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以前住在学校旁边会不会吵不远一天朋友经过我门口都会来叫我读书可现在搬家了附近也没啥朋友

作者:〔英國〕簡·奧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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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奧斯汀;1775-1817),出生於英國漢普郡的史蒂文頓,家中兄妹八人。父親是當地的教區長,任職有四十多年,他是個知識淵博的牧師。母親是個富人家的女兒,也具有較高的文化修養。但奧斯汀本人卻沒有受過正規教育,可是優越的家庭環境給了她自學的條件,培養了她的寫作才能。她從十三四歲開始從事寫作,充分表現出了她在文學方面的本領。一八零零年她隨父親舉家遷到巴思,生活了四年,父親在此過世,奧斯汀又隨母親、姐姐回到南安普敦,一八零九年又遷往喬登。她於一八一六年身染重病,後因醫治無效,不幸於一八一七年七月十八日去世。她終生未嫁,死後葬在溫徹斯特大教堂。
奧斯汀只活了四十二歲,一生共寫了六部完整的小說。有兩部是她死後才發表。她的主要作品有;二十一歲時寫的第一部小說《最初的印象》,後更名為《傲慢與偏見》,還有《理智與情感》,《諾桑覺修道院》,這幾部都是她在故鄉史蒂文頓寫成的,作品沒有真實署名。而《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和《勸導》完成於喬頓,其中《諾桑覺修道院》和《勸導》是在她逝世後由哥哥亨利·奧斯汀負責出版的,並首次用了簡·奧斯汀的真名。
《愛瑪》寫於一八一四年一月,僅用了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便完成了,這是她生前發表的最後一部小說。《愛瑪》是關於婚姻和愛情方面的小說,故事以泰勒小姐的結婚開始,又以三對男女的結合告終。小說講述的是實實在在的婚姻,其中既沒有曲折動人的情景,也沒有宏偉壯觀的場面,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只有平凡的男人和女人。
小說的主人公愛瑪·伍德豪斯小姐不但美麗、聰明、富有,而且還生活在安逸舒適的環境中,她真可以稱得上是最幸福的人。愛瑪有個能替她消愁解悶的寄宿學校的學生,名叫哈麗埃特,愛瑪令她拒絕了農夫馬丁的求愛,而且努力地給她尋找理想的伴侶。愛瑪竭力開導她去愛牧師埃爾頓,而在埃爾頓一氣之下娶了霍金斯小姐後,她又希望哈麗埃特去愛弗蘭克·邱吉爾。但是陰差陽錯,哈麗埃特喜歡的卻是奈特利先生,愛瑪發現後驚奇了。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一直喜歡奈特利先生,他是愛瑪的姐姐伊莎貝拉的丈夫的哥哥。最後二人終於結成夫妻。弗蘭克·邱吉爾娶了菲爾費克斯。哈麗埃特嫁給了馬丁。
《愛瑪》被稱作是奧斯汀最成熟的作品。她以一種堅韌頑強、熱情洋溢的審視眼光揭示出她周圍的環境中存在的問題,她瞭解當時社會上婦女們的感受。這種對婦女利益的關心,使她對家庭問題的看法有著特殊的影響力。但是當時英國文壇對於這位女作家的小說態度十分冷淡,還有加以輕視的,只有歷史小說家司各特獨具慧眼,說:「作者對人世的瞭解以及讀者一定會認識到的她那種表現人物的特殊的老練手法,使我們想起了佛蘭德畫派的某些優點。」直到二十世紀,評論家們才全方位地去研究奧斯汀,確定她為經典作家。
一九九九年三月
蒙殿下恩准
謹以此書獻給最令人崇敬的
攝政王殿下
您的忠心耿耿、卑賤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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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聰明的愛瑪·伍德豪斯小姐出生於一個很殷實的家庭,生活中的幸福和愉快她幾乎應有盡有。在她一生的前二十一年當中,不快和憂愁幾乎都未曾打擾過她。
她有位特別和藹可親、寬宏大量的父親,姐妹兩個中她排行老二;姐姐出嫁後,她便是家裡的女主人了,這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了。母親很早就離開了她們,生前對她的關懷,她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頂替母親的是一位很不錯的家庭教師,她對愛瑪的愛絲毫不遜色於母親。
在伍德豪斯先生家中,泰勒小姐已經住了十六個春秋,她不僅是位稱職的家庭教師,更確切地說她是伍德豪斯先生家的朋友。她對主人家的兩個女兒很好,尤其是對愛瑪。她和愛瑪之間情同手足。就在泰勒小姐還擔任家庭教師期間,出於她那溫順的性格,就已經讓愛瑪放任自流了。目前,威嚴已經無影無蹤了,她和愛瑪快快樂樂地友好地相處在一起;愛瑪完全有自己的自由,但是她仍舊特別尊重泰勒小姐的意見,可是行動起來卻還是我行我素。
對愛瑪影響最大的,還是她過於放縱自己,同時她還有些傲氣;因此她在做很多有趣的事情時總難免因碰到不愉快而掃興。但是,在她還沒有發現自己這個弱點時,她壓根就不以為這兩個弱點能夠傷害到自己。
令人憂傷的事情悄悄地出現了,可並不是那種令人厭惡的事情,那就是泰勒小姐的出嫁。泰勒小姐要離開自己了,愛瑪有生以來頭一回嘗到痛苦的滋味。就在好朋友結婚那天,愛瑪有生以來頭一回那麼長時間呆坐著不動,完全陷入了深深的哀痛中。結婚儀式完畢後,一群人簇擁著新娘離開了,就留下她和父親一同用飯,似乎再也不可能多一個人來調劑這沉悶的氛圍了,飯後,她父親習慣性地悄悄地休息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回想起過去所擁有的一切。
這件令她悲傷的事情很有可能使她的朋友快樂。因為威斯頓先生是個善良而正直的人,家裡很富有,年紀也相當,行為也得體。她是本著一種無私的、友好的心情努力去撮合這樁婚事的,而且也盡力了,對於自己所做的努力,她覺得有些欣慰,但是,就她本人而言,這反倒是一個令她心神不安的因素。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泰勒小姐,她離不開泰勒小姐。她留戀從前的那段情誼——那可是相處十六年的情誼啊——愛瑪五歲時,她就開始教給她知識,同她一塊遊戲——她全身心地投入,使她的生活充滿了幸福與快樂——記得愛瑪小時候每逢生病時,她都是悉心地照顧她,直到她的病痊癒。為此,愛瑪總覺得她對自己恩重如山;在伊莎貝拉結婚以後,只留下愛瑪和泰勒小姐,在這樣的日子裡,兩個人相處得更好了,還成了親密的朋友,相比之下後來這七年的時光就更值得留戀了。能夠有這麼個好朋友、好夥伴真是難得,她善良機智,有知識,有能力,對家中的各項工作都在行,而且用心,特別是瞭解她的各種興趣愛好,知道她想幹什麼,愛瑪對她更是百般信賴,自己的各種想法都對她講,泰勒小姐更是喜歡她,因此根本就沒有挑過她的毛病。
如今的情況讓她如何應付呢?對了,泰勒小姐就住在半英里之遙的地方;但是愛瑪轉念一想,離自己半英里之遙的威斯頓太太肯定有別於從前那個同自己朝夕相處的泰勒小姐。雖然她有許多優勢,諸如家庭條件,可是眼下她仍要去面對孤寂的侵襲。她特別愛自己的父親,但是父親卻不能成為她的好朋友。不論你同他談正事還是說笑,他都不能成為一個令人開心的聽眾。
從年齡上看,愛瑪和父親差得太多;原因是伍德豪斯先生成家太晚),再加上他的習性和身體的原因,更拉長了他們父女之間的距離。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很少參加體育鍛煉和娛樂活動;就他的年齡來說,還不算老,但是早已老氣橫秋了。因為他的和善,人人都喜歡他,可從未有人讚賞過他的智慧。
愛瑪的姐姐嫁到了十六英里以外的倫敦,看起來距離並不遠,可是,如果想天天呆在一起也是很難做到的。要見到伊莎貝拉只有等到聖誕節了,到時她會和丈夫一起抱著他們的小寶貝們回來,那時家裡又會熱鬧起來了,一家人快快樂樂地聚在一起。但是此前的這段日子裡,愛瑪還將孤獨地在哈特菲爾德忍耐兩個月,那將是何等難熬的日子啊。
海伯利雖還是個村子,可人口就快要趕上一個城鎮的了,哈特菲爾德雖然也位於村中,可是它卻擁有自己單獨的名字,草地和樹叢也都有自己的輪廓。在這兒,誰都不能同她相提並論,伍德豪斯家可以算是獨一無二的了。人們都敬重他們。由於愛瑪的父親待人可以說是很有分寸,所以在那兒很多人都認識她,但是她卻認為他們當中誰也取代不了泰勒小姐,就算是頂替半天時間都不行。這可是個痛苦的事,愛瑪無奈之下只好垂頭喪氣,去幻想一些荒誕的事情來打發時間,直至父親睡醒後,她才勉強作出一個快樂的樣子。因為她父親需要有人給予精神上的安慰,他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動輒情緒低落,他不希望同他朝夕相處的人離開他,因為他喜歡他們;更不高興有什麼變動。對婚嫁來說,總會有一些改變,因此也可謂是不快樂的事。他的大女兒出嫁後,他的頭腦中一直有個結,即使那樁婚事可以說是十分滿意的,可是每當他提到大女兒,總還是有些憐惜之情,今天泰勒小姐又得離開了。因為他的溫和和自私,他壓根就不會考慮到其他人的不同感受,他一直認為,泰勒小姐的離開對伍德豪斯家和她本人都是件不幸的事,如果她能把自己的下半生安排在哈特菲爾德,那她的生活將會更快樂。愛瑪便努力地以笑臉相伴,陪他談天,使他無法去思考那些傷感的事;但是,到了喫茶點時,他終於還是重複了吃午飯時的話:「泰勒小姐太不幸了!——只希望她能夠回來,多可憐啊,威斯頓先生怎麼會喜歡上她!」
「爸爸,你的這個想法我可不贊成。威斯頓先生可是個善良、可愛、出眾的人,論他的條件,娶一個出色的妻子是夠格的;還有就是,泰勒小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你該不會希望她陪伴我們過完這一生,而且還得容忍我這個刁鑽古怪的毛病吧?」
「她嫁人!可是她嫁過去能有什麼呢?我這個家大她那兒三倍,你根本也沒有什麼刁鑽古怪的脾氣,我的女兒。」
「我們可以經常過去看望他們,他們也能經常來我們家!我們還是能夠常常見面的!不過應該讓我們來開頭,我們應該立即去他們那做婚禮後的拜會。」
「我親愛的女兒,那兒的路太遠了,我如何去得了呢?到倫多爾斯確實太遠了。我恐怕還走不完一半的路呢。」
「爸爸,不用你走,誰也不會考慮到讓你走去啊。我們自然要乘車去。」
「乘車去!詹姆斯才不高興駕車去跑這麼近的路呢,還有,我們進去拜訪時,那可憐的馬又怎麼安置呢?」
「威斯頓的馬棚裡可以放,爸爸。告訴你這事兒我們都已商定妥了。是昨晚同威斯頓說好了的。而詹姆斯那兒,你就不必擔心了,對於去倫多爾斯,他可是高興極了,因為他的女兒在那兒做女傭。我想,假如讓他駕車送我們去其他地方,他肯定不高興。爸爸,那可是你的功勞啊。是你幫漢娜找到了那份工作。如果你不說,沒有人會考慮到她的——詹姆斯可是非常感謝你呢!」
「那時能夠記起她,我也很開心。這太走運了,我可是不希望可憐的詹姆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我保證她將是一個稱職的傭人;他女兒既擅言辭,又講禮貌,我非常喜歡她,無論何時碰到她,她都要行大禮問候我,非常惹人喜愛;你派她到這兒來縫縫補補的時候,我觀察到,她一向是悄悄地擰上門鎖,而不是將門砰地一下關上,我保證她能幹得很好。有個從前生活在一起的人常常見面,對於可憐的泰勒小姐來說,也算是幸福了。不論詹姆斯何時去探望他女兒,泰勒小姐準能得到我們的音信。他能夠把家裡的情況介紹給她。」
愛瑪想方設法叫父親傾吐他心中所有的想法,還想用十五子棋來打發這個難熬的夜晚,她自己可以有悲傷,但是不能讓父親也身受其害。擺上了十五子棋$,恰巧這時來了一個客人,這下可就不必下十五子棋了。
來人是奈特利先生,有三十七八歲,他思維敏捷,不僅是愛瑪一家的老朋友,還有著更近一層的關係,他是伊莎貝拉的丈夫的哥哥。他的家離海伯利有一英里遠,經常來拜訪愛瑪一家人。家裡人都喜歡他,尤其是今天的到訪,原因是他剛剛從在倫敦的他的弟弟%愛瑪的姐姐家裡回來。他離家幾日歸來後,僅僅在家裡吃了頓晚飯,而且吃得很晚,飯後又走路來到哈特菲爾德,向他們通報勃倫斯威克廣場一切都好。伍德豪斯先生十分高興,確實興奮了一會兒。奈特利先生開朗的性格一直都能影響到伍德豪斯先生!他詢問了很多關於「可憐的伊莎貝拉」以及她的孩子們的狀況,奈特利先生都仔細地回答了他,他很高興。瞭解了女兒的情況後,伍德豪斯先生非常感謝地說:「太感謝你了,奈特利先生,天這麼黑了還來看望我們。你一直步行到這兒,累壞了吧?」
「沒有,先生。今夜的月光很好,也不冷,所以我只好遠離那熱烘烘的火爐。」
「只是,你肯定認為地板髒兮兮、潮乎乎吧。只是希望你別受風寒。」
「怎會髒呢,先生+你看我的腳上,根本就沒有泥。」
「唉,那就怪了,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就在我們吃早餐時,足足下了半個小時,簡直是瓢潑大雨。當時我還準備將婚禮延期呢。」
$十五子棋,一種雙方各執十五顆棋子、擲骰子來決定棋格數的遊戲。
伊莎貝拉一家人住在勃倫斯威克廣場。
「正好——我還要祝賀你們呢。我很清楚,你們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因此我就沒有立即給你們賀喜,我想,婚禮一定很順利吧。你們當時情況如何?哪一個流的眼淚最多?」
「唉!苦命的泰勒小姐!真是太不幸了。」
「抱歉,我要稱你們為;不幸的伍德豪斯先生和伍德豪斯小姐),而不能稱;苦命的泰勒小姐)。我很尊敬你和愛瑪小姐,可是談到能否獨立這個話題——不管怎樣,要想令一個人開心肯定比令兩個人開心簡單得多。」
「尤其是他們當中還有一個是浮想聯翩卻又不討人喜歡的人!」愛瑪風趣地說,「你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我明白——假如我父親不在這兒,你一定會這麼講的。」
「對,親愛的,我確信你說得有道理,」伍德豪斯先生唉了一聲說,「我擔心自己時不時便浮想不斷而又令人討厭。」
「親愛的父親!你該不會認為我說的是你,抑或認為奈特利先生說的是你吧。你若這麼想就太不應該了呀!啊,你錯了!我只是說我自己而已嗎。奈特利先生喜歡挑剔我,你是清楚的——這是在說笑啊——都是說著玩的。我們在一起時講話總是毫不避諱的。」
實際上,僅有那麼幾個人可以挑出愛瑪·伍德豪斯的不足之處,其中就包括奈特利先生,並且也只有他一個人在她面前提出過。這些話讓愛瑪本人聽起來不太中聽,可是她清楚,她父親聽起來,會感到很不順耳,因此她不想讓父親真的有所懷疑,覺得並非每個人都覺得她是完美無瑕的。
「愛瑪清楚我向來不奉承她,」奈特利先生說,「但是我的話並非針對某個人。過去,泰勒小姐需要逗兩個人開心+現在她只須讓一個人快樂就夠了。也許這對她而言是有益的。」
「噢,」愛瑪說,「我情願不談這個問題,如果你想瞭解一下婚禮的情況,我非常高興說給你聽,因為當時所有人都表現得很出色。大家都按時到達,個個精神飽滿,沒有人流淚,幾乎找不到一副悲傷的臉孔。啊,沒有;大家都覺得僅僅是離開半英里的距離而已,天天都能相見,一定的。」
「我的女兒愛瑪可以承受一切,」她父親說,「但是,奈特利先生,苦命的泰勒小姐的離開,她確實痛苦極了。我確信,將來她會比如今所預想的還要強烈地思念她。」
愛瑪轉過臉去,又是落淚,又要面帶笑容。
「要想讓愛瑪不去思念這個好夥伴是做不到的,」奈特利先生說,「假如我們不這麼認為,先生,我們也就不可能對她喜愛到目前這種程度了。但是她明白,這樁婚事太適合於泰勒小姐了;她明白,泰勒小姐這個年紀,確實該有自己的家了,這太合乎情理了,關鍵還是要生活得幸福,因此她不會令自己太悲傷,以至於勝過得到的快樂。作為泰勒小姐的朋友,看見她有了這麼幸福的歸宿,誰都會開心的。」
「你不記得了,有一樁事令我開心,」愛瑪說,「並且是件至關重要的事,這個婚事是我本人牽的紅線。你瞭解,我是在四年前介紹他們認識的,那時大部分人都認為威斯頓先生肯定不會再娶妻子,是我撮合了他們,並且證實了我做得不錯,總算令我欣慰了。」
奈特利先生對她搖了搖頭。她父親心疼地插嘴說,「唉!親愛的,只希望你別再牽紅線,更不准發誓,因為不論你講什麼,都很靈驗。以後不要再做媒了。」
「爸爸,我保證,不為自己做媒;但是我實在不能不為他人做媒。在這個世界上這算是最令人開心的事啊!並且,你清楚,已經取得了不斐的功績!開始大家都認為威斯頓先生不可能第二次結婚。啊,老天啊,錯了!威斯頓先生的妻子死去了那麼多年,表面上他是多麼的開心和忙碌,要麼在城裡忙著做事,要麼忙著同朋友聚會,不論到哪,人們都喜歡這個神采奕奕的他——假如他能夠忍受孤獨的話,一年裡他絕不會一個人孤獨地熬過一個晚上。嗯,絕不可能!威斯頓先生絕對不可能第二次成家。背地裡還有人說,在妻子臨死前他發過誓,還有人說,他的兒子和舅舅不允許他再婚。
「關於這個問題,有太多的議論,並且都是認真講的,但是我一點都不信。差不多在四年之前吧,泰勒小姐陪我在百老匯同他相遇,從那時開始,我便開始對這件事有了想法。正好那天下起了毛毛細雨,他是那麼熱情,匆匆地跑到米切爾家的農莊裡,為我們取來了兩把雨傘。從那時開始我便打算去做這個媒;最終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失敗,你該不會認為我將不再做媒吧,我的爸爸。」
「你指的『沒有失敗!怎麼講,我不明白,」奈特利先生說,「沒有失敗就說明盡力了。假如從前那四年裡你不斷地在盡力撮合這樁婚事,就可以證明你沒有虛度時光,而且是用在了他人身上。一個年輕女孩在這上面動腦筋是正確的!但是,假如說,我有個想法,假如你指的做媒僅僅說的是你做過這樣的打算,某一天你悶得無聊,暗想,』假如泰勒小姐能嫁給威斯頓先生,那可是件不錯的事,!之後的時間裡還常常反覆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你又怎麼證明你取得了成功呢?你到底做出什麼了?你又憑什麼驕傲呢?是偶爾被你言中了;最多也只好這麼講。」
「你可能從未體驗過偶爾言中是多麼高興和自豪吧!你也太不幸了。我認為你的智商還不錯,你要清楚,想做到偶爾言中的不光要有機遇。這其中還包含有一種天分。就算你反對我說的那個詞『沒有失敗!,我還的確不清楚我竟然毫無使用它的權利呢。你指出兩種可能性——但是我認為還有第三種——位於毫無功績和包攬一切中間的。如果沒有我勸說威斯頓先生來家中造訪,做了許多暗示給他,將很多細微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那就完全談不上會有結局。我認為你同哈特菲爾德的關係不錯,該不會不知道這個吧。」
「對於威斯頓先生這麼爽快、坦誠的男人和泰勒小姐那麼聰明、純樸的女人,根本用不著去擔心,他們完全能夠安排好他們自己的事。你如果介入了,反倒會引火燒身,對他們也不利。」
「凡是對他人有利的,愛瑪總是不為自己設想,」伍德豪斯先生在聽得一知半解時插話說,「但是,親愛的女兒,你今後一定不要再去做媒了;那種事太蠢了,好好的一家人被迫分開了,太令人悲傷了。」
「爸爸,就讓我做最後一次吧;是給埃爾頓先生做媒。不幸的埃爾頓先生!爸爸,你對埃爾頓先生印象很好。我必須處處留心,為他尋覓一個妻子。海伯利的人都不適合他,但是他到這兒一整年了。房間被他設置得非常安逸,如果繼續叫他獨處下去,也的確太沒面子了。我認為,今天,他在替他們主持婚禮的時候,看上去好像也期待著別人來替他主持婚禮呢!我覺得埃爾頓先生人品不錯,我也只能用這種方式替他做點兒事。」
「埃爾頓先生是位儀表堂堂的年輕人,這麼講一點也不誇張,同時更是個優秀的青年,我非常喜歡他。只是,假如你想幫助他的話,親愛的女兒,何不叫他來家裡同我們一塊用餐呢。那麼做豈不更好。或許奈特利也樂意來作陪呢。」
「非常願意,先生,無論什麼時候,」奈特利先生滿臉微笑地說,「我十分贊同你的意見,這麼做更好。愛瑪,叫他來用餐吧,為他準備上等的魚和雞,但是妻子還得他自己去選擇。別忘了,二十六七歲的男子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威斯頓生於海伯利一戶很講究的家庭。他的家裡由於近兩三輩人的不斷進取,已經融入了貴族階層,而且也擁有一些財產。他接受過很好的教育,但是因為過早地得到了一點足以維持生活的遺產,他便不想去做幾個兄弟所幹的平平常常的工作;而加入到了當地的國民軍,靠這個來充實他那顆好動而愉悅的心,還有那善於交際的性格。
無論走到哪兒威斯頓上尉都得到了人們的喜愛,因他的軍旅生活,讓他結識了約克郡的一位出身顯赫的邱吉爾小姐。邱吉爾小姐對他動了情。所有的人都不覺得詫異,但不包括她的哥哥和嫂子。她的哥哥嫂子從未同他見過面,又自命清高,他們覺得這樁婚事令他們臉上無光。
但是邱吉爾小姐已經長大了,有絕對的權利使用屬於自己的產業——雖然屬於她的財產比起她的祖業是微乎其微的——她誰的勸阻都不聽,就是要嫁給他,最終確實如願以償,她的做法讓邱吉爾先生和太太苦不堪言,為了挽回面子他們跟她劃清了界限。他們的婚姻由於門不當,戶不對,並未得到更多的快樂。
按理威斯頓太太應該得到更大的快樂,由於她的丈夫善良而溫和,並且是她真心實意地喜歡上他,理應想方設法來回報她的大恩大德;但是,就算她意志堅定,也還不能說是最堅定。她的意志完全能夠使她不理哥哥的反對而我行我素,可是還不能夠阻擋她對她哥哥蠻橫無理的憤恨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遺憾,更無法使她不去懷念過去家中的那種奢華生活。他們的生活已經入不敷出了,但仍無法同恩斯科姆相比;她依然愛自己的丈夫,但是她不但要做威斯頓上尉的妻子,還想做恩斯科姆的邱吉爾小姐。
許多人,特別是邱吉爾夫婦,都覺得吃驚,覺得威斯頓能得到這門親事是高攀了。後來的事情卻說明了,他的婚事太虧了;原因是在他們結婚後的第三年,太太就死了,他的經濟狀況更不如以前,不能養育一個孩子。只是,沒過多長時間用來供養孩子的這筆錢就免了。這個小男孩因為思念媽媽而臥病在床,令人心碎和不安,也正是他才使兩家的關係和解了,邱吉爾夫婦自己沒有兒子,也不用費心去照顧親屬的小孩,於是在她死後不久,就提議讓他們來養育小弗蘭克。喪妻的父親對孩子一定捨不得,因此他猶豫過,但是想到今後的方方面面,他終於答應了,把孩子交給邱吉爾夫婦照料,繼承他們的財產,他只須自己安慰自己並想方設法改變自己的現狀就行了。
如今他希望把自己的生活方式變換一下。他離開了國民軍,開始從事商業活動。他的兄弟們都已在倫敦有了自己的雄厚的產業,這為他提供了一個有利的條件。他來到了一家商行,可以大顯身手了。在海伯利仍然留有他的一間小房子,休息時他幾乎都在那兒度過。此後的十八年到二十年裡,只管用心去做有益的工作和喜歡的社會交往活動就可以了。當時,他已擁有一筆財產,足夠他過上富裕的生活——完全可以在海伯利附近購置一所房子,他做夢都想的——完全可以娶一個沒有嫁妝的,像泰勒小姐那樣的女子,而且要遵循他本人的一套熱情而善於交際的生活習慣去生活。
從泰勒小姐打亂他的各種想法以來,時間已經很久了;只是,這並沒有完全影響到他,也沒有打動他準備購置倫多爾斯以後再娶妻的打算,況且他很早以前就期望能買下倫多爾斯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在踏踏實實地努力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他有了錢,購置了房產,又結婚了,又邁進了一個新的生活階段,有理由得到比過去各個階段都大的快樂。他一向性格開朗;這是由他的本性所決定的,就算是第一次婚姻也是這樣,但是他的第二個妻子讓他體會到,一位聰明而溫柔的妻子太令人快樂了,也足以讓他確切地認識到,選擇他人總比被選擇益處大,被人感動總比為人感動要強得多。
在選擇妻子這件事上,他只須令自己喜歡足矣,他的財富全是自己的;原因是弗蘭克已經名正言順地成了他舅舅的繼承人,而且已經長大成人了,並且說明了是收養,長大成人後要隨舅舅姓邱吉爾的,因此他極少有可能得到父親的幫忙。他父親對此很放心。他舅媽這個女人性情不定,丈夫要受她的約束;但是威斯頓先生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去考慮這些,她性格太無常也不會涉及到同她親密的人,並且,他確信不疑,是這麼令他驕傲的人。他年年都可以在倫敦見到自己的兒子,而且他還可以使自己引以為榮,因此他總是高興地讚揚兒子是個出色的小伙子。海伯利也為有了他而驕傲。大家根本就沒拿他作外地人,人們都在為他的事業和前程著想。
弗蘭克·邱吉爾先生是令海伯利榮耀的人。人們都迫切地希望能夠見到他,雖然這種善意從未有過報答——他長這麼大從未到過這兒。經常有人謠傳說他準備來探望他的爸爸,但是一直也沒能兌現。
眼下,到了他爸爸結婚的時刻,人們提議,他理應來拜會了,這時候來最恰當了。這種提議,無論是在佩裡太太跟貝茨太太母女二人喝茶時,還是在貝茨太太和女兒來訪時,都沒有反對過。
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如今該到這兒來了。大家聽到他給他的新母親寄了封信,給她賀喜,這種慾望就更濃了。那幾天,海伯利人每個上午相互造訪時都忍不住要談起威斯頓太太接到的那封感人至深的信。」我估計,你已聽過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寄給威斯頓太太的感人的信了吧伍德豪斯先生說的。伍德豪斯先生過目了這封信,他說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讀過這麼感人肺腑的信呢。」
確實,這封信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威斯頓太太自然也對這個小伙子有了很高的評價;還有,這種令人開心的祝福不僅真實地表明了他的明辨事理,而且也令她的婚禮更具慶賀之意,並且是她得到的慶賀之中最值得接受的賀禮。她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女人;她的生活經驗很豐富,明白大家會覺得她太幸福了,她只有一樣留戀的,那就是再也不能跟朋友們朝夕相處了,他們跟她之間的友情一直沒有降過溫,並且對同她的分開也感到依依不捨!
她清楚他們保證會經常想念她。離開了她,愛瑪就沒有了那種特別的快樂,也許要苦熬過那寂寞的一小時,只要一想到這兒,她便感到很悲傷。但是,我親愛的愛瑪,她性格堅毅;比起其他的女孩,她的適應能力更強,她聰明機智,精力旺盛,性情剛毅,具備了這些,能夠期望她盡快地度過一個個小難關,高高興興地忘掉朋友離開的悲傷。還有值得高興的,第一,倫多爾斯同哈特菲爾德距離不遠,就算是一個女子單獨來回也很容易;第二,是由威斯頓先生的性格和處境所決定的,所以在下個季節每個星期都會有一個傍晚同他們一塊度過。
威斯頓太太的情況令她大部分時間裡很感動,僅僅偶然會有些遺憾。她非常滿意——不光是滿意——她精神煥發,所有這些都是順理成章,也是很明顯的,因此愛瑪雖然清楚自己的爸爸,可是偶爾聽到他還在可憐「不幸的泰勒小姐」,也免不了要驚詫,每次他們從倫多爾斯回來,讓威斯頓太太呆在幸福的家中,抑或是每逢黃昏看著她同心愛的丈夫一起走上他們的馬車回去時,他一定會這樣講。每逢她離去,伍德豪斯先生都要長出一口氣,說:「唉,苦命的泰勒小姐,她真的恨不能長久地留下來啊。」
讓泰勒小姐再回到這裡是做不到的——如果不再可憐她,也做不到;但是幾星期後,伍德豪斯的悲傷就化解了不少。他的鄰居們都不再來祝賀他們了,誰也不再對這種痛苦的事來給他賀喜,讓他難過了;就連那個令他十分傷感的結婚蛋糕也都吃完了。他的胃怕油膩的食品,所以他一向都認為別人的胃都跟他的一樣。他認為對身體無益的食物,也同樣不適合別人吃;所以,他便苦口婆心地勸說大家,叫人們不必預備那個結婚蛋糕。為此,他還費盡心思討教了藥劑師佩裡先生。佩裡先生是個有聰明才智,有貴族氣派的人,他是家裡的常客,給伍德豪斯先生的生活帶來了快樂。問到他的頭上,他也不能拒絕(雖然這好像有些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婚慶蛋糕對很多人——也可以說對大部分人一定沒好處,但可以適量地吃。得到了這麼個證明了自己的想法的見解,伍德豪斯先生期望讓每位來賀禮的客人都能受益,但是蛋糕仍被吃光了;蛋糕沒吃完之前,他那善良的目光始終有些擔心。
海伯利流傳著一個怪誕的傳說,傳說中的每個小佩裡手中都有一塊威斯頓太太的婚慶蛋糕,但是伍德豪斯先生一直懷疑這件事。
伍德豪斯先生有一套獨特的交際方式。他十分樂意約朋友們來自己家裡造訪。由於各種原因聚集在一起,由於他在哈特菲爾德生活的時間太長了,心地又好,由於他的財產、他的房子以及他的女兒,他幾乎能夠為所欲為,願意宴請哪個階層的朋友都可以。他卻極少跟那個階層以外的人來往。他擔心晚會持續得太久,更不喜歡大規模的活動,這些決定了他沒機會結識一些新朋友,只能跟一些符合他的規定的造訪者來往。就他而言,好在是,在海伯利和屬於一個教區的倫多爾斯,還有旁邊教區管轄的登威爾埃比$,奈特利先生就住在這兒,這些地方符合他交友條件的人很多。在愛瑪的勸導下,經常來一些篩選過的貴賓陪他一起用餐,他尤其喜歡晚宴;所以,除非他偶爾覺得自己身體不適,不能正常地接待來訪的賓客,一周內愛瑪幾乎要為他安排七個晚上的牌局。
威斯頓先生和太太以及奈特利先生懷著對他的誠摯的關心,長時間地堅持來探望他;那個埃爾頓先生,生性好動的單身小伙子,也會在自己空虛乏味的無聊的夜晚到伍德豪斯先生的大廳去打發時間,得到去那造訪的愉悅,看他家美麗女兒的笑臉%這種機會,他是不會錯過的。
不光是這些人,還有另外一些人;其中來訪最多的是貝茨太太和女兒,還有高達德太太。哈特菲爾德只要一發出邀請,這三個女人基本上是每次必到。常常是用馬車接送她們,所以連伍德豪斯先生也覺得接送她們,就詹姆士或者馬來說,完全不是什麼難事了。如果每年僅接送一次,那才是一種令人痛苦的事呢。
$埃比(修道院。這裡指原為修道院的鄉村房屋。
從前的海伯利教區的牧師過世後,留下了年過花甲的老夫人——貝茨太太,她每天不是喝茶,就是打瓜德裡爾牌$,其餘的事情都不去做了。她同她現在所剩的惟一的女兒生活在一起,生活極其節儉。這位善良的老婦人,境況又是如此不好,因此大家都特別地關心和尊重她們。對於她那年紀已不小,而長相又不佳,既沒錢財,又沒成家的女兒來說,能得到如此厚愛已經很不容易了。貝茨小姐的境況很差,沒辦法贏得大家太多的歡心。她不聰明,也就無法來填補自身的缺憾,抑或是讓一些或許會討厭她的人看起來是尊重她的。她根本就不具備容貌或者智力上的優勢。她大好的青春年華已經悄無聲息地從她身邊流逝了,已到中年的她正一心一意地照顧那位一天天老去的母親,而且只有將那點微薄的收入精打細算來維持生活。但是她卻是個性格開朗的女人,說起她來每個人都不會懷有惡意。這恰恰是由於她本人幾乎善待每個人,並且能夠很快地適應周圍的環境,因此才得到了這種意想不到的結局。她善待大家,關懷大家的生活,而且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觀察出每個人的優點。她自以為她是天下運氣最好的人,並且有一位如此偉大的母親,擁有許多友善的街坊和朋友,還有一個如此富足的家,的確是幸福極了。每個人都認為她那天真而快樂的性格和她那很容易滿足而又易被感動的情緒是她的優點,就她自己而言,也可以算是幸福的發源地。她如果談起日常生活中的細微的小事來,真可謂是沒完沒了,這點恰好對伍德豪斯先生的脾氣,她能夠滔滔不絕地講一些細小的事情和一些無關他人利益的所聞。
$瓜德裡爾牌!十八世紀英國流行的一種由四個人用四十張牌打的牌戲。
高達德太太是一位校長。她創建了一所學校,但卻不是女子學府,談不上是一座有規模的學校,更不能叫做是慣以一堆頭銜來吹噓要靠特有的規定和法則增長知識和道德教育融為一體的學校;在這種學校中,一些女青年花了很高的學費來使自己的心靈受到摧殘,從而變得貪慕奢華。她所辦的是一家合格的、紀律嚴格的舊式的住宿學校,到了這兒,你將以公平的價格學到真正的知識;家長把年輕的女子送來學習,也省去了在家裡添亂,到了這兒,能夠在短時間裡得到一些知識,也不至於等到回家後成個書獃子。高達德太太的這家學校名聲大振——這也是努力的結果;原因是人們都覺得海伯利的環境有利於身心健康園裡有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花園,寬敞的明亮的校舍,為孩子們準備了充足的營養豐富的食品。夏天,任由她們四處跑動,冬天還會親自替她們的凍瘡換藥包紮。所以眼下這四十個小女孩尾隨她走到教堂去也就不足為怪了。她是個平凡的、善良的女人,過去曾勤勤懇懇地工作過,現在覺得自己應該時不時地休息一天,去別人家喝茶聊天了。因為過去伍德豪斯先生對自己有恩,她認為他完全有資格提出要她在適當的時候走出那間到處是壁掛的清潔的房間,到他家去玩上幾把紙牌。
這些便是愛瑪認為她可以隨時邀請來的幾個女人。對於父親,她能做到這一步,她覺得很欣慰;雖然對她本人而言,做到這些並不能填補威斯頓太太離去後所帶來的傷痛。但父親看起來很高興,這使她特別開心;她沒想到自己能把這件事處理得如此妥當,她為自己感到驕傲。可是,這麼三位女子靜靜地湊在一塊聊一些毫無意義的話題,反而讓她感到,如此打發掉的一個個夜晚,恰恰是她過去預想到的那種可怕而難熬的夜晚。
一天上午,她正在發愁,該如何打發這一天的時候,高達德太太差人送來了一張紙條,上面用非常委婉的口氣懇請她答應帶史密斯小姐來她家。對於這個要求愛瑪很開心;史密斯小姐才十七歲,是個漂亮的女孩,愛瑪已經見過她多次了,而且非常喜歡她。因此,她便誠懇而熱情地答應了高達德太太的請求。身為這個莊園的漂亮的女主人便無須再擔心這是個難熬的夜晚了。
哈麗埃特·史密斯是個私生女。幾年前她被送入了高達德太太的學校,前不久,她由原來的享有津貼待遇升格到住到校長家中了。對於她的故事,人們也只瞭解這麼一點點兒。只有在海伯利她才結交了幾個朋友$其他的朋友就沒有了。她剛剛從鄉下回來,是去她過去的同學——一位年輕女孩家裡了,在那兒她待了好多日子。
她長得特別漂亮,愛瑪卻又偏偏喜歡她這種漂亮。她個頭不高,不算瘦弱,皮膚白嫩,兩腮透紅,藍色的眼睛,淡黃色的頭髮,長得惹人喜愛。那天傍晚還沒過完,愛瑪不但喜歡上了她的美麗,而且對她的言談舉止也頗有好感,並且發誓要跟她繼續交往下去。
愛瑪並未對史密斯小姐的言談舉止中的某個具體地方留有特別的印象,可是愛瑪覺得她渾身都能打動自己——找不出一點讓人反感的地方,不能說她不愛講話——但也說不上是處處炫耀自己$她的表現簡直可以說是又大方、又適度、又溫柔。對於有機會來到哈特菲爾德她感到特別快樂,充滿了感激之情,並且毫無保留地流露了出來。這裡的所有東西她以前都未見過,因此,對這裡的一切都覺得新鮮。從這兒就看出了她很聰明,並且是應該被讚賞的。的確該激勵激勵她,她那雙充滿柔情的碧眼和她的所有優點,不能無情地被埋沒在海伯利的貴族階層之外以及她的親戚朋友中。她不應該結交從前的那些朋友。她剛剛從她們那兒回來的那些朋友,不能說她們不好,可是對她卻沒好處。她們是馬丁家的,對於他們的為人處事,愛瑪都一清二楚,他們管理的是屬於奈特利先生的一個大牧場,位於登威爾教區內——她覺得他們為人都不錯——她也清楚奈特利先生很信任他們——只是,他們都是粗人,一點都不文雅,就一個僅差再得到一些知識和文雅便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女子而言,他們不配做她的好朋友。她決心幫助她,讓她變得更出眾;她決心將她同過去那些朋友分開來,將她引入貴族階層;她準備培養她的信念和舉止。那一定是件很開心的事情,當然也是件仁愛慈善的事,就她在生活中所處的位置,她的充裕的時間和她的能力都是很合適的。
她致力於觀賞那對溫順的碧眼,致力於交談,致力於聆聽,抽空還要準備一下這個決定,這個黃昏便以驚人的速度從她身邊流逝了。這種聚會的最後一項活動便是晚宴,從前,她總是呆坐在那苦熬到這個時候,而今天,她居然還未發現,餐具早已放好了,餐桌也被挪到壁爐旁了。她懷著一種喜悅之情在餐桌上照顧客人,這種喜悅勝過了那種決心做好一切事情的那種普通的心態,並且懷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善意,這種心情完全出自於對一個人很感興趣。她給客人們介紹雞肉末和烤蘋果時,那種表現,她覺得可以被那些一直早睡和礙於面子的客人們接受的。
每當這個時候,不幸的伍德豪斯先生的內心都在激烈而痛苦地掙扎著。她願意把檯布鋪到桌子上,這是他過去的習慣,但是他卻認為這種晚宴影響健康,因此,每端上來一道菜,他就很內疚;第一,他好客,希望客人們嘗到每一盤菜;第二,他又擔心他們的身體,如果他們確實吃了,他反倒覺得內疚。
照他的意願,他多想勸客人們再喝一小碗稀粥;可是,當女人們美美地品嚐光了那些甜美的食品時,他只能說:「貝茨太太,我希望你再吃一個雞蛋吧。蒸得嫩嫩的一個雞蛋不會傷身體的。賽爾煮的蛋比誰都好。如果是其他人煮的雞蛋,我保證不叫你吃——但是你放心——這些雞蛋都不大,你看——我家的小雞蛋你吃了很有好處。貝茨小姐,叫愛瑪為你夾一塊夾心餅——很小的一小塊。這些餅用的都是蘋果夾心。你放心好了,我家的水果干都是對身體有益的。那個牛奶蛋羹我就不讓你吃了。高達德太太,飲半杯酒吧!只有半杯,加一杯水怎麼樣?我覺得這麼做你就不會難受了。」
愛瑪完全任由她父親去講話——而她自己卻用客人們更喜愛的方法來款待他們;那天晚上,當她送客人們出門時,客人們都特別滿意,她自己也由衷地喜悅。看到史密斯小姐很開心,恰恰是她所希望的。能夠被海伯利這麼一個有名氣的伍德豪斯小姐所宴請,她是又高興又畏懼——但是,這個身份低下%知恩圖報的小女孩離開伍德豪斯家時卻是滿心歡喜;這一個傍晚伍德豪斯小姐始終很溫和地對待她,離開時還親熱地同她握握手,這令她十分開心。
哈麗埃特·史密斯頻繁地來到哈特菲爾德,不久便家喻戶曉了,成了既定的事實。愛瑪行事向來果斷,她趁此機會,馬上發出邀請,給她勇氣,希望她常來;她們倆人的友情在不斷地增厚,相互間的喜愛之情也在不斷地增加。愛瑪早就有種預感,她能夠成為自己戶外散心時的一個很合適的夥伴。威斯頓太太的離去,使她在這種事上失去了很多。她父親出來散步的區域僅限於那片小樹林,那兒的兩片草地完全可以滿足他的需要。一年裡隨著春夏秋冬的輪迴,散步的路途也或長或短。威斯頓太太離開以後,愛瑪的活動空間已經縮小了很多。一天,她竟然有膽量孤身一人跑到倫多爾斯去了,但是玩得並不開心;所以,可以常常叫哈麗埃特·史密斯來同她一起散心,同時對她來講也是一種莫大的榮幸。經過進一步地瞭解後,愛瑪對她是滿心地歡喜了,並且信心十足地準備實施自己精心安排好的那些善良的策略。
實際上哈麗埃特談不上聰明,但是她長得很漂亮,溫柔,能夠知恩圖報,很謙虛,她惟一期望的是能有一位自己所敬重的某一個人來引導她。她從小就懂得自愛,這是可取的。她欣賞優秀的夥伴,願意接受高雅的行為和敏銳的言談,這一切都說明了她還是有些辨別能力的,即使不能對她有太多的奢望。所以愛瑪確信哈麗埃特·史密斯特別適合成為自己的夥伴——這恰恰是這個家裡所沒有的人。想再找一位威斯頓太太那樣的夥伴是不容易的。也根本不可能得到相同的兩個朋友。她也不必要擁有兩個同樣的朋友。這完全是毫不相干的兩件事,有著兩種不同的情感。她尊敬威斯頓太太,這完全出自報恩和敬重。哈麗埃特卻是願意奉獻自己而被愛憐。威斯頓太太無須她為她做些什麼,而她卻可以為哈麗埃特做各種事情。
愛瑪為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試圖盡力去探聽出她的生身父母是誰。但是哈麗埃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如果可以的話,她樂意說出任何事,只是關於這個問題,愛瑪沒能問出結果來。愛瑪只好漫無天地地在幻想的海洋裡暢遊——但是她一定想不到如果自己同哈麗埃特換個位置,她也絕對不可能弄清事實真相的。哈麗埃特不善於刨根問底。高達德太太高興講些什麼,她也就聽些什麼,其他的一概不問。
她們聊天的絕大部分內容無非就是高達德太太、老師們、年輕的女子們,也包括學校中的大小事情,如果她不瞭解位於埃比磨坊農場的馬丁一家人,又將增加一部分談話內容了。可是她時常惦記著馬丁一家人。她在他們家快快樂樂地生活了兩個月,如今還常常興奮地講起那段開心的生活,講述著那裡的條件是如何的安逸,那裡的事物是多麼地美妙。愛瑪喜歡她的健談,喜歡她講述的另一個群體的生活美景,感到很有吸引力,聽她以一個年輕人那活潑坦誠的口吻讚賞馬丁一家,覺得很有趣。她講到馬丁太太有兩間客廳,都很舒適,確實是這樣;有一間同高達德太太的客廳一般大小;她有一個貼身女傭已經跟隨她二十五年了;他家有八條母牛,有兩條是奧爾德尼品種,還有一條是十分漂亮的威爾士種小母牛;聽馬丁太太講,正因為她如此寵愛它,才叫它為她的母牛;他們家還有一個很好看的涼亭,位於花園中,預計明年的某一天,他們將全部聚集在那兒喝茶,那個涼亭相當別緻,完全能夠容下十二個人。
有一段時間,她全憑感興趣,只是任由她去講,什麼也沒考慮過;但是後來經過對馬丁一家的更深地探聽後,她反而有了新的想法。她發現自己錯了,她原來認為那裡是一家老老少少生活在一起;但是現在她才知道,那個馬丁先生——她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每逢說起他來,她一定要誇他幾句,誇他性格有多好,幹什麼都任勞任怨——原來他居然沒有成家;知道了他們家裡沒有年輕的馬丁太太后,她不禁產生了疑慮,覺得在這些熱情而友善的友情中,這位不幸的年輕伴侶是不安全的,如果她得不到關心的話,說不定會遺憾終身。
受到這個思想的啟示,她詢問的事情更多了,涉及的範圍也擴大了。她有意引導哈麗埃特更多地講講有關馬丁先生的事——很明顯,哈麗埃特也非常願意談這個話題。哈麗埃特津津樂道地講述他跟她們一塊在月光下漫步,晚上陪她們一塊開心地玩耍,還滔滔不絕地認認真真地談論著他的性格有多好,對客人有多熱情。」有一次,他因為要為我找一點核桃,竟然往返三英里路,僅僅是聽我談起過我特別喜歡吃核桃——不論是其他什麼事,他表現得都格外熱情;一天晚上,他還專門把牧羊人的兒子帶到客廳裡來給我唱歌,我特別喜歡聽歌。他多少也會唱一些。我感覺他很有頭腦,啥都明白。他養了一群特種羊;我住在那兒的時候,他賣的羊毛在那個地區的價錢是最高的。我認為大家都在稱讚他。他的媽媽和姐妹們都特別愛他。有一回,馬丁太太對我講,」她談到這件事的時候,臉都紅了,「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兒子,於是她認為,無論他多大年紀成婚,都將是一個出色的丈夫。這可不能證明她希望他成婚。她從未擔心過此事。」
「馬丁太太,表現得不錯啊;」愛瑪暗自琢磨著,「你明白你自己在耍什麼花招。」
「當我要離開時,馬丁太太表現得特別慇勤,硬要我帶給高達德太太一隻漂亮的鵝——這可是高達德太太見過的最好的鵝。在一個週末高達德太太把它殺了,用它來宴請了納希小姐,普靈士小姐和理查生小姐,這三位都是教師。」
「我認為,馬丁先生只懂自己所從事的行業,其餘的啥也不明白。他不看書吧?」
「嗯,看的!——也可能,不看——我不清楚——只是我猜他一定看過很多書——可都不是你讀的這類書。他看《農業報告》,而擺在窗座*上的其他書他也看——但是他是在默不作聲地看。可是有的晚上,在我們玩牌之前的時間裡,他倒是出聲地讀《佳作文摘》+中的作品——很有意思。我還見他看過《威克菲牧師傳》,。他根本沒看過《森林的傳奇》-更沒看過《修道院的孩子》..在我跟他講起這兩本書之前,他連聽都沒聽說過,但他如今卻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這兩本書。」
愛瑪還問了這個問題:
「馬丁先生外表看起來如何?」
「啊!不帥氣——一點也不帥。剛開始我覺得他的相貌很普通,只是如今卻不認為那麼普通了。告訴你,大家經過一段日子的接觸,就不可能再認為普通了。只是你一直未見過他嗎?他經常來海伯利,他每週都要騎馬到金斯敦去,一定會經過這兒的。他常常見到你。」
「那也的確是可能的。也許我早已碰到過他五十次了,但是我可不熟悉他的名字,一點都記不得了。一個青年人,是個農夫,無論他是在馬背上還是走路,都不會吸引我的注意力。種地的農民又恰恰是我不感興趣的一個群體。對於一個層次較低而外表
1窗座:指室內凸窗處的座位。
2《佳作文摘》:一七八九年出版的一本流行文集。
3《威克菲牧師傳》:英國作家哥爾斯密(1730-1774)寫的小說。初版於一七六六年出版。
4《森林的傳奇》:英國作家雷德克利夫夫人(1764-1823)寫的小說。
5《修道院的孩子》:英國作家羅奇(約1764-1845)於一七九八年出版的一部小說。
看上去還老實的人或許會吸引我;我想借此或其他途徑來幫助他們家。只是,一個農夫也不需要我為他做什麼,因此從這點來講,他又在我的視野之上,就像從另外的角度來講,他都在我的視線之下。」
「真是這樣。對,說得很正確,他可是對你相當瞭解——我指的是見過面。」
「這個年輕人很值得敬重,對此我確信不疑。我的確清楚他值得尊敬;那我們就為他祝福吧,祝他事事順心。你猜他的年紀有多大了?」
「到今年的六月八日,就是他的二十四歲生日了,我的生日在六月二十三日——只跟他差十五天!真是太巧合了!」
「剛剛二十四歲。這時結婚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他媽媽的話很有道理,現在還不急嘛。分析他們的現狀,他們家的生活條件還蠻不錯的。如果她費盡心思替他安排婚事,也許她可能會留有遺憾的。六年以後,如果他能夠看中一位身份相當而又家庭富裕的女子,那豈不是更好嗎。」
「六年以後!我的伍德豪斯小姐,那時他可就到了而立之年了!」
「唉,那才是大部分男人具備了成家的條件的最合適的年紀,他們也不是與生俱來就能夠支撐家庭生活的。要我說,馬丁先生還須憑自己的本事去謀取一份產業——現在他自己完全不可能有財產。無論他爸爸遺留給他多少,也不論他能分得家產多少,我認為那都是表面上的事,都拿來購買牲口之類的了。雖然他很勤勞,再加上假如運氣好的話,將來他可能會飛黃騰達,可是眼下說他能有很多收入,那實在是太荒唐了。」
「也真是這樣。但是他們的生活很幸福。他們家裡一個男傭人都沒雇——不僅如此,他們也很富足;聽馬丁太太說起過,一年之後準備請一個小夥計來。」
「我的意思是,哈麗埃特,無論他何時成家你都不要介入進去——我是希望你別結識他的妻子——雖說他的幾個姐妹都受到了很不錯的教育,同你交情甚好,可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夠得到可以吸引你的人。你的身世已經很可憐了,所以在交友方面要謹慎從事。實際上,你出身名門,你必須做出最大的努力來顯示你的地位,不然的話,會有很多人來嘲笑你並從中得到快樂。」
「不錯,這是事實——我認為會有人這麼做的。伍德豪斯小姐,我來哈特菲爾德僅僅是造訪而已,你對我這麼好,我也就不害怕其他人對我如何了。」
「你很清楚外界因素的影響力,哈麗埃特;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貴族階層的交際圈內站穩腳跟,能夠不依賴哈特菲爾德,不依賴伍德豪斯小姐是最好的。我希望你始終同貴族階層的人打交道——為此,你盡量少接觸些性格怪僻的朋友,因此我告訴你,到了馬丁先生娶妻的時候,如果你還生活在這兒附近,我奉勸你不要被他的姐妹們的深厚友情所誘惑而去見他的妻子,或許她僅僅是個農民的女兒,從未接受過教育。」
「是的。不錯。這不是因為我覺得馬丁先生不配娶個受過良好的教育而又有教養的妻子。但是,我也承認你的想法——真的不想結識他的妻子。我會一直尊敬他的兩個姐妹,特別是對伊麗莎白;不再去和她們交往我會很後悔的,因為她們也同樣受過很好的教育。但是,如果馬丁先生同一個很無知的女人結婚,如果有機會,我一定盡量不去探望她。」
在這一段充滿情感波折的交談中,愛瑪的目光始終盯著她,未發現讓人恐慌的愛情預兆。這個青年男子是第一個愛戀她的男人,只是她覺得沒有其他的什麼原因了,況且,對哈麗埃特來講,她不會對自己的精心決策有什麼大的妨礙。
第二天,她們到通往登威爾的大道上散步,遇見了馬丁先生。他在步行,他恭恭敬敬地望了愛瑪一下就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伴侶身上,目光中充滿了誠摯和愉悅。愛瑪對遇到這個好機會,目睹這一切,一點也不後悔。當他們談話時,她便往前趕了幾步,立即用她那銳利的目光審視了羅伯特·馬丁先生。從外表看上去還很整齊乾淨,似乎是個很聰明的青年,但是,不看這些,他的長相也就太平常了,毫無優點可言。把他放在貴族階層裡,她覺得他肯定不會再引起哈麗埃特絲毫的注意。不能說哈麗埃特完全不知道怎樣才是有風度;她自己曾發現了愛瑪的爸爸那很有禮貌的氣度,而且還帶有驚奇和讚歎。看起來馬丁先生根本就不知道怎樣叫有氣度。
為了不讓伍德豪斯小姐久等,他們之間的交談僅用了幾分鐘時間;哈麗埃特便喜形於色,激動萬分地跑到她旁邊,伍德豪斯小姐想盡快讓她安靜下來。
「我們能巧遇到他,真是太意外了!怪事。他說,他沒有從倫多爾斯那條路走,真是運氣。他也沒料到會在這兒碰到我們。他還想我們多半時間都走倫多爾斯那條路呢。他至今未尋找到《森林的傳奇》,上回他到金斯敦簡直忙暈了頭,這件事連想都未想起來,只是他明天還將去那兒。真巧,我們竟然碰上了!伍德豪斯小姐,你看他同你想像當中的一樣嗎?你認為他這個人怎麼樣?你認為他的相貌很普通嗎?」
「這點不容置疑,他的相貌的確很平常——十分平常——但是,一點貴族人士的氣派都沒有,對比起來,相貌普通還不算什麼。我不該對他的期望過高,我壓根就沒指望過他什麼;但是我卻沒料到,他竟然一身的土氣,根本說不上什麼氣派。我過去還一直認為他或多或少應該帶有一點貴族人士的派頭呢。」
「說實在的,」哈麗埃特盡量控制音量說,「他不如真正的貴族人士氣派。」
「哈麗埃特,在我看來,打你結識了我們以後,不斷地跟一些真正的貴族人士交往,你自己也應該感覺到,馬丁先生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你已經在哈特菲爾德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也很有修養,是個出色的女子。在交往了他們之後,假如你再碰到馬丁先生,卻品味不出他的愚昧無知的話——並且不對自己過去竟會覺得他是個稱心如意的人而感到詫異,就該輪到我驚詫了。你竟然還沒有開始醒悟嗎?你就沒有這種想法嗎?我相信,你肯定發現了他有多笨多呆而又行為粗野——講話的聲音大得連我站在這都聽清楚了,聲音一點也不婉轉柔和。」
「不錯,他比不上奈特利先生。他的風度和走路的姿態不如奈特利先生的氣派。我已經認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而奈特利先生是多麼的氣派和文明呀!」
「讓馬丁先生來同奈特利先生比高雅的氣度,那太不合適了。奈特利先生所擁有的十足的貴族風度,那是百里挑一都難找到的。但是,你最近常常結交的紳士可不止他一人啊。你認為威斯頓先生和埃爾頓先生如何?將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拿出來同馬丁先生比一比。看看他們的行為、走路的姿態、言語和幽默感。你一定能對比出來。」
「啊,不錯!我也看出了很大的差異。但是威斯頓先生都快老了。威斯頓先生已有四五十歲了吧。」
「就因為他年歲已高,才顯出他氣度非凡呢。哈麗埃特,一個人的年紀越大,才越應該注重自己的氣度——假使他說話聲音很高,行為魯莽,或是行動遲緩,那便愈加顯得老態龍鍾,就愈加惹人煩。如果年輕人有這個毛病是無法容忍的,而發生在老年人身上就令人厭惡了。馬丁先生這個年紀就呆頭呆腦,行為粗魯;等到了威斯頓先生那個歲數,他將變成啥樣子呢?」
「這確實不好說!」哈麗埃特十分認真地說。
「也能夠猜測出。他會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愚笨無知的農夫——一點也不注重儀表,一門心思地為他的收入和損失操心,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想了。」
「他的確會變成這個樣子嗎?那就太慘了。」
「他記不起找你講給他的書,這就意味著他已全身心地撲到了生意上。他的心裡只有生意,除此之外啥也不顧了——就一個家庭正在蒸蒸日上的人來說,那是不奇怪的。書又能帶給他什麼呢?我相信,他的生意會日漸紅火的,那時他將以一個大財主的身份出現——我們用不著替他知識貧乏和魯莽粗俗而憂慮。」
「我想不通,他竟然會不記得那本書了。」哈麗埃特僅僅說了這麼一句,講這句話時,看得出她的確生氣了,愛瑪覺得對她這種情緒還是不管為好。因此,她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她又說話了。
「從某個角度來講,埃爾頓先生的氣度或許會超越於奈特利先生和威斯頓先生。他顯得更高雅。以他為榜樣會更好。威斯頓先生性格直爽,暴躁,可以說是直來直去,這種性格從他身上體現出來,人們還很高興,因為他的性格好——但是這點倒不可以效仿。奈特利先生的性格直爽,做事當機立斷,態度嚴肅——雖說這些都很適合他;他的身材,他的相貌以及生活中他的地位都與之相適應;但是,如果某個青年人去效仿他,那就讓大家無法接受了。反過來,我認為以埃爾頓先生為青年人的楷模,可能是最恰當的。埃爾頓先生性情溫和生性愉悅,對人熱情,而且行為文雅。我認為他近來好像變得越來越文雅了。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顯示他的文雅來感化我們當中的一個,哈麗埃特,我只記得,他的性情越來越溫順了。假如他有何目的的話,那一定是想討好你。那次講到你時他的話,我早就對你講了?」
接下來她又講述了一遍因埃爾頓先生而引出的強烈的讚美,並且讚揚他的說法;哈麗埃特那紅撲撲的臉上帶著笑容,表示她始終覺得埃爾頓先生特別溫和熱情。
愛瑪就是想用埃爾頓先生來打消哈麗埃特心中的那個青年農夫的印跡。她覺得,他倆真是太般配了;並且她要盡力來促成這樁婚事,看起來也正合他們的心意,合情合理的,成功的希望還很大。她害怕人們會料到他們將結合。而她卻走在了其他人的前面,就在哈麗埃特頭一回來哈特菲爾德的那個黃昏,她就有了這個計劃。她越想越覺得這事應抓緊時間。埃爾頓先生的條件最合適了,自己是個真正體面的紳士,沒有一些出身貧困的親戚;而且,憑他那種家庭也不會挑剔哈麗埃特那不明的身世。他能夠讓她生活得幸福,愛瑪估計他可能擁有一筆足夠兩人開銷的收入。說起來海伯利教區也不大,人們都清楚他本人有一筆財產。她非常尊敬他,覺得他是個溫柔、和善、受人敬重的小伙子,而且善於交際。
他也覺得哈麗埃特很漂亮,有了這點,她就很滿足了,她認為,有了這個基礎後,再常常在哈特菲爾德見面,對他來講也就有了很大希望了。對哈麗埃特來說,不用懷疑,知道自己被他喜歡,這一定會產生很大的效用。他的確是個很優秀的青年,所有的不朝三暮四的女人都會愛上他。人們都覺得他很英俊;大多數人都讚揚他的品行,就算她並不讚賞,那是由於他的容貌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文雅;但是哈麗埃特會為羅伯特·馬丁先生四處為她找核桃而感激,就一定會被埃爾頓先生的愛情所打動。
「愛瑪同哈麗埃特·史密斯之間這麼情同手足,」奈特利先生說,「我不清楚你怎麼想,威斯頓太太,我倒覺得這件事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難道你真的這麼想嗎?什麼原因?」
「我覺得她們當中無論哪一個,都會影響到另一個。」
「你的想法太出乎意料了!愛瑪一定會對哈麗埃特有幫助的。因為愛瑪又有了一個可關心的人,哈麗埃特對她也很有幫助。瞧著她們之間那麼友好親密,我特別開心。我們的想法真是截然不同啊!你竟然會想到她們之間交往對對方都無益處!既然有了這個念頭,今後我們準會為愛瑪的事爭執下去了,奈特利先生。」
「你覺得我是趁威斯頓先生不在,你只能孤軍奮戰,才有意來同你爭執吧。」
「我相信,如果威斯頓先生在場,他准站在我的立場上,因為對於這件事,他和我的意見是相同的。昨天我們剛剛談論過,而且都覺得,在海伯利愛瑪能結交這麼個女孩實在是太好了。在這件事上,我堅決反對你的意見。你一直孤身一人生活,不理解擁有一位好夥伴有多快樂:並且,一個女子從小一直同一位女友相伴,如今又找到了一位好夥伴是多麼的欣慰,可能不會有某個男人能理性地理解這件事。你不喜歡哈麗埃特,這點我能理解。應該由一位比她更出色的年輕女子來作愛瑪的伴侶,而她不合適。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講,由於愛瑪希望她能增長見識,所以愛瑪就得親自去多看一些書。她們會一起看的。她準備這樣做,我瞭解她。」
「愛瑪從十二歲開始,就計劃多看些書。我見過很多她在各個時期計劃出的書表,上面清楚地標明了她計劃要仔細閱讀的書目——都是很著名的書——挑的書都很合適,擺放的很齊整——有的按字母順序排列,有的是按另外的規律排列。她僅僅十四歲那年的書名表——記得那時候我看後覺得她的鑒賞力很強,所以我將它收藏了一段時間:我估計如今她或許又排好了書名表。只是,我對她能夠專心地讀書不抱多大希望了。她從來對那些需要吃苦,又要能忍耐的事就不感興趣,永遠也不會讓理性戰勝幻想。泰勒小姐在她身上無法實現的事,我敢說,哈麗埃特!史密斯也絕對辦不到。從前你磨薄了嘴皮子開導她,但是你讓她看的書,她竟然看不完一半。你明白你開導不了她。」
「我認為,」威斯頓太太微笑著說,「過去我也這麼考慮過:只是,在我離開愛瑪後,我怎麼也記不起來有什麼事情是我想讓她做而她沒有完成的了。」
「我並非想引起你的這段回憶,」奈特利先生很動情地說:不一會兒,他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了。」只是,」他立即又說道,「我頭腦還很清楚,我要繼續觀察,聽一聽,回想一下過去。愛瑪在家中算是最有頭腦的人,所以被慣壞了。她十歲時就已經可以答出她十七歲的姐姐都無法回答的一些問題。她的思維快捷而又相當自信;姐姐伊莎貝拉倒是個反應遲鈍而又對自己沒有信心的人。她十二歲那年,就是家中和所有傭人的女主人了。母親的離去,就意味著惟一的一個可以應付她的人也離開了。她的身上體現出了她母親的全部智慧和才能,從前她準是對母親百依百順的。」
「假如我那時走出伍德豪斯先生家,如果想再找份工作的話,奈特利先生,要你來給我介紹工作,我想結局一定會令我後悔的。我估計你根本不會對別人講我的好話。我感覺你始終對我選擇過去的那份工作不滿意。」
「不對,」他笑道,「我覺得你還是留在這兒做個妻子更妥當,但是完全不應該去做家庭教師。但是,你在哈特菲爾德的那段時間,卻給你將來做一個合格的妻子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憑你的智慧,完全可以讓愛瑪得到最好的教育,可是,或許你沒能如願。但是你倒在她身上掌握了很關鍵的一點,在成家以後壓制自己的思想而去聽從他人的本事。假如那時威斯頓讓我來為他挑選妻子的話,我首先會想到你泰勒小姐的。」
「謝謝。能夠成為威斯頓先生這種人的妻子,也沒什麼值得炫耀的。」
「唉,其實,我還惟恐浪費了你的才能,怕你那顆能包容一切的心沒了用武之地呢。只是,別氣餒。威斯頓先生過慣了安逸的生活,將來可能會變得動不動就發怒,他的兒子也可能令他坐臥不安。」
「我可不想他會這樣。不會的。不,奈特利先生,不要在這兒做那讓人憂傷的預示了。」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猜測而已。我可不會自詡為有愛瑪那樣的預言家和預測家的本事。我真誠地祝願那青年有威斯頓一樣的品行,有邱吉爾那麼多財產。但是哈麗埃特·史密斯——有關哈麗埃特·史密斯的情況我還沒說完呢。我想,讓她做愛瑪的夥伴,可真是最不幸的事。她一無所知,反倒把愛瑪視為無所不知。她對愛瑪百依百順,就因為她是真心真意的,那才最不幸。她的無知時時刻刻都是一種恭維。哈麗埃特哪點都比不上她,她會因此而趾高氣揚,她也就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去學什麼。對於哈麗埃特,我保證,在這種相處中她不會有什麼收穫的。哈特菲爾德只能讓她討厭她本應生活的地方。她會變得文雅,認為生活在那種低下的環境中很不自在。假如愛瑪的關心能夠感化她的心靈,或者是令一個女子正常地去應付各種不同的生活環境,那將是我的判斷錯誤。她的幫助僅僅是為她增添點姿色而已。」
「我或許是比你更讚賞愛瑪的聰明,或許是比你更迫切地要令她馬上獲得安慰!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對這種交往憂慮,昨天晚上她顯得多麼開心啊!」
「唔,你寧可光談論她的相貌也不願意講到她的思想,對不對?不錯!我承認愛瑪的容貌很美麗。」
「美麗!還不如說她漂亮。你能想出哪個比愛瑪整個人——不管是長相還是個頭——還要完美的嗎?」
「我想不出來,但是我不否認,我見過的長相和個頭都令我喜歡的太少了,而她可以。但是我是個偏心眼的老朋友。」
「那雙眼睛——純正的淺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長相不錯,面容直率,面色微紅!啊!看起來多麼健康而又有朝氣啊,個頭胖瘦正合適!身材挺拔!不光她的外表給人以健康和活力,就連她的精神*骨子裡和她的眼神都可以看出來。時常聽人講,說哪個小孩象徵著健康!如今,愛瑪讓我感覺到她象徵著健康的成年人。她就是美麗。我說的對不對,奈特利先生?」
「從外表看她完美無缺,」他說,「我覺得你描述得真是惟妙惟肖。我愛看她!並且每次都要誇她一句,也就是說,我並不覺得因為相貌而自傲。她那麼美麗,她該不會為自己的容貌過分費心;她為另一面而自傲。威斯頓太太,我不贊成她同哈麗埃特·史密斯之間這麼親近,我害怕如此下去會害了她們兩個,無論你什麼態度,我的看法都不會改變。」
「我也一樣,奈特利先生,我也將繼續維護我自己的觀點,覺得她們繼續交往下去對各自都沒有壞處。雖然可愛的愛瑪有一些小毛病,但是她的人品不錯。什麼地方能讓我們找到比她更孝順的女兒,更親近的姐妹,更真誠的朋友!不會的,不會的,她有一些值得信任的品格;無論什麼時候她都不可能把某個人帶到歪路上去;她不會有錯不改;就算愛瑪做錯一件事,可是她還有一百次是正確的。」
「那好吧;我也就不再同你爭執下去了。就把愛瑪看做是個聖人吧。我準備等到聖誕節,等到約翰和伊莎貝拉回來時跟他們訴說。約翰喜愛愛瑪,但不會有那種不合情理的寵愛,伊莎貝拉始終同他一個論調,只是在孩子這個問題上她覺得他太盲目。我相信,他們會同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我瞭解你們都特別愛她,不可能對她懷有敵意或者欺負她。奈特利先生,希望你能諒解,假如我敢坦率地說(你應該知道,我覺得自己有權利站在愛瑪母親的角度上說話),你們如今來探討她和哈麗埃特·史密斯的交往問題,我覺得不會有什麼益處。請別見怪;但是即使能夠為這種親如姐妹的關係擔心,害怕它會帶來一點點壞處吧,如果愛瑪能因此而快樂的話,也就別想去斬斷這種交往。愛瑪僅需要孝敬她父親,同其他人沒關係,相反她父親倒是十分贊成這種親密關係的。這麼多年來,始終是我在引導她,這是我的職責。奈特利先生,你該不會覺得奇怪吧,因為我還在行使我的職權。」
「不會的,」他高聲回答,「聽了你的一番話,我十分感謝你。你的勸告是正確的,會比你過去的勸告用處大,原因是我聽進去了。」
「約翰·奈特利太太愛大呼小叫,並且極有可能為她的妹妹而不開心。」
「你不必擔心了,」他說,「我一定不高聲叫喊了。我會壓制我的急脾氣。可我的的確確是為愛瑪著想。伊莎貝拉是我的弟妹,可是對我而言,還沒有同愛瑪親近,我也一直沒有給過她太多的關心;我對她的關心可能還不如給愛瑪的多呢。我懷著一種焦慮,一種欣賞的感情去關心她。我無法猜測她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我也無法預知,」威斯頓太太溫和地回答說,「一點都猜測不到。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碰到她心目中的男子。假如她能真心地喜歡上一個很般配的人,卻也是值得慶幸的事。我希望看到愛瑪墜入愛河,而且還多少擔心那人是不是也真心愛她;假如她能談戀愛,對她可是件好事。但是這個地區還沒發現有人令她癡迷;她也很少離家外出。」
「其實,目前好像誰也無法令她著魔,從而衝破自己的枷鎖,」威斯頓太太說,「她在哈特菲爾德生活得很舒適,我不希望她愛上任何人,原因是還有那不幸的伍德豪斯先生,那樣會帶來一些不便。就愛瑪而言,眼下我還不希望她嫁人,雖然我很關心此事,你就不必擔心了。」
她講這些的含義,有些是想極力地遮掩她本人同威斯頓先生對這個問題上所持的樂觀態度。在倫多爾斯,就愛瑪的未來還是有希望的,可是她不想被別人猜中。過了一會兒,奈特利先生慢慢地開始詢問「威斯頓覺得天氣如何!——有雨嗎!」——這時她相信,他不再會為哈特菲爾德的事而廢口舌了,也不願意多想了。
愛瑪確信,自己已經替哈麗埃特的前程指明了標準的方向,而且令這個貪圖榮華的女孩有了知恩圖報的方向;原因是她發現哈麗埃特看起來已經被埃爾頓先生的才貌和風度所吸引了。她果斷地趁機打探他,從而得知他是喜歡哈麗埃特的,過了一段時間後,她確信,充分利用一切時機讓哈麗埃特也喜歡他是一定能辦到的。她覺得,就算埃爾頓先生對哈麗埃特的感情不是愛,他也在滑向愛情的邊緣了。她完全信任他。他說到過哈麗埃特,並且極力地讚賞她;因此愛瑪想只要再多一些時間,便會成功的。他發現,哈麗埃特自從經常到哈特菲爾德之後,在氣質方面已經有了很大長進,這就意味著他已經漸漸地喜歡上她了。
「你給了史密斯小姐她全部的需求,」他說,「是你令她越來越溫柔,越來越出色。她剛到你這兒時,只稱得上漂亮;但是,從我這兒看,你給予她的氣質上的美,早已經高出她原有的姿色。」
「你覺得是我在起作用,我太高興了。但是只需給哈麗埃特一個小小的示意並指點一下就夠了。她的溫順和真誠是與生俱來的。我僅僅是指點一下。」
「假如能夠同一位女士爭執的話——」埃爾頓先生討好式地說。
「可能是我改變了她的性格,變得不那麼猶豫了,教給她去思考一些以前未思考過的問題。」
「真是這樣,恰恰是這點令我震驚。你令她變得非常敏銳!實在是有辦法。」
「真的令我很開心。過去我還沒見過性格如此天真活潑的女孩。」
「我承認這點。」這是發自於一個戀愛者的動情的聲音。有一天,她突然有個想法,準備替哈麗埃特畫像,他也贊同她的想法,這令她很開心。
「哈麗埃特,你有自己的畫像嗎?」她問,「你是否坐下來被人畫過像?」
這時,即將跨出房門的哈麗埃特停下了腳步,十分天真而可愛地回答道:「啊!沒有,從未畫過像。她的背影剛剛消失,愛瑪便高聲叫喊起來:」為她精心畫一幅畫,那一定是一個珍貴的極品啊!花銷再大,我也甘心。我甚至想親手為她畫。或許你還不清楚,兩三年之前,我喜歡畫肖像,也曾替幾位朋友畫過。人們認為我眼力不錯!只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我不喜歡畫畫了,從此以後再沒畫過。說實話,假如哈麗埃特高興坐下來叫我畫的話,我還真想再拿起畫筆。能夠替她畫像該有多開心啊!「
「我求你了,」埃爾頓先生喊道,「這件事的確讓人開心!拜託了,伍德豪斯小姐,為了你的朋友施展一回你的本事吧。我清楚你的畫畫得不錯。你竟然認為我不瞭解?就是這間房子裡,有你畫的很多景物畫和花卉畫,對不對?在倫多爾斯威斯頓太太的房間裡還有你畫的美妙絕倫的人物畫呢!」
行了,虛偽的傢伙!愛瑪心裡嘀咕著,但是那跟畫像有何聯繫呢?你根本就不懂畫畫。甭裝出一副被我的畫所迷倒的樣子了。還是留下來去被哈麗埃特的美麗所癡迷吧。」行啦,謝謝你給我的支持,埃爾頓先生,我會去試一試的。哈麗埃特的面孔端莊小巧,不好畫!只是,眼睛的輪廓和嘴邊的線條很特別。這些應該突出來。
「你說的不錯——眼睛的輪廓和嘴形——我想你準能畫好。求你了,求你試著畫畫吧。如果你來畫,會成為你自己說過的——將是一張珍貴的極品。
「只是,埃爾頓先生,我不認為哈麗埃特能夠坐下來讓我來畫她。她不認為她多麼美麗。難道你沒有看到她回答我時的神情嗎?她的神色似乎在說『為什麼要為我畫像呢?!」
「噢!不錯,我看到了,是這樣的。我也看到了。但我覺得她還是可以勸說的。
不一會兒,哈麗埃特回來了,他倆馬上就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她抵擋不住那兩個人的苦心規勸,只推托了一會兒就答應了。愛瑪想立刻就動手,便取出了畫夾,上面還夾著她試畫過的不同的人物畫像,其中沒有一張是成品畫。他們要共同在這些畫中替哈麗埃特的畫像選擇適當的尺碼。很多只畫了不到一半的畫像擺在那兒。有很小的畫像,半身的畫像,還有全身像,有用鉛筆畫的,有用粉筆畫的,有用水彩畫的,能用的她都試過了。她從來就是啥都想去嘗試一下,不管是畫畫還是音樂,就她現在的水平而言,她所得到的將比其他人要高出很多。她能彈會唱;各類情調的畫她差不多都畫過;但是就是堅持不下去,她沒能精通任何一種,對她來講是應該能做到的,並且沒理由做不到。她能夠估量出自己在畫畫或者音樂上的成就有多大,而且估量得差不多少;但是她倒喜歡別人來為她做不正確的判斷,也不會後悔自己被猜測得過高了。
她的每張畫都有自己的優勢——可能畫得最少的畫中效果最明顯。她的畫的特點是很有活力;但是,假如那種活力過多或過少,她的兩個朋友也是一樣喜歡和稱讚。她的畫迷住了他們倆人。誰都愛看人物畫像,伍德豪斯小姐的畫像,絕對是最好的。
「僅有這幾副面孔讓你們看。」愛瑪說,「我剛開始畫,只能畫家裡人。這張是我爸爸——這一張也是他的——他只要聽到我讓他坐下來畫他,就極不自然,我只能背地裡偷著畫;所以這兩張都沒畫好。這是威斯頓太太的,還有一張,一張,看。我的威斯頓太太!不管到了哪裡她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無論我什麼時候求她,她準會坐下來叫我畫。這張是我姐姐;那小巧而美麗的身段多像她本人啊!——面孔也像。如果她能再堅持一會兒,我會畫得更像她本人;但是她忍不住了,希望我盡快地替她的四個孩子畫。你們看,我試著畫了其中的三個孩子,他們是亨利、約翰和貝拉,一張紙上並排三個,這三個畫像中的任何一個都是既像這個又像那個。她那麼迫切都讓我畫他們,我沒辦法。但是你該清楚,根本就無法讓三四歲的孩子呆在那兒;並且只能畫眼神和面孔,替他們畫像太難了,如果他們的長相比其他孩子粗獷就容易多了。這張是我替第四個孩子畫的速描,他還是個幼兒。這是他在沙發上睡覺時我畫下來的。他的帽子上的那朵玫瑰花畫得惟妙惟肖。她那麼舒服地把頭歪向一旁,太像了。我真的為喬治的畫像引以為榮。這個沙發的一角也畫得不錯。你們看,這是我畫的最後一張畫,」她說著便打開了很好的一小張素描,上面是一個紳士的全身像——「是我畫的最後一張,也是最滿意的一張——畫的是我的姐夫,約翰·奈特利先生——只差幾下就能畫完了。我一氣之下就擱下了畫筆,那時我起誓說今後再也不畫畫了。不能怪我生氣!我盡力了,也確實畫得不錯——(威斯頓太太和我一致認為畫得很好)——只因為太完美了——太好看了——也只因為將他畫得太美的緣故——雖然這樣,不幸的姐姐——伊莎貝拉反而冷淡地誇獎說,『不錯,還有點像——但是,這張畫的確畫的不像。!開始時,我們費盡心思才說動了他,讓他坐在那讓我畫。他可是網開一面。我心裡不好過,因此我不可能把它畫完,不想因為這幅沒畫好的畫像而去給每天早上到勃倫斯威克廣場的客人致歉。這正是我說過的那句話,從那時起就不再為別人畫像了。但是,今天我要推翻我的誓言,如果說是為了哈麗埃特,還不如說是為我自己,原因是給她畫像跟什麼丈夫,太太都沒關係。」
埃爾頓好像被她的想法所感染,也興致勃勃地反覆說道「你說的對,跟什麼丈夫,太太都沒關係。真的是這樣,跟什麼丈夫,太太都沒關係。」說這些話時他好像很窘迫,很有意思,因此愛瑪想,自己是否應該立即躲出去,給他們提供一個獨處的機會。但是她只想畫像,也就不顧及那麼多了。
不一會兒她就選好了肖像的寬度和種類。她將畫一張同約翰·奈特利先生的那幅一樣的全身的水彩畫,假如畫完後她覺得成功了,它將被掛在壁爐架上面最顯眼的位置。
哈麗埃特便坐在那兒由她來畫。哈麗埃特那紅潤的臉上略帶笑意,惟恐失去了表情和姿態木訥,在這位注視著她的畫家的眼中擺出一種幸福而又有朝氣的樣子。而埃爾頓先生卻急躁不安地站在愛瑪身後,盯著她的畫筆,他這樣叫愛瑪無法畫好。她礙於情面,叫他站到不會影響她畫畫還可以看到畫的位置;而心裡卻恨不得馬上讓他走開,到別處去。接下來她心生一計,讓他讀書。
「你如果能讀書給我們聽,那可真是好極了!我們也可以放鬆放鬆,省去了我畫畫的枯燥,也不會讓史密斯小姐覺得太無聊。」
埃爾頓先生興奮極了。哈麗埃特在認真地聽著,愛瑪在平心靜氣地畫著。她無法使他不經常走過來瞧瞧。如果這點權利都沒有,對於一個情人而言,就太過分了。如果她的畫筆稍有停頓,他便奔過來看看畫到哪兒了,而且很癡迷的——她很高興有他在鼓勵自己。由於他的愛,在還未成形之前他就覺得畫得很像了。她不相信他的看法,可是卻不能指責他的感情和熱情。
哈麗埃特第二次坐下來時,她畫得很順手;她認為頭一下打的草稿還不錯,想堅持畫完。畫得很不錯;動作很美;個頭,她準備再加工一下,再畫高一些,再加上些文雅的氣度。她深信,畫完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將是一幅十全十美的畫像;在選定的位置掛好,將為她們倆帶來快樂。它是一件長久的留念,它是一個人的美麗與另一個人的技藝相結合的產物,象徵兩個人的友情。還能夠給人們想到更多的美好事物,例如,埃爾頓先生那充滿希望的愛情。
第二天哈麗埃特依舊坐在那兒叫她畫;埃爾頓先生也要求再來陪伴她們,為她們讀書聽。
「可以。你能來陪伴我們,我們已經很高興了。」
第二天依舊重複著昨日的熱情和禮貌,最後得到的仍是欣喜和成功,並且投入到全部的畫畫過程中。畫得又快又好。誰見了都誇這張畫畫得好,但是埃爾頓先生始終興奮得不得了,不允許別人來挑剔,替它辯解著。
「伍德豪斯小姐彌補了她朋友的容貌中的惟一的缺憾,」威斯頓太太跟他說——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自己在同一個情人講話,「她的神情最生動,但是史密斯小姐不具備那種眉毛和睫毛。這就是她面部的缺憾。」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他問道,「我不贊成你的說法。依我看,五官都畫得很像,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的畫像。你明白嗎,我們一定要顧及到暗部的作用。」
「愛瑪,你把她美化了。」奈特利先生說。愛瑪本人也清楚畫得有些不屬實了,但就是堅決不承認,埃爾頓先生熱情地說道!
「啊,不對!絕對屬實;絲毫不誇張。告訴你,她是坐下來的——看起來當然不同了——反正,恰到好處——大小一定要適合啊,這你該明白吧。大小,明暗——啊,不!這正好同史密斯小姐本人成比例。真的一點不差!」
「太美了,」伍德豪斯先生說,「畫得真好!你的畫一直這麼美,我的女兒。我認為你的畫是天底下最好的。有一處我不太贊成,那就是,她似乎坐在外邊,而背上只搭了一塊小披肩——看上去她會受涼的。」
「但是,親愛的爸爸,那是夏天啊,是夏日裡一個晴和的日子。你看這棵樹。」
「但是,親愛的,也不應該坐在戶外。」
「先生,無論你怎麼看,」埃爾頓先生高聲說道,「我不否認,我覺得把史密斯小姐設置在戶外是個很妙的主意。這棵樹畫得太有活力了,可以說美妙絕倫了!在其他的條件下是不可能畫出這種風格的。史密斯小姐那真誠的眼神——畫中的一切——啊,畫得太美了!我真有些愛不釋手了。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畫。」
再往後的事就該去做個鏡框;這件事可有些難度。需要立即去做,要到倫敦去,還須找一個審美觀好的人去定做。過去遇到這種事,都是伊莎貝拉去做,這回卻不可以,那時正逢十二月份,如果她冒著十二月的大霧離開家,伍德豪斯先生是不會答應的。但是,這麼煩心的事一遇到埃爾頓先生立即就解決了。他時刻等著來恭維呢。」我可以去辦這件事嗎?我很高興去效勞!我隨時可以騎馬到倫敦去。有幸被委託去做這件事,心中的喜悅是無以言表的。」
「你真好!但是我不會讓你去做!我不會把這麼難辦的事交給你,」——埃爾頓聽完後果然不出所料,極力地請求並決心能辦成——沒用幾分鐘這事就決定下來了。
準備讓埃爾頓拿畫去倫敦,選好像框,告訴他們如何裝訂;愛瑪覺得自己把畫捆緊後能夠保證他路上不礙事,相反的,他倒是好像擔心麻煩不夠多似的。
「委託給我的物品太精美了——他把畫拿到手時,小聲地歎息道。
「似乎可以認為這個人太熱情而不適合談戀愛,」愛瑪心裡嘀咕著,「如果我不知道談戀愛的方式有很多種,我保證會這麼想。這個年輕人很優秀,同哈麗埃特很般配;正如他本人所言,『很般配!。只是,他總是唉聲歎氣,給人以悲傷的感覺,討好的話都給他說完了,我是主人,有些承受不住了。如果是旁觀者,我卻能夠得到一份快樂。可他這完全是替哈麗埃特表示感謝呢。」
當埃爾頓先生到倫敦去的那天,愛瑪又找到一個幫助朋友的借口。同往日一樣,剛用完了早點,哈麗埃特就來到了哈特菲爾德;坐了一會兒回去了,接著又趕來吃午飯。她比預定的時間來得早,進屋時一臉的激動和惶恐,她說有件怪事準備盡快講給大家聽。只用了半分鐘她的故事就講完了。她剛回到高達德太太家,便被告知一小時之前馬丁先生曾到過那兒,得知她不在,也沒有人清楚她什麼時候能回去,就放下一個小包離開了。那個小包是他的一個妹妹委託他帶來的。她解開小包,只發現了伊麗莎白借去抄的兩首歌曲,另外還有她的一封信。信是馬丁先生寫的。在信中他直率地向她求婚。」太出人意料了!我嚇壞了,嚇得不知所措。不錯,是一封真正的求婚信,信寫得很真誠,反正我覺得是這樣。他信中說的似乎確實十分喜歡我——但是我可沒有感覺到——就因為這個,我才急於跑來讓伍德豪斯小姐替我拿主意。」愛瑪發現她的朋友是又興奮而又遲疑,禁不住替她害羞。
「哎呀,」她叫道,「這個年輕人是決不允許自己因害羞而丟掉什麼。如果有希望得到的,他一定會去努力的。」
「你想讀讀這封信嗎?」哈麗埃特嚷道,「你讀一下吧,我願意給你看。」
她非叫愛瑪看不行,愛瑪也自然願意。看完後,她有些詫異。他的文采比她想像中的要強得多。不但沒有一個用詞不當,就算一篇文章吧,也不會有損於一個紳士的身份。他的措詞和組句,即使不算華麗,倒也鏗鏘有力,不矯揉造作,他所表露的情感,既無損於他本人,也傷害不到對方。信寫的不長,但句句合乎情理,誠懇細膩,胸襟坦蕩,彬彬有禮,而且感情豐富。她看完信停了一下。哈麗埃特立在她身邊正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怎麼說,便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最後乾脆問道,「這封信寫得不錯吧?是不是寫的太少了?」
「不錯,的確寫得不錯,」愛瑪一字一句地答道,「哈麗埃特,他信寫得很精彩,從任何一個角度來分析,我都敢保證是由他的一個妹妹替他寫的。我見過那天同你交談的年輕人,假如全都是他本人寫,我真的不敢想他能那麼準確地表露出他的心意,但是,這封信又不像一個女子的手筆;不是,肯定不是,寫得太鏗鏘,太明快了,絲毫沒有廢話,不像女人的手法。很顯然,他很有頭腦,我估計也許他是天生機智——愛動腦筋,條理清晰——只要他拿起筆來,他的思路就會頓然大開,揮毫潑墨。有這種男人。不錯,我知道這種人,意志堅定,辦事不拖沓,從情感方面來講,也不庸俗。給你信,哈麗埃特,」她將信給了哈麗埃特,「比我想像中的要強得多。」
「嗯,」依舊在等待的哈麗埃特說,「嗯——那——那我應該做什麼呢?」
「你該做什麼?你指什麼?這封信嗎?」
「正是。」
「那你還猶豫什麼呢?你必須回封信啊,一定要寫——並且必須馬上寫。」
「好。但是我該說些什麼呢?我的伍德豪斯小姐,請你幫幫我吧。」
「啊,不可以,不可以!這封信最好你親自來寫。我知道,你能夠說清楚你的想法。不要害怕自己語無倫次,這是首要的。你一定要把你的想法說明白;不能有半點的含糊其詞。我確信你會表現出你的彬彬有禮,感謝他的一片赤誠,而且將會使他感覺到由他引起的你的不快。你不要憑借感情的衝動去寫,讓他以為你是在為他的失意而痛苦。」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回絕他?」哈麗埃特低下了頭說。
「必須回絕他!我可愛的哈麗埃特,你在想什麼?對這個你還猶豫嗎?我還想——但是希望你諒解,可能是我想錯了。如果你還不清楚你回信的目的何在的話,那就是我看錯你了。我還認為,你來問我的意思僅僅是如何用詞的問題。」
「我認為,你是想覆信答應他吧?」
「沒有,我沒想到;我沒有這麼想——我該做些什麼呢?你認為我該做些什麼呢?我的伍德豪斯小姐,求你幫幫我,我應該做些什麼。」
「哈麗埃特,我幫不了你。這件事與我沒關係。在這件事上,需要你憑著自己的感覺來拿主意。」
「他居然會深深地愛上我,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哈麗埃特看著那封信說。愛瑪半天沒開口;但是她已有點害怕了,因為那封信中討好的語言太具有誘惑力了,她認為應該這麼講:「我有一個原則,哈麗埃特,它是:假如一個女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一個男人的求愛,她就應該果斷地回絕他。假如她對『接受!感到遲疑,就該立即回答』不接受!。這種事不能在猶豫不決、心意不誠的情況下草率地應允。我是你的好朋友,又大你幾歲,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講清楚。不要認為我是想來干涉你。」
「啊,沒有,我明白你是為我好,沒有——但是,只須你替我指點迷津,告訴我怎麼做最合適——不,不,我不是這麼想的——就如你所說的,應該由我來決定——我應該果斷些——這件事必須認真對待。或者,拒絕他比較合適。你也覺得我應該拒絕他,是不是,」
「我絕對不會勸你接受他,」愛瑪說,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也不會勸你拒絕他。這事是你的終身大事,關係到你今後的幸福,應該讓你自己拿主意。假如把他同其他人放在一起,你對馬丁先生的好感多些,假如你感覺到同你交往的人中,他最優秀,那你還遲疑什麼呢,哈麗埃特,看你臉都紅了。眼下你又想起哪位更適合你的男人了嗎,哈麗埃特,哈麗埃特,你千萬不要欺騙自己;你可不能由於感動和可憐而動感情。眼前你心裡想的是哪一位呢?」
看起來不錯。哈麗埃特沒說話,有些不解地扭過身子,靠在壁爐旁邊思考著。雖然她還捏著那封信,但是眼前她在毫無意識地、無情地揉搓著它。愛瑪也不急於聽她的答案,但也有些擔心。哈麗埃特終於有些疑慮地開口了。
「親愛的伍德豪斯小姐,你不願講出你的看法,我只好自己拿主意了。我已經算是拿定主意了,幾乎是定下來了,我不接受馬丁先生的求愛。你覺得我應該這麼做嗎?」
「你做得很正確,十分正確,親愛的哈麗埃特;這正是你該做的。在你猶豫不決的情況下,我願意將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但是如今你已經作出了判斷,我便可以不假思索地贊成你了。我真替你自豪,親愛的哈麗埃特。如果你同馬丁先生結婚,我將不再同你交往,這樣會令我很痛苦的。當你仍有些遲疑時,我不表態,那樣你會受我的影響。但是,假如你同他結合,我將失去一個好朋友。我絕對不可能到埃比磨坊農場去造訪羅伯特·馬丁太太。現在好了,我再也不會失去你這個朋友了。」
哈麗埃特卻從未料到自己面臨著如此艱難的選擇,可是如今想起這個,深感震驚。
「你不再來看我!」她高聲嚷道,看起來是被嚇壞了。」不要這樣,你真的不能來;我可從未預料到這點。那實在太嚇人了!太幸運了!我親愛的伍德豪斯小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放棄同你交往的那份幸福和榮耀的。」
「真的是這樣,哈麗埃特,沒有你陪在身邊,我同樣會覺得很難過;但是這是必然的。你將自己置身於這個貴族階層之外。我也只好離開你。」
「哎呀!那怎麼能讓我承受得住呢!以後不能再來哈特菲爾德,會令我痛苦死的。」
「我可愛的、多情的朋友!你到埃比磨坊農場去受苦!你的下半生將被禁錮在低微愚腐的下層階級中!我真不明白,這個青年人竟如此狂傲,怎麼想得出來向你求愛。他一定是個自高自大的人。」
「在我看來,他也不是自命不凡,」哈麗埃特說,她有些良心發現,她不能贊同這種責怪,「他的性格還是不錯的,我會一直都感激他,而且敬重他——但那卻是另一碼事——你是清楚的,雖然他也許很愛我,可這與我沒關係——的確,我不否認,自從我到這來做客以後,見識過很多人——如果有誰來將他們的品行作以對比的話,是無法比較的,這裡的人都英俊灑脫,注重禮節。只是,我的確覺得馬丁先生是個很溫和的年輕人,他給我的印象很好;他是這樣深深地愛戀著我——還寫了這封真誠的信——但是,如果要我放棄你,不管什麼條件我都不答應。」
「太感謝了,太感謝了,你是我最親愛的小朋友。我們永遠都不分離。一個女人不要僅憑一個男人向她求愛,或者是愛戀她,抑或是寫一封感情真摯的信,便答應嫁給他。」
「對,不可能;而且,那只是很短的一封信而已。」
愛瑪認為她朋友的欣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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