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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小面的折腾人生　　第一章　　她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一幢仰头90度才能看到楼顶的写字楼前面，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看着大楼右上角的英文字母：tower3。　　“原来‘3号写字楼’就是‘tower3’啊！”她心下恍然大悟。亏她还是英语八级，在这个水泥森林的城市里绕了半天，应经把她绕的失去思维能力了。当保安大姐指着这幢写着“tower3”的大楼告诉她这就是华贸中心3号时，她眯着被太阳晒得很迷茫的眼睛说“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这几个字啊？”“哎呦喂，你没看见那个‘3’啊？”大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恨不得自己爬到那幢楼上把那个“3”字摘下来给她看看。　　“哦哦哦，看到啦！”她满世界搜索“华贸中心3号”，没想到世界已经把它变成“tower3”。看着保安大姐无比鄙视的眼神，她想大学真是坑死她了，教了她四年怎么把汉字翻译成英文字母，却没告诉她，无论是汉语还是英语，“3”还是“3”。于是她怀着羞愧而又崇敬的心情向保安大姐说了声“thankyou”便朝三号楼走去。　　虽然头一次穿高跟鞋就被折磨成了残疾人士，但是找到tower3让她顿时整个人又感受到世界还是充满阳光充满爱的，于是她把脚痛置之度外，重新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走。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这短短的十米范围内，她便先后经过了普拉达，古驰，乔治阿玛尼，于是她高挺的脊背随着步伐从人类下降成了人猿，最后彻底成为猴子。自己身上这套行头从外套加到内衣估计也不及这些店里的一粒扣子，她竭力在从随身带的东西中搜刮出一件有点价值的，但是最有价值的就3位数，当然也可以把她自己加进去，但是一方面生命是无价的，没有可加性，另一方面，她大学刚毕业，是个无产阶级，于是加她等于加零。于是瞬时间，阳光和爱重新被上帝无情的收回。怪不得沙滩上晒日光浴的不是形同肉团的富人，就是形同肉蛇的富人的女人。因为普拉达阿玛尼的顶级设计师们会根据他们的肤色设计为他们画龙点睛的服装，高级化妆品和美容SPA会为他们设置美白项目。总而言之就是他们的世界总是充满爱的，想怎么美就怎么美。但是像她这种工人阶级培养出来的无产阶级晒日光浴的后果就是会从无产阶级转型成农民阶级，从而被广大市民误认为是刚进城的农民工。　　她对着普拉达的落地窗出身地做着上述颇为深刻的思考，搞得店里的营业员以为她在摸查地形准备伺机作案。便警觉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还时不时跟保安帅哥交换意见。直到保安表情严肃地走向她时，她才回过神来。她本来就花痴，更抗拒不了制服型男，于是见到保安帅哥以不到半米的距离两眼凝视着自己的时候，她满脸通红，顿时从猴子进化成了淑女。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我想问一下华贸中心3号怎么走。”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看似很明智的理由，顺便把自己表现成自信端庄的白领。她实在为自己的冰雪聪明所陶醉，自信的笑容画在脸上，并且没有露出一颗牙齿。　　“就在您身后，您回头看看。”保安面无表情的说。　　“哦，我说我怎么半天都没看到啊，原来忘了回头了，谢谢哈！”现在她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贼，欲偷白领丽人的气质但是作案未遂。既然作案未遂就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她的高跟鞋变成了风火轮载着她飞也是地逃走了。　　经过这番折腾，她狼狈地来到了公司面试地点。刚一进门，她为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难道她走错门来到了追悼会现场，还是这家公司欺骗她故意把卖死人墓地统说成是房地产——之间椭圆形会议桌周围坐了黑压压的一圈人，统统都是黑色西装革履，正襟危坐。本来还觉得自己选的这套深紫色套装会不会太暗，没想到大家比她更彻底，非常默契地组成了黑客团队。或许在他们眼里正装就相当于黑色西服+黑色西裤+黑皮鞋+黑脸吧。所有人都在埋头填一张表格。　　她很好奇什么表格能把大家搞得如此严肃。于是把连凑到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旁边想一探究竟，姑娘抬头用敌意的眼光看了看她，并用手挡住表格以示保护。她觉得好笑，自己一不是男的会把她的手机QQ号码瞄去然后对其进行骚扰，二不是人肉中介会把她介绍到“天上人间”去。正在想着，工作人员塞给她一张表格说“把这上面的信息填好后给我。”她接过表格向眼睛姑娘示了一下威也开始填起来。参加过N次面试，每次填写表格，前面总是进行的很顺畅，一到“为什么选择本公司”“为什么选择本职位”这样的问题，她就感觉无比郁闷。在人才市场海投了这么多简历只有这么几家“慧眼识英”的，所以每逢接到面试电话，无论公司从事的行业多不靠谱，她都踩着那双3寸小高跟屁颠屁颠地去；而至于职位的问题，她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培养出来的文科生，在别人面前甩各种资格、学历、学位证书时就像打扑克时从红桃K一路甩到大王，那叫一个爽乐无比，把面试者看的两眼咸湿。然而当面试者开始提问工作经验方面的问题时，便轮到可怜的她咸湿了。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位？从光明面讲，是因为作为一个文科生，是大学用毛概思政课程以及大学教师辛勤钻研出的一套又一套点名方法培养出来的通才，就像那块建设社会主义的砖，哪里需要往哪搬；从阴暗面来说，通才们通的领域都不是很彻底，作为社会主义批量生产的砖，现在是哪里有钱往哪钻。　　对于这样的问题，身经百战的她早就简历填破万卷，下笔如春哥相助，把赚钱这个单纯的目的用为公司谋福利，到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给包裹起来，写的自己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加入公司施工队为北京盖大楼去。　　填完表格后便进入无聊的等待。丛小面趁机打量起前来“奔丧”的“黑客队员”们。女的长得还可以，就是戴眼镜的太多，不知道是隐形眼镜普及程度还不够还是大学时通宵看网络小说看的近视的博士伦们都无能为力了。还有几个女生化了妆，确切地说应该是花了妆，一张张青春欲滴、细皮嫩肉的脸上仿佛被抽象派大笔一挥，挥出各色诡异无比的妆容，姑娘们化妆时估计只部分关注与眼睛、鼻子、嘴巴，却忘了通观全局，搞得一张脸上几个器官起了内讧，眉毛和睫毛展开领土争夺大战，鼻子要与脸颊离婚，而嘴巴于携猪油逃跑，非常热闹。素面朝天的只有丛小面和刚才对自己横眉冷对的眼镜姑娘。由于刚才强行窥视眼镜姑娘的表格已招致其反感，再加上眼镜姑娘就坐在自己旁边，丛小面还没有练就用余光瞄人的本领，一不小心跑偏了就会落到人家姑娘的胸部，为了不因为被认为性取向有问题而惨遭面试官淘汰，小面把大量目标由女性群体转移到男性群体。　　其实男性实在不应搞算作群体，因为这里的男性只有三个。看到他们让丛小面无比怀念刚才的保安哥哥。这三个人即使穿上了革履的西装，走在街上还是免不了沦为路人甲乙丙的厄运。路人甲估计在出生时，面部遭到严重挤压，想到二十几年来这位仁兄以脸作则地向世人诠释什么叫“挤眉弄眼”，小面就觉得不忍心与他成为同事；路人乙放眼望去还算面目清晰，只是三七分的头发被打理的油光可鉴，不知这哥们是刚参加完特务组织会议就急匆匆来面试还是为了省钱把小磨香油代替焗油膏抹到头上了；路人丙则让小面对当今社会中的男性身高彻底失去幻想。在她的印象里，自从在南方读了大学，就患上了眼疾，从此满眼皆正太，身材比例虽没有夸张到郭敬明那样的五五分，但是整个比例无限缩小，没有最矮，只有更矮。也是在大学中她生平第一次不想继续长高，因为当班里有个男生说跟她走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时，她觉得自己167公分的身高有点太高调了。不过那时她想，南方毕竟是南方啊，男生比女生都小巧，都精致，但是相信北方男生在白面馒头的滋养下还是保持着身高马大、阳光爷们儿的优良传统。没想到回到北方以后，一切都变了。估计是男性朋友在多年以肉体之躯为女性挡风遮雨、并承担拎各种重物的指责后，幡然清醒决定不再授女性以把柄任其压迫，于是偷偷改变基因，一场革新社会角色的静默战衣男性胜利而告终。　　
　　　　第二章　　正在小面对几个人的外貌意淫时，刚才发表的小姐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小面他们一声不吭地跟着那位小姐到了另外一间会议室，里面依旧是一张椭圆型的会议桌。不同的是，桌子的旁边坐了一位翘着二郎腿的男士，这位男士30开外，比丛小面还瘦，一看就是特别精明的人，似乎全身的精气都被吸去建设大脑了。眼镜片后面，两个眼滴溜溜地转。“两眼转一转，money赚一赚”小面看着他想。　　“各位好，我是人事部经理，今天由我为大家面试。我们公司平常业务繁忙。我之所以能抽出时间来对大家进行面试，是因为我相信大家是在千千万万简历投递者中最为优秀的。希望大家今天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啊。”　　“还不是全国500强呢，架子就端成这样了。”小面内心对于这种仗着见过几年市面便在应届毕业生面前倚老卖老的人特别反感，“26个英文字母还认不全呢，拽什么拽！”小面真希望这时候能冲出几个美国大兵对他进行英语听力测试，听不懂就送到关塔那摩监狱去，并为其设计“骄傲死”“自恋死”“翘腿死”等多种死法，以解众多社会新鲜人在面试时受到的不平等注视之恨。　　“首先啊，我想请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我们就按顺时针顺序，先从坐在我旁边的这位男士开始吧啊。注意，自我介绍要简洁明了，不要拖泥带水，让大家在几句话里就能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好，请你开始吧。”　　第一位进行自我介绍的是路人甲，也就是挤眉弄眼的那位眼镜兄。只见他向上扶了扶眼睛，挺了挺胸以让坐的远的注意到他的存在。但是最为恐怖的是他的脸上露出了比面试官还要自信的神态，然后张开大口向面试官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辉煌的成长历程，时间横跨小学和大学，内容涉及其小时候上树大鸟最后使得鸟巢里的兄弟姐妹和平相处，以及大学里如何坚持三个月为因做春梦兴奋不已然后从上铺摔下导致骨折的兄弟应付形形色色的点名，并影响了其他寝室，形成了我方逃课你掩护的良好格局，使得会计专业众兄弟都有幸享受到了逃课的福利，并且增进了兄弟情义，他在的几年里再没有出现若干男生为一女生聚众滋事的事情……　　只见路人甲越讲越激动，中途有几次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拍案叫好，说到后来竟然要起身与大家握手，面试官终于出现了不淡定，放下二郎腿将其制止。　　“OKOKOK，你是学会计的，又在这说了半天调节人与动物关系的事，你到底是想应聘哪个部门啊？”面试官不耐烦地问。　　“哦，是这样的”，该君依然很自信，“我虽然是学的会计，但是我看贵公司目前并没有财务方面人才的空缺，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根据公司的需求，来发挥自己的能力。”　　“下一位。”　　“大家好，我叫王树江，我学的是计算机，想来贵公司面试网管，我……”　　“你面试之前有没有搞搞清楚啊小伙子！我们这是房地产公司，不是搞IT的，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大公司，网络管理这一块我们都是外包的。真是太可笑了，你这样不就是要做足疗结果进了美容院吗？”　　众人暗笑，同时也为这个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小伙子不服气。想想这位面试官顺手就能那足疗和美容打比喻，思想源于生活，可见其生活从头到脚多么完满。　　面试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比喻不当，马上一咳嗽掩饰过去。　　“我说，下一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这样搞不清楚面试公司的背景就乱打乱撞，不是不尊重我们吗？啊，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估计现在这位兄弟恨不得自己是刺猬，缩成一团之前先把面试官扎死。　　丛小面看着大家纷纷牺牲在面试官的毒舌之下，自己肯定也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她想破罐子破摔吧，赶快介绍完了，去普拉达和乔治阿玛尼门口照个相留个纪念然后背上LU的蛇皮袋打包回家。　　“喂，该你做自我介绍了。”面试官的提醒打乱了丛小面的返乡计划。　　“哦。大家好，我是丛小面，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另外我的地第二学位是商务英语。我今天来面试人力资源管理的职位。虽然我不是科班出身，但是我们的课程设置很多都与人管有关，而且我在学校做过班长、学生会干事，这些都与人力资源管理很像，我相信只要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你说你是哪一年毕业的？”面试官斜了她一眼。　　“我就是今年毕业，今年六月份。”　　“啊？这才是四月份，你现在还在校呢！”　　“是的，但是我们就是用毕业前的这一段时间来找工作啊，我们是应届生没有经验，但是如果你们都不给我们尝试的机会，我们不是永远都不会有经验了吗？”小面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想到刚才面试官对前面的面试者狂轰滥炸，便气愤难平，想反正自己也没戏，倒不如图个嘴爽。　　“你搞搞清楚，我们这是盈利机构，不是慈善机构，不会给你钱还让你来学经验，每年那么多毕业生，我们不是早垮啦！再说，我们公司这么大，人事体系这么复杂你能胜任的了吗？”人力资源经理显然是被小面弱弱的反抗激怒了，于是对小面当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但是估计他搜肠刮肚就想到了这几个理由，但是气势酝酿过头，结果话说完了，气势还继续压过来，导致大家以为经理恨铁不成钢，被小面气的失语了。　　沉默两秒钟后，经理又重新倚回到椅子上并翘起二郎腿说：“好了，最后一位。”　　最后做自我介绍的是眼镜妹。眼镜妹不知道是因为镜框宽大遮住了面部还是面部肌肉麻痹的原因，丛小面第一次见到她就发现她的表情从来没变过，就是面无表情外加一点对她自身以外人员的也不知是愤怒还是不屑的表情，因为她看人从来都是越过眼镜框看的，并且看一眼迅速收回，仿佛被看人员身上有某种看一眼就能传染的病菌。　　“嗯，我叫高子娇，我是C大毕业的，我的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我今天就是来应聘人管。”眼镜妹背课文似的做完了自我介绍，便戛然而止。大家都以为还有下文的，结果她连个“请听下回分解”都没有就结束了。可真谓简洁明了，一语中的，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丛小面觉得她特别中规中矩，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可能丛小面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人了，众人皆谐我独正，小面觉得这位眼镜妹很搞笑。　　“嗯。你既然是学人管出身的，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觉得人管的精髓是什么？”苏小面没想到经理会问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他起码也要出个案例让眼镜妹现场测试一下吧。　　“人管的精髓是：在管理内容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以人为中心，开发人的潜能、激发人的活力，使员工能积极主动地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在管理形式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强调动态管理，整体开发，也就是说，对员工不仅安排工作，还要根据组织目标和个人状况，为其做好职业生涯设计，不断培训，充分发挥个人才能；在管理方式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采取人性化管理；在管理策略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以注重人力资源的整体开发、预测与规划；在管理技术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以追求科学性和艺术性；在管理体制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以主动开发；在管理手段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以软件系统自动生成结果，及时准确地提供决策依据；在管理层次上，现代人力资源管理直接参与单位的决策性工作……”　　眼镜妹一席话把大家说的一愣一愣地，丛小面觉得她不是呆，简直是石化了。虽然丛小面不能完整地背出人力资源管理的精髓，但是眼镜妹说的时候都不带停顿地而且如此绵绵不绝，经理惊讶地连二郎腿掉下来都不知道。　　“不错，可见你是一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好，今天我们的面试就进行到这里，请大家回去静候通知。”　　大家纷纷离开，嘴里都在埋怨经理没有人情味，装腔作势。安静的只有丛小面和眼镜妹。眼镜妹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丛小面则已经在盘算不跟首都人民争饭碗，好好回家结婚生孩子。　　她的心里当然会很失落。当时背负着父老乡亲的期望只身闯北京，连卖她职业装的大姐都激动地给她便宜了十块钱，说“小姑娘，到北京好好混啊，那可是首都，全国人民都向往。”当是丛小面听得热血沸腾，想自己一定要在北京立住脚跟，也好对得起这身套装。现在想想当时卖套装大姐为她减去十块钱时无比揪心的眼神，小面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她失落地在北京街头走着。街上车水马龙，名品店门庭若市，但是这些似乎终究跟她还是没有关系。她从小就有白领情结，看到电视上白领光鲜亮丽的生活，她天天想着自己长大后也要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别人看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到了她那总是显得那么遥远。来北京一个星期，她跑了N常场招聘会，结果不是薪水低到最低保线以下，就是工作地点偏远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有人让她去推销保健品。她感觉特别无语，在大学里众星捧月，一出校门就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就把她摔得粉身碎骨。每次面试失败，她都要在公交车上想怎么样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在北京N大读书的堂妹描述应聘经理和她如何把面试公司给OUT的。而今天，她已经懒得再想了，她觉得这一切好像是注定的，没准要是她跟堂妹说这次成功了，堂妹会兴奋致死。她突然觉得自己解脱了，以前为了赶面试，纵使做着公交车穿梭于北京的大街小巷，她也无心欣赏。今天，她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去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只是，这一切应该不再属于她。　　
　　　　果然，回到宿舍，刚上大一的堂妹和她宿舍里的一群小学妹就叽叽喳喳地围向丛小面，向她问东问西。丛小面满心失落，实在无力回答，但是考虑到自己当初兴师动众地跑来北京骚扰学妹，而且自己如果总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岂不是提早扼杀了学妹们对美好人生的憧憬，最重要的是这样太跌份儿了，自己一个80后毕业生在90后的宿舍蹭吃蹭喝不说，工作还没有着落，简直就是活在学妹身边的反面典型。但是工作确实没找到，于是丛小面继续摆出一副“我炒公司我怕谁”的强调。　　“就那家房地产公司，我告诉你们，就是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子公司，租着这么高档的写字楼，公司内部设置很不健全。向我们这样的学历一丈高，证书一大把的高材生进去简直就是委屈。我告诉你们啊，你们以后找工作绝对不能光看便面现象，我们都是深刻、有内涵的人，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哇，丛姐，你好厉害，进去那么一会就能看出公司设置健全不健全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嗨，别的先不说，先说他们的面试经理吧，连句普通话都说不顺溜，左一句你们那旮旯，右一句俺们那旮旯。”丛小面此时完全是为了泄私愤而对面试经理进行造谣中伤，反正他俩前一刻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后一刻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哈哈，真的啊？”学妹们眨巴着单纯的眼睛任丛小面在那漫天扯谎。　　“唉，老妹，我是想清楚了。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跟别人攀比。不能看到别人往京沪深跑，我们就跟着跑。选择一种工作，其实也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你选择只身在外闯荡，那就意味着你要牺牲对父母的孝顺，牺牲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回去别人看着风光无限，其实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为什么我们一毕业就要往大城市跑呢？为什么不能回去为家乡做点贡献呢？再说你看看，北京这么多人，为了多建几条地铁线路，地下都快被挖空了，多大的隐患呢！家里多好，人口适中，生活节奏适中，还可以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我们不能获得太自私。”　　学妹们听完后，很配合地点头称是，但是丛小面心里对自己表示绝对认同，其实这番话本来就是她自己说服自己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丛小面软弱无力地接着电话，大家也准备洗漱睡觉。丛小面的堂妹含着牙刷满寝室找毛巾，正手舞足蹈地向从丛小面比划询问毛巾去向，只见丛小面嘴巴有扁型变化成圆形，同时，两眼圆睁，表情夸张，随之一声尖叫冲破屋顶，吓得众学妹手中物体纷纷跌落，堂妹吓得满嘴冒泡。　　“姐，你想开点，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咱刚才不是说好回去建设家乡了吗，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父老乡亲都在等着你呢。”堂妹生怕姐姐一时想不开做了自由落体，怎么说宿舍也在十一层，万一出点什么事，这里就成了凶宅了。　　“刚才华润房地产公司的人事部打电话说让我明天去签约哎！”丛小面筛着堂妹激动不已。　　“真的啊？不对呀，你不是已经把人家炒了吗？怎么人家还死皮赖脸地给你打电话啊？而且你还这么激动？”堂妹想丛小面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哎吆，你怎么那么多有的没的，你现在的反应应该是跟我弹冠相庆，一起兴奋，你姐姐我在北京有工作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跟首都人民抢饭碗，要回去建设家乡嘛，这么快就变卦了？”　　“唉，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既然人家公司需要我，我就不能太矫情。把洗面奶给我，明天我要上岗呢。”丛小面拿起洗面奶就冲进洗手间，全然不顾后面六双鄙视的眼神。　　第二天，丛小面按时来到办公室，接待她的依然是昨天的面试官。这次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一度的大转弯，从头到脚对丛小面笑脸相迎。　　“丛小姐，其实昨天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一个有潜力的人，之所以没有立刻通知你是因为怕伤到其他前来面试的人。要知道，公司是很人性化的，充分考虑到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谢谢经理对我的信任，你们确实挺体贴入微的，但其实你们不用这么辛苦地揣摩别人的心思，人家应该不至于面试被刷就寻死觅活地，要是这样，中国每天得死多少人啊。”　　“丛小姐说的对。丛小姐请坐，先喝杯咖啡。”经理给丛小面端来一杯刚泡好的热咖啡，向丛小面走过来时，死命地盯着丛小面，仿佛怕她飞走，结果咖啡没放稳，撒了丛小面一身，丛小面被烫得哇哇大叫。这时她感觉有人在使劲摇她，她睁开眼睛，原来自己是在做梦。　　“你干嘛？今天是去签约又不是签生死状，你也不用紧张地噩梦不断吧！”堂妹睁着两个核桃眼责怪她把大家都吓醒了。　　“我说呢，经理怎么突然对我那么溜须拍马起来。”丛小面挠着头两眼迷茫地说。　　吃过早餐，丛小面便在学妹们的夹道欢送中奔向朝阳区华贸大厦9层华润房产。一路上，她想，经理的态度会不会稍微不那么灰太狼一点，作为新人她会收到“前辈们”怎样的“礼遇”。这次，她对去公司的路线驾轻就熟，但是心里却多了几分忐忑。　　这次接待她的还是上次的小姐。　　“你先到办公室坐一下，人事经理马上就过来。”小姐交待完后就离开了。　　丛小面坐了一会，经理仍不见人影。她便起身打量起人事经理的办公室——办公桌是红木的，上面千篇一律地摆着电脑一台，全家福照片一张，微型植物若干盆、台历一份。旁边放着一盆巨大的盆景。对面墙上错落地挂着几幅油画，风格丛小面看不出来，是抽象派？野兽派？还是后现代主义？　　“过来了，”经理走了进来，幽幽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丛小面吓了一跳。“哦，我在这等了一会，看您办公室装饰的挺有特点的，就欣赏一下。”丛小面赶快解释，怕经理误会她要顺走点什么东西。　　“嗯，坐吧！”丛小面哆哆嗦嗦地在经理对面坐了下来。原来梦果然都是反的，今天丛小面在经理面前是从头到脚的讪笑，然而经理一点反馈都没有，始终面无表情，丛小面就差屁颠屁颠地给经理到热咖啡然后泼他一身了。　　“这次选中你，不是因为你的学历，主要是你各方面的知识都懂一些，我们培训起来没有那么麻烦，你刚来先不会让你直接从事人事管理的工作，我正好缺一个助手，你先帮我打理一下这些文字性的工作。”　　丛小面一听经历的安排，心里凉了半截，感情你是在假公济私给自己招人啊，还给我安排这么个山寨的职位，这也太委屈我了吧。小面心里又在做回去建设家乡的打算了。　　经历看出了小面的为难表情，继续说道：“你要是为难大可以拒绝，我们不怕招不到人的。唉，你们现在这些大学生啊，就是眼高手低，大学四年除了一张纸，什么都不会。一找工作就是全球五百强，一进公司就想做高管，一开口要钱就是三五千。你说说你们也不掂量掂量你们到底能给社会做多少贡献，没有一点实践经验就漫天要价，就你们这么浮躁，什么时候能成大事啊？”经历义愤填膺，唾沫横飞。　　小面这次没有反驳，她虽然差点被经理的口水淹死，但是她觉得经理说的有道理，想想自己前一段时间找工作，不是闲人家地点偏僻就是薪水没达到自己的预期。其实所谓的预期，也就是毕业的这群学生口口相传，在没完全踏出校门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价”，谁也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企业需要什么职位，就投什么职位，然后在简历上强行让自己的学校、社会经验与这个岗位发生联系。学生们不知是被学校的“就业率统计”所逼迫还是怕一毕业就失业，一到毕业关口就不管但其二十一纷纷把自己往外推销，有一位仁兄为了在深圳落脚，和那份3500块钱的工资，活生生把自己送进了殡仪馆工作。估计他父母当年满心欢喜地把他送到大学时做梦也没想到，大学下一站竟然是殡仪馆。小面想，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给自己找到“买家”，只要对方的薪水不低的离谱，管他干什么工作，她一定签。　　“您批评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是有些这样的毛病。我觉得您说的鞭辟入里，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为了能多读几十年书，我希望能留下来。那在签之前，您能介绍一下您公司的薪水福利吗？”小面甚至怀疑自己问薪水福利的事情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功利，太物质。但转念一想，我打工不就是为了赚钱嘛。自己完全给经理绕进去了。　　“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期间工资2500，转正3000。转正后交三险一金。”　　“那公司提供住宿吗？”　　“不提供。”　　北京三环以内的公寓出租，一套租金就是2700，小面想，一个月交完房租就没几个钱了，这薪水还真是“白领”啊。更夸张的是连租房都要按揭贷款了。但无论如何，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小面的社会地位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由原来的寄生虫转变成蚊子，弱弱地吸点血以求果腹。但无奈这社会寄生虫多，蚊子更多，僧多粥少，为了抢得那一点血，还得冒着随时被人拍死的危险。　　签就签吧，小面想，虽然以前是无产阶级，有了工作交了房租后还是无产阶级，但起码自己能在社会上时间知识—金钱—房租的转换了，她在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这个社会中的一员了。　　“小面，你应该还要参加学校的答辩吧？”经理问到。　　“嗯，因为这是大四的第二学期，学校已经没有什么课程了，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大四的毕业生找工作。我们的论文答辩应该是安排在六月份，所以我还不能马上工作，还要回去写论文。”丛小面说到这里有点为难，怕经理一听自己还不能马上作为廉价劳动力被剥削就撕毁合同把自己扫地出门。　　“这个没问题，我们了解你们的情况，所以我们安排了两个试用期时间，一个是4月1号到7月1号，还有一个是7月1号到10月1号，你可以依自己的情况而定。”　　“是这样的啊，那我觉得为了能安心在公司工作，我还是先把学校的事情忙完后再来专心上班吧，免得两头都顾不好。”　　“好的，那你的试用期就从7月1号开始。到时候你过来上班就好了。”　　“好的！谢谢！”　　丛小面从华贸大厦3号楼出来，心理的感觉可以用一首歌来形容：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　　小面一蹦一跳地回到妹妹宿舍，大家都在上课还没有回来，小面把高跟鞋向空中随便一发射，便打开MP3跟着吆喝起来。吆喝了一会，她突然发现堂妹快下课了，于是她拔掉耳机，做死人状躺在床上，然后等着她们进来围着她问东问西。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一直到七点多，学妹们像抢匪一样破门而入才把她吵醒。　　“姐，你几点回来的啊？怎么睡着了？吃饭了吗？”　　“还没呢，我早就回来了，想等你一块吃的。”　　“啊，我们已经吃了。”说到这里，堂妹跟学妹们面面相觑。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章　　“怎么了你们？”小面看大家面露难色　　“我们已经吃过了。”　　“你们吃过了啊，怎么今天这么齐啊，还能一起吃饭，以前不是课堂一出各赴各的宴吗？我今天想请你们吃饭的。”　　“丛姐，今天你妹生日，我们出去吃饭了，因为怕耽误你找工作所以没叫你。”一个女生小声说。　　这句话虽然怯怯地，但是对丛小面来说特别有杀伤力，她的堂妹过生日她自己居然不知道，还在堂妹的学校蹭吃蹭住。似乎她永远学不会多为别人考虑一点。她总是在确定自己的事情完满后，才会分出精力以关爱的姿态去关注、关心别人。但是比较幸运地是，她周围的人对她都很宽容，从不计较她的没心没肺。　　“哦，是这样啊。妹，我错了，这样吧，今晚我请大家吃宵夜补偿吧。”小面很囧。　　“不用啦。对了你工作的事应该定下来了吧？”　　“嗯，我跟公司签约了，7月1号开始试用期。我准备这几天就走了，还要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的事。今天晚上就让我做东吧。大家给我个面子。”　　“好，既然这样，大家就不要计较自己的身材了，我们一起出去搓一顿吧。”　　她们一行人来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这里是学生特别集中的地方，无论早上还是晚上都特别热闹，因为这里既有各种美味的小吃，又有物美价廉的小玩意，每个人来到这里都会享受一下美食或者买些便宜但稀奇的小东西，总而言之得破点小财。因此大家把这里叫做堕落街。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搞得回头率百分之七百。她们一会看看夜市上的衣服，一会瞅瞅地摊上的小玩意，然后在小摊上买了炸鸡柳、炒年糕、梅花糕这些东西边走边吃。小面跟在她们后面，觉得自己仿佛就走在自己学校附近的堕落街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学生时代真的要结束了。这时，她觉得她应该尽快回到学校，去完成仅剩两个多月的大学时光。　　她当即对几个还在啃梅花糕的小学妹说：“这附近哪里有卖火车票的？”　　“干吗啊？”堂妹莫名其妙。　　“我出来太久了，得尽快回学校，学校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那你就着急这一时啊？再说现在卖票的地方已经关门了，你就沉住气，明天一早过来买吧。”　　第二天小面便去售票点买了回武汉的车票，是晚上十点的车。堂妹说晚上要去送她，她说不用了，发车时间那么晚，回来晚了学校该关门了。　　“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两个月以后，我丛小面就会杀回北京了。”　　小面坐上了从北京发往武汉的火车，四年里，她始终在同一条铁路线路上来来回回。火车是普快，还要绕一段路程。她特别恋家，一放假就归心似箭，所以总是回家的急先锋。她会准备音乐、电子书、手机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去打发火车上去聊难捱的时光。每次回家，她觉得窗外的风景都是美好的，甚至一粒石子、一棵枯枝都会变得很有爱，但是返回的时候，她却因再次离家无心多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她本来打算毕业后回家，再也不忍受这种长途旅行之苦，但是想来想去，读了四年就这么回家，她总觉得不甘心，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白领情结，她觉得她应该继续闯一闯，哪怕闯几年后再回家，而且现在父母身体还算硬朗，还能照顾自己，所以她选择了北京。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火车驶向她四年来最熟悉不过的汉口站。她本想以小女子归来的姿态拥抱一下这个城市，但是武汉似乎总有地方在施工，一出站就是漫天的尘土飞扬，她只得收起那份矫情，掩面逃离。　　到了寝室楼下，她给寝室的男人婆池小涧打电话，让她下来帮忙抬行李。小涧下来一看见她就给了她一个熊抱：“大葱，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走那么长时间啊？”　　“妈呀，你轻点，你是盼我回来早点把我拍死是吧。”　　“哈哈，快上去吧，大雁儿、神婆、小熊都在呢！”　　“怎么卉卉又不在啊？”　　“嗨，人家有家室的人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寝室门口，只见大家都对她呈翘首以待状　　“干吗？告诉你们，没吃的哈。”　　“不会吧，你不是说去北京时要给我们带北京全聚德烤鸭回来吗？”　　“拜托，全聚德烤鸭二百多一个鸭脖，你们还想让我回来吗？还不如武汉的周黑鸭呢！乖，我请你们吃周黑鸭成吗？”　　“切，小气。”翘首期盼们瞬时作鸟兽散。　　“你们不用这么现实吧？快帮我收拾行李！”　　“没空，自己收拾！”大家纷纷散出寝室。　　“别，今晚就请周黑鸭！”　　众人立刻整齐地出现在小面面前。　　到了晚上，小面果然去买了一大袋周黑鸭回学校。她提着周黑鸭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回去跟大家边啃鸭脖边嚼舌头。正专心走路，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张达子。张达子是他们专业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整天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面目，对广大女生更是博爱无比，暧昧不清，范围波及整个校区，当然会有几个纯情女生被他的迷得五迷三道。他是很邪气，但是好些女生的口味就是这样，丛小面也是。张达子跟丛小面是老乡，于是他就是借老乡的名义跟丛小面套上近乎的。丛小面是个表面很冷酷的人，当在一次年级大会上，坐在前排的张达子回过头来对丛小面说了第一句开场白之后，似乎丛小面的一举一动总能进入丛小面的视野。起初，丛小面并没有在意，毕竟张达子其貌不扬，丛小面很小资，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男性，以及女性的双腿。有一次她跟一个男生讨论女生的腿，并与他争论路上哪个MM的腿型好看，看到最后，那个男生死拉着丛小面从大家奇异的眼光下逃走。总而言之，丛小面在关系特别铁和自己特别不放在眼里的人面前从来不注意形象的，因此有好几次丛小面在学校机房上网上的如痴如醉的时候，任凭张达子在她面前矗立几柱香的时间她也不会发现，直到张达子伸手将别在她刘海上的笔帽取下，她才惊愕地发现身边有个人，然后狂率心脏不止，说“张达子你是猫吗？走路都不出声的啊！”“你这是什么形象啊，把笔帽夹在头上？”“我的刘海太长了，老是掉下来，我就用这个夹住了。”　　“……”　　后来张达子以超高频率出现在丛小面的视线里，而且班里的八卦女也经常问丛小面是不是张达子准备把魔杖伸向丛小面。于是，小面开始注意其张达子来。她发现张达子除了体型不是那么彪悍，长相不是那么帅气以外，也没什么毛病，而且还挺耐看的。渐渐地，当张达子跟她搭腔的时候，她不在那么潇洒豪放无所顾忌了，而是淑女正常了许多，连张达子都觉得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后来他们俩经常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在巴掌大的校园里压马路。有一次，丛小面正咕噜咕噜地吸着奶茶，张达子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不经常赔女孩子压马路的。”　　丛小面听了这句话心跳加快，脸上发烧。“他不会是要向我表白了吧”她满怀期待地猜测。原来她都没有意识到，在她跟张达子的关系里，她居然后来者居上，比张达子提前深陷了，原来她很早之前就等着他把这层暧昧的膜捅破了。　　“是吗？那我很荣幸嘛！”她故意开玩笑，但是心里在等他的下文。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是他欲擒故纵还是她自己进入角色太快，但是她已经戒不掉和他在一起的奶茶，马路和夜色。他们的每一次约会里，他都有意无意地抛下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言论，比如看到学校的巡逻车他会说“以后我也买两这样的车，驾驶座上坐着我，副驾驶上坐着你，后面坐着一堆小孩。”比如，当看到一堆夫妻用宝宝车推着几车小孩时，他也会说“我们以后也要这么多”，比如当她回别人短信的时候，他会面露愠色地说“给谁发短信呢！”，比如当他看到别的女生脚踩高跟鞋时，他会扭过头对她说“你以后不准穿高跟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内心涟漪不断，让她觉得他对她是有感觉的，但是这些话总是没有了下文，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仿佛已经病入膏肓，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就会狂跳不止，然后等他走近时，故作镇定，很酷地对他视而不见，等他跑过去跟她没话找话说。她觉得应该快点结束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她就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爱或不爱。但是他就是不给。她等不及了，于是在一个深更半夜，她摸起手机向他发了一条短信，她告诉他她喜欢他，她相信他对她也是有感觉的，他们或许可以交往试试。　　
　　　　第五章　　发完短信后，她想明天等待她的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她可以在圣诞节这一天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像其他女生一样过上她曾经“嗤之以鼻”的双人生活；要么她惨遭拒绝，然后……其实她对前者的把握较大，她相信他不正经的外表下有一颗无比正经的心，所以他其实是矜持的，所以这层关系就交给她去挑破，这年头，告白上也应该是男女平等的。随后她睡着了，希望明天赶快到来。　　一睁开眼，她就查看手机的收件箱，结果里面没有受到他的短信。“NND，都七点了还不起床。”她突然想起他早上一般九点以后才起床。　　“小面，发什么呆呢？”小涧问。　　小面这才从上铺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一下寝室。　　“怎么就剩咱俩了？其他人呢？”小面发现寝室就剩下正在照着镜子使劲拍脸的小涧和衣服穿了一半的自己，觉得这么早大家都走了不对劲，再说今天是周六，大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觉悟周末早起晨读。　　“今天是圣诞节啊，人家都有安排呗。”小涧边拍脸边说。　　“你酸什么酸啊，你不还有你潇哥哥吗？”　　“他在西安，隔我十万八千里呢！远水解不了近渴，管什么用。”小涧抱怨。　　“那总比我强，回回过节咱俩落单，你是异地恋，我是没人恋，我不比你惨？”小面这样说，但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或许张达子醒来看到她的短信后会兴奋地从床上滚下来，然后去买一大束花然后飞奔向女生寝室楼，在楼下大喊“丛小面，ILOVEU”然后两人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幸福地去过圣诞节。　　就在小面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时，手机震动把她吓了一跳，她一看发信人，果然是张达子，此时他的心怦怦直跳，这感觉不亚于马上揭晓高考成绩。她拿起手机跑向洗手间，然后屏住呼吸，打开了那条短信。只见上面写着：嗯，有一句话叫做“存在即合理”，你别想太多了，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吧，赶快多睡一会吧。看完这条短信后，小面一下子失落谷底，虽说这不是赤果果的拒绝，但是丛小面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存在即合理”？难道是他在肯定自己的想法？可是为什么又说不要想太多？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彻底就结了，她现在恨死张达子了，这解惑肯定嗜好吊女孩子胃口，然后自己到处炫耀自己的魅力，她恨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让自己陷进去。她的心突然好痛，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是“爱的越深，恨得越深”。她想，如果张达子爱她的话，肯定会毫不含糊地说明的，而不是拽出几句狗屁不通的哲学语言。没想到第一次向男生表白就被拒绝了，更没想到她会如此深地喜欢上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人。她心真的痛了，不能呼吸，她需要马上寻求一种排解的方式，于是她打电话给在同城另外一所大学读书的老乡，要他陪自己一起出去走走。这个男生叫做左文，是小面的中学同学，他对下面特别体贴，他知道小面家经济情况一般，而小面又好强，每次出去他都会给小面一些花小钱的机会，而大头都是他主动。有一次小面主动约左文，想请他去看电影，没想到左文提前把票给买好了小面很感动，但是感动不等同于心动，她始终没有接受左文，一直跟他保持哥们关系，当然这个“哥们”只是小面一厢情愿。　　此刻，小面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受到圣诞节气氛的影响，她这次不想再形单影只，于是约了左文出去逛街。一路上，她伪装的很好，跟左文有说有笑，他们一起唱歌唱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然后一起去吃大餐。小面喝了两瓶啤酒，头有些晕晕的。左文看她突然变得那么豪爽，以为她有什么事，就说：“嘿，你少喝点，一女的，注意点形象行不？”“你才不懂呢！女生喝啤酒可以美容的，反正我平时又不喝，偶尔喝一点，就当给我的皮肤美美容呗。”左文看她没什么异样，就相信了她。吃完后把她送回学校，就回去了。其实小面拖拖拉拉地，她幻想着张达子会看到左文来送她，即使张达子不会吃醋，但是也可以证明她丛小面不是没人要的，她一想到昨天半夜给别人发这么一条肉麻而饥渴的短信，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一面想一面走着，竟然真的在校园里碰到了张达子。他正准备去取钱，碰到她就叫住了她。　　“干吗去了？”　　“哦，跟朋友出去玩了一下。你不知道，江汉里今天好人闹，人超多，而且很多店都打折，今天淘东西淘的我太爽了。”她极力克制自己，并且扯很多话题，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她害怕他提起昨天的事。　　“哦，我正要去银行取钱，先走了。”　　校园的道路上，只剩下她没落地走着。　　后来她跟张达子还是维持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感觉好像毒瘾，每次张达子约她喝奶茶压马路，她整个人从内心到外表都透露着幸福感，但是每次约会结束后就会有偌大的失落感。但是不管多难受，多失落，她会期盼下一次。或许这也是一种恋爱的感觉吧。　　话说丛小面啃着周黑鸭遇到了准备去吃饭的张达子，心里先是一惊，然后一想“完了，苦心维护的淑女形象这回全败在这鸭子手里了”。她嘴里含着鸭脖子一时语塞。张达子先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学校啊？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开学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哦，我去找工作了。”不知道是辣的还是怎么着，丛小面从脸红到脖子。　　“找工作了？你考研差几分啊？不能调剂吗？”　　“差远了。”小面耸耸肩　　“在哪找的工作？”　　“北京，你呢？听说你好像也差几分，有什么打算吗？”　　“我今年再考一年。”　　“今年还准备考W大？”　　“不了，考S大。”　　“哦，那我先走了，她们等我呢！”　　“嗯。”　　小面拎着鸭脖走了，头也没回。她想，张达子也不会回头吧，S大在另外一个城市，不在北京，或许大四他们就真的要分开了，虽然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其实丛小面一直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女生，生活中规中矩，她也乐于循规蹈矩。她很听话父母的话，她觉得一个好孩子，应该学习成绩不错，得到老师、大人的喜欢；长相即使不是很出众，也应该是干干净净，得到男生的欢迎，当然，丛小面中学时的桃花是很旺的。记得有一次，班主任让班里的标兵把自己的相片拿去贴到“光荣榜”上供其他同学学习，丛小面刚一进教室，就被班里一窝男生追着要看她的照片。所以，丛小面很自然地觉得自己长得还是很对得起观众的。而且一直有很多男生对丛小面示好，有人偷偷给她打电话，有人送她水晶手链，还有人偷偷把一本张爱玲的文集放到她的车筐里……丛小面认为在大学这样一个谈恋爱的理想场所，自己经历一段恋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在高考后的七夕节，她对自己交往了还不到两个月的男友毅然决然地说了分手，因为就在那一刻，堆积在心里的对那个男生几年来刻骨铭心的感情和想要在一起的急切就那么无缘无故地轰然倒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东西真的说不清楚，花了几年的时间以为可以浓得化不开，结果还是会随时蒸发。男生发短信说“会一直等你”，小面没有再看第二眼。在以干净麻利脆的速度结束了这段恋情后，小面决定以全新的姿态迎接大学里的风花雪月。　　然而不知道是上帝对丛小面当时“残忍弃夫”的丑恶行径予以惩罚还是小面学校食堂伙食太好导致她略有发福的原因，小面永远是寝室里落单的那一个。遇到了张达子，全心全意地爱了，却是一段暧昧不清，连拿出去张扬都缺乏底气，他们俩谁都不算是谁的谁。什么蓝颜知己红颜知己全是扯淡。从此以后丛小面对“暧昧”这两个字眼深恶痛绝，但是对于会玩暧昧的邪恶男生仍不具备抵抗力。　　但是小面习惯了跟张达子这种意犹未尽型的交流。纵然很暧昧，稍纵即逝，但是抓不住的东西永远是最让人魂牵梦萦的，总是会让人抱有幻想，小面觉得有个念想也好，如果在这样的青春年华连怦然心动都没有那岂不是很悲哀，说不定衰老的更快。所以没有恋爱只能“意淫”的小面仍然是幸福的。张达子几句“以后你洗衣服我做饭”类似的话一直像强力胶一样粘着丛小面的心，她随时就会勾勒出一幅她跟张达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幸福婚姻生活图。　　晚上，把“周黑鸭”消灭干净后，大家在床上开始最后的卧谈。　　
　　　　第六章　　小涧：小面，你这次去北京找工作感觉如何呀？　　“唉，我真是觉得大学这四年除了换来一张纸以外白读了，术业无专攻，貌似什么都能干，其实绕来绕去还不就是干干文案、行政这些东西，说白了就是打杂的。可你还别小看这打杂的，我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还真不善于伺候人，而且什么经验都没有，在大学里觉得自己多么拽，一出去，满脸写着‘我是大学生，没有社会阅历，要骗就骗我’，纯的别人瞄一眼就能把你浑身上下看个通透。”　　“没这么夸张吧，面你的人管是怎么折磨你萝莉的心灵啦？他两眼放射的是X射线吗？”　　“不是啦。其实我挺后悔当时武汉的很多大学举行校园招聘时没有去，当时就是邪了门了，就是对长江以南的地方感到很排斥，但是毕竟还是校园招聘比较符合大学生自身的情况，公司规模都不错，而且福利待遇都符合我们的预期。但是我一个人在北京，消息来的不及时，错过了很多校园招聘，而且跟北京高校的学生比我哪里还有优势啊，所以跑的大多都是社会招聘，这样方方面面都跟自己想的很不一样的，要么签约后要马上上班压根不管你还没拿到毕业证，有的不签合同上来就是三个月的试用期，还没工资，而且不提供住宿。”　　“唉，这只能怪你地域倾向压倒工作倾向，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你看你，每次找工作先看工作地点，就要北京上海和你家乡，你对工作地点要求太高了，这会刷掉一大批好的工作。我们寝室就你英语八级，结果工作还找的那么坎坷。”神婆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恨不能理解丛小面把工作地点看的那么重，她认为，工作就是用来锻炼人、提升人并为人制造财富和机会的，可是丛小面把工作当老公了，要地域优势，还要稳定，这哪是工作嘛。　　“所以说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呀，你就像一棵野草，放到哪里都能生长，说不定还会一不小心长成参天大树，我是没有你这种四海为家的精神，对我来说工作不仅仅是工作，它更代表今后我人生的生活方式。我要的生活就是朝九晚五循规蹈矩，工作之余再来点小资情调，有时尚的购物中心电影院KTV咖啡馆健身俱乐部让我去娱乐消遣一番，一句话概括就是城市基础深市建设要健全，公交地铁一样不能少。如果把我放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工资再高我也不干。”　　“太物质太享乐主义了你，亏你还是党的一员呢！你不是有仇富心理吗，去山沟沟正好帮助消灭贫富差距，再说那种地方人烟稀少，风景如画还空气清新，有什么不好的？”神婆刚刚放弃在珠海一家公司人管的职位，也就是说放弃了丛小面理想的那种生后方式，去湖北一个小县城做选调生。对此，她做出选择时二话不说，但是做完选择后，想想珠海的高楼大厦，再想想Z县的土坯房，她也不禁有些恐惧，所以这番话与其说是反驳丛小面，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人烟稀少，风景如画，空气清新，那是风景区，只可旅游，不可生活也。”丛小面不依不饶。　　“行啦行啦，你俩开辩论会呐，最后的卧谈了，大家不能和谐点啊？”池小涧说到。池小涧签了一家国企做财务，她的工作找的虽说不是顺顺利利，也算是十九八稳了，被拒了一两次后就被accept了。要说最顺利的还要属小熊，这家伙天生就是犹如神祝，命好的一塌糊涂。她下铺的神婆经常说“我们寝室几个人的好运鸿运桃花运都被这孩子吸去了。”然后顺便吐小熊一脸唾沫星子，其羡慕嫉妒恨可见一斑，其实我们几个没吐的也很嫉妒，只是我们比较阴险，走的都是内心戏，在我们内心里，我们已经把小熊千刀万剐N遍了。　　但是小熊真的是很幸运的。她自从大一入学那天起，就下定决心天天睡到自然醒，踏着下课铃进教室，然后悠然吃着食堂热腾腾的包子鸡蛋看老师在讲台手舞足蹈。课余时间小熊与学校一切集体活动绝缘，跑出去做兼职赚钱，然后买一大堆名牌衣服。我们都对小熊极端的个人主义和缺乏集体荣誉感表示蔑视，小熊却振振有词“哎吆，整天去开这协会听一群老头唠叨有什么意义啊？还不如赚些钱来的实在。”毕业后的事情证明小熊是对的，当年在大学时，丛小面、神婆、小涧都是班里的积极分子，各种社团和协会都活跃着她们的身影，但是在她们忙东忙西争取为自己的课外学分和简历增光添彩时，小熊赚得了真金白银然后很豪爽地把它们消费一空。小面常暗暗地不服气地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说我丛小面现在活得很不潇洒，但是我有更好的未来。YES!”结果毕业找工作时，小熊依然每天蒙头大睡，工作似乎与她没关系。后来有一天她被大雁和小涧拉去招聘会，她看着小涧和大雁四处投简历忙得不亦乐乎，于是就相似处张望看有没有自己比较中意的公司，结果远远看见一家公司的招聘席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走过去跟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投了份简历，没想到一投即合，第二天那个外国男人就让小熊去他们公司谈签约的事。“这么快就签约，这家公司八成是骗子公司。”丛小面她们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小熊走后，她们就开始描绘小熊被骗的狼狈不堪的情景。结果小熊竟然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那是一家中法合资企业，专门为几大汽车制造商提供零部件。”丛小面她们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剩下感叹小熊命好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小熊下班回来，神神秘秘地说有话对大家说，大家想她不会是在试用期就被辞了吧，结果从小熊嘴里吐出来的几句话像一个重磅炸弹，差点没把丛小面她们几个炸到爪洼岛去。“我跟那个面试我的法国经理恋爱了。”丛小面她们当即拿着枕头砸向小熊……　　所以，即使你不相信有命运这回事，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活得舒坦的人都是先苦后甜通过不舒坦赚得的，而且大部分人要么就是被上帝肆无忌惮地照顾，要么是被先赋条件肆无忌惮地照顾。你会对比，会拿自己的血泪史跟他人的幸福史比较，但是最好不要，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已经过的够郁闷的了，何必还要把自己气死。学会淡定吧，虽然自己的生活状态被别人烘托得暗淡无光，凄惨无比，但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要幸福。其实嘛，生活方式不同，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喂，你们几个，不用一说到我就长吁短叹命运不公吧，我这也是顺其自然地就来了，又不是我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地去淘换工作淘换外国人。再说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被辞了顺便被甩了呢。”小熊被大家说的很委屈竟然开始诅咒其自己来。　　“哎哎哎，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也不用咒自己啊。好了好了，不批判你了，就当你牺牲自己让我们过嘴瘾的了哈。”　　“是啊，反正我们几个工作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不展望明天了，还是缅怀缅怀过去吧。”　　“反正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好缅怀的，天天学习，日日落单，没打过架也没斗过殴，平平淡淡就这么过来了呗。”丛小面无力地说。　　“其实我们都差不多啦，不都是中规中矩地，像我们这种学校，能有几个干得出惊动党中央的事情来的啊。无非就是比你多谈个恋爱罢了。再说我现在特羡慕你，一个人多自由啊，找工作也不会有太多顾虑，哪像我，干什么还得考虑我们家那位，太受限制了。”　　“那是因为你是事业型女人，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绝对是居家型的，保证未来老公回家后，拖鞋奉上，然后大餐伺候。可惜没有人发现我的好处。”　　“就你，还大餐奉上，拖鞋伺候？四年里您来人家自己打过几次水啊？请问你会煮面条吗？还有，你整天跟班里的男生称兄道弟，你觉得谁会那么有眼光从你粗犷的言谈举止中发现你温柔可人的细胞？我看你还是先拜小月月为师吧！”神婆冒着生命危险把丛小面的性格进行一番剖析后便做好牺牲的准备，没想到丛小面迟迟没有反应。　　“小面，你怎么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今晚鸭脖吃多了，说话比较呛人，你别介意啊……小面，小面，你倒是说话呀！”众人见小面不做声，都害怕了，想这下完了，触到小面软肋了，明天就要照毕业照了，万一哭成熊猫眼，明天一照相更嫁不出去了，万一她在被窝里搜寻暗器然后在寝室大开杀戒那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　　
　　　　第七章　　“平常，都是丛小面的嘴最毒，几乎与她认识的人都遭到过史上最恶毒最正中要害的人身攻击，没想到她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么差，我们只是揭露了她恶行的冰山一角她就挺不住了，抗打击能力太差了。”神婆一面嘟囔着，一面去掀丛小面的被子，没想到这家伙已经呼呼大睡。众人当时已惘然。　　在大学的最后的日子里，唯一能把大四学生推进自习室的事情就是论文了，大家在网上、图书馆里找资料，忙得不亦乐乎。丛小面虽然最讨厌这些理论的东西，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是她作为学生，心无旁骛地钻研学习最后的机会了，这些天除了论文吃饭睡觉，她什么都不去想，她想，就这么一直单线条下去该多好。一天在食堂里吃着皮蛋，她突然想起了小熊。小熊的亲戚就在武汉，所以每逢端午节，她都会给寝室的同志们带皮蛋，而且小面吃的最多。这一刻，她看到了皮蛋，仿佛看到了小熊。小熊已经搬出去与她的法国男友共筑爱巢了，小面一直忙着写论文，竟然忘了还有小熊这号人。于是她立马摸出手机给小熊打电话。　　“在哪鬼混呢？”　　“什么呀，在公司呢！又要工作，还要忙那个鬼论文。”　　“你的论文不是已经交了吗？”　　“哪呀，我东贴西粘了那么多，指导老师还是说这样不够隐蔽，答辩时容易出纰漏，还得再搞。”　　“你们两口子晚上有空没？我们去你们那蹭饭呗。”　　“好啊，来啊，我让他给你们做法国大餐。”　　“行！我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哈！”　　丛小面回去跟大家说今晚去小熊家蹭饭，小涧和大雁要复习注会考试去不了。于是小面和神婆翻箱倒柜找了几件稍微有点档次的衣服。神婆还把她的千年眼睛摘了下来戴上了隐形。　　“你们俩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典型，当初说小熊无功而获，假公济私借工作之机钓钻石王老五，这回竟然主动去人家里蹭饭，还在寝室疯狂对镜贴花黄，太不地道了吧？”小涧说。　　“你懂什么，我们也只是过过嘴瘾，你敢说当时你就没心理不平衡，再说马上就要毕业了，能见面的时间肯定不多了，我们去主要是和小熊同学叙叙旧，交待一下毕业事宜，让她发迹之后别忘了我们。我们俩代表的是整个寝室的形象，甚至是整个中国大学生的风貌，能不捯饬捯饬嘛？”丛小面说。　　然后两人哼着“轻轻地，我将离开你”离开了寝室。　　小面和神婆按照小熊给的地址坐公交车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下车后她俩讨论给小熊他们家买点什么礼物。这时一阵香气扑鼻，小面扭头一看，是一家烤鸡店。　　“亲爱的，我们就买烤**，十几块钱也不贵，而且是中国特色烤鸡，能让法国人尝尝地方特色。”小面流着哈喇子说。　　“拉倒吧你，我看你是想借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怎么这么不长出息，人家法国人是很讲生活情调的，你弄以又焦又油外酥里嫩的烤鸡，不是伪知识分子行径吗？我看还是买点清丽可人，营养丰富的东西。”神婆说。　　“那是什么啊？”　　“水果。”　　于是在两人争论了半天该买火龙果还是苹果后，来到了小熊住的公寓楼下，恰好一辆黑色奥迪开到她们身边，小熊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们刚到吗？正好我们刚下班。你们先在这等一下，我跟krace去停车，然后我们一起上去。”其实，在这之前，小面对小熊就是纯洁的同学情谊和深厚的相思之情，但是看到小熊现在出入有专车，居住有公寓，丛小面还是有把她大卸八块的冲动，于是小面马上手机的开机画面设置成了“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以调节舒缓神经。　　神婆和小面简单地跟Krace打了个招呼，就跟小熊说成一片。　　“嗨，他能听懂中文吗？”　　“只懂几个字，你们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他多大了？”小面问。　　“34”　　“天呐，你们俩差差不多一轮了！”神婆大叫。　　“那有什么，网上说男女相差14岁才是绝配呢！他俩配的还不够绝。”小面戏谑着说。　　“去死吧你，今天给你们做饭吃还讽刺我。”小熊打了小面一拳。　　Krace看她们三个闹的很欢，而且似乎跟自己有关，就轻轻滴地问：“whatareyoutalkingabout?”　　“nothing,theyjustsaidthatyouarehandsome.”小熊敷衍他。　　“wow,thankyouthen.”　　进了小熊家，她们环顾屋子，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的摆设透露了主人的经济基础和品位。来自印度的电视书橱，红木地板使家里很有东南亚风情。小熊招呼神婆和小面坐下，Krace则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　　“我们看碟吧。你们是想听音乐还是看电影啊？”小熊问道。　　“你不去帮他啊？”　　“不用，他自己能搞定的，再说她从来不用我下厨房，我在那只会给他添乱。”　　“唉，你说上帝是不是姓熊啊？凭什么你就这么幸福呢？简直是坐火箭进入共产主义啊。”　　“是啊，我也觉得，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就像在做梦一样。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准备什么呀准备，幸福破门而入了，你就欣然接受呗。如果你觉得消受不了，就给我，我胃口好，再给我仨这样的幸福我也能接受。”丛小面说。　　“去一边，我可警告你啊，你别仗着自己英语八级来勾引我老公啊。你这张嘴就给我好好吃饭就行了。”　　“其实我还就是这目的，但是经过观察我发现，你老公是个很成熟很稳重很腼腆的人，似乎对我们俩都不感冒。”　　“废话，我的眼光能有错嘛。不过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们俩今天是不是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啊？神婆貌似还化了点小淡妆？”　　“对啊，我这一辈子估计就托你这一次福吃一顿法国人做的法国大餐，能不予以重视吗？所以我就借机美美咯。”神婆说。　　“对了，你不是会算命吗，你帮我看看我们家Krace的面相呗，看看我们俩有没有夫妻相。”　　“算了吧，我只会电脑算命，而且要生辰八字，他可定没有吧？再说，人家是国外友人，这个相面只对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管用，到他那不管用。”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Krace已经把餐桌收拾好招呼他们吃饭了。指着每个人面前的几块干面包和一些酱状物，他介绍说这是法国圆形面包，这是鱼子酱，可以把鱼子酱抹到面包上。神婆把一大坨鱼子酱抹到面包上就吞了下去，结果差点没吐出来。“什么鱼子酱？这么咸！跟虾酱差不多嘛！”　　“天呐，你饿死鬼投胎啊，谁让人你搞这么多酱，再说这面包那么硬，你居然一口吞下去。还有，Krace还没入座呢，你就吃起来了。”　　“咦，krace去哪了？”　　这时，Krace手里拿了一瓶红酒过来，问她们谁要喝红酒。小熊建议大家都喝一点，因为吃法国料理红酒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瓶红酒是Krace特地从法国带来的，口味上佳。大家一起碰杯，“atasanté!”。　　第二道是用芝士、面粉、鸡蛋、奶油、洋葱等做的派。小面她们感觉洋葱和芝士在嘴里纠结难以下咽，法国人吃得津津有味，不断地“wow!C’esttresbon!”小熊见她俩面露难色，就说“吃不下去就别勉强，留着肚子吃第三道吧。”　　“还有？”　　“是啊，饭后的甜点，今天他做的巧克力杯，超好吃的。我们每次出去吃西餐，我都会点。”　　“天！怪不得我发现你又圆了，天天奶酪巧克力往肚子里塞，你小心身材走形啊。”　　“我也发愁，但是看到美食我就抵抗不了，而且他说不怕我胖，希望我圆滚滚地，手感好……”　　“打住。”小面感觉她要发表不健康言论了。　　“哎，问你个特私人的问题呗。”神婆神神秘秘地凑到小熊身边。　　“问啊。”　　“你们俩同居是住一个房间吗？睡在一张床上？”　　“废话，你有没有常识啊？同居不睡一起那叫合租。”　　“那你们岂不是……”神婆仿佛在说自己，脸红得像法国红酒。　　“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当然啦！这有什么？很正常啊。你至于吗，脸红成这样。”　　丛小面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开放，以为几个女生在寝室聊聊风花雪月的八卦就是open了，没想到教母级人物在这里。神婆和小熊的对话让小面觉得自己太单蠢了。她心下总觉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平常这些八卦问题说的再high也只是纸上谈兵，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概念，而且也没打算实践，想“等自己长大再说”。没想到同龄人中已经有人将理论转化为实践，而且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稀松平常。小面顿时发觉自己一直在逃避已经长大的现实，只是不想承认，不去面对而已。她突然觉得好压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大口大口吃着巧克力杯，仿佛它是毒药，甜到极致，浓到极致，麻痹着她的失落，堵塞着她的哀痛。　　大家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夜色已晚，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已经没有了公交车。小熊打电话给司机要司机开车送小面她们回去。小面说“不用了，都这么晚了，司机应该休息了，别麻烦人家了。我们自己打车就可以了。”小熊说：“去浪费那个钱干什么，反正我们每个月要给司机薪水的，他手机随时开着，我们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的。”小熊无意炫耀，只是一心为她们，但是她们心里总感觉别扭，最后拗不过小熊便让司机送了回去。一路上，小面和神婆各自望着车窗外面，什么也没说。夜色阑珊，外面的世界依旧灯红酒绿，只是这些亮着的霓虹灯里，没有一盏属于她们，也没有一盏属于司机。车水马龙里，有多少人真正是车的主人？又有多少人像司机一样，是拿人钱财，替人出力？像她们一样，虽此时身坐在车里，但是眼前于自己如此实在的东西，其实离自己很遥远。房子和车，离别人越近，似乎于自己就越飘渺。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小面感觉一阵阴冷，不禁裹紧了衣服。　　
　　　　第八章　　熬过了黑色的论文答辩期，接下来便是毕业照和散伙饭了——大四毕业的重头戏。在这样一个煽情的时期，无论平时多么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变得很感伤。毕竟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是是实实在在共处一室，恨不得连洗澡都用公共澡堂，马上要分开了，谁都会有不舍。散伙饭一顿接一顿。丛小面很实在，只要是说得来玩得好的朋友都跟人家掏心掏肺地，她的“圈外好友”也特别多，不管是寝室以外的，系以外的乃至学校以外的同学还有一大堆，所以她每天吃散伙饭就像赶场。但是丛小面很满足，这四年，没怎么好好学习，每科过了六十，丛小面就不愿意再多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对她来说，大学最大的收获是广结好友，不论男女，朋友多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当然，朋友不在多，知心就行，何况到丛小面这，绝对是星星知我心。所以小面也就不管自己在接二连三的散伙宴中疯狂收集脂肪了。　　一天，小面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寝室。“又跟谁散伙去啦？”小涧看见她饱嗝连天就说，“我发现你这家伙挺邪乎的，以前没几个男生请你吃饭，一到了散伙的时候还挺抢手的啊。你档期要是不够就找我啊，我随时候补。”　　“哼，风水轮流转，总不能每次都是我落单吧。再说了，你以为散伙饭跟你们爱情大餐似的那么甜蜜啊，我光让离愁别绪就填饱了。”　　“有那么夸张吗？看你整天长吁短叹地，我怎么没闻见那么浓的离别味啊？有点过了吧你？”说着就仰着鼻子在小面身上乱闻一通。　　“你信不信，等咱们班一块吃散伙饭的时候，大家肯定哭的稀里哗啦的。”　　“不信，我就不会哭，不就是毕业嘛，不就是各奔东西吗，现在交通那么发达，想见面怎么也能见了。哭什么呀。”　　“啧啧啧，真冷血。”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见楼下有一群人在大声叫喊，而且全是男生的声音。　　“又有人来喊楼了，这帮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要表达同学之情也不用扰乱别人休息吧？还‘xxx我爱你’，太幼稚了。”　　“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毕业喊楼是一种传统吗？这是大家宣泄情感的一种方式，多有气氛啊，再说现在那么早谁会休息啊。为什么我们班的男生没有来喊呢？这四年就没有跟我说过‘我爱你’，再不占占我们班男生的光，我大学真的太遗憾了。”　　“人至贱则无敌，你干脆叫丛无敌吧。不接受嗟来之爱，你没听说过啊。还有，就我们专业那些男生，刚劲不足，柔弱有余的，还要他们喊楼，不要喊吐血哦。”　　“好吧，你说得对，洗洗睡吧。”　　然后便是班级聚餐。丛小面一直很期待。四年里，丛小面班里搞过很多次聚餐，每次都有由头，但是归根结底，就是大家都馋了，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集体解馋。所以每次聚会，只有吃是实实在在地，情感交流都随着啤酒变成了每个人的饱嗝或者细水长流了。这次，离别真真实实地来了，大家吃完这顿饭不会再有第二天在课堂上调侃昨天谁酒后失态，不会再有下一次吃烤鱼还是吃火锅的计划，不会再有下个通知大家就蜂拥而至的便宜，有的只是各奔东西，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丛小面的同学中，有的北上，有的南下，有的赴港，有的出国；有的下农村接受基层锻炼，有的进大城市过表面风光的“蚁族”生活；有的爱情事业双丰收，有的回家继续啃老……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刚进大学时，大家是同样的斗志昂扬，满脸写着花儿一样的幸福；大学里，大家同样在课堂上、图书馆、自习室、食堂等地混过。有人混成了逃课帝，有人在图书馆完成了金庸的武侠洗礼，有人在自习室的课桌上刻下了入木三分的“XXX到此一游”，有人在食堂里享受了来自苍蝇、蟑螂等昆虫的蛋白质补充……然后造化弄人地，大家在四年看似平行的轨道上延展出了方向各异的人生。今晚，散伙饭，是唯一的交点。所以他们恣意狂欢，四年是一个轮回，不管是立地成佛还是成魔，反正已经是历史，大家一起创造的，今晚就做最后的纪念。　　小面她们有说有笑地来到提前订好的饭店，已经来了好多人，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笑。神婆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们班男生呢？”，经她这么一问，大家才陡然发现，自己班的纯爷们儿们一个不见。“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四年了，每次搞活动都是我们女生等他们男生，最后一次聚餐还是这样，怎么比女的还矫情啊？”“就是，喊楼也是我们女生喊，这是什么世道啊？2010，我要和这个世界谈谈！”一个女生刚吼完，突然包间的灯灭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只见男生们举着蜡烛和玫瑰花走了进来。　　一个男生先上前对班里一个女生说：“班长同志，你为我们班鞠躬尽瘁，奔波忙碌，让我们班成为本年级最优秀的班集体，我们爱你！”然后单膝跪下，玫瑰献上。女生们都惊讶不已，有些人更是被感动的乱七八糟，一手接着花，一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等男生给每个女生献完花，并用完全不重样的词汇把每个人都赞扬一番后，集体喊出了“XX班女生，我们爱你们！”　　丛小面心想，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男生鲜花，虽然不是以爱之名，但是却更加真诚。此时，她突然发现，以前自己经常不屑一顾的男生们是那么可爱，那么顺眼。然后大家就坐，轮番碰杯，似乎每个人之间都有深刻的交情，哪怕平时根本混不到一块的人，今晚也是勾肩搭背，耳鬓厮磨。小面平时是很被动的人，不管对谁，总是对方先开口后，她才会打开话匣子。今天，不知是被感动过头还是酒喝多了，她竟然端着酒杯主动找人寒暄起来。她先走到小熊旁边，说“亲爱的，咱俩喝一杯。要不以后你远走他乡了就没机会了。”说到这里，她眼眶湿了，随后在她的催化下，旁边几个女生也跟着哼哼唧唧起来，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就过来劝她们，结果哭的更凶猛。小涧挤过来说“小面你丫不带头做好事，就知道煽动不良情绪，快别哭了啊”说着自己也哇哇大哭起来，于是散伙饭提前进入高潮，小面看大家三三两两抱作一团，哭的惊天动地，场面如此咸湿，于是擦擦鼻涕很抱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想这样，但就是忍不住。我错了。”哭声依然。　　小面看大家没有停止的意思，就一个人静静地回到角落里，端着酒杯发呆。想起刚才男生为她送上玫瑰的一幕，她曾经憧憬过好多次，当然男主角肯定是张达子。她还给自己设定了好几套台词，她想当张达子将玫瑰双手奉上时，她会厉声喝斥“张达子，你什么意思？当时拒绝我的是你，现在追我的又是你，你哲学学多了吧你，什么事都辩证对待，连爱情也玩矛盾啊，我告诉你，晚啦！本姑娘现在对你没感觉了，玫瑰花你爱给谁给谁，老娘我不稀罕！”；但回头一想，干吗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明明喜欢还要逞强，万一真把他吓跑了怎么办，那还是这样说吧：“张达子，你知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长时间，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煎熬吗？讨厌你！”想到这，小面被自己肉麻到了，浑身一个激灵。　　“干吗啊？36度的高温还哆嗦啊？”神婆走到她旁边。　　“没，酒喝多了，打了个嗝。”　　“我跟我男朋友分了。”神婆喝了一口酒。　　“啊？不是吧，你们俩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是好好的啊，但是现实摆在面前呢，我在湖北，他在四川，隔这么远。他不会为了我放下四川的亲人和工作，我也不会为了他放弃这边的工作，想想以后变数太大，干脆分了得了。”　　“你提出来的吧。”　　“嗯，他故作姿态地不同意了一番后就答应了。”　　“你们俩连分手都办的这么例行公事啊。”　　“行了，现在我们寝室，就小涧和她萧哥哥硕果仅存的一对了。”　　“不用说我们寝室了，就是全专业来说也是模范夫妻了。大家还不都是毕业临头各自飞了。所以说大家都现实的很，爱情不过是大学里的黄油，让大学的滋味更丰富一些，但是黄油再美味，没有面包作依托，吃着腻味；但是面包可不一样，即使不抹黄油，也能吃下去，能果腹，口感也不错。现在毕业了，哪有资本吃黄油啊，先把面包挣来再说。”　　“没错。但是我们也不能以是非的口吻去否认现实。其实这种选择也不能叫做现实，而是成熟。在象牙塔里，我们当然可以以爱情价更高的姿态去谈情说爱，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或者乌托邦里。毕了业，大家都是零，就像你说的，我们要去奋斗，多挣些面包，才有享受爱情的资本。人在不口渴的情况下，才有享受咖啡时光的情调。”　　“所以我想采访一下我们寝室的剩斗士女士，这几年一路单枪匹马走来，有没有觉得你那抹着黄油的面包正在向你走近呢？”　　“哼，那个还没影呢，而且我还得先吃一段无糖全麦面包再说。等我有不怕发胖的资本后在狠狠吃它几吨黄油面包。”　　“你真是天生的苦行僧啊。”　　虽然小面嘴硬，但是“干啃四年面包”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她始终对张达子这块黄油心心念念。丛小面的专业就三个班，人数加起来也不多，所以当时有人提议搞一个专业聚餐，丛小面心下很支持这个提议，这样，她或许和张达子还有最后的交集，她始终认为他们俩之间应该有点什么的，所以，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了张达子放弃在北京的工作，然后留在武汉陪他一起考研，然后追随他去他读研所在的城市。然而，没有专业聚餐。在去学校就业中心办理户口档案迁移时，是丛小面最后一次见到张达子。丛小面一如既往地像没事人似的跟张达子打招呼，张达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丛小面一眼算是回礼了。这淡淡一笑让丛小面心里苦水泛滥，仿佛龙卷风来临，杀了个措手不及，四年里小面小心珍藏的小甜蜜被那淡淡的一眼击打地支离破碎，凌乱一地。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固执地守着这份原本就不曾拥有过的爱情自我陶醉，在自己不知好歹地从别人眼里寻找爱情时，自己只是别人眼中的路人甲。她觉得当时自己应该趾高气昂地从张达子身边走过，不留给他一个目光，然而当时的自己很没种，张达子叼着烟跟朋友嬉笑着从她身边走过，留给她满面烟雾缭绕，呛得她两眼都是泪水，然后就挡不住了，四年的希冀如同眼泪，奔涌而出，连同心底里最后一丝温柔消失殆尽。　　几天后，丛小面依然是第一个离开寝室。就像以前每次放假一样，丛小面都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买火车票，第一个坐上回家的列车。时间一久，这竟然成了一种习惯，小面依旧第一个离开。她开玩笑说，自己可不想最后一个走，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多悲惨啊。然后大家集体沉默。走之前，六个人一起在以前经常厮混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饭，每个人强颜欢笑，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总觉得一开口，流出来的不是话语，而是眼泪。丛小面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这是史上最煽情的聚餐。只有池小涧眼窝还算硬，拿筷子蘸了点酒抹在脸上，小面刚要骂她，她说“姐流的不是眼泪，是不舍。小面你别砸我，其实很明显只有我最舍不得你，你看我的眼泪不晶莹剔透还泛着点黄色吧，那是因为里面全填满了对你的不舍啊。”然后大家破涕为笑。吃完饭后，小涧说就我一个人送她去车站吧，她那么喜欢煽情，把你们都忽悠哭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还是我去吧啊。　　随后，丛小面默默打点着行李，把四年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装进行李箱，包括初次离家的新鲜恐惧，包括与闺蜜们的形影不离，包括那场爱情的残缺不全，她一并收入囊中，在习惯没有这些的日子以前，她需要不断地缅怀和凭吊。　　小涧陪小面到了火车站。离检票进站还有一段时间，手机响了，小面一看是小熊。　　“你上车了吗？”　　“没有呢，怎么啦？”　　“我还是去送送你吧”小熊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啦，我还有几分钟马上就进站了，再说火车站在修，你不好找。别过来了啊。”　　……　　然后两个人就默默地站着。过了一会，小面要检票进站了，她对小涧说“我要走了，你们一定去北京找我！”小涧朝她挥了挥手。　　上了车以后，小面看到小涧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看着你拎着行李走进去，我突然觉得好凄凉。”　　泪水再次决堤。候车厅。丛小面不顾形象，狠狠地哭，以前经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半天的室友们，以前横竖看不顺眼的室友们，现在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几近崩溃，眼泪已经决堤。“眼泪流吧，流到长江去喂鱼吧，我要去北京了！”当然以上台词走的是内心戏。就在这时，小面从捂着脸的指缝里看到一张纸巾。　　
　　　　第九章　　小面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这张纸巾，她想，黄油这么快就来了，完了，自己现在正满脸洪水泛滥，而且眼睛上肯定挂着俩核桃，不行，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于是她接过纸巾直接捂到脸上然后等着两只核桃就抬头看去，“jesus，居然是一块进口黄油。而且看上去就知道很有质感。”小面心里春波荡漾。　　“hey,areyouallright?”　　“yeah!Fine.I’mjustfeelingsadtoleavethiscity.”　　“oh,Isee.Soyouarenative?”　　“no,Ihavestudiedhereforfouryears.AndnowI’mgraduated.”　　“wow,congratulations.Soyouaremovingtoyourworkcity?”　　“yeah!”　　“mayIknowwhichcity？”　　“Beijing.”　　“really?I’mgoingtoBeijingtoo!”　　“是吗？缘分呐！”小面一激动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这位外国黄油听不懂，刚想用英语解释。只听这位黄油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啊，咱俩太有缘了。”　　“你会讲中文？”　　“是啊，我来中国三年了。我刚才看到你哭的那么伤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我不舍得离开我的大学朋友们。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的，我了解，那是你们的friendship,right?”　　“嗯。”这时，候车厅的喇叭通知武汉开往北京的列车马上就要检票进站了。　　“火车马上就进站了。我们得准备走了。”　　“嗯，请问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丛小面，英文名是sheila。”　　“beautifulname.I’mAlfred.Nicetomeetyou.你在哪节车厢？”　　“六号。”　　“我在12号，安顿好后我会去找你的。”　　“嗯”　　小面刚才哭的很给力，所以现在还在抽搐，不过眼泪已经流干了，意识似乎也渐渐恢复，她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外国人。哇，真乃一帅哥。这家伙海拔至少185公分，脸型很有棱角，五官很立体。一身登山的行头，似乎是旅游归来。小面想，上帝不要对我太好哦，这么大一块黄油面包就这么从天而降，不要把我砸晕啊。嘿嘿嘿嘿。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不是自诩很爱张达子的吗？怎么不到20分钟的时间就把他抛到脑后了，唉。不过转念一想，这不过是发散思维，又不是思想放荡。再说，她跟张达子算什么关系啊，一想到张达子最后那冷冷的一眼，丛小面就怒由心生，想到这里，她对高大帅气的外国黄油报以灿烂一笑。　　上车后，小面将行李安顿好，就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看那些刚上车的乘客拿着拿包小包的行李找座位，挤人，骂人，抱怨，焦急，懊恼，然后落定。小面对此已经麻木，每一次坐车都是这种情形，似乎在中国每天都是出游高峰，像那种车厢里只有寥寥数人的情景也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到了。小面正观望着车厢里的人鸡飞狗跳前拥后挤，只见人群里有一个人特别扎眼，正式Alfred。之间他艰难地往丛小面的方向移动，一路上还不忘帮别人递一下行李，眼睛还在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丛小面。丛小面没想打他会一安顿好就过来找自己，就忙向他挥手，又怕隔那么远大声叫喊会引起大家注意，何况对方还是个外国人，小面不想那么高调，就只是一个劲地朝Alfred挥着手。过道上已经被没有座位的人坐满了，看样子大部分是农民工，所以后上来的人拎着行李箱每往前走一步都格外艰难。Alfred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从小面的方向挪移，仿佛走在泥地里。小面看着情形，Alfred就是挤过来，两个人也没法好好聊天，车厢里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想做手势让Alfred回去，Alfer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只是耸耸肩，他站在那里已经进退两难，还不如硬着头皮挤过来，等车开动起来再说。等Alfred终于挤到从小面面前，小面很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万水千山地过来。”Alfred整理一下衣服，说“没关系的，再说，哪有万水千山那么夸张啊。”“有啊，peoplemountain,peoplesea嘛。”Alfred先是一愣，然后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折腾了大半天，乘客终于都尘埃落定了，车也开动了起来。从小面就跟Alfred到车厢连接处去聊天。　　“你不介意我们就说中文吧？”　　“没关系的，我这三年里去了中国很多地方，汉语也掌握的差不多了，我还能说一些地方的方言呢！”　　“真的吗？那你好厉害呀。你工作看来时间很充足啊，能去那么多地方旅游。”　　“不是的，我旅游是为了工作。”　　“工作？你是导游？旅游杂志编辑？还是什么志愿者、探险者之类的啊？”　　“都不是。我是向欧美销售中国传统艺术品的。所以我要去中国各个地方淘金，去发掘那些很有特色的东西。”　　“这样啊，那你还要再把这些东西运到欧美这些国家去卖？”　　“我在网上卖，我的工作室就在北京。”　　“那你一个人大老远来到中国工作不孤单吗？不会想家吗？”　　“刚来的时候会有一点，但是慢慢工作忙起来，朋友也躲起来，一个人生活很自由，很有挑战性。”　　丛小面现在有点羡慕美国的家庭了。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自主，那么自由。没有哪个美国家庭的父母会倾其一生在孩子身上，然后牢牢地拴住子女的身心。在他们眼里，不管你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家，你都具备自主支配自己生活的能力，没有人会把你当做不具备或已失去行动能力的弱者去强制性地关心你，限制你。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活得很潇洒，很活力，很丰富。但是在中国，父母为了子女很无私地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奔波忙碌，辛苦恣睢为的只是让子女上更好的学校，过更好的生活。他们宁愿自己吃粗茶淡饭，穿粗布麻衣，也要让子女享受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待遇。他们完全忘却了自我，他们很伟大。但是，从他们给予子女生命并决心全心全意为子女付出时，子女就被牢牢拴住了。他们依托父母的羽翼生活太久，便不习惯一个人的天空，他们失去了独自生活的勇气，因为他们甚至还不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新一代的年轻人在优越的物质条件滋养下生长得很茁壮，但是却成长得不好，即使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年龄，心理仍未断奶。小面承认自己就是如此。四年来，每次假期结束回校时，她仍会哭，妈妈也舍不得，于是母女两人必然抱头痛哭一场后再送小面去车站。小面很矛盾：一方面父母是如此疼爱自己，而另一方面，这种疼爱似乎扼杀了小面应该有的一些人格方面的成长。每当小面想到这些，都会对父母的溺爱有些抱怨，然而转念一想，他们都以爱为出发点，自己又怎能以怨报德？　　下辈子投胎去美国吧。　　
　　　　第二部分北京我来啦　　第十章　　两人的聊天缩短了武汉到北京的车程。　　“时间过得真快啊，piapia的。”丛小面跟Alfred开玩笑说。　　“what?”　　“哦，我是说时间过得好快，车马上就要进北京站了。”小面竟然完全把Alfred当成同胞了，跟他开这么有中国特色的玩笑，忘了他是块美国黄油了。　　下车后，两人互留联系方式后便分手了。Alfred在朝阳区租的房子。丛小面一到北京，还没有着手找房子，就提前托亲戚住在南三环的大学同学跟亲戚说一声，在亲戚家借助几天，找到房子马上搬。　　小面很不情愿地边拨着同学的手机边想，还没开始创造财富呢，先欠了一屁股人情债。以后一定要给力工作，否则人情债真的要肉还了，想想都血腥。这时电话通了。　　“喂，你好，是雷宇姑姑吧？我是雷宇的同学。我现在到北京了。”　　“哦，你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丛小面是吧？”　　“哎，对。”　　“你在南站还是西站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您不用跑一趟了，我在北京站，您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那好，我告诉你坐哪几趟车。从北京站到我们这没有直达的车，你得转几趟，一定几好是哪几趟啊！”　　“哦，好，您说吧。”边记心里边想：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就真好意思不来接我啊。怎么说我刚来，也是个客。这么晚，这么重的行李，这么复杂的路线，要是出什么事……呸呸呸，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丛小面记下后，便拎着笨重的行李挤上了公交车，中间又转地铁又转车，终于到了同学姑姑家。看到小区门口有一个中年妇女在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小面断定，这应该就是雷宇的姑姑，与时走上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请问是雷宇姑姑吗？”　　“是的，你就是那个什么面？”　　“丛小面。”　　“哦，对对对。终于等到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真的要全家出动去找你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到？”　　“转车太麻烦了，我还差点坐错车。”　　“哦，到家就好，到家就好。”　　小面随姑妈走进了公寓。在北京，这种高层公寓非常多，而且外表看起来都新潮气派，结果一进去，小面倒抽一口气：这哪是公寓，简直就是垃圾池，电梯口窄窄的过道里堆着一堆垃圾，楼道里散发着馊味，熏得小面差点吐出来。有些地方墙皮已经脱落。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这里的垃圾都没有人来处理啊？小区的物业呢？”　　“嗨，你是不知道，这里住的人基本都是租房的外来人员或者上班族，他们流动性那么强，也交不起那么贵的物业费，所以就没人管了。”　　外来人口，上班族，这不就是说的丛小面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丛小面马上闭嘴。　　两人乘电梯到了姑妈家住的九楼。进去后，姑妈向家人介绍了丛小面。姑妈家里有一个两三岁的女儿，还有姑父。家里更像个仓库，摆满了姑妈一家做生意的货物，然后就是一个布满油渍的沙发，一张餐桌还有几把椅子。小面想自己要是生活在这么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里肯定崩溃了。　　小面收拾停当，便很快入睡。旅途的劳顿让她把寄人篱下、孤单一人都抛到了一边。睡梦里，她仿佛听到北京对她说：欢迎入住。　　第二天还不是报到时间，小面睡了个自然醒。起床后发现家里没有人了。桌上留了早餐。小面随便吃了几口便从网上搜寻从南三环到工作地点的线路，不出所料，还是要转n次公交和地铁。不行，不需得赶快就近找房子，要不每天来回就要花四五个小时。　　她发现很多住宅区门口都贴了很多租房信息，虽然上次来北京找工作时已经耳闻了北京房价的勇猛，但是知道自己真正找房时才真正领会到哪是一个强悍了得啊。即使北京房价已经高得没有了人性，但依然是供不应求，求租的居然比招租的还多。她从电视上见识过人们排队抢号买房的壮观，这下不会连租房都要经受这种折磨吧？再一看价格，超过她一个月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