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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文档】建筑安装工程企业劳动定额第一册土建工程(试行).doc3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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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安装工程企业劳动定额
中 国 第 十 七 冶 金 建 设 有 限 公 司
二 ○ ○ 六 年
《建筑安装工程企业劳动定额》是根据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国家技术监督局关于劳动定额标准化的有关规定,在《建筑安装工程综合承包定额》、《企业劳动定额》(年版)的基础上,为了满足本公司施工和经营管理的需要,组织专门技术人员广泛收集资料,进行综合平衡后修订的。修订后的标准根据本公司近年来所承担的建筑安装工程和金属结构制作工程的特点,坚持定额项目简明适用原则,合并或分解部分项目,淘汰部分过时项目,增补一些成熟并反映国内外新技术、新设备、新材料变化的项目。定额水平合理、适用。标准中工时消耗分类、代号和标准时间的构成采用了GB/T1《工时消耗分类、代号和标准时间的构成》的规定。使用的劳动定额术语采用了GB/T1《劳动定额术语》的规定。定额的编写和形成采用了LD/T122―2004《劳动定员定额标准的结构和编写规则》的规定。
《建筑安装工程企业劳动定额》标准包括以下部分:
1.《土建工程劳动定额》
2.《电气设备、仪表安装及调整工程劳动定额》
3.《机械设备安装工程劳动定额》
4.《管道工程劳动定额》
5.《工艺金属结构安装工程劳动定额》
6.《金属结构制作工程劳动定额》
7.《公路及桥涵工程劳动定额》
本标准的附录A是标准的附录
本标准由中国第十七冶金建设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归口、组织修订
本标准负责起草单位:中国十七冶建筑公司
本标准主要起草人:黄方权、计中文、周康豹、秦克源、程从杰
本标准主要审核人:陆光震
1. 范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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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缘分这事儿有时候跟蹭饭是一个道理
早了晚了都不如巧了
炮灰江同志上辈子显然是迟到了那重新来过的这辈子呢?
难道……又太早了?==================
第一章 一九九六
“活得憋屈”的第二十七个年头,终以“死得窝囊”来终结了这种憋屈。
细数他人生的各种憋屈中,最为极致的莫过于死前不久参加的那场婚礼了。常去的gay吧里,他偷偷喜欢着的男人跟人家的男人结婚了,虽然法律上不承认,但形式上,人家确实是结婚了。
勇敢地去参加了婚礼,看他们接吻的时候他跟着圈里的其他朋友麻木地鼓掌,鼓得他的掌、他的心都生疼生疼的。举杯,祝福,说替他们开心,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眼泪真的掉下来时,是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他把脸扭向大开着的车窗外,遒劲的夜风很快风干了泪痕。
其实钟亦凡真要能幸福了他或许也不会觉得这么不甘心,可就在昨天,他从公司茶水间的窗口还看到婚礼的另一主角童乐从他们老板公子的车里钻出来……江溪不知道钟亦凡知不知道这些,但他是因为童乐这个同事才认识钟亦凡这个老乡的,为此甚至不能让钟亦凡发现他的心意,也就更加不能出于暗恋的目的去破坏他们的婚礼。
上次一起吃饭时钟亦凡曾说,童乐十八岁就跟了他,他有责任更包容一点。江溪只能偷着幻想一下,如果他没有那么早离开老家,也许,自己也会在十八岁甚至更早之前就先遇到钟亦凡。
不甘归不甘,但既然这是钟亦凡自己的选择,他能做的,也只有祝福了。对着镜子勉力苦笑了一下,进而给自己做了一个从遗忘到振作的近期规划。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进行实际操作,就挂了,挂在了一碗泡面之下。
空腹喝多了难受,到家后他给自己烧水泡面。可能是太过心不在焉,烧溢的水浇熄了燃气灶,而他,忘记了关燃气阀。等对着空面碗发了两个小时呆后,指尖夹着将要吸完的烟把碗送回厨房,在打开紧闭房门的那一秒,一切都结束了……
人生何其苦逼?不只在人家的爱情里做了次炮灰,在生活中被炮灰的更彻底。大抵唯一能算作幸运的就是,死亡的痛苦来得太痛快,反倒没有感觉到痛。
呃……或许也不是完全不痛,至少耳朵还是有痛感的。
楼主加油更
“啊!妈!”惊悚地从一片黑暗中张开眼睛,江溪看到了他妈倒着的一张脸,脸上隐隐有着不满。
这是什么状况?江溪混乱了。
“还不起床?今天不是期末考试吗?你要是成绩掉出前三名,妈可没脸给你开家长会去!”江妈把手从儿子耳朵上移开,拿过旁边椅子上的棉袄棉裤就堆到了江溪枕头旁边,又把贴身穿的秋衣秋裤塞进了他的被窝里:“捂暖和了赶快穿上,饭马上好了。”
江妈的脸从视线上方一移开,江溪一下子看到了老家熟悉的屋顶。再一扭头,呃,是那面更熟悉的火墙,他果然是睡在老家的热炕头上。
彻底懵了,他这是没炸死梦回故乡了?可他妈塞进被窝里的秋衣秋裤带着的凉气货真价实地冰着他的光胳膊,他有不论冬夏只穿内裤睡觉的习惯,这触感也实在太真实了点。
糊里糊涂地把衣裤拿出来看了一眼,衣服竟然依稀还有点印象,但这会不会太小了点?
一发现这个问题,随即发现不止衣服小,他拎着衣服的手也不大,还有麻杆一样的细胳膊。这让江溪“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紧张不已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胯|下的那一团。
猫了个咪的,他缩水了!他竟然被炸得整个人都缩水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江家传出来,把正在门口买油条的江妈吓了一跳,端着六根油条就奔了回来。
江溪就穿了条小裤衩站在结婚时他爸自己做的皮革沙发上,抱着怀里的月份牌,人已经进入了疯癫状态。
“你这孩子作死啊!”江妈把油条往桌子上一放,抄起儿子就给塞回了被窝里。虽然屋里有火墙火炕这些东西可以取暖,但北大荒腊月的天气,温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下江溪是彻底清醒了,他妈竟然能够抱动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确是回到了日历牌上标示的年份啊!
而这个年份是:一九九六年一月,江溪十一岁又两个月。
在江溪的记忆里,这个时间段是他人生的分水岭,童年的幸福转由苦逼二字代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更加不值得他重新来过再活一遍!
江溪出生的这个地方是个介于城和农村之间的矿区——红旗煤矿。煤矿属于一九六八年出于“屯垦戍边”战略构想,由□亲自批示建立的北大荒某建设兵团的。因为是先探测到地下有煤炭资源才就近建成了煤矿家属区,所以地点上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上世纪九十年代,也就是江溪现在处身的这个年份,被改革春风吹遍的中华大地出现了一个失业不叫失业的新名词——下岗工人。国有以及集体企业开始“减员增效”之后,江溪的双亲也被迫成为了“停薪留职”大军中的一份子。
这是段人心惶惶的时期,工资已经被“白条”代替了许久,虽然可以用来在矿区的国营粮店买粮食吃,以及可以直接用来交学费等,但那毕竟不是钱,出了矿区就没人承认了。这种背景下,矿领导开始鼓励职工们买断工龄自谋生路,次年就有了刘欢那首为下岗工人录制的公益歌曲——《从头再来》。
只是,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当然矿区尚不至于绝情到硬赶人走的地步,也还是承诺不走的职工会分流另行安排。不过新工作地点都是在一百七十公里外的建设兵团农场,矿区的医院、学校、幼儿园什么的都是要撤掉的。这样一来,有人准备死扛到底去农场里其他单位上班,但更多的人是像江溪父母这样,无奈地打算自谋生路。因为据说,农场里各个单位的经济效益也都不大好,比如江溪爸爸如果留下会被分去的造纸厂,听说也压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发不出来了,随时可能像煤矿一样关门大吉。与其去了也是等着单位倒闭,还不如买断工龄早走一步,趁着还能干得动去外面闯一闯。
矿区的小学会坚持到七月份再撤销,至少把最后一届六年级的小学毕业生送走。而江溪当初因为二月份过完春节就随父母做了北漂一族,所以这是他在老家参加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
坐在考场里,江溪还跟做梦似的,刚才没人指点的话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班头班头,一会儿照顾一下啊!”同桌挤眉弄眼地笑。
班头这称呼多少年没听过了,江溪盯着同桌看了半天,才想起对方的名字来:“刘震?”
这不赖江溪的记性太差,主要是十五六年没见了,再加上刘震是上一届的留级生,接触的时间本来就短。班主任当初是本着先进带动后进的原则,把这孩子分给了身为班长的他做同桌。
刘震正想再托付两句,两位教副科的监考老师就开始发试卷了,说了一句安静,孩子们立刻都闭了嘴。那个年纪,还是把老师话当圣旨的年纪。
第一科是考语文,试卷发下来,看着第一题的看拼音、写词语,江溪有点哭笑不得。
打开文具盒,拿出支钢笔唰唰两下填好了空,江溪立刻意识到了点什么。他的人重生回十一岁的身体里,记忆、智商都还保持二十七岁的样子也就罢了,想不到连字也是,因此留在试卷上的字是小学生绝对写不出的漂亮行书体。
头痛在文具盒里找出了一只小瓶子,就是叫涂改液或者修正液的东西。这东西据说人体接触有危害,江溪初中以后已经不再用它了。
把填过的空都用修正液遮盖起来,等着修正液干的功夫,江溪努力把字写丑,将后面的题目先做了。大抵来说除了他已经忘光了的课文默写部分,其他的还算顺利。
五点以后再更,各位看官尽情期待
见他做的差不多了,刘震开始用胳膊肘撞他。不着痕迹地把卷子往同桌那边挪了挪,江溪表现的十足够哥们。对如今的他来说,眼睛里看到的这些同学,都还只是一群小孩子。
刘震也算仗义,课本里除了唐诗以外的所有默写断落都被他提前抄在了桌子上,找到试卷里考的那段抄完后,就把试卷推给了江溪,示意他抄。这个时候就算考一万分对江溪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不过终归是人家一番好意,他就故意留了两个错别字给抄上了。
当天下午的数学和第二天上午的英语考完,班主任李老师告诉大家三天后来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女生再每人带一块抹布来大扫除。
大扫除是每学期期末的例行公事,不过江溪却没参加劳动,而是在成绩公布之后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理由是他的同桌考了全班第二,这完全违背常理,并且第二名跟他这个第一名考卷雷同到英语试卷上造句用的人名都是李雷跟韩梅梅。
江溪这才想起,李雷跟韩梅梅这对青梅竹马是他上初中以后英文课本里才出现的人物。前几年,呃,确切地说是他重生前的前几年,听了徐誉滕的那首《李雷和韩梅梅》还觉得伤感不已,李雷跟韩梅梅最后竟然谁也没能成为谁的谁。年轻的班主任还在说教中,江溪已经走神想到了英文课本里那只叫Polly的鹦鹉……
“江溪,老师知道你马上就要转学了,最后时间不想破坏跟同学的友谊,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但老师希望你明白,这样不是帮助同学,反而是害了他,帮助是应该在平时,而不是在考场上……”
面对老师的谆谆教导,江溪只有在心底苦笑的份。搬家,转学,一切按部就班的重来一次,一直再到遇到童乐认识钟亦凡么?重生的意义,就在于让所有的痛苦和无奈都重新再品尝一次?
带着这种心情,即使拿着第一名的考卷回到家,江溪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真正高兴的是江妈和江爸,这种人心惶惶的日子口,江溪的学习成绩是他们唯一的安慰了。
为了奖励儿子,江爸特意买了条儿子最喜欢吃的大鲤鱼让江妈给红烧上。两口子一块做饭的时候,还有些忧心地叨咕不知道转了学后,会不会影响江溪的学习成绩。
这话被走到碗橱边准备拿碗筷布置饭桌的江溪听到,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严格说,被影响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求学的机会。
跟着父母漂到B市借读的第二年江溪才知道,原来没有本市的户口是不能考高中的。江溪一直记得初中班主任委婉的解释,大意是连续三年的三好生中考可以有六分的加分,老师之前忽略了他不是本市人,现在已经知道他用不到加分了,三好生的名额有限,还是留给用得到的同学比较好。这事刺痛了江溪敏感的自尊,他当时故意不在乎地笑着说无所谓,回到家里却狠狠地剪碎了初一时的三好生证书。
作为一个心思敏感的小北漂,江溪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卑二字有了种较深刻的领悟。
当时他很闹了一阵子要回老家到大舅那去上学,可父母出于怕给亲戚添麻烦的考虑没有同意。江爸说高中可以继续给他交高价的借读费,等到高考时再回去考也是一样。江溪妥协了,可惜造物弄人,一九九九年他参加完中考的第二天,在出租房里陪着江妈看《还珠格格》的时候,吃完晚饭去加班的江爸被车给撞了。
头上缝了不少针,江爸出院后在家躺了将近两个月,虽然最后江爸没事慢慢好起来了,但当时确实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这种情况下,不算其他费用,仅借读费一学期就是八千多的高中让江溪犹豫了。
江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刚到B市的第一年跟江妈一起做过各种各样的小生意,卖猪肉、卖熟食、卖水果、卖包子……最后无一不以赔本告终。靠死工资和买断工龄辛苦攒下的几万块钱全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见。江爸是那种眼瞅着别人给了花不出去的缺角残币都不好意思说换一张的老实人,根本不适合做生意。最后一位比他们家先一步到B市讨生活的老邻居搭桥,幼年就学下了一身木匠手艺的江爸去了个家具厂打工,才算有了每月三四千元的稳定收入。而江妈拜了个会蘸糖葫芦的大娘为师,学会了蘸糖葫芦,就买了冰柜和三轮车,开始了夏天在繁华路口卖冷饮,冬天蹬着三轮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日子。那时一到冬天江溪总是放学写完作业就帮着江妈给洗好的山楂一颗一颗去核,从没在晚上十一点以前睡过觉,即使他凌晨四点半就会起床用功温书也是一样。只是辛苦倒也不怕,但每天跟城管打着游击讨生活的日子是异常艰难的,江妈不止一次被城管把江爸给做的装糖葫芦的玻璃罩收走哭着回家。
当时鉴于江爸的车祸,江溪深思熟虑了一番后才告诉父母,不读高中了,去上中专学点技术,也好早点工作。江妈一听就哭了,江爸更是坚决反对,但江溪坚持了。
江爸指着儿子的鼻子说你迟早会后悔的,事实上,单冲着学校而言,江溪去上中专的第二天就后悔了。但是,因为学校够烂所以学费也确实便宜,便宜到三年的学费还没有如果继续读高中一学期的借读费贵。这么一想心理就平衡了,也就没什么可悔的了。
虽然当时没能继续求学的遗憾在心头徘徊了许久,但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目前对江溪来说最重要得是,若没了高昂借读费的压力,父母以后的生活应该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不仅仅如此,如果当时没有跟父母一起走,或许他有机会比童乐更早认识同是农场子弟的老乡钟亦凡吧?
“爸,妈。”在碗橱前想了许久,江溪突然转过身,语气坚定地开口:“我不想跟您们去B市了,让我去场部大舅那里上学吧!还有半学期读完小学,我初中就可以住校了,保证不给大舅添麻烦。”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就让他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重新选择一次吧!
☆、第二章 崭新生活
屋里的火炕上,江妈把刚卖了房子的四千块钱仔细地收好。
矿上的家属区是一排一排户型大小全一样的整齐平房,前面有院儿后面有园儿,是七零年代末矿职工集体盖的,也归集体所有。因为鼓励职工自谋生路却又连欠着的工资都发不出实在太说不过去了,矿领导最后决定把房子抵工资折价卖给职工,收回他们手中的白条。附近一些农村的村民很看好矿区的房子盖得整齐明亮,就趁着这如同大溃退一般的集体搬迁纷纷来买房。江妈用四千块钱的白条从矿上买下了自家房子,又将房子原价卖给了村民,换得了四千块钱的现金。
江溪活过一遍已经知道了,多亏他们家卖得早,后期卖房的人越来越多了,买房的人便都抱着打秋风的心态来压价,同样的房子很多人家竟然一千多就卖了,还要庆幸能够尽快脱手卖出去不耽误搬家谋生就算不错了。这个价位不要说在十几年后不可想象,就算此刻在这个经营不善、职工四五百元的月基本工资都发不出的矿区来说,也几乎跟白捡一样了。可是没有办法,矿区地处偏避,除了较近的一些村民外,不会有人能看上这里,是以很多家中人口较多的村民两三套地往回“捡”。
交了钱,新房主立马收了钥匙,江溪随父母在大伯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搭车去了一百七十公里以外的大舅家。
大舅跟江溪父母都属于农垦系统的职工,只不过大舅是在场部上班。如果用树来比喻的话,大舅是在树干的位置,而江爸江妈是处于树梢的位置,当养料匮乏时,先枯死的肯定是树枝,所以身为畜牧科科长的大舅目前处境还算良好。
留在大舅家过了一个格外特殊的春节,虽然是喜庆的日子,却掩不住离愁。大舅依然如江溪记忆里的一般,拉着全家人到处去拍照留念。
北大荒的冬天永远不缺少天然的雪景,放眼望去一片铺天盖地的白,掩盖了年近四十岁的人生却要重头再来的辛酸和无奈,也掩盖了江爸江妈青春和汗水曾在这片黑土地上留下的痕迹……
天然的树挂很漂亮,名副其实的玉树琼花,大舅给江溪跟父母特意在树下多拍了几张。一家三口分别在即,用大 舅的话说,多带点儿照片给江爸江妈做个念想儿。
努力地去微笑,多少也带了点对新生活的期许,可江溪的内心毕竟已经是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了,很难做到像当年那样没心没肺地笑。
所有人都把他的少言寡语当成了就要跟父母分开的离愁。只有江溪自己知道,不跟去B市,少了高昂学费的压力,父母的负担会少很多,所以他的内心是相对平静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江溪装作不经意地跟他妈说,陪小舅妈多聊聊天吧,难得姑嫂感情那么好。江溪有两个舅舅,自然也就有两个舅妈,江妈跟两个嫂子的感情好得超过跟哥哥的感情,一家人的关系处得分外融洽。之所以特意让母亲多跟小舅妈聊聊,是因为江溪知道,小舅妈死于乳腺癌,姑嫂的这次分别,将是母亲跟小舅妈的永别。
就这样,一九九六的新年在大舅相机的“咔嚓”声中过去了。
送爸妈坐长途车去火车站的那个早上,是二月底,依然还是天寒地冻的温度。江妈搂着他不停地嘱咐,说话时哈出的都是白色的雾气。
“妈,别哭了,脸该皴了。”抬手给江妈抹了把眼泪,江溪忽然觉得母亲这时候还是挺年轻的,至少比到B市后皮肤细嫩得多,毕竟现在没有风吹日晒的在街上跟城管打游击。“你跟爸多保重身体,到了B市在姑姑家落了脚就去找杨叔吧,让他帮爸找个能干木匠活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杨叔就是后来帮江爸找了家具厂打工的老邻居,此刻的江溪也算是个“先知”了。
“行了,这些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上学,听舅舅舅妈的话,写信就往你姑姑家邮,地址记好了吧?”
“嗯,都记下了。”江溪的爷爷解放前娶过两个妻子,江溪的亲奶奶是他爷爷死了大太太后的续弦,小了他爷爷二十多岁。江爷一共有九个子女,江爸是最小一个,兄弟姐妹的年纪相差颇多,距离的原因感情也较为疏离,加之老人早已过世,兄弟姐们之间走动得的确不多。江溪在B市的这个姑姑是江爸的四姐,大了江爸十九岁,姑父则就更年长一些,是当年参加过尾期抗日战争和整个解放战争的离休老干部,五个子女都过得不错。
要说亲,这关系也算蛮亲的,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奈何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世上常见的是锦上添花,少见的是雪中送炭,救急不救穷也是老理儿了。江爸江妈本来又是脸皮薄怕给人家添麻烦的性子,再苦再难也都是自己扛。比起几个姑姑伯伯,江溪家的家境很一般,可他从八三年就开始瘫痪的奶奶直到九四年过世,都是江爸江妈省吃俭用的服侍照料的。这一次,江溪很清楚父母过去那边后什么都要靠自己的。
“妈,这个你拿着,我用不着。”背着人,江溪把手里的有零有整的五百块钱塞到了江妈手里,用力握住母亲的手把钱给攥住了。
“傻孩子,爸妈走这么远,你在亲戚家住,能不给你留点钱应急么?”江妈发现是钱,又要往回塞。
“您说过,穷家富路,这么远的道儿,多带着点防身没坏处。”跟爸妈吃过一次那种苦,江溪重生十次都忘不了。在亲戚家再怎么不方便,也不会像到B市第一年父母干什么赔什么沦落到全家吃馒头蘸酱油的地步。更何况,母亲娘家人这边都待他很好,更兼大舅家境尚可,又从小就拿他当亲儿子看,绝对亏不着他。
“不行,你这么大了,别说买个本儿买个笔的没钱不方便,就是买个裤衩儿买个袜子的也要用钱啊!”
“我不是留下一百了么?再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毕竟二十七了不是?江溪觉得即使养活不了自己,他也应该可以找到办法赚点零花钱吧?更何况这还是娃娃头的小雪人雪糕只卖三毛钱一根的年代。
“胡说!”听儿子这么一说,江妈立刻板起了脸:“小溪啊,妈可告诉你,正当用钱的地方就跟你舅舅舅妈说,他们先给你,回头妈给你还。可不敢走歪门邪道去偷啊抢啊的,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出去奔为得也都是你,你要是不争气了,我跟你爸还忙个什么劲?”
知道母亲想歪了,江溪住了嘴,但在钱的事情上没有让步,最后江妈争不过他,到底拿了三百。
“爸,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江爸不擅言谈,只在发车前抱了抱儿子,眼角噙着点泪花,被他装着背过身咳嗽的时候飞快地抹掉了。望着大巴的尾气跟晨雾混为一体再也看不清楚了,江溪的手被大舅握住,牵着他跟亲戚们一起回家。
走到场部最繁华的商店街时,大舅妈特意打发走了其他人,直接把他带进了商店里。
“大舅妈,我不要,衣服我有。”大舅妈给他看上的是一身厚牛仔的童装,在这个地方穿很压风很暖和,但以江溪二十七岁的心态很难坦然接受这种来自长辈的关爱。就像他前两天感冒了,护校毕业已经实习了的大表姐扒了裤子给他打针,二表姐守在炕边给他讲故事一样,都让他觉得羞赧。毕竟始终忘不了,分别大了他十一岁和六岁的姐姐此刻来说都没有他目前的心理年龄大。
可是没办法,大姐实习住单位,二姐中专学财会住校,江溪成了大舅家唯一的孩子,备受呵护是事实。而他本人,只想快点小学毕业好能够中学住校,以减少给家人增添的麻烦。
三月一号,场部小学正式开学,因为是要毕业才转来的插班生,江溪只被分到了六年七班,属于慢班。
没想到在班级里还发现了一个煤矿小学的旧同学,父母跟他父母的情况相同,也是外出打工把她寄养在亲戚家。不过那是个女生,江溪整个学生时代除非必要的情况,比如主持联欢会一定要有女生帮忙一起主持之类,否则是基本不同女生说话的。只是那女生见到他却觉得很亲切,主动跑来跟他说长说短。江溪能理解那种勉强也算“他乡遇故知”的心态,所以尽力虚应着。不过已近而立之年的“怪蜀黍”跟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能聊的实在太有限了,他常常因为被邀请去参加丢沙包、跳皮筋之类的游戏而头痛不已。
小学里大都是女生学习成绩比较好,女生分在快班的也比较多,物以稀为贵的缘故,使得女生在慢班相对受欢迎了许多。跟他一样的插班生周晓攸是个地道的小美人胚子,人缘比他在班里好得多,因为跟他走得比较近,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全班男生的公敌,而后顺理成章的被孤立了。
不过这对江溪来说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可以,他只希望有机会可以遇到钟亦凡,其他人还是免打扰得好。
可惜当初他没跟钟亦凡熟悉到可以刨根问底儿打听人家的成长史的地步,因此除了知道钟亦凡是大了自己两三岁的老乡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很快持续到小学毕业,六年级一共有九个班,江溪毫不意外的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场部中学。这不仅让远在B市艰难谋生的父母心花怒放,连带着舅舅舅妈跟邻居们聊天时的声音都更大了,说到他的话题就先笑开了花。大姐实习回来给他卖回了新书二姐送了新钢笔,江溪在一片赞许声中上了初中,没有悬念地进了初一(一)班,那是成绩极优秀的学生才可以进的种子班。
因为入学成绩的关系,新学期一开学他就被指定做了班长,巧得是那个小学旧同学周晓攸也进了种子班,就坐在他前面。
这里的教学条件比江溪小学的要好得多,已经没有同桌了,都是单人单桌。不过孩子们喜欢在书桌上乱写乱画的陋习跟小学生倒是相差无几,江溪开学第一天竟然就在他的课桌上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
桌子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刻着六个字:钟亦凡,我爱你。
不管在十几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的“我爱你”有多么幼稚,但那三个却实实在在的是江溪自己的心声!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激动,这说明,偌大的农垦系统,如果这个钟亦凡不是同名同姓的话,那他真的有缘跟钟亦凡在同一所学校了!
今天就这样可以吗?
☆、第三章 擦肩而过3、
短暂的兴奋之后,剩下的更多是沮丧。学校比较大,初中部和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几十个班,每个班至少五十人以上,江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一下找到钟亦凡又谈何容易?
有心想要拜托原场部的子弟帮忙打听一下,可当初作为插班生,他跟那些同学的关系并不算十分融洽。而唯一熟悉到每天要跟他一起去食堂一起走到宿舍楼下才分手的周晓攸,也是个跟他一样的插班生,指望不上的。
“江溪,这里!”食堂里,周晓攸占好了两人的位置,挥手叫端着餐盘正找位置的江溪。
能容纳几百人同时就餐的一号食堂人头攒动,明显桌椅紧张,江溪不得不接受周晓攸的好意,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谢谢。”礼貌地道了声谢,出于友好,江溪笑了一下。他忙着低头吃饭,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让对面的小姑娘绯红了脸颊。
“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块,人太多没有打到吧?我帮你打了一份。”周晓攸说着,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鱼块夹到了江溪盘子里。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这样的示好太明显了,江溪要看不出女孩那点小心思他之前的那二十七年就算白活了。
“我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喉咙,从那以后就不敢吃鱼了。”把红烧鱼一块不剩的夹给了江溪后,周晓攸开始低头吃她的米饭就香菇青菜。
“那我给你饭票。”这种事,江溪认为他还是算清楚点的好,否则让小姑娘误会了,遗祸无穷。常吃的几个菜每份多少钱这几天他基本已经摸清了,就准备拿饭票。
“不用不用。”周晓攸忙抬手制止:“饭票在校园里跟钱一样流通,上面肯定也不少细菌呢,吃一半饭拿它多不卫生啊。”“那我吃完给你拿。”
江溪觉得自己拒绝的姿态还是挺坚决的。
“你一定要给的话,下了晚自习请我吃麻辣烫吧!”
这是一个以还钱为目的的请客,江溪若拒绝就显得他不是真心要还钱了。突然有种掉套里的感觉,江溪从餐盘上抬眼看过去,觉得眼前的这丫头还真有点人小心不小的意思。
正发育的年纪容易饿,晚自习后不少学生到食堂吃东西,江溪果然给周晓攸买了超过红烧鱼块价钱的麻辣烫。说是麻辣烫,配合学生的口味,既不麻也不辣,江溪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你不吃么?”拿起一串豆腐皮周晓攸问他。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吸支烟。
坐在周晓攸对面陪着,江溪的眼睛却扫视着在各个窗口买宵夜的学生们,习惯性地去寻找钟亦凡的身影,当然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找到。
其实,江溪也没有把握钟亦凡就算现在在他面前出现,他是否就一定能够认出对方。毕竟不光女大十八变,十几年的时间,男生长成男人也会变化很大的。
“咳咳……咳咳咳……”周晓攸突然咳得脸都红了:“好辣……”
这种程度也算辣?明明不能吃,何苦非要自己请吃麻辣烫呢?无奈地让她等着,江溪快步跑到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可乐拿了回来。
“喝点水。”江溪拧开盖子才把水递过去,他都可以用看待女儿的心态看待周晓攸了,这样体贴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周晓攸大口喝了两三口才好,已经一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了。
“不能吃就别吃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剩得也不多了,江溪不想看小姑娘再硬撑了。
从食堂到女生宿舍楼有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走,两个人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到了楼下周晓攸又扭扭捏捏地不想上楼,就东拉西扯地跟他聊起了学校马上要举行的作文、绘画、书法等一系列比赛的事情,问他想参加哪个。
“哪个也不参加。”江溪实在没有兴趣跟她在女生宿舍楼下面长谈,只想尽快结束话题。
“为什么啊?你小学报的兴趣班不就是书法么?为什么不参加啊?”
真难为周晓攸还记得这些,江溪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他小学四、五年级时参加过整个农垦系统的小学组毛笔字大赛,凭借“天高任鸟飞”几个字得过三等奖,奖品好像是面镜子还是什么来的。
“很久没写过了,已经不会拿笔了。”这是实话,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摸过毛笔了,到了B市以后,就把什么都丢下了。
“报名参加吧!你有基础,反正还有时间,练一练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江溪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结果第二天下午一进教室,就在他的书桌里发现了一瓶墨汁、一支毛笔和一叠宣纸。虽然都是学校小卖部里买到的普通货色,但周晓攸也确实有心了。
看他盯着书桌里的东西发愣,周晓攸回头抿唇笑了一下。转回去的时候马尾辫扫过他的文具盒,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可爱。
年轻,真好。
可惜自己年轻的仅仅只是身体而已,沧桑的心态已经不可能回得去了。
下课后,班主任也找到了他,说班干部应该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问他有没有意向参加哪项比赛。如果没有其他专长,就帮他报名参加作文比赛了,教语文的赵老师说他的作文写得不错。
“陈老师,我报书法比赛吧。”班主任陈老师教数学,是已经退休又被学校返聘回来的特级教师,一个相当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太。
听他这么说,陈老师很满意,又嘱咐了两句让他督促宣传委员把第一期的黑板报尽快出了后,就放他回去了。
出了教学楼,江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家乡九月中旬的天气就已经这么冷了,他都快忘记了。
宣传委员于秉彦跟江溪是一个寝室的,是个画画很好的安静男生,也是八个人的寝室里跟江溪关系算是最好的一个,大概是因为两人的性格都属于沉默寡言型的。
“才回来?”于秉彦端着饭盆正要往外走,看见江溪进来就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停了下来。
“嗯。”江溪点了下头:“没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没,他们下课直接过去了,我先去打了壶水,食堂肯定没位置了,准备打回来吃。”于秉彦看了看江溪:“你也没吃呢吧?一起去打饭?还是……有人给你送?”
说着这话,于秉彦自己脸先红了一下。江溪知道他的意思,周晓攸是帮他打饭让同学带上来过,不过他明白于秉彦没有打趣他的意思,这个男孩是真的害羞。
“哪有人送啊,我跟你一起去。”拿起自己的饭盆,江溪跟于秉彦并肩下了楼,顺便说了老师让他把国庆主题的黑板报尽快出了的事。
“那个内容我都准备好了,可是一个人画太慢了,你能帮我跟周晓攸说一下,请她帮忙一起出黑板报么?”周晓攸也画得一手好画。
“你自己可以跟她说啊!”被人一定要把他跟个小丫头扯在一起,江溪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在玩过家家,有一种被迫跟所有人做游戏的感觉。
“……”于秉彦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觉得应该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再去跟她说。”
“我没意见。”干巴巴地吐出这几个字,江溪觉得跟这个唯一能聊上两句的“同学”也无法就这个话题继续对话下去了。
两个人走到食堂和教学楼的交叉路口时,一个男生握着几页稿纸飞奔着从他们旁边超过。男生跑得很快,擦过江溪衣袖的时候都带着风。抬头随便瞄了一眼,结果只看了对方三分之一个侧脸,然后就剩后脑了。
不过那侧脸的样子却让江溪心中一动,他模模糊糊地觉得,很像是小了一号的钟亦凡。其实江溪连百分之三十的把握都没有,毕竟随便就能碰上的几率太低了,但他还是在原地怔了一下。
“怎么了?”于秉彦走了两步发现江溪没有跟上,就停下来问了一句。
对着男生的背影瞧了又瞧,江溪不报什么希望地问了一句:“那个男生你认识么?”
推了下眼镜仔细看了一眼,于秉彦不出江溪所料地摇了摇头:“校服是高中部的,不认识。”
学校要求周一到周五必须穿校服,初中部的校服是天蓝色的,高中部的是紫蓝色的,很好区分。
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听于秉彦这么说,江溪也没再多说什么,跟他径直去了离宿舍楼最近的一号食堂。
来得有点晚了,很多受欢迎的菜都见了底,江溪就打了二两米饭,一份地三鲜。
两个人正端着饭盆离开窗口准备回宿舍的时候,突然被两个小姑娘给拦住了。当然,小姑娘是江溪眼中的看法,实际上虽然两个女生也是穿着初中部的校服,不过看起来至少是高了他们一届的二年级学生。
指了指别在胸口的工作证,两个女生先问了他们是不是初一的新生,然后介绍自己是校广播站采访组的记者,这次是随机采访新生对学校食堂的伙食是否满意,有没有什么意见或建议之类的。
真算两个小记者采访对人了,江溪跟于秉彦都是同女生没什么话讲的闷葫芦,两个人一共回答了六个字,分别是“还可以”跟“没意见”。
这明显让女孩们有点失望,也就放弃他们去寻找其他采访目标了。
两个人出了食堂,校广播站的播音还在继续。平时江溪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不过刚被那两个广播站的小记者采访过,就稍微留意听了一下。一听之下,让他觉得那个正在读着新闻稿的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天的《校园风景线》时间到此结束,我是钟亦凡,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结束语中主持人惯例的自报家门让江溪瞬间石化在原地,足有一分钟没能回过神来。
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那个钟亦凡!不会有错!
“江溪,你没事吧?”走得好好的人突然一脸激动的模样,端着饭盆手都发颤,让于秉彦差点以为江溪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
“知道广播站在哪么?”
于秉彦被江溪的激动有点吓到了,木讷地摇了摇头:“高中部新教学楼那边吧,具体不太清楚。”
“帮我把饭盆先拿回去,我有点事。”把饭盆塞到于秉彦手里,江溪转身就跑向了一号食堂,他要去找那两个广播站的小记者问一下。
可惜老天往往就是这么作弄人,江溪一路飞奔回去,却连那两个女孩的影子都没找到。沮丧了三分钟后,他突然爆发了,开始不管不顾地逢人就问,终于给他打听到了广播站在高中部新楼五零六室,也就是五楼楼梯右手边第一间。
但等他终于找到地方的时候,全天第三次播音已经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了,广播室也已人去屋空锁了门。
颓丧地靠在门上,跑出的满头大汗开始慢慢退去,江溪也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想起了一个问题。就算现在找到钟亦凡又能做什么?难道要直接扑上去抱住对方说,不要认识童乐,来跟自己交往么?
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傻瓜呢……要想接近,就必须先要找到可以接近的理由啊!
☆、第四章
离开广播站心不在焉地往宿舍走,路过贴了各种信息的布告栏时,也就是无意中扫到的一眼,却让江溪两眼放出了光芒。
比较醒目的地方张贴着一则校广播站的招聘启示,大意是校广播站需要填充新鲜血液,采访组、编辑组、播音组都敞开大门欢迎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来加入。觉得好像突然见到了一道曙光,在广播站敞开的大门之后,仿佛还有钟亦凡敞开的怀抱。
加入广播站,加入钟亦凡所在音组,明天就行动!江溪握了握拳,对明天与钟亦凡的初次会面格外期待。
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江溪回宿舍急忙吃完饭后晚自习迟到了。因为住校生被强制要求晚上七点到九点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他被正查晚自习出勤率查到他们班的值周生逮了个正着,顿时成了给集体抹黑的坏分子。
面对集体荣誉感异常强烈的学习委员等人那不友好的眼神,江溪森森地觉得,他初中生涯的人缘又不会太好……
倒是班主任陈老师不但没批评他,反而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声关心了一下他迟到的原因,江溪只好被迫撒谎说拉肚子了。
“严重么?批你假到医务室拿点药去吧!”
“谢谢老师,我吃过药了。”
江溪有些抱歉的拒绝了陈老师的好意,不过如果他知道现在去医务室会遇到谁,一定会为错失这次机会把肠子都悔青了的。
钟亦凡下课后把要用的广播稿给忘在教室了,等他吃完饭准备去广播室的时候才想起播音稿没带。教室在高中部老楼那边,离新楼还挺远的,按规定他必须在上一个节目播音结束前十分钟到播音室准备,作为播音组组长他有责任以身作则。结果一路飞奔取了稿子之后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跑太快一个不留神在楼梯上把脚给崴了。等他忍着痛做完节目脚踝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被其他组员找了辆自行车给送推到了医务室,一直待到下了晚自习才直接回寝室。
因为这样,第二天江溪利用课间操 之后比较长的课间休息时间找到广播站招聘面试的地点表示想要加入播音组时,被告知组长这两天请病假休息无法面试,要他留下姓名和班级,稍后可以面试时再通知他。
等待的心情,绝对是种煎熬。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江溪终于重新拿起了毛笔。宿舍里乱糟糟的没地方写字,正巧于秉彦跟周晓攸在教室出黑板报,他就在教室的书桌上临摹起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圣王羲之的字帖。
“江溪,我们弄好了,你走不走?”室友帮忙打了水,周晓攸急着赶回去洗头。
“你们先走吧,我再写一会儿。”把自己跟周晓攸的课桌拼在一起才完全铺展了宣纸,江溪打算直接练到晚自习开始,就不回寝室了。
“那我们先走了。”于秉彦也跟江溪打了声招呼,和周晓攸两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想要心无旁念地写下去似乎也不是件容易事,有人在的时候还需要掩饰一下,现在旁边没人,真想点上一根烟坐下来好好地走一会儿神。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未成年人的校园是禁烟的,江溪重生后这八个多月都没有碰过烟了。
残留在记忆最深处的那支烟,不是葬送了性命的那支,反倒是酒吧里钟亦凡给点上的那支,算是他跟童乐的喜烟吧……
很快六点四十校广播站全天第三次播音又结束了,这意味着还有二十分钟又要开始晚自习了。江溪收了笔,把周晓攸的课桌放回去。准备将透过宣纸印到桌面上的墨迹擦干净时才发现,虽然字帖翻到的是楷书《黄庭经》那页,可他留在宣纸上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钟亦凡”三个字的行书体。真是……走火入魔了。
把纸折了两下胡乱地塞进书桌,草草地收拾好笔墨,他把周晓攸的桌子放回了原位。等最先来上自习的一拨同学进教室时,看到的刚好是他给周晓攸擦桌子,这让每个人脸上都带出了点或暧昧或鄙夷的表情。
“班长,把英语单元测试的卷子借我看看呗,上午对卷子有两道题没记下来。”英语老师让把所有拼错的单词和做错的题目重新抄写五遍加深记忆,坐在江溪斜后方的南斐问考满分的江溪借卷子用用。
“在我书桌里,你自己拿吧。”江溪正把抹布放回教室最后面的卫生角去,就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放下抹布他立刻就后悔了,刚想起书桌里还放着他无意间写满了钟亦凡名字的宣纸。“那个,还是我给你找吧,书桌里东西乱。”
在南斐把手伸进他书桌前,江溪快一步赶了回来。这不是他速度快,而是南斐的动作一向都比较迟缓。作为一个体重严重超标的小胖子,南斐是货真价实的“难飞”,每次体育课热身跑的那两圈四百米都跟要他命似的。
从堆了很多书本的桌斗里翻出那张满分的卷子,江溪递了过去,南斐接过卷子客气地道了声谢后马上忙回到座位上用功去了。
场部中学每个年级的一班都被定为种子班,固定是入学考试的前五十名。虽然人数是固定的,但人员却未必是固定的。一班之外的班级不再分快慢班,每个学年结束的期末考试如果在年级大排名里可以进入到前五十名,那新学年就可以升入一班。相应的,没有进入前五十名的学生就要离开一班,所以像南斐这样在一班名次比较靠后的学生其实压力还是挺大的。
跟大家一样把当天的功课做完,江溪翻出信纸给远在B市的父母写信,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报喜不报忧。不过眼前他的生活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忧的,至少比起当初跟父母一起到B市的情况要好得多。而从父母的回信和偶尔打到大舅家的电话中他得知,父母的近况如他预料中的一样,在没有他拖累的情况下,也比重生前的日子轻松了许多。
他重生后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是,广播站的事情,一直都还有消息。
坐卧不安地等了一周后,江溪渐渐开始有些失望了。广播站每天播音的时间他基本都已经摸清了,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十分,转播中央台的早间新闻加音乐;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周一到周五每天的节目都不同,时政、娱乐什么都有;晚上的播音时间是六点到六点四十,主要是学校一天的新闻和学生们的点歌节目。江溪还记得钟亦凡主持的那个节目叫《校园风景线》,可他从那天后再没听到过钟亦凡的声音,那个节目也换了一个女生来主持。
连参加书法比赛的作品都写好交上去了,广播站的事情却仍旧音讯渺茫,江溪终于由失望进化到了绝望。就在他打算另辟途径去想办法找到可以接近钟亦凡的机会时,总算在某天中午的播音中听到了自己和另外几个学生的名字,让他们下午放学后去一趟广播室。
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整个下午的课江溪根本没听进去。最后一节课是当天物理老师有事临时调换的体育课,后半节课让自由活动,江溪忙跑进厕所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展示出朝气蓬勃的少年状态来。
这个校园里,他可以把所有人都当孩子,但没办法当钟亦凡是孩子。对方的男人形象在脑海里已经太深刻了,几乎无法想象那个唇角似乎总有着不到位浅笑的表情在十几岁的钟亦凡脸上是什么模样。
江溪总能记得他对自己说应该多包容童乐一些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种欲言又止的复杂。当时他只以为对方是多少知道了一些关于童乐的传闻,但婚礼那天钟亦凡跟童乐过来敬酒,他举杯说百年好合时,钟亦凡再次对他投以了那种眼光。江溪恍惚觉得,钟亦凡其实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果允许他更自恋一些去想的话,他甚至觉得那眼神中多多少少包含了一点“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意思。
江溪曾经暗示过童乐,说钟亦凡这样的男人应该好好珍惜。可童乐多喝了几杯后却说,钟亦凡是个有前科的人,有过很多情人,并曾玩弄过他堂哥童欢的感情,最后害得童欢酗酒驾车出了意外,死得很惨,遗体拼都拼不完整。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表示,钟亦凡这种男人怎么对他都不过分,是他自找的。
虽然江溪相信凭钟亦凡的外貌和身家确实有“玩”的资本,但他所看到的钟亦凡却是个专一体贴的好情人,而且在他眼中童乐本身就是个品格有问题的人,所以他并不信童乐的话。
不过钟亦凡婚礼上的那个眼神,却让他心底的某根弦被触动了。碰杯时四目相接的那短暂一刻,钟亦凡的眼神复杂的让人心疼。那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给自己搭了一座祭台的眼神,从此把灵魂和**拿去做祭品,作为某种有自虐意味的仪式,抑或,某种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江溪恍惚觉得,钟亦凡知道童乐背着他做的所有事,但他心甘情愿当一个被玩弄的傻子,以完成某种形式上的自我救赎。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要做这样的自我惩罚?曾经的钟亦凡,到底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五章 意外偶遇5、
新楼五零六室是盖教学楼时就预备出做广播室用的了,里面是一大一小的两个房间。外面大些的有两套老师那种办公桌椅,是给编辑组的成员写稿子用的,另外几把零散的学生椅子就是广播站全体成员开会时坐的了。里面的小套间才是真正的播音室,所有的播音设备,以及CD碟片磁带稿件等都在里面。
江溪站在广播室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他确实是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微微有些冒汗。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要见到了......
然而江溪所有的期待在开门进去后的一瞬间就落空了。虽然里面挤挤挨挨的有二三十人之多,但一眼扫过去,就已经知道钟亦凡不在里面了。没有人如他一样是为了见钟亦凡而来,也就不会有人如他这样失望,所以由高二年级担任广播站正副站长的两名女生给大家面试就足够了。
想见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呢?江溪不知道,钟亦凡脚好了之后原本真的打算直接负责播音组的面试的,但同时身为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的他被临时指派带着宣传部的干事布置书法、绘画竞赛的展览会场,此刻正忙着把所有的参赛作品往墙上固定。
面试最重要的一环是试读一则新闻稿,主要是测试一下普通话是否标准,语速快慢是否适当等问题,这些对江溪来说自然是小儿科的。更主要的是,看不见钟亦凡,那种扮家家酒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坐在一群小鬼中间,好像自己在哄着一群孩子玩一样。
好想,吸支烟啊……
面试结果会在下周通知,江溪离开高中部新楼回寝室路过开学典礼时进去过一次的多功能礼堂,里面现在开着灯,好像有人在忙着什么。早已经过了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而窗子里面,有人正拿着一副书法作品跟钟亦凡交流着。
“今年初一的新生中人才不少嘛!这幅字放在高中部里比也绝对会胜出!”
“叫什么名字?”钟亦凡边说着边打量作品落款:“江溪?名字挺中性的,你猜是男是女?”
“希望是女生,我喜欢写字漂亮的女生。”
“你就稍微正经点吧!”笑着拿过那幅署名江溪的书法作品,钟亦凡轻声读出了上面的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字写得倒是不错,不过比赛选《越人歌》里的这句话恐怕有点吃亏。”亲手用双面胶将江溪的字固定了在了墙上,钟亦凡说得倒是实话,比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又或者“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那些来讲,江溪写得这个明显有点跟学生的身份不搭了。
“不怕,咱们蒋校长是出了名的开明,诗词而已嘛,又不是黄段子。”
“那到也是。”点了下头算是认同。钟亦凡固定好作品正要叫人看看正不正的时候,从外面刚被美女副部长抓壮丁揪来帮忙俩学生一边喘着一边说下雨了。一听这话,钟亦凡忙趴在玻璃上仔细往外瞧了瞧,果然是掉起雨点来了:“完蛋了!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我被子还在楼顶晒着没收呢!”面临着晚上没被子盖的严重问题,钟亦凡跟大家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冲出礼堂就往寝室楼方向奔了过去。场部中学因为学生比较多,校园面积有限,因此把宿舍楼的楼顶都利用了起来。楼顶周围围起了三米高的铁丝网,在上面拉起一根根的铁丝用来给学生们晾晒衣服用。
江溪也是上来收衣服的,虽然舅舅让他每周末把穿脏的衣服什么的拿回去让舅妈或姐姐给他洗就行了,但以江溪的年纪而言,实在没办法坦然接受这种好意。自己能做的,他都努力自己去做,尽可能的少给别人添麻烦。男生寝室楼同女生寝室楼遥遥相对,距离比较远,比起女生楼顶永远晾晒得满满当当的状况,男生这边大多数时间都是很空的。毕竟男孩子大多比较懒,读书的年纪大部分拆拆洗洗的活还是由家长包办的。江溪上来的时候,楼顶上了除了他的内衣跟袜子以外,就只剩下斜右方还晾着一床被子了。已经开始掉雨点了,再不收的话就要淋湿了,江溪犹豫着要不要忙把被子收到宿管老师那里时就已经走到了被子跟前。他刚伸出手,被子后面就传来“嗵嗵嗵”地脚步声,来人一把先从被子另一侧给收下来抱住了。
钟亦凡高了江溪一头之多,收完才看见江溪保持着一个想要收被子的姿势楞在那里。“哎?这是你的被子么?”难道是自己收错了?学校的床单被罩都是统一发的,一般大家都会在被罩上做个自己的标记,只是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看不清楚弄错也很正常。不过这楼顶就剩一床被子了,如果真是弄错了那自己的被子跑哪去了?天已经渐渐黑透了,又下着雨,江溪根本不能百分百地看清前面人的样子。可是,他就是能够确定那是钟亦凡,相当地肯定。这样突然的相遇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来不及做出正常的反应,只是木讷迟钝地直着眼机械性的缓慢摇了下头。说实话,这种表情动作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空旷楼顶还显得挺诡异的。知道自己没错拿别人的被子,钟亦凡就转身快步往回走了。雨点越来越密集,再站一会儿被子真要淋湿了。江溪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钟亦凡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混乱地翻滚着前尘往事。钟亦凡接童乐下班殷勤拉开车门的姿态,钟亦凡吃饭时为童乐挑出鱼刺的细心,钟亦凡婚礼上跟童乐的那个吻,钟亦凡最后给自己点上那支烟时看过来的眼神……盯着钟亦凡的背影,感觉这一盯有万年那么久,久得像患上了差时症,而事实上钟亦凡还没有走到下楼的门口。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这么看着人走掉了。心里疯狂呐喊着钟亦凡的名字,然而,却开不了口叫不出声,直到——大力的“咣当”一声响彻楼顶,是下楼的那扇门关上了。那不是钟亦凡的关门声,是门自己关上了。抱着被子怎么也打不开门,钟亦凡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被关在楼顶了!这扇厚实的门很沉重,根本不是被风就能轻易吹得关起来的。每天只有在晚上宿管查寝室查到最顶层才会顺便上来锁门,而在晚自习前这个时候突然被人关上,理由只有一个,有人故意要整自己或者整那个小学弟,把他们关在楼顶淋雨。想到小学弟,钟亦凡才回了回头,结果发现江溪还一个人淋在雨里。
“喂!楞在那儿干嘛呢?过来呀!”好半天才消化了钟亦凡的话,江溪这才尽量把自己调整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正常状态,一路小跑到了钟亦凡的身边。“不知道哪个混蛋整我们,把门给锁上了,我们下不去了。”钟亦凡又奋力砸了一通门,沉重的大门只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听见。“嗯?”下不去了?跟钟亦凡一起在楼顶下不去了?江溪又用了好半天才领会了这话的意思,整个人显得无比迟钝。“怎么傻呼呼的?”两个人挤在门上方那顶多一平方米的檐子下避雨,钟亦凡真不知道这个小学弟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帮我抱一下被子。”不客气的把被子塞到江溪手里,钟亦凡顶着又见加大的雨冲到了楼顶的围栏边,试图呼叫下面的人来帮忙开门。可惜下着这么大的雨,校园里人少得可怜,偶尔有从食堂刚跑出来的学生也都是行色匆匆的一路飞奔,慢条斯理走着的都打着伞,根本不会往乌漆麻黑的宿舍楼顶上瞧。而且广播站的播音还没有结束,基本也不存在有任何人听得见他呼救声的可能性。“看来要等到晚自习老师发现缺勤来找我们了。”跑回门檐下,钟亦凡的语气里多少有点沮丧。然而江溪的回答是一个喷嚏。“冷了吧?”把还让江溪抱着的被子拿过来,钟亦凡展开来往他身上一裹,把江溪包成了个粽子:“现在好点了吧?”
钟亦凡的举动比被子本身带来的温暖更甚,虽然清楚那只是学长对学弟的一种单纯关怀完全没有其它含义在里面,可江溪还是觉得心跳急剧加速。“这么内向啊?”百无聊赖似地往门上一靠,钟亦凡觉得即使这孩子不爱说话,他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跟对方闲聊了:“家是哪个连队的啊?”当初建设兵团的农场都是以生产连队来划分的,一直也还保留着这种叫法。“就是场部的。”终于能勉强让自己开始流利的讲话了,江溪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的颤音。 “就是场部的还住校?”如果是自己回家住那么近的话,才不会选择住校呢!那样就绝不会发生被人恶意关在楼顶这种事了。“我住亲戚那,家原来是煤矿的。”
“哦……”钟亦凡拖着长音,表示明白了。他家是造纸厂的,他也听父母说过农场的煤矿倒闭了,很多职工分流到农场里的各个单位,造纸厂也分去了一批。“那你父母都分到哪里了?” “他们买断工龄去外地自谋出路了。”江溪这么一说,他在钟亦凡脑海中的形象立刻被幻化成了父母外出讨生活,他被寄养在亲戚家经常要看人冷眼的小猫。再加上江溪那双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湿漉漉的大眼睛,越发像被人遗弃的流浪猫了,让钟亦凡认定这就是他性格有些内向的根源。江溪也没料到自己给钟亦凡留下的第一印象会是这样。可能面对他跟面对别人时的心态相差太多,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待人接物有礼而疏远,是不易亲近的冷淡型。大概,只有钟亦凡在这个雨夜的傍晚误读了他眼神的含义……
☆、第六章 尴尬插曲6、晚自习开始后,钟江二人的老师果然发现他们不在,不过因为钟亦凡是学生会成员,活动多的时候的确是会占用晚自习时间开会,他的老师并没有深究。倒是江溪的班主任陈老师见他缺勤后派人去宿舍找了一趟,发现没人后有些不安地去找了年级组长。管理多严格的学校也没办法百分百杜绝个别学生的违规现象,比如翻院墙潜出学校去游戏机厅之类的事。可那种情况多发生在晚上熄灯之后,还没出现过旷晚自习跑出去的。而且年级组长一听是种子班的学生还是班长后也更加怀疑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过最后还是叫了体育组的两个男老师,一起打上手电冒雨去学校周围的几个黑游戏机室找人去了。被锁在楼顶上的两个人此刻心情迥然不同,钟亦凡度日如年地坐在门檐下的那一小块台阶上频频看表,江溪则裹着被子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才刚过了十分钟,不累么?坐下歇会儿。”“不了,会把你被子弄脏。”“反正也淋到雨了,怎么都要拆洗的。没事,坐吧!”小心翼翼地坐下,江溪把被子都裹在上半身,努力不弄脏被子。不成想钟亦凡使劲往他这边靠了靠,把被子扯过去一半,自己也裹了进来。“还真冷。”说着话,钟亦凡抬手搭上江溪的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一瞬间江溪觉得自己血液都燃烧起来了!多少次,他远远地看着钟亦凡拥着童乐的臂弯,幻想被拥在怀里的那个人可以是自己......而现在,扭头看着那只自自然然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虽然那还只是一只男孩的手,却已经让他激动地想要落泪了。喜欢,尤其是暗恋,是一种相当微妙的感情。明明没有哪里做错,却可以因为喜欢而让自己变得渺小,进而整个人在面对那个人时都无缘无故地卑微起来。“还这么冷啊?你在发抖呢!”钟亦凡说着话把拥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没有,只是饿了,我没吃晚饭。”找着借口,江溪努力想要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这么惨?行了,咱们也算难兄难弟了,一会下了晚自习我请你去吃麻辣烫暖和暖和。”钟亦凡说着收回手在校服口袋里摸出了口香糖来,五条装的里面刚好还剩下两个,就给了江溪一个:“嚼着骗骗嘴吧!”江溪接口香糖的动作跟慢镜头似的,曾经种亦凡也给过他口香糖,不过是瓶装的而已。他还记得,钟亦凡对薄荷味的口香糖情有独钟。“对了,还没互相认识一下呢!我叫钟亦凡,你叫什么?”“江溪。”还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呢,江溪苦笑着报上名字。不管他的感情有多么深沉浓烈,对方,才只刚认识他而已。“你就是江溪?”字写得很漂亮的一年级新生?写“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个?“嗯?你知道我?”江溪转头诧异道。一瞬间想象力爆棚,竟然产生了对方是不是也是重生回来的念头。两个人都转头看对方,距离太近,钟亦凡吃了个头儿高一些的亏,献吻亲上了江溪的额头。其实就那么潦草的一下子,与其说亲不如说是撞,但还是给江溪带来了燃烧的感觉。被钟亦凡触碰过的地方蔓延出了相当惊人的热度,一种要沸腾的心情炙烤着他的感官,脸都被烧烫了。门檐下那盏灯的光线并不算很明亮,不过裹在一床被子里,实在离得太近了,彼此的一个小动作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江溪确定自己失态了,他的眼神中绝对流露出了某些不得体的情愫。甚至,还溢出了超过他现在这个年纪才可能产生的**,这让他下意识地并了下双腿。可能是身为同类人的敏感,钟亦凡的确从江溪眼中阅读到了什么内容,虽然不至于深入到发现他下半身的变化,不过也已经足够多了。钟亦凡突然不说话了,这让江溪莫名觉得难堪。可能更多的是产生了一种自我鄙视的心情,他没办法忘记自己已经二十七岁的事实,所以很不能原谅自己的“情不自禁”。雨仍然在下着,两个人之间却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雨水滴落的沙沙声。江溪懊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喜欢了太久的人,这么近的距离坐着,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考验,藏在身体里的灵魂对于钟亦凡的渴望根本压抑不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变,但钟亦凡却不动声色地收了原本搭在江溪肩头的手臂,把头转一边,尽量不让眼光再跟江溪有接触。时间就在这种尴尬中慢慢流逝,在那之后的谈话变得极为断续,有点上句接不上下句。不幸得是宿管老师比钟亦凡预期会来的时间还要晚,最后总算在熄灯后检查楼顶的门是否上锁时才发现了他们。这个时间去吃麻辣烫什么的已经不可能了,食堂已经关门了,钟亦凡还要去处理被子,请吃麻辣烫的承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这个异常不美好的开始让江溪的心情很复杂,回寝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想了很多种关于钟亦凡这种态度的可能性,最后暗自揣测会不会是钟亦凡此刻还没有确认他自己的性向,所以被吓到了?带着这样的疑问,江溪天快亮了才不踏实的睡着,第二天上课时免不了想要打盹。班主任陈老师在课间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对昨晚的事进行了一个大概了解,最后安慰了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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