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宝两岁,每天打赤脚,不管描绘下雨或下雪的情景下雪,很少生病,要不要紧,我该怎么办?前两天还咳了,今天没听见咳

做我的宝贝+番外 BY: 晓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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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的宝贝+番外 BY: 晓渠
做我的宝贝+番外& BY: 晓渠(男男生子)
  “你不能停一会儿?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正午的大太阳照进宽敞的办公室,尽管空调开的很大,杨凡仍然热得烦躁。再看他大哥杨牧坐在高大的办公桌后面,电脑上敲啊敲,接着讲电话,现在又埋头写个没完没了,完全不打算答理自己,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你进来半天了,自己不说话,怪谁啊?”杨牧的声音非常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自信和庄严。
  “嗯......这个事儿是真的不好说。”杨凡心里琢磨了很多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那你慢慢想。等我开完会再说吧!”杨牧起身收拾东西,按着通话键对秘书说,“我十分钟后到三十楼会议室。”
  “我还没说完,你去哪儿啊?”杨凡一着急,差点儿跳起来,“你就知道开你的破会,家里出了大事了!”
  “有大事你早痛快说了,吞吞吐吐的,你大嫂又耍什么把戏呢?”
  “我告诉你吧!”杨凡皱着眉,一付豁出去的模样:“冬冬他,怀孕了!”
  杨凡在心里估计着大哥暴跳如雷的杀伤力,对方却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却“扑嗤”笑了。
  “你把今天当愚人节过了是不是?那你自个儿好好玩吧!我不奉陪了。”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
  “谁有心情拿这个开玩笑?冬冬和陈教授签了合约,自愿做男性生育项目研究的实验品!”
  如同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杨牧强壮的背影停在门前,许久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沉沉地传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杨凡说出去,觉得仿佛卸下了千斤的担子。这个秘密他独自背了好久,冬冬恳求他不要高诉老大,他却一直犹豫,这么大的事儿,家里一向老大做主。直到今天,他得知那个实验其实潜在着很多危险,冬冬的体质根本撑不过去的时候,他决定跟杨牧坦白了。这样重大的责任,也只有老大敢承担。
  “我早知道医学院有这个项目,年初的时候听说他们找到了愿意合作的人,因为我不是那个组的,所以不了解具体细节。我知道是冬冬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受精卵移植进体内的人造子宫,医学上讲,他已经怀孕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份。”
  “那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嗯。”
  杨牧忽然一甩手,手中的文件飞了出去,击中了饮水机,竟然把庞大的机器给打翻了。杨凡的心里格蹬一下收紧,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你怎么才和我说?啊?都四个月了还跟我说干什么?”杨牧咆哮着,整张脸都因为暴怒而涨红着。
  “冬冬一直央求我别和你说。你知道他从小到大,谁跟他说过不字啊?”
  “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啊?你不如就一直帮他隐瞒下去多好?到时候把孩子抱过来,跟我说,你做大伯了。那叫惊喜啊!”
  “老大,你别生气。那个实验是很危险的,冬冬的体质不能接受全身麻醉,也就是说,他将来不能剖腹产,项目里的人工产道要借由‘后面’。你最了解,冬冬的‘后面’连做那个的时候都会受伤。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做不了主,我不知道怎么阻止他。才来找你商量啊!”
  杨牧听了,心惊胆战,却又万分沮丧,他慢慢挪到沙发上,沉重地坐下去,
  “你说他现在怎么这么任性?怎么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还不是你的责任?”杨凡脱口而出。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任性是你这些年给宠的,他现在偏执也是你忽然结婚给逼的。所以,他就是你的责任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杨牧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脑子从刚才的愤怒和惊吓中迅速冷静下来。转眼间,事情就整理清楚了。
  “这个孩子是不能留的,对吗?”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问杨凡。
  冬和从7-11走出来,手里拎了一大桶牛奶。四五点钟的太阳还是很大,他穿的米白色的卡其布长裤有些热。过了马路,慢悠悠走到楼下的他,忽然停住脚步。楼前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陆虎,阳光下骄傲地闪着光。那个靠在车上抽烟的男人,大概从很远处就盯着自己,如今目光交碰,冬和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揣摩着:
  “他知道了吗?二哥应该不会说。”
  无论如何,脸上装着什么也没有,走过去,低眉敛目,小声地叫了声:
  “哥。”
  杨牧老远就看见他,穿着白衬衣,浅色的裤子,走路低头的习惯也没有改。他的心里慕然一动。他曾经和这个孩子那么亲密,如今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却那么陌生和冷淡。他很快掐了烟,打开车门,
  “上车。”
  冬和透过打开的车门看见里面开车的,是二哥杨凡。他知道了,原来,他还是知道了。他刚才装作无所谓的脸上,莫名地,慌张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颤音:
  “我晚上还有事情,我,我不去。”他边说边退,转身就要跑。
  杨牧一步窜上去,手臂拦腰横住冬和的腰身,另一只手小心地护住冬和的头,把整个人塞进车后座。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你让我下车!我要下车!”
  他试着去开车门的时候,车飞快地启动了。车门窗“扑扑”地都自动上了锁。
  “别浪费力气了。”身边的杨牧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冬和不再挣扎,强做镇定地说。
  “好,好,很好。”杨牧直视着冬和的眼睛,多漂亮的一双眼睛,以前总是装满了微笑和羞涩,如今却象头受惊的小鹿,慌张又倔强。“既然你不和我商量,我也就不用和你商量了。这个孩子不能留。”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孩子,我自己决定要不要留。”
  “凭我是你大哥,凭你是我养大的,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是死是活我高兴,你让我下车。”
  “不可能。”
  杨牧不再说话。车里的气压低到极点。冬和的心扑扑跳得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能反复在心里说:
  “宝宝别怕,爸爸会保护你,别怕,别怕,爸爸和宝宝都不害怕。”
  他等着车停,等着逃跑的机会。
  车子停在杨凡诊所的后门。这是一座日占时盖的洋楼,从后门的防火梯可以直接进入到二楼杨凡的办公室,而那间办公室连接着一间小型的手术室。现在是下班时间,诊所已经关门了,一个人也没有。
  车子还没停,杨牧就箍紧了冬和的腰,车门一打开,他把冬和抗在肩膀上,快速地从防火梯进入办公室。冬和忽然一个头晕,已经给甩上肩膀,再想挣扎,却惹来一阵难受的腹痛。他意识到孩子给压到了,于是不敢移动。
  杨凡锁上了所有的门窗,引导着他们走进手术室。杨牧小心放下冬和:
  “我说过你的孩子不能留,这个手术,你老不老实做?”
  冬和的大眼睛里,被愤怒填满了。他冷冷地盯着杨牧,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说:
  “你,无,耻。”
  “好,我承认了。你现在可以老实手术了吗?”
  冬和忽然象发了疯一样,他挣扎着站起来,挥手推开杨牧,就往外跑。杨牧拦腰抱起他,因为他反抗得太厉害,几乎算是把他扔在手术床上。冬和放声尖叫:
  “你们放开我!你们放我走!放我走!你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杨凡看着这一切,心绞着痛,觉得自己在谋杀,他不能帮着去压冬冬,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一边试图安抚:
  “冬冬你乖,很快就好的。你,你不能要这个孩子,太危险了。”
  杨牧已经用事先准备的纱布绑上了冬和的双手。冬和,拼命地扭动身躯,踢着还自由的腿,他缩着腰,想坐起来,可是办不到。杨牧捉住一条腿,绑在高架上,冬和意识到,另一条腿躲着,闪着,他看起来柔弱,此刻已经是背水一战,整张手术床都要给他挣散架了。杨牧终于捉到另一条腿,三下五除二地绑上。
  “腰要不要绑?”他回头问那已经发呆的杨凡。
  杨凡摇头。拿着器具走到床边:
  “冬冬,对不起,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冬和不再挣扎,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放弃。他的额头一层冷汗,脸色苍白,眼神绝望而混乱。
  “为什么?为了我好,就不用考虑我的意见?你们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孩子吗?我多么期待他的到来?我想找个人,可以无条件爱我,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选择放弃我,也不行吗?”
  眼泪瞬间漫上黝黑的眼睛,他咬着嘴唇,吸着气,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杨牧没有说话,低头开始解冬和的裤子。杨凡心里难过着,也不敢说什么。老大今天看来是铁了心要拿掉这个孩子了。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裤子给退到脚踝,冷空气侵上双腿。恐惧瞬间占据了冬和的心,
  “别,别这样,求求你。哥,哥,你放了孩子吧!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求你了,求。二哥,二哥,你救我,别,别伤害他。你们听,听我说,别,别这样,”冬和已经语无伦次,“怎么办?孩子我们该怎么办?求,求你们,走开,走开,别碰我,别碰我的孩子!哥,哥,哥。。。”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哥”,不知所措,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汹涌地留下来。他仍旧哭着,哽咽着,央求着。
  杨牧却坚定地退下冬和的内裤,顺手从旁边拿了个枕头塞在他的腰下面。
  “再垫一个吧!”杨凡说。
  “你要恨就恨我吧!”杨牧又垫了一个枕头。这样,冬和的臀部就抬到必要的高度。“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手术灯亮起来,雪白的手术床单盖在冬和的身上,杨凡在他的左臂上找到一条静脉,扎上针,吊着水,然后坐在他两腿之间,开始消毒。旁边的盘子里,各种手术工具在耀眼灯光下闪着冷漠的光。
  屋子里忽然降临的安静,让人害怕。只有不同的喘息声,隐约地从不同方向传来。杨凡消毒完毕,抬头和杨牧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向冬冬看过去。他已经不哭了,鼻子尖上红着,脸还是湿的,眼睛却已经干了。人非常冷静。
  “冬冬,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很快就好。”杨凡解释说。
  “嗯。”冬冬应了一声,好象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他的无动于衷让杨牧杨凡楞住,杨凡又问:
  “那我们开始了?”
  “随便。你们以为没有了孩子,我就能很好地活下去了,对吗?”他吸了吸鼻子,说,“等着瞧吧!我准备好了,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杨牧的脸黑了下来,用很不愉快的口吻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冬冬扬了扬眉毛,挑衅地看着他,却不再说话。他的身体在手术床上有些颤抖,绑的手脚因为血液不能循环,变得冰冷麻木。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有多害怕,多紧张,强装出来的镇静和挑衅,不过是最后的无力的挣扎。他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悲,这么想着,嘴角自然地冷笑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杨牧趴在冬冬的脸旁边,继续说,“你不要耍小把戏了,冬冬,我太了解你。。。”杨牧没有说完,却发现冬冬的脸上血色退尽,白得吓人。整个身体都在抖个不停,他咬着牙不肯出声,喉咙里的呻吟越压抑不住。冷汗象水泼下来一样,打湿一片额发。上身的白衬衣也湿淋琳贴在身上。杨牧往后看,却发现杨凡也已经站起身来,手术并没有开始啊!
  “你怎么了?冬冬?冬冬?”
  冬和并没有回应,目光迷离,焦距开始涣散。试着蜷起身子却不成,呼吸越来越急促,呻吟破唇而出。杨凡跨到跟前,看了一眼,立刻对杨牧说,
  “快把他的手脚解开。”他一把拉开腰下面垫的枕头,放平身体,拨开冬和的额发,额头是冰凉的,准确地说,他整个体温都很低。“他是胃疼犯了。”
  冬和一紧张,就有胃疼的毛病。
  “冬冬,放松,别紧张,没事儿了,乖,放松,吸气,吸气。”
  他扯掉点滴的针头,又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杨牧,“给他擦擦汗。”
  杨牧已经松开了纱布,冬和缩腰蜷起身子,背对着他。他的双手还不是很灵活,顶在胃上,疼得整个身子都在抽搐。杨牧有些慌张:
  “以前也没这么严重过啊!”
  “他也没这么害怕过吧?”
  “那怎么办?是该打针还是吃药?你不能看着他这么疼啊?”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打针也不能吃药”杨凡伶来一只氧气筒,把氧气罩递到已经快要闭过气去的冬和的嘴边:
  “乖,冬冬,你的孩子现在也需要氧气,来。”
  冬和听了,果然不再抗拒。杨凡扶起他,让他靠在杨牧身上,把氧气罩给他套上。杨牧从后面抱着冬和,搓着冬和冰凉冰凉的手。
  “吸气,用力吸。”冬和还不能做全呼吸,他吸到一半,就给疼痛打断。
  “冬冬,现在针药都会对孩子有影响,止疼就只能靠你自己。放松,冬冬,放松就不疼了。”杨凡试着和冬冬谈话,手在他的胃部轻柔地按摩,感受到那痉挛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都过去了,别怕了。”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冬和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无力地靠在杨牧身上,喘息了许久,才低低地问,
  “真的吗?真的都过去了吗?”
  杨凡看着大哥,“你还忍心继续吗?”
  杨牧没有说话,沉默中,更加抱紧了冬和。他承认,刚才那一刻,他很害怕。他害怕会失去冬冬。可是,如果冬冬失去了孩子,他真的还能回到过去的无忧无虑吗?杨牧低头吻着冬冬汗湿的头发,声音嘶哑:
  “冬冬,我的宝贝,你要我怎么办啊?”
  “让我留着他吧!他三个半月大了。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如此亲近过。他在我的肚子里啊!哥,你就让我留着他吧?好吗?”
  冬和说完一番话,侧过头看着杨牧。杨牧的眼睛里也都是难过,冬和知道,哥是很心疼他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生产的时候有危险怎么办啊?”
  “不会有事的,哥,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老大,留着孩子,他总是有希望活下去,只怕我们今天要是杀了这个孩子,可能就真的断了他的活路了。”
  杨牧想了又想,终于说,
  “你要留着他,就留着吧。”
  感到怀里的身子忽然松了下来,复又抖了起来,杨牧连忙捧过冬和的脸:
  “怎么了?又疼了?”
  却看见冬和的眼睛红了,泪水涌上得很快,堆积在深不见底的两潭水上。见他扁着嘴忍着泪,杨牧把冬和小小的脸庞往怀里一按,大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
  “哭吧!痛快地哭吧!哥错了,哥今天真吓着你了吧?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也不能伤害你身体里的宝宝,我不能,你也不能的。知道吗?”
  冬和在在杨牧的怀里哽咽着点点头。他一直在抽泣,咳嗽,等了好一会儿,渐渐平息,却觉得精疲力竭。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是三年前,一夜间的变化,也没有这么恐慌过。冬和的手轻轻压上小腹,他感觉孩子好象也松了口气。鼻子痒,抬手想擦擦,可是双手却还是麻麻地,
  “你和我有仇吗?怎么绑这么紧?”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抽一抽的,委屈着。
  “你要是不挣我能绑这么紧吗?”杨牧拿了块消毒巾,包住冬和的鼻子,说,“擤。”
  冬和乖乖听话,清理了鼻涕,说“我是白痴吗?你要谋杀我孩子,我还不挣?”
  “嗯,是我错了。你恨哥不?”
  冬冬不说话,杨牧害怕了,又问:“恨不?”
  “刚才挺恨的,现在不恨了。”
  “那你是原谅我啦?”
  “臭美,那得看你以后表现。”
  “行,谢谢宝宝的爸爸给我带罪立功的机会。”
  冬和的眼睛水汪汪,脸颊还湿湿的,眼睛弯起来,却笑了。
  杨牧慢慢地给冬和套上裤子,另一边的杨凡已经把手术室收拾干净。
  “哥背你上车。”
  “不行,你现在不能压他的肚子。”杨凡冲他喊。
  “那,我抱你?”
  “不要,”冬和摇头,“我自己能走。”
  “行吗?”杨牧争取杨凡的同意,“他可以自己走吗?”
  “先别走,在这里歇一会儿,观察一下吧!”杨凡说着把冬和扶到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好。
  杨牧坐在冬和的身边,手拨弄着冬和的头发,还是湿的,出去还不着凉?杨凡这个家伙挺细心的。
  “冬冬,搬回老宅住吧!那里至少有奶妈,桂嫂能照顾你。”
  “不要,奶妈看到我这样,还不给气死?”
  “那你搬到我那里住?”
  “更不要了,大嫂不活掐死我才怪?”
  “你一个人住,将来肚子大了能方便吗?”
  “没问题的,我刚开始搬出来的时候,病得下不了床,还不挺过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杨牧语气严肃起来,瞪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杨凡。
  “你那会儿不去渡蜜月了吗?冬冬他。。。。。。”
  “老到没边儿的事情别提了,我们走吧!我好累。”
  杨凡摸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没烧起来,“把那瓶水挂完再走吧?我检查一下你的血压。还有一堆话等着问你呢!”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杨牧看冬和乖乖地挂起了水,老实地让杨凡量血压,听心跳。他还真是变了很多,以前要是想给他打针,简直和杀猪一个效果。整个大宅,都能听见他的哭喊。他还特别能哭,在奶妈面前能连哭一个下午都不喘气,害得奶妈老是说自己欺负他。
  “孩子还好吗?”冬和好奇地问。
  “好,他和你问好呢!”杨凡微笑着收起听筒,“你,有妊娠反映吗?例如早晨起来恶心,头晕,呕吐?”
  冬和的脸“腾”地红起来,“没有那些的,就是容易累,爱睡觉。”
  “嗯。。。果然还是不一样。食欲好不好?”
  冬和摇头。“不爱吃东西,什么都不想吃。”
  “这怎么行?”杨牧插进来,“我刚才就要说你,都瘦得跟豆芽菜那么细了。女人怀孕到这时候都看出来了,看你还是平平的。”
  冬和的脸更红了,可是还是反驳说,“怎么会?三个多月的孩子才多大?”
  “冬和是对的,”医生说了,“有的人三四个月有肚子,是因为已经开始增加饮食,胖了而已。三个月的胚胎也就鸡蛋那么大!怎么看得出来?不过,冬冬你是要多吃一些才行。宝宝现在是需要营养长大脑的时候。你也想宝宝聪明对不对?”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多吃的,可是,”冬和抬起眼睛看着两个哥哥,“你们可不可以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很别扭呢!”
  杨牧和杨凡嘿嘿地笑起来。
  “行,我们以后严格注意自己的言行。宝贝还有什么吩咐?”
  “嗯,”冬和真的在琢磨着怎么说出口,“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你们都很忙,就不用每天都来看我了。”
  “那不行,不每天查勤,怎么知道你没事呢?”杨凡提出异议。
  “我每天给二哥打电话就行了吧?我保证如果不舒服,绝对不隐瞒。”
  “你让我们看一眼多放心。。。”杨凡还没有说完,就给杨牧打断。
  “你不想见的,是我吧?”声音里有些不快,脸色暗了。
  冬和却没有否认,只说,“我真的累了,好困。”
  杨凡帮冬和躺下,“你睡吧,水挂完了我们就送你回去。”
  冬和合上眼睛,感觉酸楚的感觉从胸口漫开,我怎么跟你说呢?哥?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习惯没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你若回来,再离开,我要用多久忘掉那种疼呢?迷迷糊糊地,冬和睡着了,又感觉好象飘在海上,晃晃悠悠,四处茫茫无涯。他很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攥不出来了,给下午那一折腾榨得干干的。“还好,宝宝在,爸爸就好开心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晕了,耳边有人说话也听不清楚。
  “轻点儿,别碰他的手。”是谁?是谁在说话?
  “青了,你真够狠的。”
  嗯。。。哥是够狠的。冬和迷登登的想。昏沉中有人一直在搬他,搬到这儿,搬到那儿。让我好好躺一会不行吗?别闹我了。冬和想喊出来,可是没有声音。好不容易,终于静下来了,他感到好象睡在云彩中,好舒服,暖阳阳的,包裹着,太阳很明亮,风也温柔,鸟叽叽喳喳地,仿佛回到三年前的那个早晨,很美好的一个春天的早晨。他走到楼下的餐厅,哥和二哥都在。二哥在低头闷吃,看见他下来,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冲他微笑。哥的脸藏在早报的后面,然后他慢慢放下报纸,他的脸一点点儿地露出来,他也没有微笑,严肃地说:
  “冬冬,我有事情和你说。”
  “有事情和你说。”
  “有事情和你说。”
  “有事情。。。。。。”
  。。。。。。
  不,不,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不听, 什么都不听。
  “别说!不!!!!”
  冬和一身冷汗从恶梦中醒来。他猛然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还在刚才的恶梦里剧烈地跳动。
  “怎么了?冬冬?”身边有个黑影摸过来,把已经不习惯陌生人睡在身边的冬和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谁?走开,你走开!”他尖叫着赤脚跳下床,戒备地看着黑影捻开灯。
  原来是杨牧。
  “冬冬,你做恶梦了?害怕了?”
  杨牧也下了地,试着走近冬和。
  “你别过来。”
  “我是哥,是杨牧啊!你有些发烧,所以,我留下来看着你。是我,别怕,你听我说。”
  “别说!”冬和立刻制止他,“别说,什么都别说,你走,你马上走。”
  冬和四处看着,打开卧室的门跑进客厅,拿起杨牧的外套,塞给追上来的杨牧,
  “你走,你现在就走。”
  “冬冬,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你病了,得有人留下来陪你。”
  “你不走?”冬和目光有些错乱,“你不走我走。”
  说着他开门就往外冲。杨牧赶上去,一把拎回来:
  “这是你家,你往哪儿走啊?行啦,我走!”
  杨牧有些愤怒地拉开门,停了一刻,回身想对冬和说什么,却咽了下去,门“碰”地关上了。 冬和连忙走上去,锁了门。然后哆嗦着摸索着回到床上,他感到冷,没有刚才那么舒服了,被子卷上身,可是寒冷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被子也给弄凉了。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这么冷?他睁着眼睛,等着天亮。
  天开始发白的时候,冬和不似先前那么难受,又缓缓睡着,一直睡到快中午。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清醒,听见客厅里有声音。推门就看见二哥杨凡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转圈,空气里都是烧菜的味道。杨凡有这里的备用钥匙。
  “起床了?退烧了吗?”
  说着走上来,就摸额头,手上都是洋葱味儿,冬和侧脸躲了躲。
  “嗯,好了,不热了。等一下,马上开饭。”
  三菜一汤端上来,都是用大盘子大碗装的,看得冬和的眉头皱起来:
  “我不饿,吃不了这么多。”
  “什么?你成仙了?你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你不饿,孩子还饿呢,来,先喝汤。”汤放在冬和面前,汤匙塞在他手里,“楞着干什么?趁热喝。”
  “什么汤?”
  “猪脚花生汤,补着呢!喝完还有,我那里煮了一大锅呢!”
  “我不吃猪脚,也不喜欢花生,你还煮一块儿?不喝,不喝。”
  “你肚子里的花生粒就靠这个长大呢!你不喜欢,他还喜欢呢!”杨凡耐心劝着,“要不,喝半碗?”
  冬和很不情愿地当药喝,喝到鼻子眉毛皱到一块儿。
  “看你还不爱喝,门口的叫花子估计要冲进来抢呢!”
  “什么叫花子?”
  “你不知道啊?你门口坐了一个要饭的,从昨天晚上坐到现在,赶也赶不走啊!”
  冬和不待他说完,已经冲到门口,一开门,果然看见杨牧坐在门边上,西服外套坐在屁股下面,头发跟鸟窝一样,下巴上胡子青青的,最滑稽的是,他手里捧着一个茶缸,里面盛着猪脚花生汤,没有勺,他就着缸,敕溜敕溜喝着,哪还象平时衣冠楚楚的模样?真的和路边的叫花子有的比。
  “你怎么还没走?”冬和的语气已经不能严厉。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怎么那么听话啊?”杨牧仍在那儿没动。
  “那你怎么不进来?”
  “你也没让我进,我怎么进啊?”
  冬和“扑嗤”笑了,“你今天故意找别扭是吧?那么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进来吧!坐在那里真丢人。”说完,他闪身让杨牧进来。
  “你说谁老啊?”杨牧的眼睛瞪的牛大,“我是正值男人花样年华呢!小弟弟。”
  冬和抿着嘴笑,不回答。心里已经不象昨天晚上那么难受。这样叫不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冬和暗自想着,却还是对杨牧道歉:
  “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一做噩梦心情就不好,爱发脾气,骂人。”
  “你做什么噩梦了?”杨牧问。
  “梦就是梦,记不得了。”冬和也坐下,低头吃饭。
  “也好,是噩梦就忘了吧!”杨牧给冬和夹肉,“你怎么光吃青菜,肉类是蛋白质啊!你将来是要生个小和尚,跟你吃素啊?”
  杨凡也说,“冬冬不能再挑食了,要营养均衡。吃完饭,我们去见陈教授,大哥和我都想知道详细的情况,行不?”
  冬和点点头。从下到大,冬和的事情杨牧都要全面了解,弄到最后就是冬和给他摸得一清二楚,冬和很多时候却不知道杨牧是怎么想的。这个男人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这是对谁的不公平呢?
  “人造子宫附着在肠间环境和腹膜之间,子宫口连接一条带膜,带膜的另一端接在直肠切口。切口处的单向瓣膜允许里面的东西出去,同时阻止直肠分泌物进入子宫。中间的长度现在是卷起来的。人造子宫在激素刺激下收缩,会引导婴儿进入带膜,这种用特殊材料制作的膜,具有很强的伸缩润滑性能。带膜一旦伸展开,连接直肠的一端会伸出肛门,婴儿通过这样的通道出来,既避免和直肠接触感染,带膜本身的润滑性也可以减少生育时的痛苦。婴儿降生以后,带膜也会牵引自动剥离的子宫,排出人体。”
  陈教授尽量简洁地解释这个生育的计划,对面坐着的兄弟三个听得都很用心。
  “我们其实也做了很多防护措施,例如人造子宫壁植入电脑晶片可以随时检查胎儿的位置,一旦有差错可以即使纠正。我们也在研究怎样把生育时候的痛苦降到最低。冬和对麻药过敏的体质的确是我们事先并不知情的,否则剖腹产是可以减少很多痛苦。当然男性自然生产方式可能在学术上更有研究价值,但是我们也不想让冬和承担任何生命的危险,他,是这么个可爱,漂亮的孩子。”
  陈教授说着,情不自禁地看向那脸已经红透的冬和。今天,他穿了件黄白格子的衬衫,坐在两个高大的哥哥中间,显得很乖巧很安静。
  “我有个问题,”杨凡的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神情非常专注地看着数据材料,“带膜的伸缩弹性基本可以容纳婴儿通过,那直肠行吗,尤其切口的直径那么小。”
  杨牧立刻抬头看着教授,目光如炬,仿佛一旦答案他不满意,就能把教授给火化了。
  “我们制作了怀孕后期的计划,大概从六个半月开始,每个星期做一次直肠扩张的辅助治疗。括约肌的弹性经过有计划的运动和人工扩展后,是可能避免生产时造成的撕裂。其实我担心的是,女性骨盆有很多适合生产的进化,男性骨盆本身比较浅,也不如女性骨盆结实。冬和的又尤其窄小,婴儿足月生产的话,可能伤害比较大。所以我们也在设想,也许三十三周以后,可以提前分娩,那个时候胎儿脂肪不多,体形还小,危险也就小一些。”
  “那不就是早产吗?对孩子的健康没有影响吗?”冬和着急地问。
  “八个多月,婴儿的心肺功能已经齐全了,即使早产,生存下来的机会非常大。当然不同胎儿情况不一样,我们还要再观察。”
  “不可以做对孩子不利的决定。我不同意。”冬和的小脸很严肃地绷紧着。
  “你放心,我们既要保住爸爸,也要保住宝宝。”教授和蔼地说。
  冬和这才松了口气,却因为教授的一个提议兴奋起来:
  “那么现在,先生们,想知道冬和的宝宝是男是女吗?”
  “可以吗?”冬和诧异地几乎叫起来,“还这么小呢,能看出来吗?”
  “十四周,不小了,连五官的轮廓都出来了。”
  教授让冬和躺在床上,在腹部摸了摸,按一几下。冬冬躺着看向自己的肚子,其实仔细看,还是有些凸出,只是不那么明显。忽然给冰凉的东西喷了一下,他差点儿惊叫:
  “好凉!”
  金属的触手在肚子上滑动,本来漆黑的屏幕上有了影子,四双眼睛都紧盯着慢慢清晰起来的影像,那个发白的部份,仿佛悬挂在水中的一颗鸡蛋,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因为角度的问题,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那是鼻子吗?”杨牧指着一个突出的白点儿问道,
  “嗯。。。是的,鼻子还很高呢!”教授说。
  冬和已经说不出话,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好奇而贪婪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小生命,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豆芽儿那么大,现在可以看见鼻子和眼睛了,好象还是噘着嘴唇,宝宝你在生气吗?两只小手托在胸前,已经能看清楚手指头了呢!分得好细好小的手指头啊!两条腿松松盘着,小脚丫几乎是透明的两个点儿。天啊!太神奇了。孩子,我的宝贝,你真是,太神奇,太漂亮了。
  “看不出是男是女啊?”杨牧自言自语。
  是看不出来,冬和仔细端详着,还是看不出来。他看向二哥,杨凡耸耸肩膀:
  “是男孩儿吧?这个地方有个突起,好象。”
  顺着杨凡手指的方向,在尖尖的屁股间好象有那么点阴影。陈教授笑了,说:
  “没错,应该是男孩儿,今天这个角度看得不真切,下次,仪器伸进去,可以看得起很清楚了。”
  冬和的脸可能是因为阳光的关系,一直微微淡红着。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的图像,嘴角噙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今天人太多,宝宝害羞了吧? 不让爸爸看你的小东西呀!
  “这个片子洗出来,你可以带回去,挂在墙上,随便看啊!”
  冬和给说得很难为情,却不禁感叹:“真是好奇妙的感觉噢!”
  沉浸在温柔喜悦中的冬和,动人的眼眸扫过身边的三个男人,顿时让人晕乎乎,竟然手足所措,只好安静地等着只顾看片子的冬和。忽然一个硬绑绑,冷冰冰的声音打破这种安宁:
  “孩子的妈妈是谁?”
  冬和的脸啊,象一朵小红花,低垂着,手狠掐了杨牧一下,可那家伙皮糙肉厚,根本没有感觉,冬和的手指头倒是疼的不轻。
  “精子和卵子都是由自愿者捐献的。”
  “不是冬冬和别的女人的?”一想到冬冬和别的女人结合了,简直受不了。可是精子也不是冬冬的?那真是奇怪,他自己又不是没有,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杨牧奇怪着。
  “不是,呵呵,”教授笑的很暧昧,“那不是的。胎儿和母体并没有直接的血液交换,所以不是非要母体的受精卵。但是我们就血型和RH值做了测试,绝对不会发生排斥反映。关于捐献者的姓名我们不能透露,可是,我可以向冬和保证,父母都是社会的精英。所有将来的小宝宝肯定是个聪明绝顶的小家伙。”
  回家的路上,杨牧低声问冬和:
  “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精子呢?”
  冬和并没有严肃回答,只笑骂了一句:
  “我不喜欢,用你管?”
  日子过得不坏,冬和还是一个人住,杨牧杨凡轮流看着他吃饭睡觉。尤其是杨牧,简直视之为工作,每天至少三通电话查勤:
  “有没有吃午饭?”
  “有没有喝汤?”
  “有没有睡午觉?”
  “有没有难受?”
  隐约间,好象回到了从前住在老宅的日子,那时候杨牧也是这么疼着自己。某个下午,因为某阵风,某场雨,某段新闻,也会从办公室打个电话回来,会问奇怪的话:
  “你看见刚才那片云了吗?”
  “家里下雨了吗?”
  有时候,真的没有瞎话编了,会很温柔地问一句:
  “宝贝儿,你想我了吗?”
  “宝贝儿,我很想你。”
  那个时候,放学回家以后,肯定都会坐在电话前写作业。因为那个电话必然会响起,因为有个人在不远的都市里,想着自己的时候,要让自己知道。人前永远不苟言笑,雷厉风行,严格得近乎无情的杨牧,只有在冬和面前,会因他的微笑而欣喜,因他病弱而难过,因他使小性子,手足无措。杨牧喜欢在他的耳边低语:
  “小东西,你就是我的弱点,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万能,不再呼风唤雨。”
  现在的冬和下午也会坐在电话旁,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默默地说:
  “孩子啊,你知道爸爸以前,多么多么幸福吗?可是爸爸又不想让你那么幸福,因为,一旦幸福给没收了,那种难过,爸爸永远不想让你去体验。”
  孩子听的好认真,一动也不动。
  天气特别好的时候,冬和也会出去写生,只要随身带着手机,小心选择去处,不得在人多热闹处贪玩,不能图安静,躲在荒芜之地,他还是被允许四处走走。而且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有个小人儿跟着,好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他也会看到,听到,也会喜欢,也会高兴。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冬和着实兴奋了一阵子。适当运动,新鲜空气,充足营养,充分休息,愉快心情,是杨凡给他提出的五个“必需”。每天睡觉前,都打电话过来,逐个指标地检查。虽然很罗嗦,可是,冬和觉得怀孕初期的生活还是蛮愉快的。
  九月初,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在杨凡的诊所的私人会诊室,杨凡一边小心地给冬和检查身体,一边和他聊天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仪器伸进去,有时候难免碰痛,看着冬和咬牙忍痛到脸色发白,杨凡心里更是难过。本来这些检查是教授来做的。可是,冬和从小对陌生人的碰触非常反感,虽然时常生病,治疗照顾都是靠杨凡和杨牧,从来不假他人之手。现在要脱了裤子,给教授检查,各种冰冷的仪器在身体的私密之处进进出出,让冬和非常不舒服。上次,他竟然坐在诊疗床上大哭不停,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做了,弄的教授和杨凡非常为难。为此,杨牧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那老头子对冬冬上下其手,你还站在旁边看着,不制止?”
  “是我大学的教授,德高望重,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那不是正常的检查吗?”
  “冬冬都哭了,你还逼他继续检查啊?你不知道他不喜欢生人碰的吗?那些检查你不能做?你那么多年的医学院白念了你?”
  杨凡气极,却也不敢仵逆杨牧,只好和教授商量由他来检查冬和的情况,自然教授是有些不快的。
  杨凡把最后一件仪器抽离冬和的身体,然后仔细清理他的下体,给他穿上裤子。冬和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胳膊横过脸,好象睡着,好长时间没说话。杨凡轻轻挪开他的胳膊,流海长了,搭在眼睛上,眼睛却大睁着,很清醒。但是脸色不好,嘴唇苍白。
  “冬冬?怎么样?还疼吗?”
  冬和摇摇头,转了个身。手又罩上了脸。
  “怎么啦呀?今天这么害羞,不让我看你啊?”
  冬和蜷起身子,缩成一团,好象只午睡的猫咪,慵懒又害羞。杨凡带些溺爱地揉搓着他的头发,说:
  “别不好意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嗯,”冬和终于开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一段时间?”
  “噢?为什么呀?你不是就想一个人住吗?”
  “都是哥,他一天打七八次电话罗嗦,每通电话最后都讲我得和他住一起,说什么好照顾。他很烦哪!不过,和你住一起,他就没理由再来烦我了。行吗?”
  杨凡当然知道自己的大哥,在别人眼里,和在冬和眼里绝对是截然不同的双面人。
  “和我住倒是可以,不过,”杨凡有些脸红地说,“我家里还住了一个人。你能习惯吗?”
  “啊?”冬冬睁大眼睛,“是谁啊?”
  “房客,我租了一个房间给他。”
  “呵呵,什么房客啊,嘿嘿,我知道了。我才不做你们的电灯炮呢。”
  “没装得自己什么都懂似的。那你不和我住,就得和大哥住了?”
  “才不要,再说吧!他总有玩够的一天吧?等他够了,就不会再骚扰我了。”
  杨凡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可是,他还是没忍住,拉着冬冬的手,让他坐起来,面对着自己,
  “冬冬,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啊?”
  冬和稍微楞了一下,马上低下眼睛:
  “哪有?我倒希望他象过去三年对我不闻不问,那样自在多了。”
  他努力笑了一下,那笑容就象是个小小火花,忽闪一下,灭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用自己的精子呢?你不想孩子真的是自己的骨血吗?”
  冬和显得非常疲倦,苦笑了一下:
  “你们真是亲兄弟,怎么对这个无聊问题这么感兴趣呢?”
  他挣来杨凡的双手,复又蜷着身子躺下:
  “我累了,你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杨凡知道,冬和的心里其实并不象表面这么轻松,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好,身体上,感情上都脆弱不堪。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冬和,会在哥哥们的怀里撒娇,耍赖。他的痛苦,都自己藏着。杨凡想着,叹了口气,转身收拾东西,让冬和独自休息。过了一会儿,冬和的呼吸很匀称,杨凡以为他睡着了:
  “我不想和任何女人生孩子。”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冬和深褐色的头发上,平静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线里,隐约透露着温润的光泽。嘴唇轻轻开启,他说:“我不想,和别人结合。”
  杨凡带冬和吃了晚饭,送他回家,看着他下车:
  “洗完澡就睡觉,不准熬夜啊!”
  “知道知道。”冬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九月初晚上已经开始有些凉爽,冬和回到公寓关了窗,走进浴室洗澡。花洒的水温稍微调的高了一些,因为下午的检查,下面觉得很黏腻,身上也很酸,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玻璃屋的门一关,小小空间里都是蒸气。冬和打湿头发,空气中蔓延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泡沫飘着水上,顺着年轻美好的身体向下流。他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冬和用香皂在肚子上画圈。通常宝宝非常喜欢他的这个动作,总能想着法子让冬和感受到自己的欢喜。可是今天宝宝好象格外不在状况,肚子毫无来由地狠狠抽痛了一下,冬和呻吟着弯了弯腰,晕眩感阵阵袭来,手脚同时变得软弱无力,吸进的热空气,好象点燃了胸腔,呼吸异常困难。冬和勉强关了水,打开玻璃屋的门,扶着门站着,隐约看见对面上了雾气的镜子里,自己模糊的影子,浴室屋顶的灯也开始朦胧,东西开始晃动,越来越多的重影,忽然,天地换了位置,冬和重重向后栽倒,狠摔在瓷砖墙壁上,脑后一阵痛,黑暗轰然而至,瞬间失去了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冬和缓缓醒转。先看见的是玻璃屋透明的屋顶。花洒没有关紧,水一滴一滴落在身边的地面,溅起的水星已是冰凉。头隐隐做痛,脑袋里乱七八糟,有那么几秒钟,冬和有些糊涂,完全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陡然,记忆开了门,涌进大脑,冬和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到腹部。
  “小家伙,你还好吗?爸爸没伤到你吧?”
  仿佛是回答他的问题,冬和感到肚子抽痛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小下,就恢复不疼了。孩子好象在抱怨:
  “爸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冬和安慰地笑了一下,四肢虚弱无力,费劲地撑起半个身子,勉强坐起来,却立刻给吓呆了,难怪空气中那怪怪的腥味,原来身下那冰凉的液体不是水,而是被水稀化的血。因为强坐起来的动作,引得更多温热黏稠的血从下身缓缓流出。
  “不,”冬和仿佛被重物击中,差点儿魂飞魄散,“不是孩子,肯定不是的,宝宝还在这儿呢!”手再轻轻抚摸过已经稍稍隆起的腹部,感觉那小小的身躯,有眼睛,有嘴巴,那细细分开的手指头。。。“宝宝你乖乖地呆在那儿,爸爸会救你的。”冬和攀上水管,试图站起来,可是两条腿软软使不上力,跟本无法站立,最后只好用手撑着地面,挪出玻璃屋,几步距离,已经是冷汗淋漓,气喘吁吁,几乎又再晕倒。心里的一个声音反复说,“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没人管宝宝了。”他狠狠咬了一下手指头,疼痛的感觉让他得了一时清醒,可是,昏沉的感觉联绵不断,冬和的大拇指快要给咬烂了。这不是办法,冬和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四处看着,寻找希望:
  “宝宝啊,爸爸今天要是救不了你,就跟你一起走了吧!”
  几乎在看到洗手池边的电话的同时,铃声响亮地叫了起来。冬和的心里几乎雀跃,“宝宝我们有救了。”他扶着墙壁,做了最后一次努力,竟然给他站了起来,虽然双腿无法移动,他背靠着墙,承担着全部的体重,艰难向着电话的方向挪动。电话一声声不紧不慢地响,似乎打电话的那个人在接通之前并不打算放。这么倔强偏执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冬和开始恨这卫生间为什么这么大,离洗手池怎么那么远。地面上沿着墙壁,是一条蜿蜒的血迹,电话终于攥在手里的时候,冬和再也支持不住,顺着墙壁,缓缓地坐在地上。话筒还没放到耳边,就已经听到那熟悉的吼声: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冬和情不自禁地笑了,心中陡然放松,长嘘一口气:
  “我,在浴室,摔倒了。”
  杨牧一听到着虚弱的声音,语调都变了:
  “什么?那,你,伤着了吗?”
  “在流血呢,动不了了。”
  “那,就别动,乖,冬冬,你撑住,哥马上就到。”
  电话再落到胸前,已是“嘟嘟”一片盲音。冬和感到一阵阵发冷,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甚至视线和意识都开始模糊,冬和努力保持着清醒,一边安慰着孩子:
  “他要来了,我们有救了。宝宝别害怕了。”
  感觉好象前一刻放下电话,后一刻房门就给大力踹开,有人大声向浴室方向走过来。然后,浴室的门给大大地打开了,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了门口。这一幕多么熟悉!多年来,每次自己闯了祸,受了伤,这个人总在第一时间赶到,他现在也一定和以前一样,气喘吁吁,眉毛必定又拧在一起,嘴角照样抿得很紧。冬和的表情不禁变得柔和,嘴角自然上扬,如同以往的每次一样,轻轻地唤他一声:
  “哥。”
  “我的天!”杨牧看见赤裸的冬和坐在一泼鲜血之上,苍白得奄奄一息,差点儿就抓狂了。他拎过一条干毛巾,把冬和身上的水和血擦干,一边安慰说:
  “没事儿了,二哥马上就能赶过来,教授那里也准备了,很快就没事。别怕,哥在这里呢!”
  说着用抖开一件浴袍,又仔细观察冬和的身体上没有别的外伤,才放心地把他包裹起来。一手抄着小腿,横着抱起来,送到床上,扯了条被子给他盖上。冬和的嘴唇已经青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半睁着,却不是十分清醒:
  “冬冬,听的见吗?嗯?”
  杨牧的手摩擦着冬和的脸颊,把他的身子搂在怀里暖和着。
  “嗯,”冬和应了一声,脑子里清醒一会儿,糊涂一会儿。他感到杨牧的身体带着火一样的温度,自己开始暖和起来了,“孩子呢?孩子。。。”
  “孩子不会有事儿的,”杨牧把冬和的手放在腹部,“你摸摸看,孩子在这儿睡觉呢!别担心。”
  “嗯,孩子很乖。”冬和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只是困得厉害,嘟囔着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我本来就在路上,接到你的电话,把路上的红灯都给闯了,估计警察在楼下等我呢!”
  “你?”冬和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杨牧,“没出事吧?”
  “没事儿,顶多把我驾照吊销了。”杨牧努力装出无所谓,笑得非常难看,“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冬和的声音低下去,“很累,很累。”
  杨牧低头看着冬和又要晕过去,轻拍他的脸,“冬冬,别睡,乖。”
  冬和的手一直搁在小腹上,头却埋进杨牧的怀里,昏迷前,他呓语般昵喃:
  “别离开我,你们,都别离开我。”
  冬和再次睁开眼睛,几乎立刻认出是在医院,不禁皱起眉头。两只手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挂着血浆,营养液,生理盐水。被自己咬伤的手指头已经包扎了,其他的套着监测夹。头顶似乎有好几台机器监视着自己的心跳,血压,和帮助自己呼吸的呼吸器。脑袋里混沌一片,头痛减轻了,身子好象刚经历过长跑,四肢 很乏。他的眼睛四周转着打量房间。这是个单人套间的病房,有独立的卫生间,靠门口的地方还配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厅。此时正有声音隐约传出来,一个是陈教授:
  “幸亏移植进人造子宫里的电脑晶片给了子宫很强的自我保护能力,要是一般的怀孕,母体流了那么多血,肯定要流产的。孩子能保下来,的确是万幸。”
  “对孩子不会有影响吗?”杨牧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不会,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做过检查,人造子宫在母体受伤的情况下,可以模拟出虚假的状况,欺骗胎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加上当时很及时地输血,影响并不太大。”
  “那冬冬呢?”
  “出血的是肠道,大概是当天检查的时候,仪器划伤了血管壁,冬和回到家,身体动了很多,加上洗澡时水温很高,才导致血管破裂。还好,杨凡赶到的时候及时给冬和输了血,你们怎么知道你和冬和的血不排斥的?”
  “我以前给他输过一次血。” 杨牧开始有了怒气。
  “是这样,那,杨凡也不要内疚了,医疗事故每个医生都会出,以后注意就好了。。。”
  “医疗事故?”杨牧打断了教授的话,“你敢把医疗事故出在冬冬身上?”
  “我。。。”杨凡听起来非常懊恼,“没想到会这样,是我的错,那天冬冬说疼来着,我以为很正常。。。”
  “你这混蛋,你说什么?”有人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桌子椅子,然后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冬和一着急,想坐起来,输液瓶子碰上了点滴架,一阵乒乓地响。会客厅立刻安静下来,然后人影从屏风后忽忽都走出来。先走进来的是杨牧。他神情很憔悴,胡子拉碴的,好象好久没洗脸的模样。一看见冬和睁着眼睛,两步窜到床前:
  “冬冬,你醒了?”
  冬和抬手想摘掉氧气罩,却给杨牧按著了:
  “手上都是针头,不要乱动。”
  杨凡走过来,小心把氧气罩挪到下巴下面,冬和看见他左边的脸颊上的巴掌印,生气地对杨牧说:
  “谁允许你打二哥的?”
  “这事不怪大哥,”杨凡对冬和说,“是我,我让你受伤了。”
  “不,不是你的错啊!”冬和说得有些急,咳嗽起来。杨凡连忙要给他重新戴上氧气罩,他却别过头,不肯,“我,我要回家。”
  “现在不行。”杨牧说,“你得在这儿多呆几天了。”
  “我,我,”冬和的呼吸一时调整不过来,还是咳着说,“不喜欢医院,我要回家。”
  杨凡这次捉住他的头,把氧气罩给他戴上,安慰说,“乖,你身体没恢复,对孩子随时都是危险,一定要住院的。”
  冬和听到孩子没有反驳,眼睛水汪汪,竟是眼泪要下来了。这时教授走进来,看到冬和这么激动,有些不快,“不是说别刺激他的情绪吗?”
  说着坐下来,给冬和做了个小检查。
  “孩子很好,冬和不太好,你失了血,身体很虚弱。如果不养好,对孩子的影响也很大。你要知道,孩子现在靠的都是你。你好他就好,同样,你也是最可能伤害他的人。冬和很乖,为了孩子,也要忍受几天,等你各项指标一恢复,我就让你出院,好不?”
  冬和忍回眼泪,点了点头。
  “那你要多休息,补血嘛,多吃多睡就成了。你大哥给你输了很多血,又一直陪你等你醒,现在你脱离危险了,他也要去挂水了。”
  “我就在这里挂吧!”杨牧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再占一个病房也麻烦。”
  杨牧是累了,水刚挂上,人就在沙发上一歪,睡着了。病房里就冬和,杨凡低声说着话。
  “你别怪哥,他就这脾气。”冬和劝杨凡。
  “他脾气我还不知道?这次我伤了他的心肝儿,打是轻的了。幸亏你醒得及时,救了我一命啊!”
  冬和知道杨凡非常内疚,所以,不再提检查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吃什么,想看什么。病房里有电视,冬和的手上插得都是管子,杨凡拿遥控器给他一个个地换台。
  “大哥这次给你吓坏了。我当时赶到的时候,你不是昏了吗?他以为你不行了,哭得稀里哗啦。”杨凡压低声音说,“到了医院以后,眼睛也不合,什么也不管,非等你醒过来,我想你要是不醒,他也就交待在这儿了,那殉情的决心都有,我看。”
  杨凡见没声音,朝床上看去,冬和微微闭着眼睛,长长密实的睫毛轻轻扇动,在苍白的眼睑下留着青青的阴影,呼吸器下的双唇渐渐有了血色,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熟了。
  刚开始的几天,冬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有时候睡着睡着,有人抬起自己上半身,灌汤灌药,他迷迷糊糊地反抗,摇头侧脸躲啊躲地,不肯吃那苦涩的汤汁。最后总有双大手固定住自己的头,然后一对炽热的双唇撬开自己的嘴,舌头缠上来,压住自己的舌头,将那各种各样的甜的苦的却都温温的汁水哺到自己的嘴里,逼着自己咽下去,才肯离开。有时候折腾得狠了,冬和呼吸不匀,勉强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红通通,带着欲望的眼睛,耳边是低沉呼唤:
  “怎么还不醒,小家伙,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好不好?”
  “嗯。。。”冬和低低呻吟,“别吵,让我睡一会儿。”
  嘤咛一声,翻个身,冬和继续陷入梦乡。
  这次他睡得十分香甜,悠悠间,走在回老宅的林间小路上,那古老的欧式镂空的铁门上写着“杨府”的木牌下面悬挂的三个小铃铛,写着哥和冬冬的是金色的,二哥的是银色。花园里冬和常爬的那颗梧桐树,开满殷红花朵的高大凤凰木,罗宾鸟喜欢做窝的笔直的东北松。夏日里开满睡莲的池塘边是中文老师平日逼着他背唐诗的地方。冬和喜欢躺在花园里的吊床上午睡,大风吹来,晃悠悠,仿佛躺在那人怀抱里一般。傍晚,奶妈会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前,扬手叫他吃晚饭,冬和在长长的走廊上奔跑,哥总站在走廊尽头的大窗前转身。从那里可以看到花园的小径,哥刚才一定看见了自己偷偷摘了樱桃,在奔回大宅的路上塞进嘴里。冬和跳进那想念了一天的怀抱,期待哥用那带着烟草香味的嘴唇亲吻自己的脸颊,哥总是先伸出手放在冬和嘴巴前,看着他乖乖吐出嘴里的樱桃核,然后含笑责备:
  “说了你多少次?不准含着樱桃核还跑得那么快。怎么就是不听?”
  “不敢了,呵呵,冬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梦境在那一连串的娇喊里渐渐退去。
  冬和终于缓慢睁开眼睛。窗前伫立的那个笔直挺拔的背影,左手仍然习惯地插在裤袋里,右手执一只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子下面嗅着。目光始终望着窗外,专著地想着什么。冬和安静却几乎贪婪地看着那和梦中重合的背影,这样过了很久,杨牧瞬间感受到背后的目光,骤然转身,这忽然的动作把小家伙吓得一惊。杨牧连忙走过去,凑近小家伙的脸,轻轻捏着那几乎掐不到什么肉的脸颊:
  “终于睡够了,小猪?”
  “你才是猪呢!”冬和把目光移开,扭动酸痛的肩膀,杨牧把病床摇得高一些,在背后塞了个枕头,帮着冬和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做了什么好梦,那么久不舍得醒来?”
  冬和想到温柔梦境,婉而一笑却不回答,只问:“我睡了多久了?”
  “快要一星期了,小猪,你看宝宝长大了很多了。”
  冬和注意到被单下的肚子,似乎真的大了一点儿,满意地摸摸,“也没大很多啊!”忽然向到昏睡前听到的话:
  “抽了那么多血,你身体养好了吗?”
  杨牧笑了:“你这小身板都养得差不多了,何况我壮得跟头牛一样?早就好了。”
  “嘿嘿,你这公牛,给我弄些吃的吧!宝宝又饿了。”
  “呵呵,还说不是小猪?我刚喂过你汤水和粥,你又饿了?”
  冬和想到睡梦中的两片嘴唇,脸仿佛胭脂渗进水,氤氤红开。
  “是宝宝饿了,不是我。”
  看着冬和脸红红,唇红红的可爱模样,杨牧心情大好,忽然掀开冬和的衣摆,朝着那微凸的肚子亲下去,吓得冬和尖声大叫:
  “你,你干什么呀!”
  杨牧抬起头,“亲宝宝啊,有了宝宝的冬冬更可爱了呢!”
  冬和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提着杨牧死赖上来的身躯:
  “你走开啦!饿,饿,饿,饿死我了,快给弄我吃的。”
  “二哥去给你买了,江北堂的牛肉粥配蔬菜馅饼好不好?”
  冬和清醒过来以后,胃口出奇的好,而且嘴非常刁,忽然跳出来个主意,这两个哥哥就得出去给跑,买回来不合心,根本就不吃。有天大半夜杨牧正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呢,就给推醒,看着冬和赤脚站在地上,吓得一下子跳起来: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不舒服?”
  “不是,哥,我要吃琥珀核桃。”
  “现在?”
  “嗯。”冬和很无辜地点头,“就是现在,我马上要吃,你去给我买。”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杨牧连忙披上衣服,“你回床上呆着,怎么没穿鞋就跑下来?”
  把冬和塞回被窝,“我这就去给你去买。”
  “要快点儿哟,你不回来,我不睡觉。”冬和微笑着威胁,又加了个条件:“我还要吃西瓜。”
  杨牧的脸都快绿了,“你二哥陪夜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多毛病啊?”
  冬和无害地笑着:“是宝宝想折腾你,和我没关系。”
  杨牧出去溜了一圈,真感谢那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带着东西回到病房,冬和果然还在灯下坐着等呢!琥珀核桃还吃了两颗,西瓜根本没动:
  “怎么是无籽的啊?我要吃那种有黑籽的。”
  “小祖宗,这都十月中了,哪有自然栽培的黑籽西瓜啊?你又不吃籽,有什么关系?乖,吃一块儿,好睡觉。”
  “不吃。”冬和转过头,躲开杨牧递上来的西瓜。
  “真不吃?”
  “就不吃。”
  杨牧看着冬和倔强的小脸,想气,却又气不起来。
  “那,我再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没办法又穿回外套。
  “算了,我不吃了。”
  “真的?宝宝不会生气?”
  见冬和摇摇头,杨牧拉他起来,去洗手间刷牙,再送回床上,杨牧给冬和盖好被子,说,
  “好了,睡吧!再折腾一会儿,天就亮了。”
  杨牧拉着冬和的手,直到他呼吸匀称,估计是睡着了,才轻轻放开。看了一会儿那安祥睡颜,他现在呼吸比以前重了很多,就象教授说的,他的肺两个人在用,其实很难过的。又想起那天教授找到他和杨凡谈话的内容,他说,随着胎儿越来越大,冬和的负担也会逐渐增加,将来的几个月恐怕会非常非常辛苦。杨牧心里一痛,低头在冬和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错了一次,我不会再错。不论如何,哥会陪在你身边的。”
  月光下冬和的嘴吧叽了一下,低声呓语喃喃道:
  “我要吃黑籽西瓜,嗯,黑籽的。”
  另外一件头疼的事儿,就是冬和老是吵着要出院。可是他血压一直低,伤口虽然恢复了,身子还是很虚弱,所以教授要他多留几天观察。同时教授给他介绍了自己得力的助手和徒弟,这次实验的另外一个负责人,高祖闻。因为冬和的情况不能让别人知道,因此没有安排护士,护理都是杨凡和高闻祖在轮流做。谁知道,冬和跟这个高祖闻简直跟天敌一样,尤其冬和对高祖闻的讨厌,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冬和虽然有时任性,可是,却算是个很随和的人,他很少讨厌别人,对谁都彬彬有礼。可是这个高祖闻和二哥的关系好象很暧昧,却又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第一次见到冬和,就很轻谩地说:
  “哟,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儿呢!这么标致!”
  从那以后,尽管冬和百般阻拦,高祖闻还是坚持叫他“小美人儿”。医生这么说话多不专业啊!冬和因此更加不喜欢他。
  今天杨牧不在,杨凡也很忙,下午的时候,冬和正在看书,就看见高祖闻走进来,手里拿着肛指检查的工具盘,放在床头。冬和不自然僵硬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你又来干什么?”
  “我是你的医生给你检查啊!”
  冬和看了那盘子一眼,“我不要你检查,我二哥呢?”
  “杨凡今天忙。”
  “那,教授呢?”
  “教授开会去了。”
  “等二哥忙完由他来检查好吗?”
  “不行,我的工作,我要是推给别人做,教授还不骂我偷懒?”
  说着完全不给冬和拒绝的机会,扶着冬和躺下,让他侧过身,蜷起上边的腿,慢慢退下冬和的裤子,他的动作还算轻柔,可是,冬和还是僵硬得很。高祖闻意识到,在裸露的臀部轻轻拍了一下,
  “你放松,否则会疼的啊!”
  他这么一拍,冬和更加别扭,脸埋在枕头里,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抖个不停。高祖闻套上指膜,擦上润滑剂,低头确认位置,手指慢慢送进去,他感到冬和非常紧张,肌肉收的很紧,另外一只手只好在臀部慢慢按摩,帮助他放松。
  “别怕,放松。”好不容易吧把整个手指送进去,慢慢摸索检查,开玩笑说:
  “你看这和做爱差不多,你应该很享受才对啊!”
  没想到手下的身体筛糠一样地颤抖着,蜷起的那条腿痉挛般抽搐起来,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他吓得连忙把手指拿出来,脱了手套,把冬和从枕头上拉起来,
  “你,你怎么啦?”
  冬和双手捂着脸,趴在膝盖上,竟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着抽着,大概哭呛了,搜肠刮肚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说,
  “我不要你碰,你走开,我二哥呢?我要找我二哥。呜呜呜。”
  高祖闻听说这个小少爷给两个哥哥宠得无法无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束手无策,害怕杨凡责怪的时候,杨凡推门进来,看见冬和坐在床上哭,冲过来,扶起冬和的肩膀:
  “乖,冬冬,这是怎么了?啊?二哥在这儿呢!不哭不哭了。”
  冬和见二哥来了,一下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你去哪儿了?我不要他碰我,二哥,我不要别人碰。”
  杨凡一眼瞪过去,狠狠一脚踹在高祖闻的膝盖侧:
  “你对他做什么了?惹他哭得这么厉害?”
  “我,我,我就是检查嘛,真的没做什么。”高祖闻有苦难言,揉着给踹得很疼的膝盖。
  “你给我出去!”杨凡一边安慰地拍着冬和,一边严厉地对高祖闻吼。
  “好,好,我走,小美人儿,你别哭了,我走好了。”
  看着杨凡的眼刀又扔过来,赶快闭嘴,开门离去的时候,自言自语:
  “他怎么那么怕生人碰啊?”
  杨凡看着高祖闻出去了,回头拿了纸巾,给冬和擦着眼泪:
  “乖,别哭了,对宝宝不好。高祖闻那个人,就是嘴不老实,心还是不错的。你别怪他。”
  冬和渐渐收了眼泪,还委屈地抽着:
  “我讨厌高祖闻,我讨厌他,你别让他给我检查了,冬冬要二哥给检查,教授也行,就是不要他碰。”
  杨凡苦笑了一下,这个该死的高祖闻肯定跟冬和说了什么下流的话,把小家伙给惹到了。
  “好好,二哥答应你。冬冬不哭了,啊?”杨凡捧起冬和的脸,一下下擦着湿漉漉的脸颊,继续温言劝着:“好了,都好了,冬冬,你情绪这么不稳定,宝宝也会伤心的。”
  果然冬和强压着抽泣,慢慢平静下来,杨凡给他递了杯水,冬和一下下啜饮,终于恢复正常。
  “孩子真的会感到吗?”
  “当然会,胎儿是很敏感的,情绪波动的影响非常大呢!要不我怎么总嘱咐你要保持轻松快乐的心境啊?没事情也不准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都要和大哥和我说,有我们在,你不准再压抑自己了。”
  杨凡的眼睛里,好温柔好欣慰地直视着冬和哭红的眼睛:
  “其实二哥很高兴,我觉得,过去的那个可爱的开朗的爱撒娇的冬冬又回来了。那个压抑低落了三年的冬冬,那个老也不开心没笑容的冬冬,我们都忘了好不好?从现在,冬冬要做个幸福勇敢的准爸爸!”
  冬和完全停止了哭泣,低头看着绞在一起的修长的手指头,终于点了点头。
  “那,冬冬能不能帮二哥个忙?”
  “嗯?”冬和抬头看着杨凡,“什么事?”
  “就是,呃,高祖闻欺负你的事情,别告诉老大。”
  第七章
  冬和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中午的阳光撒在全身,难得的温暖。他穿着米色厚外套,遮住了越来越明显的腰身。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刚才还能看见白雾,这会儿太阳出来,呼吸在阳光中很快飘散不见。他放松地靠在长椅的背上,头发真的长了,都快要长到肩膀,这么一仰头,就集中在脑后,能清楚地感到发丝在风中飞舞。他半闭着眼睛,想着那天杨凡和他说起的话。自己是变了,变得爱哭爱笑爱撒娇。杨凡说,你没变,你只是回到了真正的冬冬。真的吗?真的可以回去吗?冬和叹了一口气,是什么在引诱他往回走?是那人温柔双目,对自己无原则的忍耐呵护?自己对他的温柔从来都没有免疫力啊!尽管反复告诫自己不要重蹈复辄,可杨牧对他而言,是个致命的,诱惑的旋涡,冬和,是逃无可逃啊!宝宝啊,你告诉爸爸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冬和感到一股无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疼痛的。
  猛然地,肚子里的小生命踢了他一脚。
  “啊!”他毫无防备,低呼着坐直身子,心里想着:“臭宝宝,你想踢死爸爸吗?这么用力?”忽然想起杨凡的嘱咐,小生命对自己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嗯,你是怪爸爸胡思乱想了吧?这个坏毛病,爸爸一定改。唉,哪管得了那么多?明日不可知,不如把握现在的安乐,对不?聪明宝贝?”冬和一边心里自言自语,一边傻笑起来。
  这时,一声低低的呼唤,从头顶上隐约传来:
  “冬和?”
  他闻声抬头,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黑大衣,戴着灰色绒线帽,灰色围巾的男人“怎么是你?丁燃?”
  “真的是你!”
  那叫丁燃得男人走近几步,站在冬和的面前,带着不可抑制的激动:
  “老远我看就象你,我。。。我能坐下吗?”
  “当然可以!”冬和向旁边挪了挪。
  丁燃小心坐下,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偷偷观察着冬和,注意到冬和大衣下面的病号服,脸上的微笑定住了:
  “你生病了?”
  “噢,前几天摔了一下,没什么,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摔坏了哪里?我认识几个顶尖的医生,要不要介绍你去看看?”
  冬和连忙摆手:“哪有那么严重?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星期,真的没问题了。你哩,怎么也到医院来了呢?”
  “我今天过来开会,实验室和这里有些合作的项目要谈。”
  “噢,是这样啊!”冬和吸吸鼻子,“你的实验室做得很好吧?前段时间,我看你被提名去年的十大杰出青年,了不起啊!”
  丁燃有些脸红:“还好,最近在申请一个自己的手术室,可以引进国外的先进装备。”
  “你不是微生物学博士吗?怎么也要开医院啦?”冬和笑眯眯地揉着鼻子。
  “微生物学本身就是为了健康医疗服务的。”丁燃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向冬和,忽然转了话题:
  “你变了。”
  “啊?”冬和紧张得变了脸色,“哪儿变了啊?”
  “嗯,头发都这么长了。”
  丁燃注意到冬和的鼻子都冻红了,无声地摘下围巾和帽子,想替冬和戴上,手刚伸上去,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要把东西递到冬和的手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穿暖和些呢?鼻子都冻红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照顾自己啊!”
  冬和的脸跟着红了。他把东西推回去,“别,你戴着吧!我不冷。”
  “你生病呢!可不能着凉。戴着吧!”
  冬和没有再推辞,慢慢把围巾缠在脖子上,帽子却仍放在手里拿着。
  “嗯,胡茵还好吗?她的病。。。。。。”
  “挺好,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年初的时候回实验室上班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着这个呢。。。也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误会我们。”
  “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怪。。。怪我。就怕你自责,她一好,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你搬了家,电话也换了,我找了你好久呢!你搬到哪儿了?过得好吗?”
  “我搬回去跟我哥哥一起住了。”冬和说了谎。
  “那你。。。有没有。。。什么电话可以联系上的?”丁燃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试探。
  冬和犹豫着,这让丁燃脸上有些尴尬,“那。。。算了。”
  “没,没,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想给你家里的电话,还是手机。”
  冬和踌躇了一下,心里思量着,丁燃一向很有分寸,应该没有什么:
  “那。。。就手机好了,只是我不常开机的。”
  冬和报上一串数字,发现丁燃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然而丁燃却什么也没问,两个人坐在那儿,都沉默着,如同午后渐渐失去温度的阳光。过了一会儿,冬和把围巾摘下来,和帽子一起递给丁燃,然后站起来说:
  “我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我哥要骂我的。”
  “啊,是这样啊,”丁燃有些舍不得,“那你回去吧!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我不是给了你号码的吗?”
  “那,太好了。我送你回病房吧!” 丁燃一反往日的沉默害羞,尽量争取跟冬和相处的时间。
  “别,别麻烦了,我已经全好了。”冬和稍微侧身躲开丁燃伸过来的手,“还是在这里,再见吧!”
  “好,那你小心。”
  丁燃站开一步,看冬和低头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头发垂在脸侧,秀气的鼻子,粉红的嘴唇,微尖的小下巴,疯狂找了一年多的身影,此刻,离自己那么近,却又要离去,瞬间无法控制心里的一股冲动,促不及防,丁燃伸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冬和。冬和有些发愣,身体忽然僵直,感到丁燃的嘴唇帖着自己的头发,呼吸就在耳畔,慢慢地身子放松下来。当年杨牧忽然宣布结婚,他无奈搬出老宅。那段时间里,冬和对关怀有种疯了一样的渴望。哪怕是一丁点的温暖和光源,都会迫不及待地靠上去。丁燃面对冬和几乎病态一般的依赖,耐心地承受,并始终帮助他,支持他,一直到他能正常地生活。
  “丁燃,你,别这样。”冬和低声说。
  丁燃蓦地松开,不无尴尬,脸红地说:
  “对不起,冬和,我太高兴了。真没想到,还能遇上你,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冬和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说:“我也是的,再见吧!”
  冬和一进房间,就看见杨牧斜靠在窗户旁边,朝窗外的楼下看着。他心中一动,从那里可以看见丁燃刚才和自己的拥抱,这个家伙听见我回来也不说话,明明是在生气,该不是误会了吧?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冬和一边爬上床,一边小心地问。杨牧却没有回答,转身从床下拎出个旅行包,又打开壁橱,把冬和东西一件件装进去。
  “怎么收拾得这么早?我不是明天下午才可以回家的吗?”
  冬和跳下床,来到杨牧的身边,想帮忙。
  “你下来干什么?穿得那么少,回床上呆着去。最后一个检查的结果我已经拿到了,你不是急着要回家吗?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啊?真的吗?真的吗?”冬和一连串兴奋地喊,“终于可以回家了?”
  杨牧走过来,拦腰把他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脸色仍然不肯缓和:
  “你老实在这躺着,我收拾完东西,我们就走。”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冬和一边在被子底下换裤子,一边说:
  “就在花园里坐一会儿,遇见一个老朋友。”
  “哪个老朋友啊?这么巧。”
  “嗯,你不认识。”冬和套上毛衣的时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你看宝宝是不是又大了?”
  杨牧已经收拾好一切,坐在床边,手温柔地抚摸着凸出的腹部,
  “是大了。现在该学会踢人了吧?有没有踢你?”
  “有,刚刚在花园还有踢,力气真大,踢得我好疼。”
  冬和幸福地笑着,眼睛弯弯地,格外动人。杨牧努力地压抑了一会儿,却还是问出来:
  “你花园里遇见的人,是丁燃吧?”
  放下毛衣,冬和低着头,把换下的病号服一下下叠好,“你,都看见啦?”
  “嗯。”杨牧却没有再说话,拉着冬和的两条腿把他转过来,然后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冬和不想跟杨牧提丁燃的事情,于是转开话题:
  “回去买双不用系带的鞋子吧!现在弯腰太费劲了。”
  “还用你操心吗?都买好了。家里的婴儿房都装修好了。”
  “真的假的?”冬和有些吃惊,杨牧整天在这里陪着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我还会骗你吗?”杨牧绑好了鞋带,坐在冬和的身边,“冬冬啊,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冬和眨吧着大眼睛,看着杨牧,“说吧!”
  “搬来和哥一起住吧。。。。。。”
  “不。”冬和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你听我说完。我在你二哥的楼上买了间公寓,已经装修好了,我们两个住在那里。这样有事情,杨凡也能及时处理,我们也总放心一些。”
  “我们不能住在一起。”
  “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一个人住,那很危险。那我再跟杨凡说,看能不能。。。”
  “我也不用二哥跟我一起住,我一个人可以的。”
  “可以什么啊?你觉得你要是再摔倒一次,孩子还能这么幸运保得住吗?你不为自己想,就不为孩子想想吗?”
  冬和没有话说,低着头,扁扁嘴,
  “那我一个人住在二哥楼上好了,有事情可以叫二哥的。”
  “你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一个人住?”
  “那你为什么坚持和我一起住?”冬和反问。
  “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杨牧瞪圆了眼睛。
  冬和有些沮丧,低着头,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你就没考虑过大嫂的感受吗?”
  “那个不用你管,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你身体不好,需要我照顾。我和她的事,以后再和你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啊?”冬和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杨牧,“你说什么呀?你和大嫂是什么样?”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快起来,把外套穿上,带你回新家啦!”
  冬和看着杨牧抖开大衣等他穿,却往后退了一下:
  “我还没答应和你一起住呢!”
  “回家再说吧!乖,来穿衣服。”
  杨牧再抖了抖外套,好象斗牛士在等牛上套。冬和扬着小脸,不服气地说:
  “回到你那里,哪还有我拒绝的份儿?我不去。”
  “你呀,起来吧!”杨牧索性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三两下把外套穿上,围巾帽子通通套上,几乎是挟着冬和往外赶,“你知道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还不死心?你不走,我抗着你走,你信不信?”
  “你放下我,放下我。”冬和手脚并用地挣扎,踢啊踢,拍啊拍,“我有条件,你答应我的条件才行!”
  杨牧的脸给拍了几下,腿也给踹了,无奈只要放下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冬和站好,扶正帽子,扯掉护在嘴边的围巾:
  “第一,我们分房间睡。”
  “那我们要是只有一间卧室呢?”
  “那你睡客厅。有意见吗?”
  “没有。”
  “第二,我要有隐私权,例如洗澡的时候你不可以偷看。”
  “我有那么色情加缺德的吗?”
  “有,你答不答应?”
  “那你邀请我共浴,就不算偷看对不对?”
  “你臭美,快说答不答应。”
  “嗯,好,好,还有吗?”
  “第三,房子的产权是我的。”
  “本来就是用你名字买的,还用你瞎操心。”
  “所以名义上,那是我的家,我下逐客令的时候,你要马上滚蛋!”
  冬和挑高右边的眉毛,挑衅地看着面前发怒的公牛。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给杨牧横抱了起来:
  “啊!”他惊叫着,“放我下来,你还没答应我呢!你耍赖皮!”
  冬和不老实地踢着小腿,扑腾着。
  “好,我答应你,还有什么条件?”杨牧几乎咬牙切齿了。
  “第四。。。唔。。。”
  冬和的声音给堵在嘴里,他睁大了眼睛,向后仰着头,挣扎出一口气:
  “你卑鄙!我还有第四第五。。。唔。。。唔。。。”
  杨牧终于狠心地剥夺了冬和谈判的权力。
  “不可以剪左边,左边太短了。右边,右边,刘海太长了,挡眼睛呢!不行,不行,啊呀呀,你小心我的耳朵啦!你到底会不会剪头发啊?”
  “唉,你别喊了,我是不会剪,给你吵得烦死了。”
  “那你刚才又拍胸脯,说自己学过?”
  “我是学过,上基督高中的家政课的时候学过的,不过,我算算,快二十年了。”
  “怎么不早说啊?你拿我做实验啊?”冬和的脸拉得好长,可是看见杨牧的剪子又移到左边,赶快喊住:“喂喂,你长没长眼睛?怎么又剪回去了?”
  杨牧给他吵到烦,索性站在他的面前,挡住镜子。冬和哪干啊,推一推,没推动,再推,还是没动:
  “哥,哥,你挡到我了,我看不见镜子了。”
  “就是不让你看见,省得你的毛病这么多。”
  “你是什么服务态度啊!我投诉,不给你小费,你让开啦!”
  “你平时去哪里弄头发?谁是你的发型师?他的钱赚的太不容易了。”
  “人家才不象你这么不专业呢!”
  冬和蹶着嘴,嘟囔着,却不再嚷嚷了。只听见剪刀在自己脑袋的前前后后响个不停,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头发还会长出来,等生了宝宝,一定要去沙龙好好剪个头。
  见冬和也不反抗,也不叫嚣了,杨牧不再刻意挡在镜子的前面,梳子剪子用的也慢慢上手,他余光瞥见冬和的脸色有些缓和,不再那么气鼓鼓,于是开始聊天:
  “嗯,孩子生出来以后,你是他爸爸,那该叫我什么呢?”
  冬和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叫大伯的吧?”
  “不行!”杨牧立刻否定,“那样叫很别扭,不如也叫我爸爸。”
  “怎么两个爸爸啊?再说孩子也不是你的。”
  杨牧尽量表现的很平静,可是敏感的冬和还是感到了他的气馁,只好叹了口气:
  “以后再说吧!还早着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卫生间的窗户忽然给风吹开,冷空气涌进来,把冬和碎碎的发屑吹得满屋子都是。
  杨凡上来吃晚饭的时候,那个讨厌的高祖闻也跟来了。他的嘴可是真臭,上来就说:
  “咦?你的理发师是不是白内瘴?我给他介绍眼科医生啊!小美人那么漂亮的头发给糟蹋成这样。”
  杨凡在背后狠狠的掐他,他却傻呼呼:
  “你掐我干什么?”
  杨凡尴尬得面红耳赤,生气地说:
  “你回家吃面好了,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我不回去,这有好吃的我干嘛回去吃面啊?”
  高祖闻看杨凡又瞪他,明显很害怕,只好对冬和说:
  “其实还好啦,你的发型,现在比较流行飘飘头嘛!”
  “你的恭维也太假了吧?”冬和没让他,“为了蹭顿饭就昧着良心说话,也太吃亏了。”
  “啊呀呀,小美人生气了吗?别动了胎气啊!要小心。”
  “高祖闻!”发火的是杨凡,“你给我滚回家去!”
  “现在?”他竟然想装可怜。
  “对,现在,马上!”
  冬和没有给他求情,看见他离开,才对杨凡说:
  “二哥,对不起。”
  “傻瓜,不是你的错,他是挺讨厌的。”杨凡用手拨拨冬和的头发,剪短了一些,但不是很短,“挺不错的。是大哥的手艺吧?”
  “除了他还有谁?”冬和苦着脸。
  “你不喜欢吗?”杨凡低声问,“大哥可是学过的。”
  “哼,可不是学过嘛,二十年前在高中的时候学过。”
  “谁跟你说的啊?”杨凡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大哥知道你想理发又不敢出去,就请了个美发学校的老师单独辅导了一个星期啊!”
  冬和侧着头,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他没和我说啊!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老大这个家伙,对你好他也不敢当面说啦!冬冬真好命!”
  冬和的心里忽地有暖流无声淌过,嘴上却没领情:
  “学了一个星期还理成这个模样,他可够笨的啊!”
  他摸着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觉得好看多了。
  因为花了很多时间在家里陪冬和,所以,杨牧把很多工作挪到家里做。直到吃饭的时候才从楼上走下来,他们住在公寓楼的三十层,是顶层的楼中楼,楼下的餐厅设在一个落地大玻璃窗旁,华灯初上的时候,可以看见不远出的港湾那昼夜雪亮的灯火。
  杨凡的手艺很不错,四菜一汤做得也很快。但是冬和吃得并不顺利,随着胎儿的长大,重量对冬和的骨盆和腰椎的压迫非常厉害,久坐一会儿,腰疼得就象要断掉。所以刚吃了一会儿,他脸色开始不好,额头有冷汗慢慢渗出来。
  “怎么了?”杨牧的手伸过来,在他的后腰部份轻轻揉着,“腰又疼了?”
  “可能是坐得太久了,我站一会儿看看。”冬和放了碗筷,起身站起来,“你们先吃吧,别等我。”
  说完走到客厅去。杨牧也跟上去,仍然护着冬和的腰,一边陪他在客厅里走。
  “要不,回卧室躺一下吧!”
  “没事儿的,现在就躺着,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这时,杨凡走过来,他拉开杨牧,扶住冬和:
  “到沙发上坐下来,我给你按摩一下。”
  “你还会按摩呢?我怎么不知道?”冬和在哥哥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
  “我也是现学现卖,去妇产科那里有孕妇学习班,我在窗外偷看的。大哥你看仔细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好能做。”
  杨牧果然坐在旁边看着,象是小学生一样认真。
  冬和的腰身虽然粗了,可是还没有开始大范围发胖,后背的皮肤好得不象话,杨凡的手横抓在后背,拇指沿着脊椎,一节一节的适度地按捏下去,同时用拇指的关节按压脊椎两旁的薄薄的肌肉。渐渐往下,在尾椎处反复揉按。十个手指头都用上,腰臀处反推拿捏抓。冬和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酸疼,可是渐渐习惯了那样的力度,非常享受,好似肌肉的酸酸的气都给排出去,闭目养神,酸痛逐渐减轻,觉得无比舒服。
  “舒服就叫出来啊!”杨凡开玩笑地说。
  冬和的脸如意料地,腾地红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狠盯了杨凡一眼:
  “本来很舒服的,给你这么一说,就不舒服了。”
  “嘿嘿,大哥,你看会了吗?”杨凡连忙转头问杨牧。
  “差不多,要不我试试,你看对不对?”
  说着杨牧坐到冬和的身后,模仿着杨凡的样子,把手横放在冬和腰间,手掌抓着背,拇指对准了凹陷的脊椎,用力地推按下去,却听见冬和呻吟出声:
  “哎哟!疼啊!”
  吓得杨牧连忙停手,“怎么了?我下手太重了吗?”
  “不能那么用力啊!老大,那是腰你知道吗?你这是要给他那腰弄折了吗?”杨凡连忙伸手给冬和轻轻揉着,缓解他的疼痛。老大的那一下,可够用力的,那腰上立刻一个拇指压的黑印,跟铁砂掌一样。
  “力道得由小到大,开始就象揉面一样,然后慢慢施力。每一次施力的时候,都要征求冬冬的意见,问他受不受得了。”
  杨牧有些紧张,但是一一记下了。回头有找了药酒,给他散瘀。刚才一个拇指大的黑印,一会儿功夫,就有半个巴掌大了,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劲儿太大了,还是冬和的皮肤太不禁碰了。
  折腾了好一阵,冬和的腰疼才缓解了。又回到饭桌前,菜都凉了,杨凡连忙去热:
  “这饭一定要吃,汤水也要多喝,你的体重现在不够啊,冬冬。”
  “我已经胖了,怎么会不够呢?”冬和皱眉头。
  “妊娠期,平均来讲,母体每个星期要重一磅,你都25周了,才胖了那么点儿,差得远呢!”
  “噢。可我已经尽力多吃多睡了。”冬和说着就起身,冲到洗手间了。
  “他水喝得不多,总上厕所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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