他一样是计算机系的。
周嘉起知道她不喜欢凑热闹,给她端了块蛋糕,倒了杯热饮,两人站在阳台上说话。
“你们可真行。我一年就一回生日,卓书颜在外地回不来,你当家教走不开。”他靠着窗台冷哼。
“谁不是啊?你当我们一年过几回生……”从悦还没吐槽完,瞥见他的眼神乖乖噤声。
“你当家教一节课挣多少?累不累?”周嘉起换了个话题,斜眼打量她,“要是真的缺钱你跟我说。”
从悦毫不在意地吃蛋糕,“真不缺。你不是不知道,学费和生活费他还是给我的,我就想自己挣点钱。”
周嘉起嗤了声,“你那个爸……”他适时打住,没往下说。
从悦喝完半杯热饮,从背包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礼物。
她和卓书颜、周嘉起三个人从初中开始就认识,一直同班,直到高二分科后才不在一个班级,这么多年的相处,哪怕他身边有许多志趣相投的兄弟,也抹不掉和她们的这份感情。
这次给他挑的生日礼物实用又有趣,他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对了。”把体积不大的礼物揣进口袋里,周嘉起忽地想起什么,“江也他们在我房间打牌,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从悦抬眸睇他两秒,朝阳台外抬下巴,“感受到风没?你张嘴,喝点冷风。”
“我吃饱了撑的?”
“你不是吗?废话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吃饱了撑的慌!”
周嘉起:“……”
从悦一勺勺挖着蛋糕,不再理会他先前的那句,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
周嘉起答着话,垂眸睇她。
那张皙嫩的脸被夜风吹得透白,琼鼻小巧挺翘,她的五官是艳丽的,中学时青春期的男生们并不推崇这种漂亮,总觉得她好看得过于尖锐,过于凌厉。但私下里,又总忍不住提起她的名字。
追她的人一直不少,但她从来没有点过头。
周嘉起默默叹了口气。她就是这样,认定的东西固执到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在阳台上站了会儿,从悦的蛋糕吃完热饮喝完,客厅里传来招呼寿星的声音。
“周嘉起——”
闲聊的两人回头一看,一帮男生结束牌局,鱼贯从他卧室出来。
从悦静静扫了一眼,目光触及第三个身影,停了一刹。
高大的男生两手插兜,站在客厅白色的灯光下,一米八五的个头,比周嘉起还要高上两公分。直挺的鼻梁下是轻抿的薄唇,眉心习惯性拧着,像有个永远化不开的结,仔细看去又似没有。
大名鼎鼎的计算机系第一人,江也。
俊朗高傲,耀眼如阳,对谁都仿佛不屑一顾。也确实,这样一张脸的确没几个人扛得住。
他脸上是一贯恹恹的无聊神情,仿佛察觉到注目,懒懒朝她看来。
从悦眼睫一颤,收回视线。
屋里一帮人嚷嚷着要玩游戏,周嘉起朗声答复“马上就来”,低头见从悦一脸避之不及,敛了笑意:“一起玩?”
她动唇,还没来得及拒绝。
“真的没必要。”周嘉起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作为双方朋友的无奈,“……你和江也,都分手这么久了。”
老套的国王游戏在聚会上横行无阻,躁动无处安放的年轻人们对这个游戏颇为青睐。
从悦很少玩这种东西,见一帮围坐在沙发周围的男男女女笑得乐不可支,作为参与其中的一员,只能配合地一直弯唇笑。
坐在她左手边的周嘉起脸上被画了一只巨大的王八,脸色黑得跟油性笔墨有得一拼。
“你行不行啊,寿星公?”
斜对面说话的林禧经常和周嘉起一块吃饭,也是今天这游戏桌上周嘉起最大的对手。
周嘉起和他呛声,新一把还没开始,俩人就快在茶几上打起来。
一众人知道他们关系好,不劝反而火上浇油。从悦噙着笑静静看他们插科打诨,注意力从周嘉起那儿移到林禧身上。
笑着笑着,旁边似乎有道视线。她下意识侧目,眸光和林禧身旁的江也撞上,笑意滞了滞。
短短一瞬,江也的眼神淡到几乎没有,只随意在她脸上掠过,下一刹那便转移到众人身上。
他懒散倚在沙发角落,百无聊赖听着,从头至尾对这场游戏兴致缺缺,休息不足的脸上带着倦意,精神劲不够,疏淡眉眼间略微显出些戾气。
从悦敛眸,只当自己自我意识过剩,平静移开眼。
“来了来了!”
洗牌的男生开始发牌。林禧最先拿到,翻开就往桌上一扔,是张国王牌。
半圈发到周嘉起那,坐在林禧身边的江也是最后一张。
眼风扫了两下,也不等所有人都亮牌,林禧便道:“这把玩大一点啊……来,七号,九号,抽到牌的kiss一下!”
那声音震得周嘉起手一抖,两张牌被他错手蹭到地上。他斜眼瞥了瞥作怪的林禧,捡起掉在一块的两张牌,递了一张给从悦。
众人纷纷亮牌。
周嘉起翻开数字三的牌面时,江也正面无表情地把黑桃九扔在桌沿边。
林禧眼里带着暗爽和幸灾乐祸扫过江也的牌,在看清周嘉起拿的是三,笑容一下顿住。
周嘉起忽地想起林禧会记牌,刚琢磨出仿佛有点不对,满屋人就咋呼开了。
“也哥是九啊!”
“这号点的,林禧你绝了——”
几个女生都有些懵,两个画着妆的女生小声嘀咕:“江也抽了九?那谁抽的七?七呢……”
从悦抿了抿唇,旁边的人已经看到了她的牌,烫手山芋般的一张“七”被他们拍到桌面正中。
“卧槽,竟然在这!”
“从悦拿了?666……”
一帮人瞎起哄,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
江也像是事不关己,一脸平静地坐在那儿。
起哄的人闹着闹着觉得不对——两个人当事人没有半点反应。
江也就算了,本身就不是好相处的性格,不爽的时候一天难说一句话,脾气躁起来连天都敢掀,他们也就趁着周嘉起的生日才敢闹腾闹腾他。
可从悦,虽说她在美院里是出了名的难追,却也一动不动,面色不大好。
客厅里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周嘉起正要开口打圆场,忽听身旁的从悦低低抒了口气。
紧绷的肩线慢慢放松下来,她捧起手边的热水杯,抿了一口,朝众人抱歉道:
“对不起我有点感冒,怕传染别人,不太方便。”
拒绝的意思委婉又明白,一众人愣了愣。
这种性质的kiss,至多不过是蜻蜓点水礼貌地碰一下嘴唇,但她不愿意。
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被众星捧月,令满校女生趋之若鹜的江也。
曾经有人在校内论坛开贴问怎么才能追到江也,校友中有人回复说,当天正好和江也在同一个公交站碰见,作为好运的代价是一不留神丢了个钱包。
“我愿意用十个钱包换亲一口江也!一百个钱包换跟他谈恋爱!”
——论坛里回复楼层中的这句话成了金句,后来在女生中广为流传。
现在白给亲一口,从悦却不愿意。
场面一度尴尬,始作俑者林禧回神,出来揽责任:“怪我怪我,是我没考虑周全,其实刚刚发牌的时候……”
“聊完了没,有完没完?”江也不耐烦拧眉,站起身要往洗手间去,坐在沙发旁的人当即给他让路。
满座噤声。
走了一步忽的顿住,细长的五指插进裤兜里,他隔着茶几居高临下看向从悦。
“你说的也是,感冒确实容易传染。”
江也扯着嘴角无谓地笑了下,眼沉沉低睨她:“毕竟又不是没亲过,我也不是没被你传染过。”&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了!这回写个暴躁可爱型的男主,基调轻松简单,篇幅不会太长。
日更,请假或临时有事,更新变动会在文案上公告通知,欢迎新老朋友们跳坑。
02、比如我
从悦躺在被窝里睡不着觉,睁眼是黑漆漆的宿舍天花板,闭眼则满脑子都是在周嘉起公寓玩的那把游戏。
江也全然不在意其他人听到那句话会有什么反应,像是诚心给她添堵,说完就悠然进了卫生间。
她板着脸坐在那儿,茶几边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她没少被人当成焦点,但那些各有所思的打量实在让人不适。
良心发现的周嘉起只好送她回学校。
枕下轻震,从悦拿起手机,黑暗中屏幕光太过刺目,她眯眼点开周嘉起发来的消息。
[睡了没?]
她回复两个字:[准备。]
那边问:[还好吗?]
她答:[废话。]
过了十几秒,周嘉起发来一个表情,没再说别的。
她若回答说不好,周嘉起肯定会跟她聊上半天,那么势必会提到江也。
她一点也不想谈。
从悦放下手机,闭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一觉睡醒,昨夜周嘉起生日聚会上玩的游戏已经成了校友们的谈资。从悦懒得去管,安安静静待在宿舍看书,下午四点半和周嘉起出门去车站接卓书颜。
比赛为期四天,为这个,卓书颜正好错过周嘉起的生日。行李不多,放在周嘉起车的后备箱里,从车站出来三人直接拐道去吃饭。
要了个四人座的包厢,点完菜周嘉起去了洗手间,卓书颜一边和从悦聊天,一边捧着手机刷校园论坛。
“这什么情况……?”看着看着,卓书颜眉头紧拧,拿着手机诧异地望向从悦。
从悦凑到她递来的屏幕前一看,倒是格外平静,“哦,这个啊。”
论坛里正在议论她和江也,昨晚玩国王游戏的事传了出去,不少人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会扯上关系。
帖子回复数很多,今年刚入学的一年级生里,有来自同一个高中的学弟学妹,纷纷出来爆料。
“美院的从悦以前追过江也”——这一分量不小的八卦令围观群众热情高涨。
卓书颜见她反应平平,微愣,“怎么回事?”
“都是周嘉起生日闹出来的。”从悦无奈,“没事,随他们说去吧,议论完这一阵也就过了。”
恰好周嘉起推门进来,卓书颜二话不说揪他坐下,质问事情始末。
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吵吵嚷嚷闹起来。
从悦喝着水果茶,笑看他们耍宝。
饭后,周嘉起开车送她们回去。
从悦坐后座,副驾驶留给卓书颜。
等红灯时,周嘉起问:“都回学校?”
从悦和卓书颜对了个眼神,开口:“书颜去她租的地方,我回学校,先送我吧。”走出饭店的时候卓书颜偷偷扯住她,说有话要单独和周嘉起讲,从悦知道卓书颜的心思,虽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会儿还是要给他们独处空间。
“行。”周嘉起没多想,调转方向。
三人气氛轻松地闲聊,从立交桥下来,周嘉起的手机忽然唱响。
“喂?”他单手握方向盘,不知听那边说了什么,挂电话前他道,“好,就来。”
没等她们问,他主动道:“江也让我等会去接他。”
卓书颜眉皱了一刹,“他在哪?怎么不自己回去?”
“在……哎,反正那地方不近,他出门走的急没带钱,手机没电了。”
“为什么不让其他朋友去接?”
“他们跑去郊区吃农家菜了,就我和江也没去。等他们回来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周嘉起知道因为从悦的缘故,卓书颜对江也一直没好印象,瞥她一眼劝道,“好了好了,先送从悦回去。”
从悦听着,没有插嘴。
路上周嘉起似乎又接到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江也发来的,车开得更快了些。
从悦见他着急,经过小商场的时候道:“就在这放我下吧,我去买点东西。”
离学校不远,步行回去只要十分钟,她也确实有东西要买。
周嘉起依言让她下车,从悦跟他们俩道别,临走前扔给卓书颜一个内涵的眼神。
卓书颜咳了声,脸上闪过一丝赧色。
在小商场逛了一圈,不到半个钟头,从悦买完东西正准备回学校,接到周嘉起的电话。
“你睡了没?没睡帮我去接一下江也!”
着急的语气让从悦顿了一刹,而后反应过来,不出意外的拒绝,“我没空。”
周嘉起叹了口气:“我走不开,你就当帮我个忙。我跟书颜闹了点别扭,她跑得太快人不见了,也不肯接电话,我现在正在附近找她。”
“什么?”从悦一听急了,“你在哪?我过来……”
“这边我能应付,只是江也那边一直在等我,他手机已经关机了,其他人还在郊区没回来!”
从悦稍作停顿,说:“这样,我去找书颜,你去接江也……”
“从悦。”周嘉起颇为无奈,“刚刚书颜跟我表白了。这是我们两的事,得我和她解决。”
从悦沉默不语,几秒后,沉沉应下:“那好。找到她记得给我打电话。”
打车到周嘉起说的地点,从悦一下车,转身正要和司机师傅说稍等一下,谁知司机接了钱就摆手,“我还要赶下一单,很忙啊,不等不等!”
车影驶远,从悦在路边稍站,看着空旷的马路,心下颇感无奈。
从悦绕着巨大的建筑转了一圈,很快找到江也。
他站在正门台阶旁的树下,周嘉起说他等了很久,却完全不见他着急,一派自得地靠着树干出神。
瞥见她的身影,淡淡眨眼,亦没有多余表情。
从悦对他来这里干什么毫无兴趣,快步行至他面前,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他。
“周嘉起让我来的,他有事走不开。”
江也睇了睇伸到面前的那张五十元,视线扫过她的脸,接过钱没说话。
两人之间相隔几米远,步行到附近的公交站台,各踞一边等出租,谁也没跟谁说话。
这边的公车线六点半就停了,等了半天都不见一辆车影。
许久,车灯从远处照来,终于来了一辆蓝白色的出租车,从悦忙招手。
车缓缓减速,她还没动身,滑行着经过她面前,停在了她和江也之间,车身偏向他那边。
江也怡然下了站台,从悦脸色微僵。
他在车门边停下,侧目看她,“不走?”
司机摁了摁喇叭,见从悦不动,解开安全带倾身趴到副驾驶座窗边,“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是一起的吧?”
这个地段等车有多难刚刚已经体会过,从悦抿了抿唇,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江也报出学校地址,司机朝从悦看来,她懒得复述,只道:“一样。”
司机便笑了,开始称赞起他们的学校。
“你们是情侣吧?”说着说着,司机话起家常,打量他们俩,猜测道,“吵架啦?小年轻吵一吵嘛很正常,都不要较真,吵过以后感情更好……”
从悦觉得聒噪,皱了皱眉,没说话。
“师傅你弄错了。”副驾驶座上的江也懒洋洋开口,“我们不是情侣。”
司机一愣。
他又加了句:“我们分手很久了。”
司机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世界,尴尬笑了两声。
从悦拧眉,忍不住偏头朝前看了一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江也别开头看窗外,冷淡的轮廓线条倒映在玻璃上,“不能。”
“……”从悦气结。
司机说起别的话题打圆场,好不容易待别扭的气氛消散,他为刚才的误会道歉:“实在对不起,我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事,乱说话你们别怪罪。”
从悦默默抒了口气,淡声道:“没事,师傅你不用放在心上。”
司机笑呵呵说了几句缓和气氛,道:“其实这样也很好啊,不是情侣还能坐在一块说话聊天,分手了当朋友也好,没必要弄成仇人对不对?我看好多小年轻谈恋爱都是要死要活,太吓人了……像你们这样,心里没有芥蒂就很好。”
从悦知道司机这是给台阶下,明明可以顺着这话笑两声,却很莫名地就是不想这么做。
“这种事没什么好有芥蒂的。”她冷声道,“谁不懂事的时候没犯过蠢。”
感受到江也从后视镜看来的目光,从悦面不改色直视回去。
视线在镜中交汇两秒,各自错开。
司机这下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面部肌肉僵硬,扯出个不像笑的笑容,后半路安静无言。
到了校门,两人先后下车进去,一路朝里走,彼此距离拉得很开。
从悦走得快,江也步子散漫,然而腿长是优势,没有被她落下多少,在她身后隔着两步距离轻松地走。
从悦越走越快,渐渐把江也甩在身后。谁知走到校区出口,却发现这条路上的铁门锁了。
她驻足两秒,转身倒回去。
江也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颀长身姿映出的影子被晕黄光线拉扯得很长。
“不走了?”他好整以暇等着她,“刚刚就想说,今天礼拜三,这条路的出口七点就锁了。”
瞥他一眼,从悦继续提步。
“从悦。”
江也叫住她,那微凉眸光低垂旋亘在她身上,说不清是挑衅还是什么。
“你说的犯蠢,是指当初追我追的死去活来的事么?”
从悦顿了顿,而后当做没听到,加快脚步。她身上柠檬味的沐浴乳香气在他鼻端带起一股风,短暂匆忙。
就像从前每一次他视若无物地经过她面前。
她一脸沉静,从他身旁擦肩走过,头也不回。
03、比如你
从悦回到宿舍,两个舍友有事不在。周嘉起那边已经找到卓书颜,打电话来让她安心。
她问:“书颜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我送她回来了,现在在她公寓。”周嘉起那边似乎还有事要谈,只说其它的事明天再聊。
挂电话前问起江也:“你接到他了没?”
从悦嗯了声。
如此周嘉起放下心来,“他们都不在,江也是因为我有车才想找我更方便一点,没想到今晚会这么麻烦……”怕从悦不高兴,他多说了两句,“没事了,睡吧,我挂了。”
“好。”电话挂断,她听耳边响了几秒“嘟”音,放下手机。
上午有课,从悦醒的很早,因心里惦记着卓书颜的事,两堂课下来都没怎么笑,看着较平时严肃了几分。
去食堂吃午饭的路上忽然被一个陌生同学拦住,从悦正想着要不要给卓书颜打个电话,吓了一跳。
“请问……”她蹙了蹙眉。
还没等开口问他有什么事,清秀的男生脸色微红,脆声道:“从学姐,我……我喜欢你。”
从悦一愣。
四周路过的同学纷纷驻足,朝他们所处位置看来。
“我是公共管理学院的,大一,之前军训的时候我们在小卖部见过……”
男生虽然有些腼腆,但气质干净,形容并不猥琐。他紧张得神态不大自然,还是硬撑着向从悦介绍自己。
看热闹的同学在旁窃窃私语,只言片语悉悉索索。
这样贸贸然来表白,这个男生肯定知道很大可能会被拒绝,他脸上的表情正是如此显示的,旁边围观者的打量和议论他都知道。
他像个勇猛闯入感情战场的毛头小兵,做好了断腕而归的壮烈准备,铁了心要试一试。
每一份真挚的勇气都难能可贵。
从悦没有轻视,没有不耐,很认真地站在原地,听完了这场来自陌生学弟的表白。
“你跟那个表白的男生说了什么?”
卓书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和从悦同院不同系,课程不一样,上午便没到校。
从悦翻着展览画册道:“没说什么,照样还是那些。”
她听完表白后,拒绝了对方。
“就这样?”
“不然?”
卓书颜挑眉,听别人议论时说,从悦和那个学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还以为有什么事。这种情况不是第一回发生,她早就没了八卦的热情,没再追问。
倒是从悦问她:“你和周嘉起怎么回事?昨晚闹什么?”
卓书颜脸色黯了一瞬,故作无恙道,“就表白,然后被拒绝呗。”
“他有喜欢的女生?”
“没。他说他不确定喜不喜欢我,不能草率做决定。”卓书颜抿唇,“蛮复杂,讲也讲不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作为最近距离观察他们俩的人,从悦理解。
这样的关系最尴尬,周嘉起或许也是怕他和卓书颜,会像她和江也一样,所以才如此慎重。
“你呢?大二了,谈个恋爱吧。”卓书颜拍她的肩。
从悦轻笑,“不了。”
“不考虑别人?你真的没必要一直惦记着江也。”
从悦否认,“你想多了。我拒绝别人只是因为不喜欢,你知道的,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卓书颜不好再说什么,盯着从悦专注看画册的侧脸,想起她和江也分手的事,默默叹了一声气。
那会儿,从悦和江也刚谈了一个月,正好是高考后的暑假,轻松,自由,没有学业压力,再好不过的时候。
恰好从悦过生日,中午和她还有周嘉起一块吃饭,晚上从悦想和江也单独过,于是她和周嘉起特地避开给他们腾出独处的空间。
结果当晚十点多他们估摸着该联系从悦的时候,却发现打不通她的电话。
等周嘉起火急火燎打通江也的手机,才知道他整晚都和高中的那一帮朋友在一起,压根没和从悦一块过生日。
后来从悦手机开了机,不接电话,只发信息说到家,准备睡了,让他们有什么事睡醒再聊。
隔天,从悦就和江也分手了。
周嘉起和她们俩从初中开始就一起玩,高二才跟江也同班渐渐混到一起。在江也这件事上,从悦没有借着他的关系套过近乎,也没有让他帮过什么忙。
但周嘉起一直知道她喜欢江也,所有人都知道。
周嘉起第一次和江也吵架,就是在从悦和江也分手之后。因为这件事,周嘉起差点把江也给打了,两人足足冷战大半个月。
想起这件事还是不爽,卓书颜甩了甩头,把江也那张讨人厌的脸抛到脑后。
悠蓝咖啡在盛大附近,环境清幽,图书馆人多的时候,有些学生会抱着电脑到这来,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二楼拐角后第三间包厢,林禧一帮人闹哄哄正在打牌。
“顺子!要不要?赶紧的我可快出完了!”
“合着在这等着,你妹!”
“那谁不是有吗,怎么不出……”
江也上一圈就打完了手中所有牌,倚在一旁安静地看。
林禧和一帮孙子咋呼,抽空瞥他一眼,怪道:“前阵子那个课题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一副没精打采精神不足的样子?”
江也懒懒抬了下眼皮,没吭声。
林禧见他没兴趣聊天,也不见怪,扭头打牌。
江也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大家早就习惯。盛大计算机系人才济济,名声响赫,但哪怕在一众大牛以及“未来大牛”中,他也是及其出众的一个。
“叉院那边怎么说?”周嘉起捏着最后两张牌打不了,看向江也。
江也还没说话,其他人先议论起来。
“也哥决定没,到底去不?要我说还犹豫什么,咱系多少老乌龟都想进,二招那天人多得小会堂都站不下了。”
“那是你,人也哥说不定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兴跟你似的?”
“你这话……”
每年能进叉院的都是计算机系里的人才,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但能让叉院在二招期限外破格招揽的,迄今只有江也一个。
当然,他鹤立鸡群也不是一天两天,别说周遭的朋友,系里其他人也早就习惯。
中学时江也就曾参加过IOI,这个国际竞赛每年只有四个名额,作为那一年摘金而归的队伍成员,高考时好几个学校就有意破格录取他,盛大甚至开出“录取线减五十分”的招收条件,充分展示了诚意。
江也当然不需要这种优惠,在以优异高分远超正常录取线后,从容地选择了盛大,和其他原因无关,只是因为盛大计算机系在国内高校中遥遥领先的水平。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待他们聊够了,江也才淡淡道:“这几天会定下来。”
“决定了?”林禧问。
“嗯。”他还是一样的平静,只应了一声,没有谈及更多内容。
这帮朋友知道他的脾气,不再问。事情如何,等发生就知道了。
拖沓的一把终于打完,洗牌的那位将纸牌分发到各人手中,聊起别的。
“哎对了,今天食堂附近有人表白,就那谁,美院那个从悦——”
有人忽地说起八卦,感叹道:“也不知道哪个系的学弟胆子这么大,从悦可是出了名的难追,这也敢去表白。”
周嘉起闻言,抬眸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后者马上表态:“我没别的意思,老周你别瞪我!”
除了周嘉起和江也是从同一个高中考进来的,其他人都是大学在校期间才认识,互相玩到一起。
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就算早先不知道周嘉起和从悦关系好,现在也都知道了。
——说美院那两位姑奶奶的坏话可是会被老周揍的!
用词难听点,周嘉起当场给你表演一个左右开弓的组合拳!
另有人接话:“说真的,从悦确实漂亮,美院那边那么多美女,还是她最打眼……不过她脾气劲劲的也是真的。”他不怕死地用胳膊肘捅周嘉起,“想不通了我就,我看她对你的时候脾气挺好的,见过的那几次好说话的很。”
周嘉起白他:“你不招她不惹她,她给你甩什么脸色?也就你们胡咧咧,当人家是神经病?”
“得了得了,我打住!”说话的男生失笑,“省的等会老周你急了,我可不想挨揍,这帮只知道看好戏的乌龟肯定没一个救我!”
都是没恶意的玩笑话,一群人笑起来,调侃不断。
正闹着,江也莫名发问:“很漂亮么?”
众人微愣,齐齐看向突然说话的他。
林禧反问:“你觉得从悦不漂亮?”
江也沉默两秒,扯了下嘴角,“一般。”
“我去——”
“还是也哥的眼光高……”
这下一帮人禁不住全都感慨起来。
林禧笑笑,玩笑道:“现在学校论坛里可都把你和从悦凑成一对,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几天的八卦,全因周嘉起生日那天江也说的那两句话而起,再加上后来学弟学妹的爆料,连他们这帮朋友私下也都猜测他们是不是有过一段,只是谁都不敢明着找江也问这种事。
林禧可算问到点子上,其他人都不扯皮了,视线朝他们集中。
相比周嘉起脸色微沉,江也却没什么反应,趁着他们分心一次性将牌打完。
“没你们的事,问个屁。”他把最后的六张牌扔到桌上,“你们继续,我歇一会儿。”而后也不管他们还想探究,起身去洗手间。
“也哥这也太不厚道了——”
他们在他身后吐槽一通,说着说着又聊起别的话题。
门虚掩,江也小便完走到洗手台前,就听外边不知哪个说道:“从悦不说话的时候文文静静的,感觉性格和外表不太一样,脾气好像还好吧,也没觉得她哪里难相处了,温声温气的,不看脸感觉还挺温柔……”
江也拧水龙头的动作一顿。
从悦文静温顺?
——屁。
高中的时候,不是没有别人喜欢他,但只有从悦一个,不管距离多远,和他之间隔着多少个人,她那如影随形的视线总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除了周嘉起和卓书颜以外,她身边几乎没什么好朋友,不大和人来往,她不笑的时候很严肃,被她盯着,久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不清,可能是她的视线太专注太认真,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打球中途休息,他从操场边的厕所小便出来,洗手时水管突然爆了。
半身被淋湿,他沉着脸避到外面,遇上从教学楼过来的从悦。
隔着几步距离,她愣了一下,然后就直勾勾地朝他看,从他湿了一半的衣服往下,视线经过裤裆也毫不收敛。
他愣了半刹,裤子湿淋淋贴着本来就不爽,当即下巴微抬,冷声冲她道:“看够了没,好看吗?”
平素表情不多的从悦突然笑了。
她勾了下唇,竟然点头,说:“还成。”
印象太深刻,他一直记到现在。
当时她点头淡笑的模样,和她在路灯下面无表情从他身旁走过的样子,两个画面忽然一下子重叠在一起。
江也对着镜子拧了下眉。
他抽出纸巾擦干净手,将半湿的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唇角抿出一道不悦的弧度。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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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2:08 编辑
04、比如我
校园论坛里的八卦声音渐渐消失,帖子不再更新,没人再提。如此对从悦最好,她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周五,从悦和卓书颜约好一起吃午饭。卓书颜是校学生会的成员,从悦下课收拾好去找她,她还在馨逸楼里,同学生会其他骨干开会。
会议室在三楼右边走廊的第三间,从悦站在楼梯口旁等候,距离不远不近恰恰好。
闲着无事,从悦从包里拿出携带的简易小画册翻看,打发时间。
她靠着墙看得渐渐入神,几个新进学生会的一年级学妹,聚在斜前方等候,叽叽喳喳说着话,似乎是刚刚忙完来找文艺部部长交代事情。
从悦本不欲理会,只是她们说说笑笑全然不控制音量,在空旷安静的走廊上吵闹声音格外刺耳。
她被吵得不行,画册看不进去,只好略带歉然地开口:“不好意思,几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们声音稍微小一点点?”
那边说话声一顿,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表情尴尬。
有个绑双辫的女生眉一皱,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她在找麻烦,嘀咕道:“装什么装,跑到这里来看书怕谁看不到呢?”
音量不算小,至少从悦能听得到。
那几个女生里有人认识她,扯了扯双辫女生的袖子,“小声点,她是美院那个……”
双辫女生甩开她的手,“小声什么,我又没说错!公共场合她装什么,这又不是她家。她以为认识她的人多了不起么?”
其他几个女生表情僵硬,只有扎双辫的那个,说个不停:“切,嘲笑她的人也不少,故意在论坛里搞那些东西,弄得人人都知道她和江也有关系,还不是想倒贴江也,当谁看不出来,说不定那些八卦就是她自己爆的……”
从悦本来只是想提醒这几个女生小声一点,没想到一句话会招来对方这么多言语攻击。
她不是泥人脾性,没有别人打左脸还凑右脸送上去的习惯,不爽之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说完了没有?”从悦合上画册冷眼看着她们。
几个女生往后瑟缩,唯有扎双辫的那个不甘示弱瞪回来,“你看什么看?”
从悦沉沉道:“刚才的话请你再复述一遍。”
“我为什么要复述?”双辫女生呛声,“再说,我说错了么?嘲笑你的人是论坛里的那些,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有本事一个个去把他们揪出来,找他们啊!在我这逞什么威风!”
从悦慢条斯理道:“第一,公共场合不应该音量过高,这是常识也是礼貌,我没记错的话这栋楼一楼的入口就贴了禁止喧哗的标志。你如果是学生会的人,应该比我更熟这栋楼的规矩,不需要我来提醒才对。”
双辫女生一愣。
从悦声音冷了几分,又道:“第二,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倒贴江也?麻烦你把话讲清楚。”
她追江也是过去的事,高考后那个暑假过完,他们之间就没有半点关系。这些人可以嘲笑她曾经倒追过,但她根本没有在论坛里“爆料”过自己和江也的事。进入大学以后,更没有想过倒贴江也。
无谓的攻击,她不接受。
双辫女生哑口无言,脸慢慢涨红,看着从悦眼神凝沉,突然间气势暴涨,一下子被镇住。
她憋了半天,道:“说……说你追江也的又不是我,其他人都那么说,谁知道你们……”
学生会会议正好开完,一群人陆续出来。
卓书颜看见这边的情况,快步过来,“怎么回事?”
从悦没答,只盯着那个双辫女生,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和江也是什么关系,不妨亲自去问问江也,我记性不太好很多事都忘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还是去问另一个当事人比较好,你觉得呢?”
江也名声在外,那几个女生一听他的名字脸都白了,扎双辫的那个更是,脸青一阵白一阵。
卓书颜眉头轻拧,“这怎么回事?”不善的目光盯向那一帮女生。
“没事。”从悦拉了拉她的手腕,摇头示意她不用较真。
从悦笑了笑,对那个双辫女生道:“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懂得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打扰别人,这是基本礼貌。另外告诉你一声,我一顿吃两碗饭,力气大得很,你不会想和我吵起来的,我保证。”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拉着卓书颜走人。
走出会议室所在楼,卓书颜还在追问,从悦简单说了说,敷衍道:“没什么,就是小口角。”
两人说着话行至食堂。
“你等了我那么久,我去打饭,你在这坐着就好。”卓书颜把从悦摁在空座上坐好。
“你一个人行吗?”
卓书颜头也不回,“哎哟,两个托盘而已还能端不动,你要吃多少?”
从悦失笑,坐着等她。
食堂里吵吵嚷嚷,周围都是走动的同学。
从悦静静坐着,有些出神。
高一入学的时候,她吃的第一顿饭也是在学校食堂。吃完以后在学校里消食散步,下午两点半太阳正热的时候,教学楼外几乎没什么人。
她经过德育楼,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宣传墙板前,拿着粉笔书写板报。
板报写了三分之一,字体大小适中,一笔一划劲道得仿佛要力透墙板。
她被那一手好字吸引,不知不觉停下,驻足观看。
男生真的很高,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握着粉笔走笔的样子专注认真。蝉鸣聒噪,天气又更热了几分。他皱着眉,表情并不愉快,薄唇抿起,侧脸的线条俊朗秀气。
太阳光被树叶遮挡三分之一,落在他脚踩的地面,风一吹,枝桠晃动,斑驳的光影也跟着晃。他站在黑板墙前,树荫在他身后,好看得像一幅画。
那是从悦第一次看到江也。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高二高三的学长,后来在同一层楼看到他才反应过来。很奇妙地,从那个盯着他出神的下午开始,她的目光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一看就整整看了三年。
“想什么呢?”卓书颜端着两个盘子回来,坐下叫了她好几声。
从悦敛神,“没什么。”
两人动筷用餐,卓书颜吃了两口,接到周嘉起打来的电话。
他问:“下午去不去台球馆玩?”
“台球馆?有谁?”
“就我那些朋友。”
卓书颜一听,眉头一皱就想拒绝。
“周嘉起吗?”从悦忽地问。
卓书颜点头,“嗯。”
“他叫我们去台球馆玩?”
“是。”
从悦便问:“都有谁啊。”
卓书颜压低声音:“还能有谁,不就江也他们。我这就跟他说我们不去……”
“去。干嘛不去。”从悦道,“你跟周嘉起说一声,我们吃完饭再打给他。”
卓书颜一愣。
从悦已经低头继续吃饭。
她这样说,卓书颜只好跟周嘉起道:“从悦说去,等我们吃完饭再联系你。”
愣愣讲完电话,卓书颜怪道:“你怎么突然想跟他们一起去玩?江也……”
从悦淡淡道:“他在我就不能去了么?”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吃下去,她说,“你和周嘉起不是一直说没必要么,确实没必要。正常社交而已,我躲什么,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
卓书颜愣了半晌。从悦这该不会是被刚刚那个双辫子的女生刺激到了吧?
从悦瞥见她担心的眼神,舀了一勺汤,无比淡定,“放心吧我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从悦两人和周嘉起会和,坐他的车到台球馆,其他人已经在三楼热身。从悦和卓书颜跟在周嘉起身后,同众人打招呼。
江也同样被从悦算在“众人”里,没有特别多看他一眼,也没有故意忽略,全然是正常的态度。
林禧几个本来还想看看从悦和江也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一见从悦这从容的态度,登时觉得没好戏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江也当做没看到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开始上手。
蓝色的保龄球从他手中掷出,沿着球道直冲尽头,“哐”地一声,全中。
几个男生叫好,看得跃跃欲试。
气氛正好,林禧拍掌提议:“来来,我们分组好了——”
一群人凑到一起,分成两队。从悦和周嘉起一块,分在林禧这队,卓书颜分去了江也那边。
两个女生不太会玩保龄球,上手没怎么较真,男生们在比分数,她们打友谊球。
毕竟从悦和卓书颜的技术实在一般,两人随意的打,也没谁说什么,反正一队一个很公平。
江也的存在却不太公平,他就像个外挂,球一掷一个准,他们那队的比分遥遥领先。
扔了七八回,从悦玩累了,周嘉起让她和卓书颜去长凳上休息。
从悦和卓书颜正说着话,突然跑过来一个人。
是个男生,和旁边隔了三个球道的那一帮男生是一起的,白白净净看着像是高中生模样,笑起来很好看,是个爽朗阳光的小帅哥。
小男生对从悦招了招手:“姐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从悦诧异地指自己,“我吗?”
他点头,“对。”
从悦不明所以地起身,跟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离长凳不远的地方说话。
“那个,就是……”小男生害羞地笑了下,脸微红,咳了声说,“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从悦微愣,“啊?”
他不好意思道:“就是,虽然有点突然,但是姐姐你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从悦搞不清状况,往他朋友那边看了一眼,“你们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他忙摆手,手掌被袖子挡起一半,“不是不是,我不是在恶作剧。”他摸了摸后颈,“其实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小男生看她一眼,飞快移开视线,“怕你等下走了来不及,所以我就过来了。”
从悦这才搞明白,原来是被高中小弟弟看上了?
她禁不住想笑,刚要说话,一道人影突然走了过来。
“借过。”面无表情的江也要从他们中间经过,语气有点不耐烦。
从悦顿了顿,后退一步,小男生也退后一步,给他腾出道。
江也走到柜子边,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
“你还在读高中吧?”从悦清了清嗓,问那个小男生。
他说是,“但是我高三了!”
“高三了更应该要好好学习才对。”
他着急,往前一步,“我……”
话还没说完,喝完水的江也又过来,“借过。”
小男生只好再度退后。
等江也走开,小男生接上先前的话,“我学习成绩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从悦道:“那也不能……”说着打住,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就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也不一定说要怎么样,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好嘛。”小男生看出她的犹豫,忙道。
果然是年纪小,或者也可能是他的性格使然,这一句不知不觉带上撒娇语气,不仅听着不反感,还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从悦忍不住笑了下,“那……”
“借过。”刚刚那道身影又过来了。
“……”从悦扭头看江也。
江也冷淡道:“你们挡路了。”
从悦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喝太多水膀胱负担会很重,你还是悠着点。”
江也没说话,径直从他们中间过去,到柜子上拿了一盒新的粉,而后折返,板着脸从他们中间经过。
从悦本来就因中午那个双辫女生的话不高兴,如果不是周嘉起过生日那晚,江也说的那几句暧昧不明的话,他们不至于被那么多人议论。
她隐隐不爽,不再和小男生多说,拿出手机添加他为微信好友。
不过她说了:“我不跟高中小朋友谈恋爱,如果你有不会做的题目想问我,那我倒是可以偶尔教教你。”
小男生闻言沮丧一秒,很快开心起来,“好啊好啊,我有不会做的题目一定问你!”
人走之后,从悦回到凳子上。
林禧中途休息,擦着手问她:“怎么,来搭讪的?”
从悦笑笑没多说,算是默认。
林禧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个男生看起来好像还在念高中啊?”
“我知道。我跟他说了我不跟高中小男生谈恋爱,倒是可以教他做作业。”从悦道。
林禧挑眉:“你不接受姐弟恋?”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高三学生高考要紧,我不想耽误别人。”从悦说。
“那你姐弟恋也OK?”
“可以啊,我觉得姐弟恋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小男生长得挺好看。”
从悦淡笑点头,“确实。笑起来好看。”
看江也掷球的几个男生原本时不时转头听他们俩闲聊,忽地一下咋呼起来。
“哎?洗沟了?!”
林禧闻声回头一看,就见一帮人一脸诧异。而江也沉着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误,神情隐隐不快。
洗沟,是指球滚出球道,滚进两旁的沟槽里,即意味着立着的保龄球一个都没击倒。
林禧略感意外地挑眉,江也的保龄球打的很好,他们跟他玩过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他洗沟。
“没事吧?”他问了句,没人应。
被众人看着的江也一句话都没说,眼皮耷拉,满脸低戾微厌。他一言不发,走到柜前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水。&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晚上更第二章。
05、比如你
傍晚,众人见时间差不多,最后掷了两把,收拾东西走人。十多个人分两拨,从悦和周嘉起几个落后些走出去,已经有几个男生先乘电梯下去了。
等电梯重新上来,从悦忽然发现手机挂坠没了,忙道:“我东西落在里面,我进去找找。”
“掉了什么?”卓书颜要跟她一起。
她摆手,“不用,很快就好,你们先下去。”
说话间电梯门关上。
从悦小跑返回室内,在长凳周围找了半分钟,找到了那枚简易精致的小挂坠。
用惯的东西一时不见,多少有些不习惯。
从悦抹了抹沾上的灰,出去等电梯。
到电梯前一看,就见江也一个人站在那儿。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
江也道:“上厕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也还在这一层,两个人站着不语。
电梯门打开,他两前后脚进去,保龄球馆里正好走出一行四个人,那个问从悦要联系方式的小男生就在其中,抬眼看见她很是高兴,扬起笑当即就冲要过来。
门忽地一下关上。
“……”从悦打招呼的话卡在嘴边,转头质问江也,“干吗关门?”
他道:“电梯超重,载不下。”
从悦莫名其妙,“他们才四个人?!”
江也一脸不耐,“你就当我两百斤好了。”
“……”从悦的视线顺着他挺拔匀称的身体由头看到脚,哑然无语。
匀了匀气息,正要收回目光,不经意触及他脚踝,从悦一顿。
他的脚腕上戴了一根红绳。
刚刚玩的时候人多,无事眼神不会往脚下去,不曾注意到。
他人高腿长,脚腕露出一小截在外,那根红绳在他脚踝上格外显眼。
从悦忽然想起高中暑假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编了一条脚绳要给他戴,他死活不肯。那时候她觉得男生戴这个特别好看,尤其是他戴,肯定更好看。
可她缠了他三天,他始终没有同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性,他竟然戴起这种东西。
从悦移开眼不再打量,盯着电梯门上模糊的人影转移注意力。
几秒后到达一楼,两人双双走出电梯。不知谁放了一个笨重的纸箱子在电梯口外,从悦一拐弯差点被绊倒。
江也伸手扶住她。待从悦站定,他才缓缓松手。
手腕被他拉住的地方隐约传来热意,她低声:“谢谢。”
他没吭声。
往前走了两步,错言又瞥见他脚上的红绳,从悦鬼使神差道了句:“脚上的红绳挺好看的。”
江也淡淡瞥她一眼。
她抿了下唇角,暗道自己多嘴,正想走快点和其他人会和,他开口:“我觉得不怎么样。”
“……”从悦嘴角微撇。
不喜欢就别戴。当时劝他戴她手编的那根脚绳,他就死活不肯,现在戴了一条又嫌不好看。
忽听江也低声说:“最好看的那根,弄丢了。”
她轻愕,侧目看向他。
他脸上情绪难明,只半垂着眼,迈步朝外走。
从保龄球馆出来,一群人去吃晚饭。
落座时卓书颜替从悦担心:“这家店的菜有点辣,你不是上火了么这两天,能吃么?”
“没事。”
“那等会儿让周嘉起点两个清淡点的菜。”
从悦道好。
各人全都坐下,从悦三个自然坐在一块,林禧和江也坐在他们对面,圆桌没有主从之分。
桌上的人都好辣口,点菜时互相商量着,最后要了十个菜,三个味道清淡,其余都是辣的。
菜一道道上,因摆盘顺序,三道清淡的菜挨在一块。从悦虽然跟卓书颜说没事,真正开始吃了,还是只拣清淡的那几道下口。
只是在座人多,别人也要夹菜,玻璃圆盘转来转去,她能伸筷子的机会不多。
从悦是个不喜欢让别人担心的人,这一丁点不便没有表现出来。她动作矜持缓慢,倒显得像是胃口小吃的不多,跟菜品无法入口无关。
稍微用了一些菜,从悦刚想放筷子,玻璃圆盘上清淡的那几道菜忽地转到她面前。
她一瞧,对面的江也在吃那道干锅辣花菜。
到底还是肚子饿,从悦趁空,从面前清淡的菜里多夹了几筷子。
那道干锅辣花菜似乎特别对江也的胃口,圆盘时不时转起来,但一等别人夹完菜,下一秒江也就把它转到自己面前。
从悦是客人,跟他们吃饭不好意思转桌太频繁,江也不同,他跟在座的是自己人,完全没有这种压力,动作随意自然。
托他的福,那几道清淡菜品时不时停在从悦面前,尽管她进食速度慢,也吃了个七成饱。
一顿不宜吃得太多,从悦放下筷子,嘴边挂着含蓄的笑听他们说话。
林禧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回望过去,见他神色正常,大概只是随意瞥来,便没在意。
饭后还有活动,按照平时,从悦吃完饭就回去了,难得心情不错加上时间空闲,她颇有兴致地跟着周嘉起等人继续下一场。
他们决定去唱KTV,虽然那种场所过于热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附近都是娱乐消遣的去处,一行人打电话预定好包厢,散步过去,正好饭后消食。
还有半条街就到KTV,途径便利店时,不知谁说要买打火机,一下子进去两三个人都说要买东西。
卓书颜想吃薄荷糖,也拉着从悦进店。
从悦在收银台前转了一圈,一转身,差点撞上进来的江也。
她小声说了句抱歉,折回收银台前。
从悦问老板:“喜易果冻没有嘛?袋装的那种。”
老板眺目往货架上看了看,说:“本来是有的,不过我们店卖完了。要不然你去别家店看看,前面便利店应该有。”
她有点失望,“很久没吃喜易了,有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板笑说:“我们这条街有厂商直接供货,都买得到。你要是真想吃再往前面看看。”
她笑着谢过老板。
江也拿着烟来收银台结账,从悦把位置让给他,转身出去。
到KTV里,包厢已经开好,一群人往楼上去。
这里的包厢是免费的,付的三百多块是酒水和零食的费用,“酒水买够多少就送等额的大中小包”——算是活动的噱头。
各种聚会向来是林禧负责,去小超市挑饮料零食的活自然也落到他头上。
“哎?老赵拿了我手机,先等下,我上去找他!”原本说要跟林禧一起去拿东西的男生摸了摸口袋,当即把他扔在原地。
“哎——”
“我跟你去。”江也忽然出声。
林禧愣了愣,见他已经朝大厅另一侧的小超市走去,提步跟上。
从悦和卓书颜占了角落位置,一进包间就有人点歌开唱。气氛活跃,连卓书颜也没忍住凑过去一连点了三四首。
“你唱歌吗?”她回来问。
从悦忙说不,“我上火。”
“上火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卓书颜嗔她。
她耸肩,但笑不语。
待林禧他们进来,人都到齐,玩的更嗨。
听他们热唱半个小时,从悦和卓书颜聊得口干舌燥,见茶几上零散铺满的零食里有眼熟的包装,她眼一亮,一把拿起印着“喜意”标致的袋装果冻。
晃了晃问卓书颜,“要么?”
卓书颜费劲听清,摇头,在吵杂的音乐声中冲她喊:“你自己吃吧!”
喜意果冻比起别的果冻,口感更接近流质,从悦喜欢,不挑口味,在她尝来全都好喝。
她坐回卓书颜身边,联机玩起手机游戏,不知不觉喝下去四五袋果冻。
原本还心虚,后来发觉满屋子除了她没人碰果冻这种幼稚零食,于是心安理得一口气把那十袋全喝完。
“你悠着点,小心撑坏肚子!”卓书颜对她“不要浪费”的借口并不买账,瞪她。
可惜,该吃的她早已全都吃下肚。
手指沾到果冻汁,黏黏的感觉不太舒适,从悦起身去洗手。包厢里的卫生间被人占了,她和卓书颜说了声,起身出去。
经过走廊拐角,见有个人在那站着。
——江也。
他靠着墙没在抽烟,不知杵那儿干什么。
从悦脚下一顿,又觉得和他之间并非可以打招呼的关系,立时提步要走。
“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江也冷不丁冒出一句。
从悦停住,站了站转身,“哦?我倒是想知道我什么品位又惹到你了?”
他看她几秒,别开头看向另一边窗户。
“高中生就算了吧,毛都没长齐学人搞对象。”
下午发生的事,都过了几个小时,从悦不知道他好端端的突然又提起干什么。
“说的好像你不是那个阶段过来的一样。”她忍不住轻嗤,带着恼意自嘲,“我品位差众所周知,就是不知道江同学什么时候能放过我别再找我麻烦。反正差不差的也是我自个儿受着,不碍谁的眼。”
江也皱眉,“我什么时候找你麻烦?”
从悦差点要冷笑,上次周嘉起过生日不就是么?他不找麻烦,哪有会论坛里的那些。
“那请问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心里有芥蒂的是你,躲我的也是你。”江也说。
从悦直视他几秒,不想再谈,扭头就走。
包厢里的人进进出出,只是总找不见江也。从悦和卓书颜窝在角落,周嘉起正和别人说话,各人都有事做,林禧想想还是决定出去找找江也。
没怎么费功夫,在走廊拐角找到他,窗户打开三分之一,他站在那儿吹风,不知在想什么。
林禧停步,忽然有些无奈。
江也的脾气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刚刚去小超市里挑东西,江也从头到尾就拿了两样。
一瓶矿泉水,十袋喜意果冻。
要说江也的心里素质实在是强,换做别人,在他满含探究的打量眼神下,多少会露出些许不自在。
江也没有,他面不改色地把东西扔进篮子里,一脸坦然,好像拿这些东西真的是因为他自己想吃。
他吃这种甜得发腻的果冻?屁咧。
林禧正出神,见江也神色微变,似乎有些难受。
他快步过去,“胃疼?”
江也早就知道他来了,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禧无奈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带胃药了没?”
江也只答后半句,“没这个习惯。”
江也是会吃辣的,但不能多吃。
他是计算机系鹤立鸡群的天之骄子,大一开始就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做项目,一忙起来顾不上时间,一年多下来,胃折腾出了毛病。
上午出门前江也还吃了两粒胃药,然而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那道干锅辣花菜全是他一个人吃完的。清淡的菜不是没点,只是都在从悦面前。
旁观者清,林禧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见他眉间隐约不适,林禧道:“那等会早点散吧,回去休息。”
江也嗯了声。
“你以后还是别这样折腾,我看着都着急。”林禧说,“我比老周义气多了,他不帮你我帮你……照你这样弄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江也半垂眼皮,用余光瞥他,半晌,胃部异感稍缓,提步朝包间走。
“你前天问我的那个程序我写完了,在我书桌左边抽屉那枚蓝色U盘里。”
林禧一怔。
江也的东西,没经过他同意别人谁都不敢碰。说这么一句,也就是让他自己拿的意思。
林禧站着,弯唇轻笑。
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看完早点睡,晚安。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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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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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比如我
来电显示闪烁着并不想看到的那个名字时,从悦正在上课。找空出去回拨电话,谈完回来,原本的好心情霎时消失无踪。
老师让他们自由画作画,画布上的作品很美,但她没了自我欣赏的心情。
一堂课结束,旁边的同学邀她一块吃饭,她挤出笑婉言拒绝。
下午,没来学校的卓书颜打电话约从悦逛街吃晚饭,也被从悦推脱。
挂电话的下一秒就收到消息,从盛发来一个地址,说:“我们已经在酒店安顿好了,你过来,和家里人一块吃个饭。”
从悦抒了口气,换好衣服出门。
兴海酒店离学校有二十五分钟的车程,如果坐公车则要花一个小时以上。
包厢定在一楼,服务生将从悦领到门口,她稍站,伸手推门。入目便是正中的大圆桌,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
热闹声音暂停,推门前一刻还是满屋子欢颜笑语,像被定格般一刹停住。
“来了?怎么这么慢。”从盛嗓音粗沉。
“堵车。”从悦迈步而入,喊了声,“爸。”目光随后看向上首的两位老人,“爷爷,奶奶。”
两位老者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从老爷子微微颔首,从老太逗着小孙子,过了好几秒才听到她的声音似的,睨她一眼,“怎么现在才来,一家人就等你一个。”
从悦没接话,最后看向从盛身边的张宜,“阿姨。”
从盛对她的称呼不满,张宜却好似完全不在意,笑吟吟一副女主人样,“从悦来了就赶紧坐下吧,人终于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张宜和从盛身边站着个小女孩,长相集合了他们俩的特点,和从悦倒是不怎么像。
从悦没多看,在下首位置坐下。
张宜摁铃叫服务员上菜,一家人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主要是张宜和从老太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兴致颇高,讲起邻居趣闻,生活琐事,一派其乐融融。
从悦插不上嘴也不想说话,安静地吃菜,只在从盛偶尔问她的时候答上一句。
“学校课多吗?”从盛和她能聊的甚少,说着说着还是扯到学业上。
从悦还没答,张宜插话:“应该很忙吧?盛大毕竟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重点大学。”
从老太嗤了一声,“再好的大学和她学画画的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忙的,除了烧钱,一点用都没有。”
张宜没接从老太的话,也没反驳,眼神绕了一圈回到从悦身上:“画画费神又耗时间,很累吧?多注意身体。”
“还好。”从悦道,“习惯了不觉得累。”
张宜笑道:“静得下心就是好,不像娇娇,每次上钢琴课都不安分,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心思。”
被点名的从娇瘪嘴撒娇,嗔道:“妈!你又说我!”
从老太护着孙女:“娇娇那是活泼,太安静了像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听到没!”从娇昂起下巴。
张宜抬指点她的额头,“你就仗着奶奶疼你。”
从娇哼了声,跑到从老太那,缠着她撒娇,“奶奶你不能只喂弟弟!我也要喂!”
“多大了你,不害臊……”
满屋子都是从老太乐呵呵的笑声。
从悦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
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吃着吃着,从娇忽然跑到从悦身边,见她包上闪闪发亮的装饰物,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
“这个好漂亮。”她看从悦,“姐姐送给我吧?”
从悦淡淡道:“不行,你还小。”
“那我大了你就送我吗?”从娇不肯放手,摸个不停,又注意到从悦手上的银戒指,眼一亮,“姐姐手上的戒指好漂亮,这个送我吧!”
从悦想也没想,“不行。”那是卓书颜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戴在中指上。没有别的意思,也并不昂贵,但那是卓书颜的一份心意。
从娇歪着脖子,撇嘴:“你画画戴戒指不会不方便?给我不是刚好。”
从悦不上当,“我要画画,你不是也要弹钢琴?”
这东西戴着根本不碍事,何况要是碍事,她也可以换手戴。
从娇一听,满脸不高兴。
从老太看着便道:“你妹妹难得要个东西你也不肯给,越大越小气!”
从悦脸色冷了几分,左耳进右耳出当做没听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从娇站着不走犹想痴缠,张宜皱眉,斥道:“娇娇!”
从娇脸一红,瘪嘴就要哭。
“我就是想要嘛!”嚷着便跑到从老太身边,扑进她怀里。
从老太心疼,温声哄她,没好气地斜了从悦一眼,“这别人家的女儿啊,就是亲近不起来,冷心冷肺,跟白养了似的。我看这脾气真是随了她那个没心肝的妈!”
“那从娇这死乞白赖的劲也是随了她妈?”从悦冷冷抬眸。
张宜脸一沉。
从盛皱眉斥责,“从悦!”
从悦眉目平静,淡定地舀了一勺汤,喝完,她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
“我吃饱了,还有点事要先走,你们慢吃。”
从老太气的脸发白,指着她对从盛说:“你看看你养的女儿!读那什么劳什子的美术学院,家里大把大把钱供她,她就是这样报答家里的!白眼狼!”
从盛脸色难看,“还不给你奶奶道歉!”
“道歉?”从悦挑眉,“抚养我到大学毕业是你们离婚的时候协商定下的条件。”
“你——”
从老太还没说完,从老爷子拍桌:“吵够没有!吵吵吵,吃个饭也要吵!”
屋里安静下来。从娇两姐弟挤在从老太身边,缩了缩脖子。
只有从悦面不改色,“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言毕不再多留,提步离开这个不愉快的地方。
从饭店出来,冷风直冲鼻腔,从悦在路边稍站。摸摸口袋,装着几个硬币,正好公交车驶来,她上车投币,车厢里空荡荡只有两个人,挑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打开些许,她盯着窗外出神。
从盛和她妈离婚的时候,她七岁。她妈什么都没要,作为净身出户的交换条件,从盛要抚养她到大学毕业。
倒不是因为她妈有多爱她,只是嫌麻烦。
她妈再婚的家庭条件不比从家差,从盛经商挣了不少钱,但人家条件还要更好。对她妈来说,带着个拖油瓶女儿,怎么也不如一个人来的方便自在。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张宜进门后,从悦深刻领会到这一点。待后来多了弟弟妹妹,她的存在更是尴尬又多余。
公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从悦收到从盛发来的消息:
“学费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美术多烧钱,从你开始学到进美院,花了家里多少我就不说了,虽然不指望你体谅大人,但你要知道你没资格怨你奶奶,我们都对得起你。长辈说话都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
“另外告诉你一声,前两天家里来客人地方不够,睡了你的房间。你那间空着也是空着,爷爷改成了客房,以后方便招待客人,反正你也就放假才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条数落她的话:
“你这么大了该讲点礼貌,爷爷奶奶都在这坐着,身为小辈你还甩脸色给长辈看,饭没吃完就走人是谁教你的?太没规矩了点!”
从悦把短信内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摁下待机键,屏幕光一刹熄下去。
她学画画,跟的是画室的老师。一间画室三个老师教课,差不多要教三四十个学生。而从娇学钢琴上的是一对一课程,按课时收费。
从娇学琴的第一个月,家里就添了一架钢琴,虽然张宜的意思是等小儿子长大了也一块学琴,买一架正好姐弟两都能用,但毕竟也一口气花了几十万,算是个大物件。
那时候家里却没人觉得烧钱。
从悦闭了闭眼。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夜色在窗外倒退,灯明盏亮,马路上弥漫着独属于夜晚的喧嚣。
这趟公车只开到学校附近,不过一站路的距离不算太远。从悦下车,踏上站台。
没收到回复的从盛打电话来质问。
“你在哪?!”
“学校。”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说你两句脾气就这么大,跟谁学的?!”
从悦手插进兜里,悠悠道:“你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从盛怒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爸爸!”
“……原来你知道?”
那头默了两秒,而后是更不悦的语气,“还跟我顶嘴!”
从悦懒得开口,干脆沉默不言。
稍顿几秒,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压抑怒气,说:“今天的事就算了,明天我们一家人在盛城逛,你看着有空就来。对了,你今晚犟嘴实在是不应该,记得找个时间跟你阿姨还有奶奶道歉……”
他长篇大论,直至尽兴才挂了电话。
夜凉如水,脸上不知何时也湿湿的泛着凉意。
本来以为早就不会难过了的。
从悦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水迹,从包里掏出喜意果冻。因为有些店不卖,她特意网购囤了一小箱。
拧开盖,她咬着塑料管口站在站台上,果冻和果汁顺着吮吸力道而上。
喉咙里腻腻一片,味道特别甜。
从悦吃完果冻,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往学校走。经过面店的时候太饿,进去要了碗牛肉面。
木筷子用热水烫过,鼻子泛酸,她正想抽纸巾,一个人影突然走到她对面坐下。
从悦愣了下,皱眉。
“一晚牛肉面。”江也对老板道完,将网球拍球袋放到一旁。
视线对上,他一派从容。
“旁边有空桌。”她说。
他道:“我想坐这。”
从悦抿唇,想走,又觉得太小题大做,抿着唇沉默起来。
面先后上桌,从悦一看碗里堆满的香菜,表情微滞。
碗底“刺啦”摩擦过桌面,江也把他的那份推到她面前,和她调换。
从悦不吃香菜,但他的行为突兀又莫名,她心下抗拒,坐着不动。
江也没管她,大大方方动筷,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她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闷头吃面。
面吃完,从悦正要用手机给老板转账,江也掏出纸币付了钱。
她不爽:“我自己有钱。”
“上次你借给我五十。”江也说。
从悦一听,瞥他一眼没再多言。
走出店门,行了几步,身后的人如影随形,从悦猛地扭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也懒散眨了下眼,往旁边看,“回学校就这一条路。”
从悦不想跟他争执,走到靠里的一侧。
谁知江也跟在她身后,也往里走。
背后灵一样的存在让人实在不舒服,从悦忍不住停下,问他:“你有完没完?”
江也手插兜,垂眸看她,半晌没说话。
跟着她走进面店之前,他刚打完球从运动房出来。那家健毅运动房离学校不远,他背着网球拍下楼,就看见她站在对面公车站台上。
她叼着一袋果冻,边喝边掉眼泪。没有情绪起伏,没有失态表情,只是木然站在那,眼泪淌一道,她便自己抬手抹一道。
他从没见她哭过,高中三年,就连和他说分手的那天她都没有红一下眼。
突然一下,心就被揪起了一块。
从悦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也站着不动,亦不言不语,那张精致的脸蒙上一层朦胧夜色,添了几分颓靡美感。
从悦转身要走,他忽然道:“分手那天你说的什么,还记不记得。”
她一愣,一年多以前的事,他再提做什么?
从悦疲惫道:“太久了我忘了。”
“你说,‘分手吧,如果没意见,我就先走了’。”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呢?”
“我想了很久。”江也看向她,“我不同意。”
从悦愣住,而后真的气笑了,“你想了多久?一年?”
她冷然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揉了揉太阳穴,她怕再说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江也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转身。
从悦猛地甩开,没好气道:“我拜托你,不要再耍我了!”
一晚上累积的怒气早已到达顶峰,她身心俱疲,哭过的眼睛干涩发疼,胸口至今还是闷的。
偏偏他这个时候还要来给她添堵。
是怎么样?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肆意践踏她的心情?
“我跟你不一样,你要什么有什么,你比很多人都了不起。我不是。”从悦自嘲,“我没爹疼没娘爱,一窝蜂扑上来的追求者,为的也只是我这张脸。我真的很累了,你放过我好吧?”
情绪上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对着自己的痛处捅刀也比别人还狠。
也没什么,反正除了她自己,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没几个。
十几年来她外表光鲜,实则如履薄冰,和一帮名义上的“至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小心翼翼地像个隐形人一样活着。
就连十八岁生日,所谓的成人礼也没有人记得,除了卓书颜和周嘉起这两个朋友。
从悦不想提,但她记得很清楚。
她等了江也一晚上,每一次服务生推门进来问她是否需要服务,她都以为是他来了,然而笑意还没扬起就被失望狠狠击落。
等到十一点五十八,她还是一个人。她一个人把蜡烛一根根点着,再自己吹灭。
那天她走路回的家,除了睡下的爷爷奶奶,客厅里一片温馨。
她爸带着张宜和弟弟妹妹从外面刚回来,从娇拿了区钢琴比赛的优秀奖,从盛喜不自禁,很以为荣,一家四口订了餐厅吃饭。他还给从娇买了个一米八的熊娃娃,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那张奖状被框起贴在客厅墙上。
看见她回家,从盛只是点头,还教训她说虽然高考结束,但也不能在外玩到这么晚,完全没有女孩该有的样子。
他忘了她的生日,她妈也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甚至连短信祝福也没有。
十二点过半,她穿着睡裙坐在窗台上,给担心她的卓书颜和周嘉起回了短信,然后将手机再度关机。
她的父母各自拥有家庭,然而这两个家庭都不属于她。
她没有哭,不过是有点难过。
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她会和爸爸妈妈说,努力争取。长大以后才发现,有些东西原来是争取不来的。
就像亲情,还有爱情。
那晚她喝了三袋喜意果冻,甜腻腻的味道充满口腔,她望着夜空,突然之间不想再为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浪费生命。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不属于她的,她全都不想要了。
十八岁成人礼这天,她开始学会做一个懂得爱自己的大人。
一刹间,旧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和今晚饭桌上的憋屈感觉交织在一起,从悦瞪着江也的脸,努力平复气息。
“路这么宽你走哪我管不着,别跟在我背后就行。”她扔下这句话,将他甩在身后。&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双更,不过这章字数只比两章的字数少一点,将就一下。
接下来江同学就要开启死皮赖脸野狗模式了。
07、比如你
从悦的身影向着前方越行越远。
旁边商店里的光斜斜映照在江也身上,一边亮,一边暗,他在光影交界之中,地上的落寞影子被拉得极长。
分手的时候,江也没想到他们会分开这么久。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从悦是真的想和他分手。
当初从悦有多喜欢他,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同一个年级的同学,还是后来进学校的学弟学妹,谁不知道?
那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从悦,只要江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里就只剩满满当当的笑意,遮掩不住。
从悦喜欢了他三年,期间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出格举动,连最简单的情书也没递过一封,但就是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
对她而言,喜欢他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存在。
表白是她开的口。那个时候,高三学生的暑假比其他人更先开始。江也说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她,总归是不讨厌的,可能还有一点好感。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
那一个月里,他知道了很多从悦的事。
她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私下里她话很多,一点都不安静,说起话来完全停不了。天上的云,水里的鱼,就连地上的蚂蚁也够她讲上十几分钟。
她眼中的世界丰富有趣,她善于发现生活里细微末节处的美好,只是不喜欢对陌生人讲。
除了学习好,她喜欢做手工,会剪纸、会编手链,时常用这些打发时间。
她说高中三年里,空闲时一个人走遍了城区,知道很多风味十足的小吃店,有的隐藏在老街深处,或是在其他学生从未去过的巷子里。
她带他去看、去走,去尝那些她独自珍藏的美味。
每次见面她都会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随身背着她的小画本,在他到达之前涂涂画画。他见过好几回,每当那种时候,她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就会被认真和专注取代。
夏天的午后艳阳炽烈,她静静坐在树荫下心无旁骛,所有棱角都被柔光融化,那一方小世界安详又幽静。
一个月三十天,明明很短,想起来却觉得一起做过的事情好多,每一次见面都无比充实,没有一刻是浪费的。
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牵手,她抓住他的食指,在吃完晚饭逛街的时候。他没有抗拒,张开手掌任她握住。
走到沿河的街道边,傍晚的路灯正好亮起,一刹照亮整条街。
他盯着前方,她看着路旁花花草草,两个人沉默着绕了一条又一条街,谁都没说话。
如果不是她生日……
没有如果。
那天和发小们聚会,替关佳庆祝比赛拿奖,一屋子人玩嗨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从悦似乎和他提过生日的事。
就在聚会的三天前,她还跟他说,选了怎么样的蛋糕,提到哪一家KTV的小包厢环境最好。
只是当时他在接发小们约定聚会的电话,没空听她说,随口应付了几句,过后就忘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六点多给他发的一个笑脸,从悦打来两个电话,他都没接到。
他回拨过去,从悦的电话已经关机。
那当下,他抓起手机要走,还没走出包厢的门就被拽住。那些朋友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但从小一起长大,隔段时间就会聚在一起。
都不让他走,最后也没走成。
他坐在卡座角落,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给她发了几条信息,问她在哪。
没有回音。
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他,见面的时间、地点、去做什么,她想好了就会打电话跟他说。
他想,或许是记错了,如果是她生日,没等到他,她不应该关机,不应该不回消息,不应该不接电话。
她会等他才对。
可是到后来,从悦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而周嘉起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只问了几句,周嘉起就在电话那头飙起国骂。他们认识那么久,他从来没见周嘉起那样发过火。
他拨从悦的号码,依旧关机中,发给她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想去她家找她,然后想起来,他不知道她家在哪。
他从来没有问过,不仅是这个,她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不清楚。
每一次见面,她絮絮叨叨不停说话,都是她先问他才答。她像颗小行星,所有话题,所有事情,都围绕着他转。
那一天晚上格外漫长。
第二天联系他的从悦和平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声音带着笑,语气温柔,不急不缓和他约好见面的地方。
他以为没事的,从出门开始就在酝酿道歉的措辞,可惜从悦没给他机会。
她和他聊天,路上在小吃摊买了两串鱼糕,还有一杯奶茶。
饮料喝到一半,她跟他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停在原地,反应不及。而从悦跟他挥手,把擦完嘴角的纸抛进垃圾桶,脚步轻快地走向公交车站,坐上车远去。
他当时想,她可能是生气。气一气好了,过几天,过一个礼拜,说不定就会气消,会肯接他的电话。
谁知道时间就这么一过,她再也没回头。
盛大美院全国驰名,和计算机系一样是挤破头都难进的存在。大学报道的第一天,他在周嘉起身边看到从悦,她眼里一片平静,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再无波澜。
好像有哪里错了,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喉咙闷滞,呼吸不畅。
大学的第一年,和从悦见面的机会不多,周嘉起因为他们分手的事在暑假和他吵过一架,冷战完之后几乎不在他面前提起从悦的名字。
偶尔有几次从悦和周嘉起一块出门,被他们一群舍友碰上,从悦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理他。
每见一次,烦躁就更多一分,他宁愿不见面。
恰好第一年他就被导师看中带着进了实验室,每天埋头忙那些项目,时间过得飞快,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年多。
直到周嘉起生日那晚。
记得以前有谁调侃过他,说他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好事,情债欠多了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后来每次看见从悦波澜不兴的眼睛,他都会想起朋友说的那句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敢和她对视。
她的眼里,有天堂,有地狱,还有他的报应。
汽车在路上穿梭来去,江也站着出神许久,当从悦的身影快要接近路口的时候,他慢慢回过神来。
她就要走远,又一次将要走出他的视线。
——就这样吗?
鸣笛声乍然响起,江也看着她的背影,下定决心般,迈开步朝她而去。
从悦本以为已经甩掉江也了,谁知刚拐弯没多久,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她顿住,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深吸一口气,她往左边走,江也跟着往左。她往右去,他不依不饶跟着往右。
像个影子似的甩不掉,该说也说了,赶也赶了,从悦没办法,“你到底想干什么?跟着我干嘛啊你?!”她指路边,“那里不可以走吗?那边不可以走吗?!还有那里!那里!地方这么大你为什么非得跟在我背后?!”
江也默了默,说:“一个人走怕黑。”
她怒道:“谢谢,我不怕!”
“我怕。”
“……”
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还得和他浪费时间,从悦气的不行,“你怕黑就跟着我?我会发光啊?!”
“会啊。”江垂眸睨她,答得毫不犹豫。
路灯折射进他眼里,黑沉沉曜石一样的瞳孔,亮着一点一点的光。
“……”会发光的那是灯泡!从悦暗暗咬牙,对他的无赖无可奈何。她今天才发现,他不仅无赖,还是属跟屁虫的。
甩不开他,赶也赶不跑,从悦彻底没辙,忽略身后的人影闷头往前走,只当不知道他的存在。
江也就那么默默跟在她背后,保持两步的距离,跟进校区,直到女寝区域前才停下。
宿舍楼近在眼前,从悦加快脚步,踏进大门前回头一瞥,他站在远处路灯下,望着她,像棵风吹不断雨淋不倒的白桦树。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扭头,提步上楼。
周三上午的课上完,临下课前,老师心血来潮搞了个主题小测。从悦抽到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温情”两字。
周围的同学都在聊各自抽中什么,老师拍掌让众人安静。
“这次限画异性,根据抽到的主题发挥,明天课上检查,大家注意切题。”
老师说完笑呵呵走了,留下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又是一番讨论。
从悦看了看纸条,塞进口袋,收拾好画板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去食堂吃过午饭,从悦给周嘉起打电话。
“下午有空没?来C栋三楼最靠里的画室。”
他问:“干嘛?”
“老师让我们画一幅人像,规定只能画异性,明天课上要交。”除了同班同学,从悦认识的人没几个,班上的男生也得画女生,没空来给她当模特,她能找的只有周嘉起。
周嘉起一听,当即应了:“行,那我一会儿过来,不急吧?”
“不急。”从悦说,“你慢慢来,三点能到就成,我最多只用两个小时。”
和他说定,从悦回寝室休整。两点十分拾掇好,带上要带的东西去C栋。
其他同学一般都去A栋的画画教室,C栋年份久,位于教学园区西南角,是几栋楼里离出去的正路距离最远的,虽然也有画室,但大家都不爱来。
从悦喜欢清静,闲着没事就会一个人去散步,距离远近对她不成问题。
到三楼最靠里的画室,她支好画板,略作打扫,而后摆弄好一应工具,在纸上练手找感觉。
四十分的时候,周嘉起忽然打来电话道歉。
“我这边临时有事走不开,你知道的,就那个我们系的‘兴术培育计划’,上次我不是报了名么?名额分配下来了,我跟的导师已经定好,刚刚突然让我们过去好像是要给我们新进去的这一组布置第一个task……”
他怕她不高兴,解释了一大堆。
从悦虽然无奈,但也知道这是要紧事,“那你去吧,我这边再找别人看看。”
“不用!”周嘉起忙道,“老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林禧在我旁边,他说他正好没事,我把具体哪个教室告诉他了,他在来的路上。”
“林禧?”
“对,你等他就可以了,我现在赶着去见导师。”
从悦和林禧不熟,因为周嘉起的缘故打过几次交道,他挺好相处,从悦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他突然这么热心帮忙,教她怪不好意思。
“那……好吧,我等他。你赶紧去吧,我这边不要紧。”
周嘉起赶时间,简单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从悦抒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一边继续练手,一边等待林禧。
两点四十八分,脚步声接近,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从悦忙起身,“你……”
抬头看清来人,话音顿住,礼貌的笑意渐渐回敛,脸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她没好气道。
江也在门口站了站,蓝白色运动装明艳鲜亮,袖子微微挽起,两边各露出一截手腕,纤瘦但有力。
“林禧有事走不开,让我过来。”
从悦想翻白眼,“走不开?他不是跟周嘉起说正好没事做么?”
江也不急不缓走进来,随意道:“啊。本来是,突然有事情抽不开身,我也不清楚。”他淡淡觎了觎四周,视线落到她脸上,“他求我来的,我不来他差点就哭了。”
“……”谁信谁傻逼。从悦默然。
江也道:“你如果觉得过不去心里那关,面对我没办法控制情绪,我也可以走。”
他暗暗激她,说的好像是她放不下。
从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换做平时肯定要和他刺上一刺,这会儿作业优先,横竖画谁不是画,懒得跟他计较。
就当是被他挑衅刺激到,她顺坡下驴认了他这个模特。
“坐吧。”从悦不再看他,在画板前坐下,更换纸张。
一抬头却见江也正在拉外套拉链。
“你干什么?”她愕然。
他已经解了外套,答得理所当然,“脱衣服。”
“……脱衣服干什么?!”
他睨她一眼,“不是画画么。”
“我画的不用脱!”从悦指凳子,“你坐下就行,不要做多余的事!”
江也看她几秒,“哦。”
依言落座。
从悦静心凝神,撇开杂念,提笔开始在纸上作画。轮廓才刚定好,江也悠悠道:“真的不用脱?”
她咬牙,“谢谢,不用!”
从悦打定主意,他要是再开口捣乱,她就把他赶出去,哪怕明天的作业交白纸她也认了。之后江也却很安静,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一开始还能忽略,他越盯越起劲,一刹都不错眼,就快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从悦被看得头皮发麻,捏紧了笔,“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然我看哪?”江也道,“我直视前方不对么?”
是没什么不对,但他的眼神灼灼似火,实在太磨人。从悦忍了,加快速度,比预计的提前半个小时完成。
松了口气,她看看画板上的人,再看向站起身,一边拉着拉链一边低睨她的江也本人,只觉得还是纸上的顺眼多了。
从悦收好画笔,对他道了句:“谢谢。”不管怎么样作业还是完成了。
江也并未对她的致谢表态,一言不发朝外走,高大的身影像来时一样,消失在门外。
从悦看着他走远,心累地用指节揉了揉太阳穴。
周嘉起从导师那出来,得知江也代替林禧去给从悦当模特的事,当即往篮球馆赶。
林禧一见他来,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周嘉起揍倒在地。
“卧槽,干什么你——!”
“你还好意思说!”周嘉起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突然没空去么,怎么有时间在这打篮球?”
林禧咳了咳,“刚刚有点事,只好让江也过去,后来不是忙完了,从悦那边已经用不上我,我就来打球了呗。”
“我信你的鬼话!”
林禧猛地一躲避开周嘉起的拳头,“你有没有必要这么生气?”
周嘉起狠狠瞪他,“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林禧笑说,“江也不就是和从悦见一面,值得你这么大火气么?再说,你自己上回不是还让从悦去接江也。”
周嘉起怒道:“要不是你们跑去郊外吃什么农家菜,一个人都找不到,我用得着让从悦去吗!”
当时江也手机没电又没带钱,等了他很久,卓书颜因为表白的事激动之下跑开,他一时情急乱了分寸,不然打死都不可能让从悦去找江也。
“我觉得你有一点搞错了。”林禧说,“你为朋友着想,是很好,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确实没有发言权,但这是他们两的事,你和我,还有别的人,其实都说了不算。”
周嘉起不爽,警告他,“少废话。这次就算了,下回你再把他们凑作堆,有一次我揍你一次。”
林禧笑了笑,忽地看向他身后,“哎,卓书颜你怎么来了?”
周嘉起一愣,下意识回头看。
林禧把手里的球一砸,正中周嘉起的后脑勺。
“林禧我操|你大爷!”
周嘉起捂着头发飙,林禧已经大笑跑开。
从悦自然不知道周嘉起和林禧私下闹的那一出,日子照常。
隔天课上,老师点评完各个同学的作业,一向表现优秀的她少见的挨了训。
回到宿舍,有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她接通一听声音,顿时勾起了怒火。
“你打我电话干嘛?”
大一刚到盛城就办了本地的卡,从悦和江也互相没有号码,周嘉起肯定不会给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江也问:“那副画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
他一副正经口吻:“好歹画的是我,问一句不过分吧。”
从悦气的咬牙,“怎么样?得了个C!要不是你,我不至于被点名批评十多分钟!”
“……”江也稍作沉默,“我就说要脱,你非不让。”
“跟这个有个鬼的关系——”
从悦气的头都疼了。因为和他扯皮,昨天画的时候导致她忘了自己抽到的主题是“温情”,再加上他目光如炬,眼里实在找不到半点温情成分,最后的成品,画功上完全没有问题,但就是偏题太远,所以只拿了个C。
以前沉迷美色被蒙蔽了眼睛,现在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