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里的散文主题在讲的主题是什么,或是要表达什么

《野草》中的哲学&&&钱理群
《野草》中的哲学&
今天给大家讲鲁迅的《野草》,主要分两个部分来讲,首先讲《野草》里的哲学,或者说《野草》在鲁迅文章中的特殊地位,即我们为什么讲野草。第二部分讲《野草》里的想象力。&
&&&&鲁迅对朋友说过,他的哲学都在《野草》里——《野草》露出了鲁迅灵魂的“真”与“深”,相对真实、深入地揭示了鲁迅的个人存在,个人生命的存在与个人话语的存在,《野草》只属于鲁迅自己。《野草》也就成为我们接近鲁迅个人生命的最好途径,窥见鲁迅灵魂的最好窗口。&
&&&&1,进入鲁迅的世界&
&&&&先讲第一个题目,为什么大家到大学来学鲁迅的作品,首先建议大家读《野草》,那么《野草》在鲁迅作品中占什么地位呢?大家读鲁迅的作品很多了,普遍反映鲁迅的作品比较难懂。他难懂在什么地方呢?通常的说法是鲁迅的时代背景比较复杂,我们不了解这时代背景,所以很难进入作品。其实,我想这不是我们阅读作品的障碍,因为如果不知道时代背景,可找一些研究鲁迅的文章来读。我想鲁迅作品的难懂就难在你很难知道鲁迅真正在想什么。关于他自己,鲁迅说,我所想的和我写的是不一样的,他又说我为自己写和为别人写是不一样的。这就麻烦了,我们看到的是他写出来的,但他说我想的和为别人写的不一样,这就使得我们读者很难真正了解鲁迅的“所想”。是什么意思呢?先说“所说”与“所想”的不同,鲁迅曾说:“偏爱我们的作品的读者有时批评说,我的文字是说真话的,这其实是过誉,……我自然不想太欺骗人,但也未尝将心里的话照样说尽……发表一点,酷爱温暖的人物已经觉得冷酷了,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来,到那时还不唾弃我的,……这才真是我的朋友,倘使并这个也没有,则就是我一个人也行。”这话是说得相当沉重的,鲁迅在去世前,还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颇惊心动魄:《我要骗人》。文章讲这样一事,早晨则出门,就被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捉住了,好是小学生,在募集水灾的捐款,我深知官场的腐败,小女孩辛苦募集来的钱,连给水利局的老爷一天的烟卷也不够的,但是而对这连鼻子尖也冻得通红的真诚的女孩,我能对她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的这样的“真话”吗?我非但不能,而且还带着她,把大票换成零钱,付给她一块钱,她非常高兴,连声称赞我“是好人”,还写给我一张收条,说只要拿着它,就无论走到哪里,都无须再出捐款,小女孩走了。鲁迅看着小女孩在冬天的早晨里越走越远,他的手上还留有小女孩的手温,但此时的手温火一样烧灼着鲁迅的心,因为他骗了这个孩子,鲁迅进一步提出问题,我现在能不骗人吗?比如说,我那80岁的老母亲,她总希望死后能够上天堂,我明知道他死后是不能上天堂的,因为没有天堂,但我能对母亲说这样的真话吗?我得骗她说,老母亲你做一辈子好事,死后一定上天堂,鲁迅于是痛苦地想到现在“也还不是披沥真实的心的时光“,又写下了“我要骗人”这四个大字,鲁迅这番自剖是十分感人的。我常想,说真话固然很不容易,而公开承认“我要骗人”,正视自己既渴望说真话、又不能不骗人的内心矛盾,这是更加难得,需要更大的勇气的。鲁迅的“所想”与“所说”的正是反映了这样的“说真话”与“骗人”的两难选择的困境。&
&&&&再说为自己写和为他人写的不同,鲁迅为哪些人写呢?鲁迅说我是为三种人种人写作,一是那些为中国的改革而“奔驰的猛士”,他们在寂寞中奋战,我有责任为他们呐喊,给予哪能怕是微弱的慰籍。一是那些“如我年轻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正是因为他们,我必须在作品中“处处给予一种不退走,不悲观,不绝望的诱导”,而对内心深处所感到的悲凉感有所扼制(何况我对于悲凉感本身也是持有怀疑的。)鲁迅写作的第三个对象很特别,说是他的敌人。鲁迅说,我的敌人活得太愉快了,我干吗让他们那么愉快呢?我要像一个黑色的魔鬼那样,站在他们面前,使他们想到他们的不圆满。因此鲁迅不愿意在敌人面前过多地显示示自己内心的悲凉与痛苦,以免使他们感到快意,为敌人,鲁迅也要把自怀包裹起来,鲁迅说,我看痛苦,我像匹狼一样躲进丛林里去,自己舔干自己身上的血,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鲁迅是为“自己写”,就多少发表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极端黑暗、冷酷的内心体验,吐露一部分自我真实的灵魂与血肉。但也只是“一些”、“一部分”而已,不仅因为鲁迅自觉地不将心里的话说尽,更是从根本上说,“我”的(以及人类的一切)所想与所说都是背离的,人的内心思想,生命体验,一旦用语言来表达,就发生了扭曲,即鲁迅所说,“当我沉默的时候,我感到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但鲁迅毕竟还有自己的著作,而且这些著作是有一个文体上的分工的:大体上说,他的小说(特别是《呐喊》、《彷徨》),他的杂文,基本上是“为他人”写的。而他的被称为“散文诗”的《野草》可以说是“为自己”的:鲁迅对朋友说过,他的哲学都在《野草》里——《野草》露出了鲁迅灵魂的“真”与“深”,相对真实、深入地揭示了鲁迅的个人存在,个人生命的存在与个人话语的存在,《野草》只属于鲁迅自己。《野草》也就成为我们接近鲁迅个人生命的最好途径,窥见鲁迅灵魂的最好窗口。《野草》常常写于深夜。鲁迅说:“人的言行,在白天和黑夜,在蛳和在灯前,常常显得两样。(只有在)夜里,……(人)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赤地裹在这无际的夜絮似的大块里。”不仅要脱去“面具和衣裳”这样的伪饰,“衣裳”之下更有“皮肤”;鲁迅正大是要穿透“皮肤”的伪饰,剥落出血淋淋的骨肉的“真实”,凝视那历史、文化、生命中最深层次的“真实”。这是“肉体的凝视”,并不是的有的人都有勇气正视这血淋淋的真实。尽管人类的历史,中国的历史,本世纪的历史,都充满了血腥气,但却有众多的知识分子,众多的著作竭力回避,以至掩饰。因此鲁迅并不奢望人们接近他的《野草》,在《墓碣文》里刻着这几个字:“……答我。否则,离开”!这确实是地狱的门口:勇敢者,大步走进去;怯懦者,趁早离开!&
2,个体生存困境的揭示&&
&&&&我们今天作出一个抉择,我想我们还是进去吧。&
&&&&在进入鲁迅的内心世界之前,还有的点需要说明,首先要说明的是,《野草》虽然蕴含着鲁迅的哲学,但却是用文学的混杂、模糊的形态表现出来的,而且是要靠着每一人自己在阅读中去感受的;但我们为了在这里作介绍、讲解,就不能不将其明晰化,这样,就存在着把鲁迅丰富的思想简单简单化的危险,因此,我今天的演讲,唯一的目的就是促使诸位对鲁迅的作品,特别是他的《野草》产生兴趣,等到大家自己去读《野草》,我讲的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可以弃之不顾;听讲的时候,也就不必记笔记,我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就是了。其次要说明的是,在鲁迅的人性观中,人既是个体的,又是群体的,对于作为群体的人及其生存困境,鲁迅有许多深入的思考,但这不是《野草》的关注重点,我们今天暂不作讨论,鲁迅的《野草》主要是对人的“个体生命”的凝视,是对作“个体”的人的生存困境的无情提示:&
&&&&首先要介绍中的是,鲁迅在《野草》里,是把人的个体生命放在“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纵座标上考察其意义与价值,提示其困境的。&
&&&&先看看“未来”。人们在对于自己的现实处境,有着种种不满时,最容易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于是,古今中外,都有关于“未来”的种种设想,例如西方的“乌托邦社会”,中国传统的“大同世界”,等等,鲁迅统称之为“黄金世界”。人们通常把这样的“黄金世界”看作是没有矛盾、没有斗争,绝对完美、绝对和谐的理想社会,是历史、社会、人生发展的终结。但鲁迅却尖锐的问道:“黄金世界”还有没有黑暗?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并且预言还会有将“叛徒”处“死刑”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会这样?鲁迅有一个高度的概括:“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过去、现在如此,恐怕将来也如此。当然,将来的“黄金世界”里,“阔气”的标准会和今天不一样,但那里也依然存在着“曾经阔气”、“正在阔气”与“未曾阔气”这样三种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也就免不了要斗争,而且“正在阔气”的掌权者,也一定会把“未曾阔气”因而要求“革新”的人,视为叛徒,而将其处以死刑。这样,鲁迅就在人们认为结束了矛盾、斗争的历史终结处,看到了新的矛盾,新的斗争,以至新的死亡。这就是“于天上看见深渊”。鲁迅由此而否定了一切“至善至美”的东西的存在。他说,如果有至善至美(十全十美)的人,那大多数人都不配活着;如果有至善至美的书,图书馆就得关门。人们在吹捧某一件东西,(例如绘画、音乐作品)时。总喜欢说还到了“绝境”。鲁迅说什么到“极境”?“极境”就是“绝境”。这类极致,绝时、完美等等说法,都是自欺欺人的“神话”,鲁迅在《野草》里的许多作品中都展开这种讨论。&
&&&&如《野草》的第一篇《秋夜》写了两个梦,意味深长。秋天的晚上,走到院子里,会看见一朵“小红花”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面却在微笑,因为她记得一位诗人对她说的话:“秋后要有春”。——这位诗人同学们知道是谁吗?(有同学回答:“雪莱”)对,这是英国诗人雪莱的著名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诗对我们这一代影响是相当大的,它曾鼓舞我们以乐观的态度,去对待面临的种种困难,但如果仔细分析,这种乐观主义是有一个前提的,就是“春天一定要到来”。小红花旁边长着一株枣树,枣树他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春天不会永驻人间,但仍然把它的枝干铁似的直刺天空。也就是说,它是不以春天是否一定到来为前提的,即使“春后还是秋”,它也要进行反抗。这确实是两种哲学:前者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并不可靠的(或者说是自己想象中的)所谓“光明的春天般的未来”,这是一个弱者的选择,它的乐观主义是虚幻的;后者才是真正的强者,它的反抗,完全是自己的独立选择,并且建立在自己的努力、奋斗上,不对其他力量(包括末来)抱任何幻想,也就不存在任何依赖(依附)。鲁迅在写给当时还是他学生的许广平的一封信中,这样说道:你们年轻人的奋斗,是以“光明”的必然到来为前提的;而我,却对未来不抱希望,我就是要与“黑暗”捣乱而已。&
&&&&《野草》里的《过客》同样展开了这样一个哲学讨论,“前方是什么?”仍有两个答案,小女孩说“前面是花园”,小女孩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老人则回答说:“前面不过是坟。”老人是个现实的悲观主义者,但显然老人的判断更接近真实,可确定了“前方是坟”以后,仍有两种态度,老人和过客的态度,老人认为既然前面注定了是坟墓,人的奋斗就没有了意义,不如趁早休息;这客则表示,尽管明知道前面是填充,奋斗没有好结果,但仍然要往前走,他觉得前面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过客的态度,也是鲁迅自己的选择。&
&&&&当人们不满意于自己的现实处境时,还有一个去处,就是“过去”,这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怀旧”,这些年来,老同学聚会颇为流行,我就经常接到参加这样的聚会的邀请:从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直到研究生同学。而且似乎有一个规律,最喜欢回忆“当年如何如何”的同学,他的现实处境往往不太好,人们还喜欢请老将军作报告,我也发现了一个特点:所有的报告人,都是眉飞色舞地回忆“当年事”,却从没听说有人讲当年如何打败仗,怎样狼狈不堪的。难道他们真的就是百战百胜吗?不是的,有的人恐怕还是打败仗的时间更多,只是他们今天不愿回忆罢了。仔细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或者说大多数人)本性是软弱的,总喜欢“避重就轻”。在回忆往事时,对过去生活中的痛苦与欢乐,错误与正确,丑与美,重与轻……,总是选择,突出、强化后者,而回避、掩盖、淡化前者。这大概是一般人所难以避免的。但是,鲁迅则不同,他的选择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在《野草》里,有一篇《风筝》,是回忆童年生活的,但他所回忆的,正是人们所最不愿回忆的一件不光彩的事;一天,他发现小弟弟躲一个角落里,用纸与竹片扎风筝,就拿出大哥哥的“权威”,不由分说地把风筝撕毁了。鲁迅不但以他特有的严峻态度,写下了这件事,并且称之为“精神的虐杀”,而且不给补偿的机会:后来我特地约小弟弟再放一次风筝,但这时两人都已有“有了胡子了”。而当我向小弟表示歉意时,小弟已全无记忆了。这就是说,在鲁迅看来,这童年的“罪过”不但不能弥补,也是无从宽恕的,这样的“回忆”是相当严格的;鲁迅在文章的结尾特意表示,他不愿沉湎于“春日的温和”,却要“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他其实也是要求我们读者,要正视(而不是回避)生活(生命)中一切严峻的方面,包括我们在“过去(童年,历史)”所犯的一切过失,不要在回忆中把它美化(理想化)了。&
&&&&这样,鲁迅在无情的粉碎了关于“未来”的种种神话的同时,也粉碎了关于“过去”的种种神话,但人们还在寻求“精神避难所”,这回找到的是“死亡”。但鲁迅质疑,“死后”会怎样?这又是一个典型的“鲁迅式”的问题,鲁迅总是喜欢追问“以后,”“黄金世界”会怎么样?娜拉“走后”会怎样?现在是“死后”会怎么样?&&
《野草》里就有一篇《死后》,这可说是篇奇文。鲁迅发挥了他的奇特想象:如果人死了,他的运动神经失去了作用,但感觉神经还在,那将会是什么样?不知同学们设想过样问题没有?鲁迅设想,“我”死了,躺在地底下,一辆独轮车从我的头边推过,大约是载重的,压得我牙齿发酸——你们看,这种感觉写得多真切?&
&&&&又听见几个人走过来了,大概是来参加来追悼会的罢,一个表示惊讶:“死了”?一个“哼”了一声,另一个叹一口气,“唉!”这还不算,又有几个青蝇停在我的眉毛上了,跨一步,我的毛根就一摇,还有一个从鼻尖跑下,用冷舌头来舔我的嘴唇,你想这有多恶心,多难受!,可我又不能动,无法把它赶走。好不容易飞走了,临走前,还有“嗡”得叫一阵,说是“惜哉”!我愤怒得几乎昏厥过去。后来,旧书店的小伙计也跑来了,要推销什么“明版书”,生意竟然做到棺材里,真叫人哭笑不得,我终于明白,死亡也许并不是人地的灾难的结束,而是更大的痛苦荒谬的继续。&
&&&&你们看,鲁迅就是这样无情地堵住了一切精神避难所(“过去”,“未来”,以至“死亡”),他的目的就是要人们面对“现在”,勇于正视一实生活中的个体生命的生存困境。——在《野草》里,他创造了一系列的“形象”(“意象”)深刻揭示了这样的困境。&
&&&&这是“死火”。——“我”在梦中,在冰山间奔驰。突然跌入冰谷里,我看见在一片青白冰上,有无数的红影,像珊瑚网一般纠结在一起:这就是“死火”。于是,我与死火之间,有一场谈话,死火告诉我,他被遗弃在冰谷里,如果再得不到温热,就将“冻灭”。我表示愿意将死火带出冰谷,让它永得燃烧。死火回答说:“那么,我将烧完!”这就是说,死火所面临的是一个“冻灭”与“烧完”的两难选择。应该怎样理解这样两难选择象征意义呢?坦白地说,这一直是研究这篇《死火》的难点,我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后来,还是我的导师王瑶先生的一番话启发了我。有一天,王先生对我说:“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我要什么事都不干呢,那就是“坐以待毙”,我如果还继续拼命,说得好听点是发挥余热,其实呢,不过是‘垂死挣扎’”。我听了这话,受到很大的震动,并且立刻联想起来鲁迅的这篇《死人》,终于恍然大悟;实际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在“冻灭”(“坐以待毙”)与“烧完”(“垂死挣扎”)之间作出选择。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是努力奋斗(“烧”、“挣扎”),还是什么事也不做(“冻”、“坐”),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灭”、“完”),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必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幻想。那么,这是不是说,“冻灭”与“烧完”两种先择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区别呢?不是的。尽管最后的结果都是“灭”(“完”),但在“烧”的过程中,毕竟发出过灿烂的光辉,并给人类带来光明,那怕是十分短暂;而“冻”的过程中,却是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价值与意义,不在于“结果”,而体现在“过程”中。因此,死火最后作出的选择是“我就不如烧完”;王先生也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垂死挣扎”。这是一种重视“过程”(的意义与价值),而不顾“结果”(结果总是没有意义的)的人生哲学(与选择)。而只能在“冻灭”与“烧完”两者间作出选择,这本身也是揭示了人的生命存在的无奈与悲剧性的。&
&&&&还有“影”。《野草》的第二篇叫《影的告别》,构思与非常奇特而巧妙。大家知道,人的影子,在完全黑暗(黑夜)与完全光明(正午12点)的情况下,都要消灭;它只能存在于“半明半暗”之中。鲁迅抓住这样的自然特征,用来象征(揭示)像他自己这样的“历史中间物”的生存困境。他们身处在“黑暗”与“光明”两个世界的交接点,一方面,他们反抗黑暗,自然为黑暗所不容(“黑暗会吞并我”);但他们生命的价值也正(而且仅仅)体现在与黑暗的搏斗中,可以说他们与黑暗是一个“共体”,没有黑暗,也就没有他们,光明真正到来之日,也正是他们的消亡之时(“光明又会使我消失”)。所以鲁迅经常说他的文字应该“与时弊同时灭亡”,如果人们还记着他(及他的文字),就恰恰正明时弊仍然存在,社会依旧黑暗。这样,像鲁迅这样的“历史中间物”(在一定的意义上,我们每一个人也都是“中间物”)就既存在于“光明”与“黑暗”的对立中,又在两面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是一个“彷徨于无地”的无所依托的存在。&
&&&&还有“过客”。黑须,乱发,着黑色短衣裤,从还能记事的时候起,就一个不停的往前走。老人问他:“你是怎么称呼的?”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老人再问他:“你是从那里来的呢?”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老人问他:“你到那里去?”他依然回答:“我不知道。”这同样寓意深长。人既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是被自己不能把握的力量抛到人世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他是无所归宿的存在。而在我们前面已经讲到的《死后》里,又告诉我们:人“怎么死”、死“在哪里”(或许还有“什么时候”死,等等)也是“不知道”的,人“没有任意生存的权利”,也“没有任意死掉的权利”。——这些结论(发现)都有相当悲凉的。&
&&&&这正是鲁迅要我们正视的:人的生存的无奈,无依托,无归宿。鲁迅就这样堵塞了人们“逃避不完美的人生痛苦”的一切退路,把他的人的生存绝境的命题发挥到极致。由此提了了他的哲学,他拒绝“完美”,强调历史,现实,社会,人生,人性……都是不圆满,有缺陷的;他拒绝“全面”,强调历史,现实,社会人生,人性……都是有偏颇,有弊端的;他拒绝“永久”,强调一切都处于过程中,否定生命的凝固与不朽。鲁迅彻底摒弃了一切关于绝对,关于至善至美,关于全面,关于永恒的乌托邦神话,它固执地要人们相信,有缺陷,有偏颇,有弊病,有限,才是生活的常态,才是正常的人生与人性。要人们正视这一切,才能从中杀出一条生路。这正是一种清醒的现实主义的人生态度。这恰是鲁迅思想的一个鲜明的特色。记得我的一位朋友说过,中国的文化有五大块,即儒家文化,道家(老庄)思想,民间道教,佛教,以及以鲁迅为代表的新文化:前面四种文化思想,尽管彼此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但在给人们提供某种精神避难所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唯有鲁迅为代表的新文化思想却要从根本上否定一切精神避难的努力。我以为,这位朋友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 3,“我”与“他人”&
&&&&下面,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看鲁迅《野草》里的哲学。——鲁迅又把人置于和“他人”的关系中来考察(揭示)人的个体生命存在的困境。这是一种横向的观照。鲁迅所关注的“他人”主要是“敌人(反对者)”、“爱我者”与“群众”。&
&&&&先看“敌人”。”有一篇《这样的战士》,说战士举起投枪,向敌人掷去,“一切都颓然倒地;——然而只有一件外套,其中无物。无物之物已经脱走”,战士“终于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什么叫“无物之阵?”就是你要做一件事,分明感觉到敌人(反对者,阻力)的存在,但却摸不首,抓不住,无从和它对垒交战,但你终是失败者,什么事也办不成。这就是民间所说的“鬼打墙”。人走在旷野上,明明看见有鬼,一拳打过去,却扑了个空;鬼又另一面出现,再出去,仍然扑空,鲁迅曾说,在中国搬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中国办事之难,就难在到处都是“无物之阵”。恐怕每人中国人(包括在座的每一个同学)对此都有深切的体验吧,“无物之阵”是深知中国的鲁迅对国情的一个相当深刻的概括(与发现)。鲁迅认为,这种“无物之阵”是敌人(反对者)的一个策略、手段。所以他笔下的战士走进无物之阵时,“所遇的都对他一式点头。它知道这点头就是敌人的武器,是杀人不见血的武器。”鲁迅进一步分析说,中国的反对改革者,对于任何变革的努力,首先是“压”,压不住就变,变得仿佛与你一样,即所谓“咸与维新”,于是对者(敌人)突然消失了,满天下都是改革,改革,改革……,以至真正的改革者,反而羞于谈改革了。&
&&&&但反对之心其实并没有变,一理有机会变会反冲例算,原来“改革一两”,现在就要“反对一斤”。中国的反对改革者其实是比改革者要有经验,厉害得多,也坚定得多,中国的改革者往往是过分的天真,也过分的软弱了。何况反对改革者还得到中国传统的支持。这就是鲁迅所说的“无物之阵”的另一方面:这是千百年形成的,千百万人的习惯势力,鲁迅又称之为“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鲁迅说:“死于敌人的锋刃不足悲苦,死于不知何来年暗器,却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战友乱发的流弹,细菌并无恶意的侵入”。正因为反对(阻力)来自母亲、爱人、战友这样一些“爱我者”,而且又是无意的,出于善意的(至少是无恶意),这就既难以识别,不易防备,又无法公开对阵,其可怕之处也在这里。鲁迅还发现,无物之阵的可怕还在于它的“不明确,含糊不清”。鲁迅曾问过当时的年轻人:最可怖的鬼是什么?不知同学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有人说“三头六臂”的鬼最可怕;鲁迅说,不,这样的鬼虽然有多头多臂,即使是三个,六个,或更多,毕竞有个数目,就有一个限度,也就不可怕,或者说,它的可怕也是有限的。只有没有眼睛,没有眉毛、嘴巴的“浑沌鬼”,唯其含胡不清,不知背后还藏着什么才最可怕。鲁迅还举了一个例子,说当年骆宾王写文章大骂武则天,武则天看了,不过微微一笑,因为无论列举了多少条,骂得如何刻毒,武则天一看,心里就有数了,无非就是这些问题,一明确,就不可怕了。鲁迅说,如果是我,就不这么骂,而是把武则天拉到大庭广众之中,指着她说:“大家看,她是多么,多么……”点点点点,就是不点明,你这里一点,她就一哆嗦,因为她个知道要宣布她什么新的罪状,她怕就怕在充满了种种暗示,却又不明确,应该说,鲁迅所遇到的正是这样一些“含糊不清”的“无物之阵”,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以什么名目,来向他发起攻击,就只能时时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中,这对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伤害,鲁迅可以说是深受“无物之阵”的折磨,以至身心交瘁,而在50多岁的年龄年就过早的逝世了的。中国的“无物之阵”的这种“磨杀”思想战士的力量,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爱我者”如何呢?《过客》里有一个情节,也颇耐人寻味。这客从懂事时起,就一个人向前前方,走,走,走。走得衣服破烂了。血也几乎流尽了。这时,小女孩递给他一块破布,让他包扎了一下。这“破布”显然象征(表现)着一种爱的同情与温暖,我们看“过客”作出了怎样的反应。他先是十分愉快而感激地接受了这块破布:孤独的战士原本是渴望着爱与同情的。但是,过客却突然警觉,又毅然绝然地将破布还给了小女孩,并且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倘便我得了谁的布施,我就要像兀鹰看见死尸一样,在四近徘徊,祝愿好的灭亡……;或者诅咒她以外的一切全都灭亡,连我自己,因为我就应该得到咒诅。”鲁迅在与许广平的通信中,也表示过类似的意见。先是许广平给鲁迅写信,说自己的哥哥死了,很是悲伤,走在路上,看见一些和哥哥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都活蹦乱跳的,心里想,为什么他们不死,偏偏死了我的哥哥呢?鲁迅在回信中却说,我和你相反,越是和我亲近的人,我越希望他早死。应该说,希望(以至诅咒)爱我者死亡、灭亡的思想是相当奇特的,很难为一般人理解的。于是有一位读者写信给鲁迅,问他《过客》里那段语话的意思。幸而这一问,引出了鲁迅的一番解释。鲁迅说,这很好理解。比如说,你我之间,如果本来不认识,彼此没有感情上的牵连,有一天,我们成了敌人,站在战壕的两边,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你打死;现在我们有了联系,战场上再见时,我就会有许多顾虑了。再比如说,我有个老母亲,80多岁了,住在北京。我在上海,要作什么危险的事,我本可以无所畏惧的地去做,但一想到老母亲,她对我的种期待与爱,我就下不了决心了。可见,一个人的反抗是会磋跌在爱上的。这里相当深刻地反映了鲁迅这样的“战士”,中国的改革者们的内心矛盾:他们既渴望着爱与温情,又恐惧感(警惕着)爱与温情的牵挂,会使自己失去了作为一个战士,一个改革者的思想与行动的自由,这内心的矛盾是相当动人的。&
再看看“群众”。鲁迅说过,中国的群众都是“戏剧的看客”。这又是一个既准确,又让人感到沉重的概括。鲁迅曾这样说,事实大概也确会如此:如果我们在大街上吐一口痰,然后蹲下作观看状,很快就会在身后围成一圈又一圈的人,大家都在“看”,既看别人,也被别人看,鲁迅在很多小说,杂文里,都写到了“看客”现象,以至构成的鲁迅作品的一个基本模式,这是高度概括了中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比如,今天我在这里演讲,大家在看我,我是被盾看;但我也反过来在看大家,大家也是被看的,这就是我们彼此的关系,我们都在同时扮演着“看者”与“被看者”的双重角色,如果再作细致分析,可以发现,群众所“看”的对象,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祝福》里的祥林嫂那样的不幸者。祥林嫂悲痛欲绝地讲着她的“阿毛被狼吃了”的不幸,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赶着去“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起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请注意这里的“叹息”、“满足”与“评论”,看客们是不会有真正的同情心的,他们热心看与听,完全是因为生活得太无聊,要去寻求一点刺激。他们正是通过“看(与听),把别人(祥林嫂)的眼泪变成自己无味的生活里的盐,面股无聊中的谈资,一句话,把别人痛苦转化为自己身心上的“满足”,这就在实际上把现实生活中的他人的苦难,变成鉴赏对象,游戏化与审美化了。这其实是表现了人性的残酷的。另一类“被看”的对象是具有献身精神的中国的改革家,启蒙主义的思想家,像《药》里夏瑜那样的人物,他们的严肃、认真的探讨,宣传,通过根本不能理解的看客的“看”,变成了一种表演,他们的崇高的牺牲被看成不可思议疯狂。“看客”对意义、价值的消解,必然导致一切都成为游戏——鲁迅早就说过,中国是一个文字的游戏国,看客在本质上也就是鲁迅所说的“做戏的虚无党,”什么都不相信,就只剩下“做戏”了。而一个只会做戏的民族是可悲的。并且是危险的。
&&&&我们可以想见的,鲁迅在考察个体生命与他人的关系时,是怀着怎样悲凉的心情,他依然把这一命题推向了绝望的极致。但是在鲁迅作品中有一特点:在把所有都推向了绝望的极端后,反过来竟有了希望,即置之死地而后生,即所谓的“看透”,看透了便不会失望,失望只源于没有看透,鲁迅谈过一个小故事,甲先生对乙先生说:“你对我一定很失望”?乙先问为什么,甲先生说:“我曾和你说,我准备在三个月内写出十万行诗来,现在一行也没写出来,你难道不失望?”乙先生说:“不,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你会写出一行诗来”。鲁迅说,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觉悟到这些,真正看透了,也就达到大彻大悟,达到超越,但在看透以后,却看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消极的态度,即“知其不可而不为”。另一种是鲁迅的态度“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其实是儒家思想的一个核心。所以明知道前面是坟,还要往前走,过客总觉得有声音在一起呼唤自己。这声音其实是内心的命令,尽管怎么走。走到哪里去无法预测,但仍要努力前进,要奋斗,记得新千年结束时,我跟北大学生讲,希望北大学生像鲁迅的“过客一样,时时感到前面有声音召唤你,不停地向前走去,这就是鲁迅的哲学,“绝望的抗战”或者是“反抗绝望”。这种哲学是包含两个特点的,一是“绝望”,绝望就是清醒,清醒地面对现实,打破一切自欺欺人的神话,二是清醒地面对现实后,要有种积极进取的态度,如死火烧完,如枣树的明知“春后还是秋,”却仍作梦,生产,《野草》贯穿这种哲学,表面看很黑暗,很绝望,但黑暗中承载了光明,给人建立在清醒基础上的可靠的奋进,在我看来,这是鲁迅的哲学,也是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的最宝贵的一大遗产,最应该继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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