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上长了好几个大包 牙齿旁边的肉肿了大包一样 感觉被撞了一样 手背上也有 不痒 按的时候有点疼 晚上睡觉醒后感觉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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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您好我上个月手背开始长癣发作的时候特别痒涂了多种皮肤药膏都不见一点
问:医生您好我上个月手背开始长癣发作的时候特别痒涂了多种皮肤药膏都不见一点
病情描述:
医生您好,我上个月手背开始长癣,发作的时候特别痒,涂了多种皮肤药膏都不见一点好转,已经困扰了我一个多月了。请问医生有什么好的办法吗什么激素?能在药店买到吗能推荐几款药膏吗唯达宁盐酸特比奈芬乳膏,南雪百消膏您可以帮我推荐几款药物,我去药店买药时,那些店员总是挑最贵的给我,根本不会怎么介绍什么功效现在手上癣的面积越来越大了,真的很担心会遍布全身好的,谢谢医生我明天就去试试
患者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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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性病科 副主任医师
医生擅长:
本人擅长过敏性紫癜、硬皮病、痤疮、大疱病、湿疹、皮炎、结节性红斑、腋臭、血管瘤、疖肿、痈、小腿溃疡、带状疱疹
医生回复: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癣其实就是真菌感染导致的,有时候也可能是病毒,特别痒基本就是真菌造成,治疗以抗真菌为主,可以加激素促进药效
什么激素?能在药店买到吗
就是激素类软膏
能推荐几款药膏吗
你用了那些药膏
唯达宁盐酸特比奈芬乳膏,南雪百消膏
就是治疗真菌的啊
如果效果不大可以加口服药物
您可以帮我推荐几款药物,我去药店买药时,那些店员总是挑最贵的给我,根本不会怎么介绍什么功效
现在手上癣的面积越来越大了,真的很担心会遍布全身
口服尹曲康唑100mg顿服,连续半月,外用酮康唑和皮炎平至症状完全缓解后继续使用一周
以上为个人推荐使用, 具体计量使用还需到药店或医院实际确定
好的,谢谢医生
我明天就去试试
注意小伙子治疗的中途最不好不要断档
如果实在痒可以到医院查皮屑
嗯,我会坚持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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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皮肤性病科
擅长:对常见疾病可以单独处理。对于,支气管炎,肺炎,高血压,银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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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叫我喔》作者:画盏眠(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8 非V章节总点击数:1006177   总书评数:23746 当前被收藏数:27170 文章积分:470,383,200
常居年级第一的陆允信沉默,寡言,睡不醒,面瘫脸。
即便同桌换成了转校而来的话唠小可爱,也没有丝毫改变……
江甜:“喂,你靠走廊比较方便,帮我接个水好不好。”
陆允信:“不好。”
江甜:“我卷子做不完了,你中午去吃饭帮我带桶泡面行不行。”
陆允信:“不行。”
江甜:“我和解析几何八字不合,你给我看一眼这椭圆的离心率可不可以……”
陆允信:“不可以。”
再后来,月深人静,有同学夜跑,看到陆允信把江甜压在操场台阶上亲……
【深度强迫症不能忍受任何混乱.帅.陆】X【丢三落四课桌永远乱糟糟.萌.甜】=【AI创业大佬】X【古建筑研究学者】
*双初恋双学霸,一个痞中带乖,一个乖中带痞,坚持高糖不动摇
*治愈与成长,前期校园,后期涉及“双创”下VR转AI创业、商战。
【走了那么远,陆允信,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商战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甜,陆允信 ┃ 配角: ┃ 其它:泼蜂蜜系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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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连载现言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41595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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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老师来了叫我喔》《他似星辰大海》《咦,男神好像在撩我》
=========================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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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巷》
  寒假最后一天晚上,圆月高悬,点点清辉切着窗台剪出明影条晰,室内安静。
  “AABCB……BBDCA……C……DDCA……”江甜翻着答案朝套卷上疯狂填选项时,耳尖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越走越近,“刷刷刷”她下笔越来越快。
  “咔哒”,门开。
  外面电视的元宵歌舞把房间填满那一瞬,江甜飞也似地扯了张作文纸盖在卷子上,然后,面不改色地重起一段写……
  一声轻响,玻璃杯搁在了书桌的空白处。
  江甜笔尖跟着那声响顿一下,然后循着杯子抬头,望向来人,眼神茫然……
  “妈妈是不是打断了你的思路?”程思青摸着女儿的头,颇为歉意。
  “没事,”江甜慢慢回神,胳膊肘不着痕迹地压住作文纸下露出的边角,“妈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牛奶我待会儿写完就喝。”
  “嗯,如果凉了就叫张妈给你烫一烫。”程思青说着,退一步坐到了书桌后的床上。
  程思青年近五十,保养得当,红绒睡裙下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斜叠在一起,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甜转了转笔:“妈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继续写了……”
  “甜甜,妈妈想和你说件事。”
  迎着女儿疑惑的神色,程思青轻声道:“你知道,我和你爸爸年前在说拓展海外那一块,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你爸爸不会说英语……我担心我这过去了,没人照顾你。”
  “所以?”江甜意识到什么。
  “所以妈妈想,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转到南城那边去。”
  程思青斟酌,“你高一下期是关键,外公外婆正好可以辅导你,其次,你爸爸常驻南城,也有更多时间陪你,手续我已经麻烦别人办下来了,”程思青说,“你们班主任说班上挺多住读,建议你也住读,周末再回外公家,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住读,走读也行,就是学校隔南大有一段距离,或者妈妈可以买学区房……”
  “所以,”江甜脸上的表情慢慢凝滞,“我要转学,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最后一刻?”
  她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到最后一刻……你是不是都不会告诉我?”
  江甜是程思青拼了半条命保下来的小女儿,一直养在身边。
  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最后把程思青气得送去美利坚改造的江渊不一样,江甜从小就乖巧懂事,上学时名列前茅拿各种奖状,放假了带出去“这叔叔”“那阿姨”的肯喊人,嗓音软,皮肤白,齐刘海,笑起来眉眼弯弯,两个酒窝又小又甜……
  大家都喜欢她,程思青更是把这女儿放在了心尖尖。
  程思青无奈:“妈妈也没别的办法,南城一中和你们三中齐名,一中高二还有国际部,你也可以多个选择,那边师资、氛围都不错,同学们也有上进心……妈妈相信你会很快适应。”
  “适应……吗?”江甜弯了一下唇,然后,用极慢的语速说,“是不是我不适应也只能说适应呢,因为妈妈相信我很快就能适应呢……”
  程思青为难:“甜甜,妈妈知道你的感受,也知道你和三中的感情深,一中……”
  “转去哪?”江甜突然问。
  “南城一中啊……”
  程思青顺着女儿的发,瞧着女儿的表情从不满到思量再到平静,想到什么,手一顿:“我知道傅逸也在一中,可那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就知道谈恋爱打架,处分挨过好多次,成绩还倒数,他来找你的话,不要理知道吗?”
  “傅逸也在一中啊……”江甜后知后觉,说着放下笔,拉妈妈起身,“听到了,您放心,您先出去吧,我要收拾东西了,得准备点好吃的带给新同学……”
  程思青云里雾里:“你不是怪妈妈这么晚才告诉你,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吗,怎么……”
  “虽然很舍不得,”江甜一边推妈妈走,一边脆声道,“但我要听妈妈的话,我相信妈妈做什么都是万分英明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就你嘴贫,”程思青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好好读书,考到第一,暑假妈妈带你出去玩。”
  江甜连连点头,程思青满意地关门离开。
  合锁声没有压过心跳。
  江甜定定地注视着木门。
  一秒,两秒,三秒。
  “啊”地尖叫无声,江甜直接从原地跳起来,跳着跳着开始小跑,跑着跑着加快速度,围着宽敞的卧室足足奔了三圈,才猛一下把自己砸到床上,扯过枕头拉开拉链,再拉开枕芯拉链,最后从一团棉花里摸出一本带笔的日记。
  小,厚,精美。
  小心翼翼翻到差不多一半的位置……
  2月15号,晴。
  程女士刚刚才给我说转校的事,大概怕告诉我早了我一哭着说不转她就拿我没办法,毕竟我在三中有那么多认识的老师,同学,死党毛线,校门口的烧烤麻辣烫小面煎饼奶茶……
  可一中有他啊……
  江甜红着脸,喘着气,落下一笔一划、格外专注格外慢的三个字。
  陆允信。
  ………
  开学事情多,整栋教学楼都闹哄哄的。
  二楼最右边,一班教室内。
  “听说我们班要来新同学,北城三中的。”
  “除了北三还能是哪?中途转一中还直接插一班,不是钱够诚意就是成绩够硬啊。”
  “够硬有多硬?总不能爬到允哥头上吧,”冯蔚然嗤一声,“一想到二班三班那几个孙子高一才来时说什么中考失误了,正常水准就能和陆允信拼,结果被成绩单摁着摩擦,寒假路上碰到问允哥借笔记,允哥说没有笔记,老子就笑得不行……希望这次别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货。”
  说着,冯蔚然胳膊拐了一下身旁做卷子的男生,“允哥,是不?”
  被叫允哥的人头也不抬,寥寥几句写完证明,把笔一扔,捞起椅背后的外套边穿边出去。
  才走到门口,就撞见风风火火的班主任:“冯蔚然呢,冯蔚然在做什么,广播喊了这么多遍班长去校门口领书没听到吗……诶诶陆允信,正好,你去行政楼接一下新同学,小姑娘东西可能有点多,你帮忙拎啊。”
  “新同学是妹子?”冯蔚然撑着桌子跳出来,眼睛都亮了,“我去,我去。”
  “说脏话扣操行,”班主任冲着冯蔚然后背招呼一掌,“书多,再喊两个男生和你一起。”
  ………
  江甜是和江妈妈助理一起来的。
  先去寝室放了行李,再到教务处确认学籍。
  助理中途接到电话走了,江甜就一个人跑上跑下办完所有,然后,站到门口,从书包里摸瓶水出来,等人……
  一中是百年名校,建筑仿古,设施一流,公正诚实的校训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杰出人才,黑白到彩色的多张照片铸成了行政楼前招牌式校友墙。
  “两弹一星”“科技革命”“文化脊梁”……
  江甜一边念,一边看,时不时一两口碳酸饮料越喝越渴。
  最后在嘴里包一大口,她转身丢空瓶。
  “哐当。”
  应声抬头。
  阳光透过叶隙驳下大大小小的亮斑,他穿了条休闲裤,双手插在裤兜里,蓝白相间的校服松垮垮地套在薄衫外,拉链拉一半。
  弧度修饰下,他微绷着下颌线,半眯着眼,步伐散漫地,踩着光斑向她走来……
  站定,漫不经心地抬手挡了一下光线:“高一一班?”
  江甜直视着相隔一米、晃动的拉链扣,猛地闷下嘴里所有可乐,不敢相信:“你,怎么是你来接我?”
  “高一一班?”陆允信稍稍蹙了眉。
  “所以我们是一个班?!”
  陆允信重复第三遍:“高一一班?”
  “我的天程女士可太可爱了吧,这就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受宠若……”说着说着,江甜抬头,望向男生没有丝毫松动、完全看陌生人的表情,一个“惊”字哽在喉咙,然后,讪讪咽下。
  双手攥紧书包带:“你……不记得我了吗?”
  广播里的通知 ,大楼中的交谈,同学们遥远的吵闹通通听不见……两个人形成的一隅里,安静让江甜只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她想看他,又不敢看,视线犹犹豫豫。
  呼吸间……
  “给我一个一定要记得你的理由。”
  陆允信的声音平静,自持,带着没有情感色彩的淡漠,糅进微风里……
  树叶“刷刷”响。
  江甜背着一书包的小吃、写得密密麻麻的半本日记。
  胸口,蓦地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辣~≧▽≦~走过路过的大佬们喜欢就收一个喔~
  *谨以前三段献给即将开学的亲
  *本文又名小甜饼之《允哥打脸日记》
  *本章前99个两分评论送红包~
  感觉好久没开文的蠢画紧张得直搓手……纸短情长,鞠躬感谢!
第2章 《再别康桥》
  陆允信也没多话,转身先走。
  江甜松开书包带,正要跟上去,便见一个男生拦在陆允信跟前,瘦瘦矮矮的,惊喜又不敢确定的声音却是朝着自己来:“甜姐儿?!”
  江甜一怔。
  又见他指着自己对陆允信喊:“允哥!允哥!真甜姐儿啊!”
  咋咋呼呼的样,不是瘦猴还能是谁……
  江甜反应过来,若有若无笑一下:“你允哥一副不认识我的表情。”
  “怎么会不认识,”冯蔚然切一声,稳了稳怀里抱着的书,“去年暑假不是还……”
  陆允信瞥去一眼。
  冯蔚然话语止住,随后僵笑着,侧身让路。
  见江甜站在原地用眼神追陆允信,他“嘿嘿”两声,走过去安慰说:“甜姐儿没事儿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一中理科强,优秀的男生多了去,成绩好的一大把,还有会跳机械舞的,会打架子鼓的……”
  “能比陆允信好?”江甜问。
  冯蔚然顿时哑口。
  江甜越过他。
  “会不会聊天啊……”
  冯蔚然嘟囔一句,看着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两道影子,挠挠头,追上去:“对了,甜姐儿,我差点忘了,东郭,啊不,郭老师让你到了去趟她办公室,就我们班主任,巨凶悍,你小心点。”
  ………
  郭东薇身材微胖,戴细边眼镜,烫一头棕色方便面卷。连带四届高三下来,经验丰富,要求严格,不少皮猴子到她手里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遇上江甜这样成绩好,长得乖,新概念拔头筹的学生,说说笑笑的,嘴角弧度根本放不平。
  “基本就这些,你有问题找我或者找宿管老师都可以,噢噢还有,”郭东薇想到什么,“我们班座位是开学前就排好的,然后逢大考变动,十月月考,十一月半期,以此类推,单数加你一个刚刚好……江甜,你想要什么样的同桌啊?”
  快到六点还没吃饭。
  江甜肚子在叫,面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理科好点的可以吗,我物理化学都不太好。”
  “谦虚了,三中年级前二十,再差能差哪儿去,”郭东薇笑呵呵地从文件夹里抽了张大纸出来,“这是我们班上学期成绩,你过来看看……”
  江甜稍稍倾身。
  “陆允信一直很稳,光看理六科的话,甩第二名基本三十分起步,他主要语文英语不好,不过无大碍,”郭薇说着,手指朝下挪了一点,“理综第二是沈传,沈传总分就和理综的分差不多了,第三我看看啊……这陆允信真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作业马马虎虎,可他是一中招牌,我也拿他没办法……”
  一定是办公室空调温度高。
  江甜坐着,视线落在成绩单第一个的名字上,脸颊微微发了烫。
  “郭老师,”她喉咙滚了滚,“我觉得陆……”
  “冯蔚然吧!”郭老师点点头,“冯蔚然怎么样,他理科第五,又是班长,又会来事儿,正好帮你适应适应,关键是他很乐意给同学讲题,你看可以吗?”
  说着,她把江甜写到了进门第一排第一列,然后把冯蔚然从第二排陆允信旁边,挪到了江甜旁。
  小姑娘看着自己名字后面横平竖直的三个字:“嗯……好。”
  江甜皮肤白,婴儿肥,两个害羞腼腆的酒窝让郭东薇看得格外爱怜,弯身到办公桌下,摸出两个标着“特产”的牛肉饼塞给她……
  ………
  “叫甜姐儿又不一定年龄大,人五岁上一年级比你小两岁好吗!”
  “为什么叫甜姐儿,开玩笑……这要说到去年暑假吧,数学夏令营,嗯,就奥赛预热,和新概念刚好都在北三办,很多学校参赛啊,然后中途有天晚上,一个上级来视察,说请学生搓顿好的,大家那个高兴哦。结果领导又说,大家都玩脑力游戏的,就这样,以学校为竞赛单位,来个接龙游戏,诗词成语混着来,抢答,不重复,答错字啥还要淘汰。”
  “开始是啊,大家都觉得挺简单,后来基本就咱南一和北三在发言了,最后咱南一剩了四同学,北三就甜姐儿一个,个头小,说话也温温和和,看着完全没杀伤力……我们都在讨论肉串要孜然味还是麻辣味了,结果人储备量以一敌四半小时,末了,甜姐儿鳌掷什么鲸吞一出,没人接,满堂彩!你们是不知道,当大家都被食堂磨得不成人形,当我们吃着牛肉面,看北三同志们桌上的小龙虾啊,烤蹄花啊,卤翅啊,那真是一个风从北吹,格外伤悲……啊当然,甜姐儿让同学给我们端了好些过来,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江甜一进门,就看见陆允信趴在桌上睡觉,冯蔚然坐旁边唾沫横飞。
  “说长道短到人背后成吗?”
  江甜把座位表扔给冯蔚然,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个大口袋,先留了一把出来,再摸个给冯蔚然。
  冯蔚然撕纸扔嘴里含混:“甜姐儿我帮你发吧。”
  “哪儿能,”说着,江甜走到教室另一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挨个拿给同学,“这是我从北城那边带来的,不嫌弃就吃吃看。”
  “嗯,花生酥……”
  “行家啊,程六娘,队不难排……”
  “……”
  江甜一圈走完,好评揽了不少。
  换座位声音大,陆允信已经醒了,单手撑着脸,眼神没聚焦。
  江甜走到他前面坐好,回身摊开掌心,对着他眉眼弯弯道:“谢谢你下午来接我,喏,给你两块。”
  牛皮纸包装精美,掌心白皙如脂。
  陆允信视线聚在上面,然后,掠过小姑娘身边喋喋不休的冯蔚然,停一下……
  漫不经心收回来:“不用。”
  “你试试嘛,口感很好,蔓越莓是我最喜欢的味……”
  江甜话没说完,陆允信直接起身,推开身旁的空椅朝外走去。
  留下江甜笑意凝固,面红耳热,手悬在他桌上,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允哥今天状态好像一直不太对。”
  “允哥是和甜姐儿八字不合吗,甜姐儿那么可爱那么软……”
  同学们议论纷纷。
  冯蔚然走到讲台,扣两下黑板:“打铃了,不要说话。”
  ………
  一中晚自习分批次,高一走读生上两节到八点半,住读生上三节到九点十五。
  开学、每周日、小长假回来的晚自习是班主任的,其他时候按天分给理六科的老师。
  郭东薇坐镇,教室鸦雀无声。
  2月16号,晴。
  瘦猴还和以前一样。新班主任点评过我的语文作文。中午去寝室没人,晚上再认识。今天好像就没别的事了。
  一点也不想写……
  见到他很开心,见到他就想笑,见到他想靠近。可他,可他,可他……
  哎,谁让我之前对他做了那么不好的事……
  江甜翻一页。
  毛线说,又高,又帅,又聪明,脾气还好的男生,只会活在言情小说里。
  “毛线是谁?”冯蔚然突然凑个脑袋过来。
  “诶诶,你干嘛偷看,”江甜赶紧护住日记本,小声道,“上晚自习呢……”
  “冯蔚然就你话多!”郭东薇扔了个粉笔头,“给我站上来!”
  重回的安静里,同学们的翻书声、落笔声都很清晰。
  江甜小心翼翼转身,把日记本藏进书包,结果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啪嗒”一声,她弯身去捡,不经意瞟到了陆允信的腿。
  长,直。
  散漫地落在课桌横栏、再朝前探一点点,刚好接近她后两条椅腿的位置……
  一班有四十人,座位前后间隙适中。
  可偏偏,他穿那双休闲鞋,鞋带尤其长,系了两转还有一截垂在外面……
  江甜把笔轻放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捏起他左边鞋带,绕了一阵,再捏起右边那条……
  陆允信有洁癖,鞋带很干净,江甜绑完端详一下,口型点评:“嗯……很漂亮。”
  ………
  八点半的铃声很快响了。
  郭东薇放下笔开始训冯蔚然,大概一半的同学起身收拾书包,“待会儿吃什么”“一起回吗”“明天见”……教室里热热闹闹的。
  陆允信醒了,同桌的男生对他道,“允哥我有事先走了,你和瘦猴一起吧。”
  陆允信“嗯”了声,一边打哈欠一边慢条斯理舒展双腿,腿伸着伸着发现不对劲,他动作一顿,盯着前面女生绑得低低的小马尾看几秒,倏一下弯腰。
  果不其然,看见自己两边鞋带被绑在她的椅子腿上。
  末端,还有个形状……疑似蝴蝶结?
  陆允信闭眼,深呼吸,脚重重捣了两下椅子。
  前面女生蹙着眉头转过来:“做什么,我和你不熟……”
  “江甜!”压低了声线,连名带姓、略带烦躁又相当克制地唤她。
  “啊哈?”江甜朝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极为无辜地说,“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允哥:…………
第3章 《沙扬娜拉》
  两人沉默间……
  冯蔚然从讲台上蹦下来:“允哥还不走?马上打铃了。”
  “学习。”陆允信淡淡收回视线。
  “才开学学毛啊学,你桌上书都没翻开说学习,仿佛要把我逗笑……”
  江甜很给面子地弯了下唇角:“猴子你话很多。”
  “甜姐儿你这样说我可就要伤心……”
  转脸扫到椅子下的情况,冯蔚然默默噤声,三两下收好书包,一边朝门口退一边谄媚道:“得,那允哥您慢慢学,好好学,仔细学,保了清华北大别忘提携小弟一把,小弟我就先撤了啊,明儿见……船长那龟孙又不等爸爸。”
  ………
  九点十五分的铃声是《蓝色多瑙河》。
  悠扬的旋律放完,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
  “窸窸窣窣”的落笔和同学们的讲题声中,陆允信踢了一下江甜的凳子。
  江甜身体一晃。
  几秒后,鼓着腮帮子转身,瞪他:“噎死了你负责吗!”
  “解开。”陆允信把书包从抽屉里取出来。
  “你,”一说话差点把牛肉屑喷出来,江甜忙不迭灌两口水,咕噜咕噜下去,嘴里才清楚了,“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没拉黑。”陆允信就放了一支笔进包里。
  “手机给我看。”
  “没拉黑。”陆允信还是那句话。
  “不可能,”江甜端着水,皱眉说,“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如果一通两通还说得过去,几十通怎么会?”
  想到什么,“你大可以不把我放出来,我大可以再打两个死结,”她说着,作势弯腰,“叫其他同学帮忙解的话,你有脸说是我绑的,我就有脸说是你叫我绑的……”
  她笑得格外无害:“小可怜转校生,才到新环境,怯怯又惶恐,哪能不听允哥的话,万一来个霸凌啊,欺压啊……”
  轻细又鲜活的声音,慢慢地,停进了地面寸寸放大的影子里……
  眼前伸了一只手。
  修长,白净,带着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骨节分明。
  江甜凝视着手机屏幕,上方的“黑名单”以及下方的空白处,喉咙尤为迟缓地滚了一下:“你……”
  手机挪开。
  陆允信不仅不退,反而面无表情直接缩腿,“哐”地轻响,把她连人带椅拽到自己桌下的横栏前,抵紧。
  江甜抓牢椅背,一个慌神还未抬头,便见陆允信单手撑墙,以让同学帮忙捡东西、自己看东西在哪儿的姿势,朝前越欺越下……
  “看清楚了?”
  声线沉缓,鼻息温热,微绷的下颌线向上,刚好撞进他深邃的眸。
  江甜点点头,又摇摇头,脸因为突如其来的距离红得不知所措。
  偏偏他毫不自觉,越压越近,几乎是在用气音贴着学:“霸凌啊,欺压啊,”似是笑了一下,又似是没笑,“转校生,小可怜,还有……吗?”
  清晰地感受到尾音挑、转,夹着温度……
  江甜屏息。
  然后,飞也似地拉开他的鞋带,推开他,装书包,“再见”都没说就匆匆跑了。
  路过冯蔚然的座位时,还差点被绊倒。
  明明是椅子犯的错,江甜停了一下,却是背对陆允信,烫着耳根凶:“你给我等着。”
  陆允信“嗤”地轻笑。
  ………
  明明该为不在他黑名单上难过,因为江甜知道,黑名单说明他在意过,拉黑都不肯就说明真的不在意。
  可不知怎地,他在逼仄中残留的气息好像糅进了晚风,吹过教学楼,吹过操场,吹过热闹的小卖部,吹过宿舍。
  最后,吹到江甜心里,野草蔓生……
  ………
  寝室上床下桌,江甜住最末的四号。
  一号床的蒋亚男微胖,留西瓜头,爱穿背带衣,美其名曰“把胖的锅推给像两件衣服合在一起的款式”。
  二号床的杨紫婵斜刘海,说话小声,稍稍有西区的口音。
  江甜觉得最亲近的是三号床,秦诗。
  肤白,个高,貌美,一头及腰黑长直,温婉含蓄的气质颇有程思青的味道,江甜一见就脆生生喊“女神”,惹得秦诗又好羞又好笑……
  十一点熄灯,洗漱时间很充裕。
  江甜吹完头发去阳台接完程女士电话,又马不停蹄接外婆的。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想学理?学理好啊,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和你外公周五有研讨会,可能会晚点回家,钥匙放在对门明阿姨那……”
  “你外公成天给别人夸你多乖多懂事,你明阿姨真的可喜欢你了,你周五回来就去她那拿钥匙吧,周六我们请人家到家里做客,对了,你明阿姨家儿子也在一中,你到时候和人家交流交流,虽然我看那小子长得不怎么样,眼睛一天到晚都睁不开,不过听说人家成绩那可是,一骑绝尘……”
  这形容……
  江甜知道,程女士和外公外婆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
  知名高校教授掌上明珠下嫁山村穷小子的戏码当年出了好多“滚出家门”“再也不回来”的狗血语录,虽然山村穷小子眼光独到、闯劲非凡,人到中年富甲一方。但好像还是在自己出生后,亲情才慢慢回纥,不过也仅限于逢年过节出去旅游,迫不得已寄放幼女……
  所以,即便轻易脑补出一个男生形象——养在蜜罐里、油头粉面、眼睛胖成一条缝、满脸青春痘……
  江甜还是面不改色说了好。
  她保证她会乖乖地,只吃顿饭。
  至于交流,江甜给毛线吐槽时,格外平和地用了……见鬼去吧!
  ………
  冯蔚然以为自己促成了一件好事,做了一晚上美梦,允哥被甜姐儿收服了,拽脸乖得像狗子,自己在旁边叉着腰哈哈大笑。
  结果第二天来学校一看,甜姐儿一脸可爱,允哥面无表情。
  冯蔚然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允哥和甜姐儿有戏,早就该有了啊,允哥不喜欢甜姐儿,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
  班主任拉着老班委增删新班委之前,冯蔚然得了甜姐儿眼神,内心愧疚,当真就给江甜捎回一个语文课代表的职位。
  一中课业繁重,落在课代表肩上的担子不轻。
  江甜上午拿到任命,下午上课前就要去帮班主任领几份练习册样本。
  为了方便学生课间问问题,高一部四十个班,除了班主任驻扎在各个楼层,其他老师统一在一楼大办公室。
  江甜一站到门口,望着千篇一律的桌子卷子盆栽水杯,整个人几欲眩晕。
  “领资料一般找孙老师,第五排第六列,就那盆绿萝旁边,看到了吗?堆着很多书,你直接找到语文一的编号就是了。”
  秦诗中午没有回寝室午休,先领完英语的出来看到江甜,一边带她过去,一边温温柔柔地给她介绍。
  “这放着电脑的桌子是年级主任,挺严厉,经常晚自习站窗边逮玩手机和讲话的,你要小心……”
  “参考书最多的这是我们数学贾老师,他住学校,带竞赛,长期在,你有不懂的数学问题随时都能找到他,他很喜欢陆允信……”
  江甜应着,突然问:“你觉得那个叫什么……陆允信,怎么样啊?”
  “虽然初二就是同学了,但我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秦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过他厉害是肯定的,好多奥赛啊,联赛啊全国冠军,偏偏人很低调,属于不招事儿惹事儿那种,当时一中为了劝他直升高中部,好像奖励了十万呢,不过他每次考试都坐稳第一的水平也确实担得起这个数……所以啊,你看他好些时候不交作业请个假什么的,老师都没有二话的。”
  秦诗只顾说话,踩滑楼梯一个趔趄。
  江甜眼疾手快拉稳她:“那他这么厉害,没有女孩子喜欢吗……就没有谈过恋爱?”
  “怎么会没人喜欢,”秦诗前后看了看,拉近江甜,小声道,“我给你说啊,他在一中有个名号,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天才?”
  “陆五一。”
  江甜新鲜:“因为五科第一?”
  “因为据说啊,一中和他同级的女生,每五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喜欢他,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喜欢或者喜欢过,至于恋爱,”秦诗想了想,“表白的不少,但真没见他谈过。”
  秦诗说:“真的很难想象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谈恋爱是什么样,女孩子岂不和抱个冰块没差别?我要买奶茶,嗯,我要买甜甜圈,嗯,我们周末去看电影,没空,去游乐园,没空……反正能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子,一定特别强大!”
  江甜“扑哧”笑出声。
  秦诗反应过来,这都到教室门口了……
  恼得拍江甜:“在别人背后议论不好,你都不提醒我。”
  “还好还好,”江甜安慰她,“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好,就算说八卦,那也是……你知道徐志摩吗?”
  秦诗点头:“再别康桥,学过的。”
  “嗯,”江甜弯着眉眼看她,“我说的是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江甜音色敞亮,咬字婉转。
  最后的长音落罢,风吹过走廊。
  秦诗定定地看着她:“江甜,你以后喜欢一个男生,请一定背诗给他听,真的,”秦诗说,“没有人能拒绝你刚刚背诗的样子,就像是……眼睛里有光。”
  “是吗?”江甜先一步迈进教室,若有若无地看着陆允信笑,“也有人不是人吧。”
  陆允信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
  把脸别到一旁。
  “你有喜欢的男生?”秦诗惊奇。
  没控制住的音量让门口来来往往的八卦者投以目光。
  江甜掠过手机玩嗨、头也没抬的陆五一同学,停了好几秒,微笑说:“没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五一上线~
  进度条快得像拉不住的狗子,一条才被人一脚拽了凳子到课桌横栏前抵紧、惊魂未定的狗子,嗷~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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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双桅船》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啊,”同学们逗她,“那甜姐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就是就是,高点的还是别太高,成绩要多好,性格这些呢,阳光的,开朗的,还是酷酷的,周杰伦那样……”
  江甜脸红地垂头,目光却是若即若离地扫向陆允信。
  “哎呀,你们别笑小姑娘了,刚刚是我乱问的,”秦诗把江甜护到怀里,“我们甜才多大,你们一群别太八啊……”
  江甜抱着秦诗胳膊一个劲儿点头:“秦诗你最好了……”
  秦诗拍拍江甜的手。
  大家闹着散去。
  上课铃响。
  郭东薇踩着粗跟鞋蹬蹬蹬上讲台,“安静了安静了,上课”。
  江甜朗声喊:“起立。”
  同学们歪歪扭扭站起来:“老……师……好。”
  江甜斜朝老师,撑着陆允信的课桌起身:“麻烦你站直。”
  冯蔚然自觉地挺了挺腰。
  “说你呢,”江甜看向后面,带着几分气场压低声音,“陆五一你是听不到吗?”
  冯蔚然和沈传飞快朝两人瞟去。
  只是没想到,陆允信当真直起了背,任由江甜从直视他的眼睛,变为直视他的下巴,线条明朗的喉结,然后,是习惯开到一半的校服拉链,摇摇晃晃……
  江甜避开视线,喉咙发痒地……咳一声。
  陆允信颇为不耐地动了动脖子:“江一五。”
  “你说什么。”江甜蹙眉。
  陆允信面无表情:“一米五。”
  江甜抬脚就朝他课桌的横栏上踹,“哐”一下,她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却淹没在同学们落座的“嘎吱”里。
  陆允信懒散地扯了一下唇角。
  ………
  班主任两堂课就拉完了《兰亭集序》。
  课文缝隙间密密麻麻的翻译、含义写得同学们直揉手腕。
  对待这种高考重点篇目,郭东薇推了推眼镜,忽略掉下面的哀怨连天:“这周内全部背下没商量,默写连标点符号都不许给我打错,你默写一打错,试卷上就捋不清人家是考的这一句的逗号,还是这一句后面的句号。”
  说着,她对江甜道:“你默完把你的给我,然后你再抽六七本批一下……其他同学就同桌之间互相改,尽量抓紧每天晚自习前的空白时间。”
  江甜抱着老师水杯应好。
  然后,踩着时间,格外好说话地去抽同学,秦诗的,蒋亚男的……冯蔚然的,还有陆允信。
  秦诗的字好,她回了一个笔划清隽的“优”。
  冯蔚然错了“禊”字,江甜让他写十遍。
  再有就是。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陆允信同学你为什么写到畅叙幽情就不写了,你以为你是圣人自己心里知道?重新默写一下可以吗?”
  周三。
  “陆允信同学你是要我先学一下草书再来认你的字吗?不好意思我学过,但我没义务把你搅成一团的字掰得横平竖直吧,麻烦重默一下。”
  周四。
  “老师说最多只能错五个字,你错了十个,还少写了一句感慨系之矣,陆允信同学麻烦你再默写一次没问题吧?”
  周五下午,体育课因为小雨没上成。
  踩着下自习的喧哗,陆允信直接把笔摔在桌上。
  男生们三三两两在走廊放风,女生们组着同伴去厕所。江甜在留守同学不远不近的注视中,从包里摸出两块糖,摊在陆允信眼下。
  然后,看着他,以别人听不到的音量笑着咬字:“把我存到你通讯录上,就不默了。”
  陆允信不为所动。
  “当然可以不存,”江甜眨着一双尤为无害的眼睛,“但你也知道,只要我想做,没有什么拦得住我,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你耐心够我们可以都试一下……”
  “对了,”她强调手,软声问,“你吃糖吗?”
  陆允信没说话。
  江甜凝视着他,慢慢地,覆手将糖扣在他桌上,莞尔一笑。
  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看到,慢吞吞地把书摊在讲台,开口是极富特色的语调:“刚刚江甜同学笑得很漂亮,啊,和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一样具有美感,啊,大家预习了应该知道,就是数列,啊,在高中阶段,我们要学习的数列主要是两种,啊,等差和等比……”
  ………
  当天放学,江甜正整理书包,路过的班主任提出表扬:“我教了快一年都没改过陆允信的默写,你不仅改了,还真让他默过关了。”
  “一视同仁,”江甜一边在课桌下叠着某人前几次交的默写纸,一边弯着唇角,“不偏袒,不包庇,即便他是陆允信,他成绩很好……只要老师你交给我这个任务,只要我抽到了他,就会做好的。”
  话是坦荡又明亮。
  郭东薇笑呵呵问:“他之前默写的你还在吗?我看看年级第一的水平。”
  “不小心弄丢了。”江甜万分歉意。
  “没事,继续努力。”
  郭东薇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仍是满意地开会去,江甜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把折好的作业本纸夹进日记里。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先前夸了“甜姐儿就该这样做”,和闺蜜挽着手时又虚声说“无知者无畏”“和允哥结下梁子估计以后日子难过”……
  江甜置若罔闻,手机开机,边走边回江爸爸电话:“我自己坐校车过来就好,不用接了,您做什么我都愿意吃啊,番茄炒蛋吧,我最喜欢……”
  叽叽喳喳越来越远。
  一直趴在桌上的男生抓了下头发坐起来,把笔和手机扔进书包。
  看到桌上两颗粉色包装的东西,他皱了皱眉,抬手扔进了垃圾箱。
  ………
  临近开春,南城总是淅淅沥沥。
  一中门口周五堵车是常态,喇叭声中的居民楼大都三四层高,灯光蕴着饭菜的香气,规整地亮在潮湿的黄昏。
  顶楼边上一户简装的套间角落,堆着大大小小的望远镜、相机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陈旧金属,墙下闪烁的电脑桌前坐着三个男生。
  安静中……
  两边的冯蔚然和沈传在等游戏复活。
  陆允信坐中间,一边操作一边夹着手机接家里电话:“嗯。”
  “你就只知道嗯,啊,除了这些还会说什么?”
  “哦。”
  电话那头的明女士不开心:“给你说了多少次,玩电脑玩什么都可以,注意休息,少熬夜,别通宵,眼睛、身体要不要?不要给我说你只是周末在外面,其他时候在家我监督着你,那周一周五我半夜路过你房间,看到门下溜着的亮缝是你梦游开的灯吗?老娘是怕半夜突然敲门吓死你才手下留情你知道吗……”
  “还有啊,之前就给你说,江甜,就你程爷爷家外孙女,要转到一中,以后长住对门,让你去打听打听在哪个班,照顾照顾人小姑娘,你说你没打听,结果老爷子今儿邀请我们周末做客,乐呵呵告诉我,就在一班啊,陆允信人小姑娘就在一班你不告诉我?”
  “你现在知道了。”陆允信面色无波。
  “老爷子不给我说,你就闷葫芦当到底?”明女士语重心长,“给你讲过好多次,老两口是你妈我一辈子的恩师,当初你妈家里穷,喝一碗稀饭坐三十个小时铁皮火车到南大参加自主招生,结果晕倒在厕所,要不是老太太发现了送我去医院,后来又帮我办助贷,写推荐信,介绍我和你爸认识,能有现在?”
  “不说知恩图报,这是几十年积淀的感情,对吧,老爷子和他女儿关系僵了这么多年,但独生女不可能僵一辈子,这小姑娘是两边都捧手心里的,咱们替老两口多照看点,让老两口老了家庭能和睦,你说是不是应该?”
  陆允信没反应。
  明女士循循善诱:“妈知道你厌烦人情往来,一直以来都没说过你什么,而且这次只是让你照顾照顾人小姑娘,辅导个功课啊,吃个饭啊,年龄相仿带小姑娘逛逛南城好玩的地儿啊,又没让你以后娶人家,你扭个什么劲儿啊……”
  明女士又念了一阵,下通牒,叨叨“甜甜这么可爱臭小子没眼光”挂电话。
  陆允信扔了手机。
  紧接着,沈传一套大招碾压战局,三人又开下一把,再下把……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甜姐儿挺好玩的,今天下午你俩都睡着那阵,地理老师问一整天都有太阳可能是什么地方,他本来想讲南极北极什么鬼的极昼,结果甜姐儿顺嘴接,”沈传学,“英国不是叫日不落吗……把大家逗得不行。”
  沈传就是船长,在学校坐冯蔚然后面、陆允信旁边。
  说着,他灌了口冷茶,捣一把要睡着的冯蔚然,一边朝椅背上瘫一边接着道:“听我在三中的哥们说,甜姐儿在三中可是团宠级别……你说她成绩好,身上又没有一些学霸酸溜溜那劲儿;你说她可爱,偏偏她又能端住架,同学几年除了她几个死党基本都不知道她家人啊,家境啊;但你要说是女神,她又能装疯卖傻和大家闹作一处……”
  冯蔚然换个姿势把腿叉桌上:“你没看甜姐儿才来多久,东郭啊,秦诗啊,谁不甜甜甜甜地叫。”
  “怪不得我哥们原话吹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沈传从桌前的抽屉里摸出根棒棒糖。
  “也不一定,”冯蔚然抢过来,吊儿郎当搓着纸,嘴朝沉默一晚的某人努,“允哥不就不喜欢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陆允信毫无征兆地出口。
  冯蔚然和沈传齐齐看向他。
  陆允信蓦地推了键盘,眉目裹着难见的郁色和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女士上线~
  全文最大的flag终于立起来了~
  诸多不足,大佬们将就看吧……
第5章 《断章》
  冯蔚然和沈传面面相觑:“就是说的你不喜欢啊,你怎么这么……诶诶,允哥去哪儿?现在才六点,公交都没开。”
  陆允信抡了一下冯蔚然的肩膀。
  “回家。”
  这个时候的城市还没醒。
  一片安静中,有车轮轧在马路上的“哗哗”,不怕冷的蛐蛐在灌木里哼哼,以及路灯下一盏递进的长影。
  步伐散落,像踩着情绪。
  ………
  南大给老教授和科研人员分配的房子是复式公寓,一层两户,总共五栋排在一起,圈出个小花园。
  出花园左走一百米,便是饱受赞誉的教职工食堂。
  陆允信经过的时候,碰到了江甜……的外婆,程陈秀清。
  “程奶奶。”陆允信礼貌叫人。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个点才回家。”老太太眯眼看清人,朝他招招手。
  陆允信走过去。
  老太太把饭卡仔细地装进夹袄隔层,扭头叫师傅多拿个纸袋子,分出两个包子装了递过去:“你妈估计还没起来,第二笼还要再等会儿,你先吃着垫垫肚子,别饿出胃病。”
  陆允信推辞:“没事,几步路到家。”
  “到家自己下个面也要时间啊,”老太太不容置疑地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我家小姑娘昨儿回来晚,估计起来都中午了,还不如你趁热吃了。”
  说着,拍了拍陆允信的胳膊,“你呀,就是吃太少,正长个呢,结果寡瘦寡瘦的,男孩子还是要身上有点肉,结结实实才好,你看新闻联播上那些主持人,王宁啊,罗京啊,谁不是方正硬朗,声音洪亮……对了,”她想起来,“中午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来啊,叫老头给你烧排骨!”
  “太麻烦您……”陆允信见老太太弯腰,接了钥匙帮忙打开自行车锁。
  “你这孩子再见外奶奶可要生气了,”老太太道了声谢,灵活地抬了刹车坐上去,“我去买菜,中午记得来啊。”
  冷风拂过,陆允信拢了拢衣领,从包里扯张纸擦了两下手,慢条斯理打开热气腾腾的纸袋……
  ………
  江甜醒了下楼,留给她的只有一小碟咸菜。
  “这才八点,你怎么就起来了,”餐桌上的老太太放下报纸,“也不穿个外套的,冷不冷啊,厨房还有粥,包子被你外公吃完了我再出去买俩……”
  “不用不用,我喝点粥就好,”江甜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肉汁香,吞了吞口水,“正好昨晚吃得多,这顿清清肠胃。”
  “也行。”老太太也没注意,只是叮嘱江甜端碗走楼梯小心点。
  待人进了房间,她摘下老花眼镜扭身喊:“老头你把中央空调打开,电费能省多少,可别把小姑娘冷着了。”
  ………
  江甜窝在被子里并没有感受到温度变化。
  她一边给毛线说话,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啜着粥,视线偶尔飘到江爸爸送的素银镯上:“我是真没睡好,满脑子都是我爸没戴戒指,我以为他做菜取下来,结果吃饭,后来一直送我回这,都没戴。”
  电话那头:“可能是你想多了,本来那些事业有成的中老年就不喜欢戴啊,遑论你爸还挺……嗯,糙?”
  “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明明之前一起去乌镇就戴了——”
  “说不定是出差啊、开会啊不方便,”毛线宽慰她,“说你常年虐狗的爹妈不如说说虐你那他……对吧。”
  “他有什么好说的……”
  江甜嘟囔一句,闷了口粥:“我本来想和他坐一起,结果班主任让我和冯蔚然同桌,我想着他在我后面,就答应了,你知道他有多恶劣吗,我让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他竟然说没有拉黑我……”
  “好吧,我看了他手机,确实没拉黑,可没拉黑是怎么挂的我几十通电话啊!你不知道,我室友还给我说他别名叫什么陆五一,什么五个女生当中就有一个喜欢他,他招惹那么多女生还不允许我叫叫?他还嘲我江一五,什么鬼的江一五,我比一米五高很多好吗!”
  “甚至,他为了不存我号码,还真的把兰亭集序默写完了,谁要他默写完啊,这人真的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要不是我无敌可爱,我都没法和他耗。”
  电话那头“噗嗤”:“你说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甜:“……”
  “没拉黑说明手动挂,几十遍正常人都得记住你号码,何况他是陆允信,”毛线笑,“我就不明白,你发条短信会怎样,干嘛只打电话……好了好了我妈要回来了,祝你待会儿和肥头大耳的痘哥见面愉快,江一五。”
  “你才一五你才一五!”江甜恼,“我明明一五一,一五一好吗!换个称呼!”
  毛线从善如流:“好的,江陈醋。”
  “……”
  ………
  “甜甜!你明阿姨来了,下来招呼客人,我和你外公还要看着锅。”
  “马上马上。”
  江甜应着,飞快抓顺刘海,趿拉着骨头形状的棉拖鞋下楼,站定在老太太身边。
  “这是你陆叔叔。”
  “陆叔叔好。”
  “这是你明阿姨。”
  “明阿姨好。”
  小姑娘穿着件薄外套,及肩发绑成个小马尾,甜甜叫人时,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弯得像月牙。
  “真乖,”明瑛坐上沙发把人朝身旁揽,“我就想再生个这样的闺女,可计划生育一直阻挠,”说着,又想到什么,“对了,甜甜你在一中还习惯吗,住读可以适应吗……”
  “还好。”江甜想着这有酒窝的阿姨大概在哪儿见过,还没展开回答,玄关传来两声“汪汪”。
  老头举着菜刀从厨房出来:“允信来了啊,甜甜过来认识一下。”
  明阿姨站起身:“陆允信,这儿。”
  “陆……”江甜跟着说了一个字,尚未回神,便见一人一狗出现在客厅。
  陆允信侧身和老两口打招呼。
  陆允信朝明阿姨点头。
  陆允信走着走着绳子一落,一团庞大的白色倏地朝沙发奔去。
  江甜“啊”地,踩弹簧一样跳上沙发,魁梧的哥威斯犬立着前肢去探她。
  江甜苦着一张脸直往明瑛背后躲:“啊,我怕狗……明阿姨,明阿姨可以可以拴着吗。”
  “面条看着凶,其实就是想和你闹,吓吓你,不会真的咬。”明瑛劝着,招呼面条,“面条蹲下,蹲下,别吓着甜甜。”
  面条甩了甩耳朵,张嘴呜咽哈气。
  一呼一吸……
  江甜缩得声音都在抖:“明阿姨明阿姨……呜呜明阿姨……它真的不会咬我吗……明阿姨您拴一下吧……”
  明瑛张开双臂帮江甜拦:“真的不会,不会啊,阿姨保证啊。”
  “你看看他嘴,再看看他牙,血盆大口,一口下去,啧啧啧——”
  “陆允信!”明瑛一拍茶几站起来。
  面条得了空当,刷一下蹦到江甜身边。
  然后,在江甜双手举顶,“啊”的二次尖叫中,蹲到她的腿旁,蹭着她骨头拖鞋的模样……尤为温驯。
  听到尖叫冲出来的江外公和江外婆松口气,拎着锅铲盆子回厨房。
  明瑛“嘿”一声,夸奖:“面条脾气越来越好诶,现在都不吓生人了。”
  陆允信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沙发旁,轻咳一声,捡起绳子:“手滑。”
  江甜哪儿听得到他在说什么,捂着胸口大喘气:“我……我……”
  陆允信抱起面条,捋毛的手暗加了几分力道。
  面条眨巴着一双黑漆漆大眼睛和陆允信委屈:干嘛呐,人家不过看鞋子可爱,有错吗……
  陆允信面无表情。
  ………
  大概因着面条心里有愧。
  中午餐桌上,明瑛一直把儿子喜欢的排骨舀到江甜碗里不说,问江甜“下午准备做什么”,江甜说“写作业”,明瑛还一个眼神把陆允信瞪上去:“帮人小姑娘看看。”
  江甜眉眼弯弯:“谢谢明阿姨。”
  陆允信不情不愿还是跟着上了楼。
  走到一个门口挂着风铃的房间,江甜停下,手扶住门把。
  陆允信也不催,插着兜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
  “那个……最左边是书房,你先过去吧,我马上把作业拿过来。”江甜抠着门把尾的蕾丝边。
  陆允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点头。
  江甜一脸淡定地进卧室,关门,“咔哒”,越过大剌剌敞开的行李箱、扔在椅子上的脏背心、乱在地上的书包……
  猛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天呐——!”
  见鬼的,痘哥。
  是她的,陆允信啊……
  在床上滚得脸颊都绯红了,江甜才坐起来。
  然后,格外仔细地重扎了马尾,洗了把脸,涂上霜,又挑了身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换上,这才把所有的作业抱怀里,一脸淡定地出去……
  老爷子书房很大。
  楠木系,有插花,午后阳光切着落地窗的轮廓落在两人脚下。
  一张书桌,两人并排。
  陆允信坐外侧,江甜坐内侧。
  面前放着两杯明瑛上来确认陆允信没有玩手机或者不理江甜、顺手捎的橙汁,果肉饱满澄明。
  “有什么不会?”陆允信撑着脸,随手翻她拿过来的卷子。
  江甜和他对称地撑着脸,红着脸,就这样,揣着心跳仍毫不避讳、静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陆允信: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第6章 《三个月亮》
  看他的眉,看他的眼。
  看他身上这个年龄特有的少年气,也看他和这个年龄不符的冷静沉默,矛盾又和谐地抿在唇上……
  江甜不自知地吞了吞口水。
  “你就剩物理没做,但物理这套题和老师之前课上考的那套相似度百分之九十,所以,”陆允信转脸看江甜,“你到底要我讲什么?”
  江甜轻“啊”地发个疑问词,视线和陆允信的刚碰上,便心虚逃开。
  东翻西翻:“你居然知道作业是什么……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天才选手都不会碰这种凡人的苦痛。”
  “天才……?”
  陆允信似是自嘲地勾了一下唇,笔落在草稿纸上,“这章动能是重点,但势能不可忽略,有的滑块会装弹簧,有的小球碰壁会受到弹力……”
  江甜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天才也很辛苦?年级第一的维持其实是你挑灯夜战的结果?”
  越说越合理,“所以你不仅要把作业吃透,还要在别人看不到的时间里加倍努力,什么王后雄,曲一线,薛金星,别人做一本,你要刷两本才能有现在的成绩……”
  不知是说话快,还是太阳大,小姑娘脸颊微微泛着红。
  好奇发问时,眼睛黑亮,亮到可以看见中间那抹清晰的轮廓……
  陆允信略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一般扫一遍作业,会做的就不碰,感觉有难度的就动笔。”
  “那你动笔的时间多吗?”江甜问。
  陆允信认真想了一下:“基本没有。”
  “……”
  嗨呀!自己也不过是上课专心听讲,课间查漏补缺,作业一丝不苟,理科还会带上一两本资料书提前预习而已!
  嗨呀!人家不过是上课睡觉,偶尔无精打采听一听,基本……不做作业而已!
  哪里有什么智商差距!
  江甜瞪他一眼,抱过橙汁,小口小口地闷闷咽。
  陆允信摊开了练习册。
  安静中……
  “对了,”江甜问,“你大学有想去的城市吗?”
  陆允信在一中老师爱出的题型前,画上一个圈:“没有。”
  “那有想考的大学吗,”江甜想到什么,“暑假的奥赛你应该会参加,金牌可以保送清北,”她声音小了些,“银牌和铜牌好像也会有降分录取的优待……”
  陆允信“嗯”,放了物理,拿起数学。
  “其实,南大浙大也挺好,我特别喜欢江南水乡,可是……”江甜托着下巴,目光散漫地观赏墙壁上的挂画,“我又想和你同一个学校。”
  不只是同一所高中,还要同一所大学,同一座城市。
  陆允信笔没有停。
  江甜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吸管:“其实,郭老师让填文理意向的时候,我有过犹豫,毕竟我文综比理综好太多,我不明白那些学过一遍的大事件啊意义啊为什么会忘,也不明白滑块自己滑就好了,为什么要一会儿受这个力,一会儿那个力方向又有问题,还有化学方程式,到底什么时候加催化剂,为什么这个反应不加热那个又必须划个三角符号……”
  “可是我也知道,文综阅卷的不确定因素大,主观题可以让好多文科生高考比预估低,二三十,甚至五六十,”江甜说,“相比起来,理科的浮动性就小很多,你是什么样子,在一定范围内,就以这个样子被成绩单照出来……”
  “程女士一直给我灌输,思维和天赋是少数人的,比如你,”她抬起自己杯子里的吸管,轻轻戳了一下陆允信杯子里那根,“大多数人的水准其实差不多,想成绩拔萃无外乎,方法、坚持、努力……”
  “我中考发挥并不好,进三中起步排名也很靠后,整个高一上学期,”江甜轻轻停一下,“我就想着你。”
  陆允信合上笔盖。
  轻微的,“咔哒”。
  “想着你成绩多好,有多优秀,既然我比别人多用一点心,可以从班上七八名到跌不出前二,那我也可以越来越好……”
  橙汁见了底。
  江甜抬吸管去碰另外一根,另外一根就“骨碌”躲避,她越是用力,那根就躲得越远。
  江甜停手,慢慢眨了一下眼睛:“陆允信你知道吗,我讨厌我说很多,你却不声不响的样子。”
  “可是陆允信,”她忽然转过头来,弯着眉眼,“你知道讨厌是什么意思吗?”
  ………
  明女士上来叫两个孩子吃晚饭,顺便问:“甜甜和小子学得怎么样,他有没有给你好好讲?”
  明明絮絮叨一下午、自己笔都没拿过、还要说陆允信不应和她的某人对明瑛笑得甜甜:“我昨晚做了好久的功率问题他几下就解出来了,还有数学,我之前一直觉得不等式很难,看他做题,好像也跟着可以理解……”
  “真的吗,”明女士惊喜,“那甜甜你以后周五啊,周末这些回来,都可以上我们家和他一起做作业啊,或者让他来找你也可以,反正这小子周末总在外面乱晃,正好让他着着家……”
  “妈!”陆允信喊。
  江甜跟着犹豫:“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了啊……”
  “麻烦什么啊麻烦,”明女士完全吃不住江甜懂事的模样,板着脸威胁陆允信“你想想你房间里那堆破铁”,又笑眯眯地让江甜收拾完作业早点下来。
  江甜陷着两个小酒窝,一边应好一边给明瑛做“回见”。
  陆允信“嗤”地推开椅子起身,越过江甜时,不轻不重地扯一下她的马尾。
  江甜“哎哟”一声,反手打他:“陆允信你做什么呐!”
  力道拍了个空。
  江甜望向他插裤兜,边走,边背对自己挥手的无所谓姿态……
  抬手碰碰马尾,烫了脸颊。
  ………
  周末总是过得很快。
  周日,江甜带着江爸爸送的礼物回学校,看着坐在讲台上的郭东薇,总有一种开学第一天的错觉。
  只是班主任强调的内容,从“新学期新气象”变成了:“三月校园文化创建月,学校会有一系列活动,板报啊,足球篮球比赛啊,同学们积极参加的同时,也要准备即将临近的月考,从高一开始,把平常每一堂考试都当做高考对待,高考才会像平常一样不紧张……”
  “铃铃”下课后。
  江甜惯例把零食分给同学,包装精美的小饰品分给室友,送了周围三个男生骷髅头、橡皮壳的圆珠笔,再把米妮的钥匙扣挂在自己的钥匙上。
  至于米奇,她则是趁陆允信课间出去,给冯蔚然多送了两块巧克力,麻烦他潜到后座,打开某人书包……
  当天晚上,江甜在寝室吹个头发,眼睛都时不时朝手机瞟。
  蒋亚男吸溜着泡面说:“甜甜你今晚不对劲儿啊,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怕被逮一样。”
  “有吗……我只是在活动眼球,预习一下明天的眼保健操。”说着,江甜眼睛配合地左盯盯,右瞟瞟。
  “好了好了,”秦诗温柔地用手盖上江甜的眼睛,“明天周一,是在操场集合,初升的太阳……找借口可以有水平一点。”
  江甜盲人摸象状,手在空中乱舞:“借口,借口,你在哪。”
  姑娘们笑作一团。
  ………
  冯蔚然把钥匙扣放在了陆允信的书包夹层。
  一早得知这个消息,江甜一面侥幸,他要是来质问,自己还没准备好说词,一面又失落,照他书包这不装东西,得猴年马月才会发现……
  第二节课下课,操场响起了集合的音乐。
  楼上传来哐哐当当的桌椅脚步声。
  江甜为了方便同学们进出,把课桌朝后挪了一点,正踮脚找着秦诗,秦诗从前门进来挽起她胳膊。
  教学楼到操场犹如大迁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别的班是三两个同学一起过去,乱糟糟地凑成一团再排队型。一二三班作为年级标杆,则是要在教学楼下把队列好,再呈两列整齐地小跑过去。
  江甜和秦诗走到花坛中间分散。
  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秦诗走向最右边的第二排,江甜走往最左边的第一排。
  口哨中“立正稍息”。
  江甜随意打望,然后,隔着攒动的人脸,刚刚好地、捕捉到了陆允信。
  江甜弯弯唇角。
  再看秦诗站在陆允信前面,秦诗和身旁的女生说话,陆允信肩上的阳光刚刚好地、落上秦诗又黑又长的发……
  江甜唇边的笑意,慢慢凝固。
  为什么陆允信和秦诗看上去,有点……搭?
  “全体都有,向右转,秦诗蒋亚男,”体育委员做手势,“女生两排,然后男生接上。”
  秦诗和蒋亚男带队走了,江甜从阴凉的位置跑进阳光。
  陆允信懒散侧身,准备接在江甜身后那一刻,江甜埋头轻笑,突然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允哥:……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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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被》
  江甜蹲地系鞋带,陆允信从她身旁经过,影子盖住了她的影子。
  江甜系好了本来就没散的鞋带,反追到陆允信身前,影子跑进了他的影子。
  两次重合,都极其符合自然规律。
  江甜却无端看红了脸。
  到操场站好队后,她回过头,轻声给陆允信说:“你看我们的影子,快看,又叠在了一起,是不是很像命中注定。”
  换两个人照样叠在一起。
  陆允信慢条斯理地扯了一下口型:“有病。”
  “……”
  江甜表示想打人,结果,手刚扬起就撞见班主任疑问的神情。
  她顺势做了扩胸运动,然后,挺直背站好。
  节拍响起。
  江甜跟着音乐做标准动作。
  班主任走到江甜旁边,严厉道:“陆允信你的精神去哪儿了,手抬不直吗,你看看人家江甜……”
  ………
  广播操一结束,同学们哄闹着散开。
  秦诗和蒋亚男来找江甜买水,一左一右勾上她胳膊。
  蒋亚男八卦说:“刚刚东郭批评允哥的时候,大家都笑得不行。”
  江甜不动声色:“因为反衬之下我超可爱?”
  “因为全班最高和全班最矮站在一起,有种莫名喜感,”蒋亚男捣了一把江甜的腰,压低声音,“小说里女主角想强吻男主,咚墙上、踮个脚,就能亲到嘴,你要把允哥咚墙上、踮个脚的话,只能亲到……”
  江甜眨了眨眼睛:“亲到哪儿?”
  秦诗思考了一下那画面:“下巴啊哈哈哈哈!”
  “说好的室友情呢,室友情只到下巴吗!”江甜作势要打秦诗。
  秦诗慌乱地躲到蒋亚男身后:“玩笑嘛,玩笑嘛,而且还是亚男说的,你打她别打我啊甜。”
  “好了好了,注意形象。”江甜热着耳根,举手休战。
  三个女孩子笑闹着站上小卖部的长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别人说的时候,江甜就听,偶尔一两个话题说完,她便适时抛出下一个……
  从熬夜看的小说,到哪个明星又传了什么绯闻……
  秦诗和蒋亚男摆谈欢快,完全没细想,江甜只恼了自己只能亲陆允信下巴,完全没有否认,以后有一天,她有可能把陆允信咚在墙上……
  ………
  江甜有课间写作业的习惯。
  谁知郭东薇周一就扔了个大作文,她中午写完抬头看,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快步走到食堂,师傅们窗口也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边角菜装成耷耷一盆。
  江甜看着没什么胃口,随手点了个土豆丝和小白菜,然后端着一次性盒子边吃边朝寝室走。
  临近一点寝室关门,江甜抄了食堂和篮球场之间的小道。
  稀疏球声隔着层灌木传得模糊,江甜不自知地加快脚步。
  慢慢地,听到什么声音越来越近……
  “出去唱个歌而已,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就这么不给学长面子?”
  “就是,才初一呢,胸就这么大,是不是早就被人搞过,诶……学妹你躲什么躲。”
  “出去玩玩嘛,又不会怎样……”
  四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袖子撸到手肘,推搡着把一个小女生逼到角落。
  小女生喃喃着“你们不要这样”“我不会和你们出去的”,飘忽的眼神无助又无措。
  江甜朝后退了几步,小心拨了开学时江妈妈助理存进去的保卫科电话,又把自己的校服拉链拉到最顶上,这才故作淡然地继续走。
  小女生看到江甜眼睛一亮:“同学,这个同学,这个同学救……”看清江甜体型,默默没了声音。
  四个男生回头瞥了一眼江甜,瘦子一巴掌扇在小女生肩上:“救什么救,同学之间的,不就出去玩玩嘛,干嘛用这种词。”
  “初一就这么会装可怜,欠收拾。”
  微胖的男生哼了声,眼看着手就朝小女生胸上去,江甜抬手,“哐”一下,饭盒飞过一个弧度直接扣在胖子头顶。
  接着,“嘭”地轻响,饭盒掉地。
  土豆丝和白菜挂在胖子头上,油水顺着肥脸滑下,“啪”一声,滴进地上米饭里。
  三个男生楞一下,骂咧着笑得直不起腰。
  江甜给小女生递一个“跑”的眼色,小女生嘴型说“谢谢”,趁胖子蒙着圈,左右倒拐挣脱两个瘦子跑没了影。
  “卧槽尼玛!”胖子吼着扑向江甜。
  江甜喉咙滚了滚,错两下脚步向后退。
  瘦子一把擒住胖子的手腕,然后挂出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对江甜道:“小朋友吓跑了哥哥们的小伙伴,是想周末和哥哥出去玩吗?”
  江甜一面想着中考实心球满分原来真的没放水,一面强撑淡定:“我不认识你。”
  瘦子朝她伸出手:“我叫赵明山,这下不就认识了,你叫什么?”他略带压迫性地靠近,“认识了的话,不知道交个朋友,可不可以……”
  江甜抿紧唇再退两步。
  只是,瘦子还没碰到她,一道人影倏地从灌木里蹿出来,借着惯性一脚踹上瘦子膝盖。
  瘦子破口大骂:“哪个孙子瞎几把……傅,傅爷。”
  傅逸皮笑肉不笑:“再说一遍,我是谁……”
  瘦子和同伙排到一起,畏畏缩缩:“傅……傅爷。”
  傅逸又踹一脚:“傅爷是你谁?”
  瘦子和同伙大气不敢喘一下:“傅爷是爷,是,是我的奶茶,啊不……祖宗。”
  江甜“噗嗤”。
  傅逸指着江甜:“那她是谁?”
  “不,不,不认识……”
  傅逸再一脚踢上瘦子小腿:“她是你傅爷祖宗!”
  程思青不让江甜和傅逸玩是有道理的。
  一中除了有碾压全南城的一班外,每个年级还有全班都是有钱爹妈缴了天价择校费进来的存在。
  傅逸在高二所谓的阳光雨露班不说,还烫了头金卷毛,没穿校服,汗湿的背心上映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耳朵上还有……
  “傅逸你那耳钉能摘下来吗,”江甜表情复杂,“像老鼠屎一样。”
  “这是时尚,这叫金属感,黑金知道吗……”
  江甜瞥他一眼。
  四个男生就眼睁睁看着校霸傅爷一边给小姑娘说“请你吃泡面”,一边把耳钉摘下来随手扔到草丛中……
  江甜和傅逸在小卖部买完东西,一出来,看到秦诗。
  秦诗睁大眼睛:“甜甜你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你怎么没回寝室,”她视线偏了偏,“……你怎么和咳咳,在一起。”
  傅逸想说什么。
  江甜轻描淡写看他一眼。
  “以前的同学,碰上了说了两句话,”江甜对秦诗软声道,“我中午不回寝了,秦诗一起走吧。”
  秦诗应好,帮江甜拿过泡面。
  “甜姐儿记得赶紧吃啊。”傅逸憨笑着朝两人挥手。
  江甜捶一下他胳膊“谢了”。
  秦诗目不斜视,路过时,发梢掠过傅逸胸膛……
  傅逸回篮球场时,陆允信已经穿好了校服外套,插兜坐在凳子上,漠然冷清。
  “我的天刚刚可谢谢你,要不是你丫矫情说有人吵,打不下去,我都没听到,结果跑出去一看,是我家甜姐儿,穿开裆裤长大的甜姐儿啊,”傅逸坐到陆允信旁边,“咕噜咕噜”灌了口水,“几个欺软怕硬的孙子居然把念头动我甜姐儿身上,就该被保卫科抓了处分处分,不知道教务处那老太太整天盯着我做什么。”
  说着,傅逸胳膊肘抵了一下陆允信:“刚刚你怎么不出去,是你听到的,甜姐儿也是你同学啊。”
  陆允信微垂着眼帘,按手机:“不熟。”
  傅逸很相信地“哦”了声,从背后递瓶水给他:“刚刚甜姐儿问我在和谁打球,我说和你,她买了一瓶水让我带给你,还让我给你说什么,什么……她竟然不知道你会打篮球,还说,她以后要来看你打篮球,让你只能喝她买的水,喏,”傅逸给他展示矿泉水瓶子上的笑脸,跟着念,“兔,陆允信。”
  陆允信“呵”地轻嘲,接过瓶子,一把扯下写着字的塑料横封。
  水,倒是喝了。
  ………
  第二天一早,关于四个男生的大过处分就在小喇叭里公布了。
  江甜作为事件的核心人物,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流言中。
  基础版本是江甜看到一个小女生被欺负,叫了保卫科,再见义勇为救了小女生,然后在保卫科到来之前,傅爷见义勇为,救下了甜姐儿。
  升级版本是江甜被欺负,傅爷叫来保卫科并见义勇为。
  再高一级的版本。
  江甜是中午只吃白菜和土豆丝的小可怜,被欺负,傅爷心生恻隐,出手相助,还带甜姐儿去买了泡面,两人的关系自然是……不可言喻。
  郭东薇上早自习的时候,把江甜叫去了办公室,问明情况后,安慰了两句提醒她少和傅逸来往。
  江甜自然乖巧应好,刚回作为板凳还没坐热,又被冯蔚然拉住:“甜姐儿你和傅逸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好像有人说看你们说话的样子还挺亲密。”
  向后瞟到陆允信不在,冯蔚然还是把手遮在了嘴旁:“要我说,傅逸其实挺好的,脾气直,够仗义,也不为非作歹,无外乎不遵纪守规。”
  “你喜欢你追,”江甜手朝后指了一下,学他虚声,“我只要这一位。”
  冯蔚然一副你没救的表情:“允哥要喜欢你,我去年暑假就得叫你嫂子了是吧,再不济,依照你甜姐儿的效率,我开学第一周叫你嫂子吧,可你看看现在,允哥对你和对其他人有区别吗,”冯蔚然摊手,“并没有。”
  “你不懂,”江甜低头在抽屉里找书,“我和他从相遇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在一起,不管他多冷多热多淡漠,都会纠缠,会在一起,你懂吗,就那种潜意识,直觉。”
  “得了吧,手肯定没牵过,抱也肯定没抱过,就这样问,你觉得允哥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看沈传有区别吗?你见允哥对你笑过吗?你听允哥对你说十个字以上的话吗?你给的东西允哥吃了吗……”
  冯蔚然噼里啪啦还没说完……
  陆允信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然后,站定在江甜桌前,抬手拉了一下她的马尾。
  江甜“哎哟”抬头,看清来人,抬手打他:“陆允信你还扯上瘾了是不是!”
  周遭突然安静。
  冯蔚然和沈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第8章 《水泡的想象》
  陆允信拳头放在嘴上咳一声:“傅逸找你。”
  “他不好好上早自习找我做什么……”江甜嘟囔一句,麻烦冯蔚然让一让。
  江甜出去时,陆允信刚好进来。
  江甜对着陆允信瘪了一下嘴,陆允信脸上没什么表情……
  冯蔚然和沈传对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
  最后,沈传输了石头剪刀布,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允哥啊,你和甜姐儿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咳咳,扯头发什么的。”
  “喊人。”陆允信用眼神示意外面,“她肩膀隔我远。”
  当真惜字如金……
  冯蔚然给沈传甩了一个“你看嘛,我就说允哥和甜姐儿没什么”的表情。
  沈传看看陆允信,再看看走廊站着的江甜和傅逸,有所思量。
  ………
  傅逸是真的很急,急得脚都站不住:“甜姐儿你读过很多书,一定知道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就那句,什么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郊野岭啊不,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其他别的话可说……”
  “好了好了,”江甜无奈打断他磕磕绊绊的背诵,“你到底要找我做什么。”
  “那个,”傅逸朝一班里面看一眼,又极快地收回视线,“我昨晚思考了很久,缘分到底是什么……”
  “说人话。”江甜作势要进去。
  “好好我的姑奶奶,”傅逸清了清嗓子,给江甜附耳道,“我想要秦诗的电话和企鹅号。”
  “你要来做什么?”江甜警觉地推远他,“秦诗可是我好朋友,不是你能乱泡的好吗?”
  “我发誓我绝对不乱来,”傅逸并拢右手举起来,“我就安静如鸡地看看她的动态,安静如鸡地看看她的号码就很好,真的,我傅逸绝不会主动骚扰她约她。”
  “真的?”江甜握着手机半信半疑,“那你怎么不自己找她要……”
  “我找她要她肯定不会给我。”
  “你们以前认识?”江甜好奇。
  傅逸略显掩饰地碰了碰鼻子:“一面之缘,一面之缘。”
  拿到东西,两下溜没了影。
  ………
  江甜回教室时,沈传和冯蔚然趴在桌上补觉。
  反倒是陆允信,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
  不少同学向教室这角投来视线,又自觉骚扰地避开。
  江甜手搁在陆允信桌上,清了一下喉咙。
  然后,带着无处遁形的心思、怕他生气的谨慎,柔声说:“刚刚我不是故意说那么大声,故意引起周围人注意的……”
  陆允信瞥她一眼。
  “好吧好吧,”江甜破罐子破摔,“我承认我有丢丢故意的成分,谁叫冯蔚然说我在你眼中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叫、有人注目的感觉——”
  “有区别。”陆允信随手在卷子上填了个数字。
  “啊?”江甜怔一下,随即有些不敢相信地捧脸,“难道你已经发现了我心灵美与外表美并存,天真可爱活泼善良知性温柔大方淑女……”
  “江一五。”
  “……”
  陆允信对照答案,正确的,翻篇:“别人都不止一米五。”
  “我,一,五,一。”江甜板脸。
  陆允信点头:“江一五一。”
  江甜想抽掉他手里的笔,结果抬臂撞上了桌角。
  “哐”一下,把她痛得直龇牙。
  ………
  周五。
  冯蔚然有事先走了,陆允信和沈传照例去一中门口的居民楼。
  两人话不多。
  沉默一路进了屋,沈传才若有若无道:“允哥,你最近好像耐心挺好,偶尔甜姐儿啊……我啊,猴子啊说什么,你好像都会多听一点。”
  陆允信“哦”一声:“可能你们以为我在听。”
  事实上你听没听谁知道呢,沈传悻悻然搬起凳子。
  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望远镜上了楼顶,倒腾一阵,天气预报说有雨看不见星星,又遗憾地把东西搬下来。
  前后好一段折腾,沈传刚开电脑,陆允信收起了书包。
  “允哥不玩两把?”
  “回家。”陆允信扔了把钥匙给他。
  沈传接住:“六日也不来了?”
  “看吧,”陆允信边穿鞋边说,“最近家里有事。”
  “你方便。”沈传一边应下,一边踩着关门声奇怪:明阿姨是家长中出了名的好说话,能有什么事儿啊……
  ………
  陆允信到家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
  刚进玄关,便看到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说话。
  明女士坐在主沙发上削苹果。
  穿着貂毛、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局促地坐在旁边,转手上庞大的金戒指:“其实我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小允,看一眼就好……”
  陆允信拎着书包、绕过老太太走到明女士旁边:“妈,吃晚饭叫我,我先上楼了。”
  明瑛看一眼老太太,再看一眼进门后脸色异常难看的儿子,点了点头:“嗯,我先给你划半边苹果垫垫。”
  老太太看到陆允信,眼睛明显亮起来:“小允啊,我这次来给你带来好多零食——”
  “妈你记得扔。”陆允信咬了一口苹果。
  老太太面色一僵:“有好些是我专门托人买的,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菌菇,很金贵的呢——”
  “那你拿回去供起来。”
  明瑛扯了扯陆允信的衣角,示意他别激动。
  老太太话被陆允信噎到喉咙,哽着哽着就红了眼:“这么多年了,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将死)的人了,小允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奶奶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了,你就不能和奶奶好好说会话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
  “可我是你亲奶奶……”老太太捂着心口恸。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奶奶啊!”陆允信抬手把书包罢到地上。
  “嘭”一下,四周安静。
  陆允信闭眼,敛好一瞬迸出来的情绪,徐徐睁开,对明瑛道:“妈,我先出去转转。”
  “外面云压得黑,看着像要下雨,”明瑛触及儿子脸色,默默咽下担心,“早点回来吃饭。”
  陆允信“嗯”地起身,看也不看老太太,朝门口走。
  老太太视线追着站起来,嗫嚅:“小允……”
  陆允信加快了步伐。
  ………
  江甜去行政楼帮外公拿资料,顺便走到南大门口的烧腊铺子买了只卤鹅,才哼着小曲回来。
  进电梯的时候遇上一个人出电梯,她把外套裹得紧了些。
  站定看清那人背影,江甜立马撑开即将合拢的电梯门,追出去:“陆允信你要去哪儿,外面马上下雨了。”
  陆允信一直走,不说话。
  比起平常漠不关心的神色,他此刻唇边带笑,冷然的弧度却愈发让人不可靠近。
  “陆允信真的,”江甜一手拎文件一手拎食品袋,笨拙地追他,“外面天气超差,乌云一层一层的,感觉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陆允信置若罔闻。
  江甜忙不迭追上他。
  陆允信手扶上单元门门把。
  “轰隆”,刺目的闪电撕开黄昏,一个惊雷劈在门前的树下。
第9章 《我们去寻找一盏灯》
  江甜吓得一个后退,陆允信却推门而出。
  “诶诶陆允信!”江甜根本没有思考,稳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跟上去。
  刚踏出单元门,“啪啪哒哒”的雨点敲湿路面……
  春天的雷雨是一场洗礼。
  复苏之际有风啸,草地和灌木中的嫩芽都瑟缩着抱紧了同伴,南大路旁的叶榕连着天边黑泱泱的卷云。
  江甜亦步亦趋跟在陆允信身后,把两手袋子合在一只手上想给他遮雨,奈何陆允信腿长步子大,江甜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手举过他头顶。
  凹凸的砖地不好走,树叶间隙的雨淋下来,把江甜额前的刘海打湿成缕状。
  她头发难受,说的却是:“陆允信你要去哪儿,雨大了。”
  陆允信不理。
  “真的,还在打雷,你脸色这么难看你去哪。”
  陆允信越走越快。
  “打雷真的危险!陆允信你慢一点,你等等我——”
  江甜只顾说话没看清缺损的路面,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摔去,“啊”一声,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倒抽冷气。
  一直在前面疾走的人听到,终于停下。
  江甜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把袖子朝外扯了扯,迎上陆允信:“你总算可以听我说话了,我刚刚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她声音有些沙哑。
  陆允信慢慢低头,完全茫然的眼神触及她紧皱的眉、她的手:“你……”
  “没事没事,崴了一下没摔到,我们快回去。”江甜拽他,拽不动,江甜急,“雨真的越来越大了,我们快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好吗!”
  “哐当”天边适时炸过一个大雷,江甜惊慌地躲到他身后:“陆允信真的快走可以吗,以前三中就有一个同学夏天回宿舍的路上被雷劈死了,学校赔了好大一笔钱,真的好多人亲眼看到被雷劈的!”
  陆允信仍是失神,江甜拉不动。
  她尝试着踮脚给他遮雨,雨遮不到,她卯足劲拽他,根本拽不走一步,她害怕打雷,偏偏“轰隆隆”的声音就响在耳旁。
  “陆允信,你听得到我……”江甜话没说完,望到他紧绷的下颌线,蓦一下红了眼睛。
  “我知道你难受,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江甜眼里噙满了无措,手伴着哭腔滑下他衣袖,“好不好,好不好……”
  一寸,又一寸。
  垂落那一刻,陆允信不断回拢又不断逃离的视线终于凝在了江甜身上。
  似是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喉咙滚了滚,再滚了滚,慢慢把她掰成背朝自己的方向站,然后,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缓缓拎起衣角,以一种迟来的荫庇姿态,把她完完全全罩在衣服下。
  “回吧……”
  两个字很单薄。
  江甜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憋了好久的眼泪倏地涌出来……
  ………
  雷声,越来越大。
  回去的路上,江甜一边啜泣“你刚刚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脸色难看到哭”,一边竖起耳朵,雷声响一下,她就抖一下。
  偶尔不小心碰到他的腰,碰到一两层布料下的硬朗肌肉,她便触电似地弹开,想深呼吸冷静冷静,又嗅到他衣服上好闻的肥皂味道……
  裹着体温、潮湿,以及少年荷尔蒙。
  满心满眼,她抬头悄悄看他,一两眼,便看得自己无处可逃……
  陆允信以为:“没做亏心事,打雷不可怕?”
  “我不是怕打雷。”
  进楼把轰鸣隔绝在外,江甜吸吸鼻子,仰面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他,“我是怕刚刚没拦住你,你就会一个人,在雨里……”
  陆允信垂眸迎上她的眼,放衣服的动作徐徐停住。
  江甜亦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江甜仓皇避开视线,转身朝楼上跑。
  蹬蹬蹬上去又下来,她气喘吁吁站定在陆允信跟前:“你家那人好像已经走了,就我出门前看到那个,你可以放心上去了……”
  陆允信看着她叉腰的位置:“你……”
  “没什么,”江甜把手朝袖子里缩了缩,见他不太信,“你知道傅逸吧,傅逸放学给了我一版纹身贴玩,我挑了个这色的……哎呀哎呀不说了,老头还等着要资料,我先走了啊。”
  “纹身贴……?”
  “真的真的,你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江甜不耐地挥挥手。
  结果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埋头在纸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单独包装的东西塞给他,不给陆允信拒绝的机会,几步路跑没了影。
  陆允信进电梯,按三楼,打开包装。
  鹅翅膀酥黄肥美,卤味香气四溢,陆允信看了良久……
  ………
  公寓每层楼尽头都有一个公用的露天阳台。
  老两口自己家里的东西都打理不过来,便把份额全部让给明瑛种花草。
  晚上八点,两家门对敞着。
  江外公和陆爸爸坐在走廊里聊天,面条蹲在陆爸爸脚边发呆,明瑛指挥陆允信把盆栽朝走廊搬,轻声对陆允信道:“我已经告诉她以后不要来了……”
  陆允信“嗯”一声,侧身进屋。
  远天再一个惊雷吞卷,陆允信刚出玄关,就听见对面“啊”地尖叫,又迅速压住。
  江外婆一边给小姑娘擦酒精,一边用多年从教的洪亮嗓门训斥:“你叫啊!你叫啊!你倒是继续叫啊!路都不会走你还有什么用!你平时不是被茶几撞一下就要嚷嚷半天吗!现在皮破了这么大一块,怎么没话说了?!”
  “外婆你轻点轻点,”江甜嘶,“说了不小心绊了而已……轻点轻点!我要告你虐待小孩!”
  “虐待的就是你,这么大一块皮蹭下来,你个挨千刀的,不重点你记不住,让你不好好走路!是不是又在玩手机,啊!又在打电话,啊!叫你不看路!”
  “……”
  明瑛进屋,看到画面立马心疼了:“我的乖乖诶,真的不能走路玩手机……你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摔成这样,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江甜紧张:“真的会留疤吗?皮破了还会长新的吧……”
  “吓你的,”明瑛“噗嗤”,挠了挠她的耳朵,“最近不要吃酱油……这么大一块我看着都心疼。”
  江甜乖巧应:“应该夸我临摔了还护着外公的资料。”
  江外婆一个白眼:“你护的是卤鹅,回来一看还少了个翅膀……你不是最爱吃翅膀吗,他切的时候你都不站在旁边看一下吗……”
  “反正都是吃嘛。”江甜无所谓。
  江外婆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甜凑到江外婆耳边:“没什么……!”
  恼得江外婆棉签一压,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明瑛不打扰祖孙嬉闹,笑着退出来看到人:“陆允信你愣在这儿做什么?”
  陆允信敛了神色放下盆栽:“没什么……”
  ………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临睡前,基本就只有墙垣断续的“哒”声了。
  不远处的高楼灯影幢幢,灰蒙中,藏着一两点不起眼的亮光。
  江甜躺在床上发呆。
  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向陆允信所谓的奶奶,江外婆回答她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允信小学三四年级吧,明瑛为了评教授职称忙一个项目,他爸也在事业关键期,两口子都没时间,合计一下就把陆允信送到了他奶奶那里。”
  “陆允信爷爷死得早,他奶奶一直跟他大伯、就陆爸亲哥一起住。然后刚好那段时间,修水电站的占了陆爸他们老家的地,开发商赔了一大笔钱。照理说,这钱应该陆爸、陆允信他大伯和他奶奶三个人一起分。但陆爸和明瑛他们想着陆允信得在人家里住一年甚至两年,就主动说不要这份钱,让陆允信他大伯和他奶奶多分点……”
  江外婆很客观:“两千年初不比现在,几十万可是巨款。啊虽然后来陆爸那个什么游戏研发听说爆了多少位数,但他主动放弃的那笔拆迁费还是很多啊……明瑛和陆爸思量着,陆允信他奶奶和他大伯拿人手软,不说对陆允信多好,基本的照顾要有吧。”
  “可是没想到啊,几个月后接回来,好端端一孩子,走之前看见你外公和我都会笑着脆生生喊‘程爷爷’‘程奶奶’白白净净好可爱的小男孩噢,回来之后面黄寡瘦只剩皮包骨。”
  江外婆回忆起陆允信当时的样子,直摇头:“身上伤是没有,可眼睛没神了,谁说什么也不听,谁叫他都不应,两年啊,甜甜,整整两年,才重新开口说第一句话,然后慢慢慢慢地,才开始恢复,恢复到现在这样……”
  江甜登时红了眼:“虐待?还是什么?明阿姨和陆叔叔就这样算了吗?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啊!!”
  “你小声点,”江外婆拉住她,“明瑛当时很坚决地让陆爸和那边断了关系,再也没往来……好像也就这一两个月,听说是陆允信他奶奶查出了什么癌症,明瑛才一时恻隐松了口。”
  “所以是虐待吗,是他们家人联合起来欺负他?”
  “明瑛喝醉给我哭过几次,但说到具体原因都讳莫如深,这是他们全家人的坎啊,搁在那,放不下,过不去……”
  江外婆叹了一口气,拉过江甜,语重心长说:“所以甜甜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比虐待更可怕,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相信人间有感情,但你也要知道,感情有真假……”
  江甜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思绪混乱间,是去年暑假,自己和他兵荒马乱的初见。
  她平生第一次被逼无奈,第一次放话唬人,第一次死皮赖脸。
  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觉得他好看到自己挪不开眼,第一次自己看对方看得面红耳热,而那人面色无波。
  不是青春期男生的傲娇、或者站在成绩金字塔的不屑一顾……
  是真真正正、完全彻底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冷漠。
  他会和老师同学打一两个招呼,会和猴子说话。
  会在夏令营的食堂排队,也会成语接龙。
  那个时候的江甜知道,陆允信看着身处人群,其实对周遭毫不在意。
  只是,那个时候的江甜不知道,他有这样让听者不知道实情、已然浑身发寒的过去……
  一个人,整整两年,不说话。
  他到底……是怎么,活的。
  ………
  前前后后犹豫了半小时,江甜还是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尽管,挂断是必然。
  “嘟,嘟,嘟——”响三声。
  对方竟然……接通了?
  江甜曾经准备了很多很多想要对他说的话。
  可真当接通后,傍晚在雨里撞上他茫然到近乎无助的眼神时,江甜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她拿过放在床头的书,翻到其中一页。
  用温柔平缓,近乎抚慰的语调,慢慢念:“走了那么远,我们去寻找一盏灯,你说,它在窗帘后面,被纯白的墙壁围绕,从黄昏迁徙来的野花,将会变成另一种颜色……”
  “你说,它在一个小站上,注视着周围的荒草,让列车静静地驰过,带走温和的记忆……”
  “你说,它就在大海旁边,像金桔那么美丽,所有喜欢它的孩子,都将在早晨长大……”
  “陆允信,”江甜唤他,“走了那么远,我们可不可以……去寻找一盏灯?”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
  带着由内及外的纯粹,潜进微风,拂开窗帘。
  陆允信垂着眸,小指不自知地、颤了一下。
  沉默良久……
  “我听不懂,”陆允信说,“少碰水,不要感染了。”
  江甜足足楞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少碰水,不要感染了”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相信,但又确实听到了,唇抿紧放松好一阵,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允信,”她舔着唇角,“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
  “那……”江甜还想说什么。
  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
  3月2号,雷阵雨。
  他今天给我说~少碰水~不要感染了~
  他今天给我说~不是关心我~
  伤口啊伤口~你说~我们该拿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办才好呢~
  ………
  江甜周末两天都没有联系陆允信。
  原因很简单。
  手腕内侧被蹭破的一大块皮还没结痂,不包扎显得很狰狞,包扎了也很难看。
  周日返校。
  江甜和秦诗坐在校门口的避风塘喝奶茶。
  “你说走路左脚绊右脚摔了我还信,说什么追月亮,”秦诗把手背搁上江甜额头,“没发烧啊……”
  “你不懂,”江甜汲了一口珍珠,一派含糊又自得的表情,“月亮是苦月亮,可如果江甜追到的话,就会变成甜月亮……”
  比如,少碰水,不要感染了。
  “什么鬼道理。”秦诗嗤。
  “这叫江甜的道理……”
  街边学生多,两个姑娘正闲聊着,江甜忽然拉了一下秦诗的手:“你看那人有没有很奇怪,一身黑就算了,还戴个口罩,这家店出来又进另一家……我怎么看这背影,高高瘦瘦,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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