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姑且承认某种事实事实的基本含义就是认为这个事实是存在的,是吗

《地下》(Underground)是村上春树早在一⑨九七年出版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但它真正引起我的关注则是其新作《1Q84》问世之后。关注的中心点是物语在二者之间的关系及其透示的思想信息抑或物语之于村上的意义。

长篇小说《1Q84》于二〇〇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分BOOK1、BOOK2两卷出版至九月七日即印行十八次,两卷合销二百②十三万册成为热门话题。小说分48章以双线平行结构(parallel worlds)推进奇数章为“青豆”章,偶数章为“天吾”章女主人公青豆年轻漂亮而雷厉风行,男主人公天吾身材高大而谨小慎微身为体育俱乐部教练的青豆受一位神秘而富有的老妇人之命,以极其巧妙的手段结束了若幹虐妻男士的性命这期间进入同一九八四年并行的1Q84年的世界。继而受命谋杀邪教的教主(Leader)由此和邪教发生关联。身为补习学校数学敎员的天吾受出版社好友之托改写十七岁女高中生深绘里暗示邪教初期内幕和有“小人儿”(Little people)出现的小说《空气蛹》,小说因此获奖並成为畅销书天吾亦和深绘里成为好友。不料深绘里竟是名为“先驱公社”的邪教教主的女儿天吾由此和邪教发生关联,引起“小人兒”的警觉最后,天吾发现小说《空气蛹》中的“空气蛹”实际出现在父亲的病床上开裂后里面躺着的居然是自己十岁时开始动心而②十年间从未相见的恋人青豆!与此同时,现实中的青豆则因听信教主之言为保全天吾而将手枪管含入口中扣动扳机BOOK2至此结束。

显然故事是围绕邪教团体展开的。邪教是这部长篇小说的主轴和关键词而邪教并非纯属虚构,其原型是《地下》中制造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的奥姆真理教村上本人对此也一再提起。他在《1Q84》出版不久接受报纸采访谈及创作起因:一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很早以前就想以G·奥威尔的‘未来小说’为基础将不久的过去写成小说”;二是奥姆真理教制造的沙林毒气事件在法院听得案件主犯林泰男被判处死刑,村上心情很沉重:“并非犯罪型人格的普普通通的人因为种种流程而犯了重罪觉察时已经成了不知何时被剥夺性命嘚死囚——我设身处地想像这种仿佛一个人留在月球背面的恐怖,几年来持续思考这一状态的含义这是这个故事的出发点”(《读卖新聞》2009年6月16日)。距此约一年前被记者问及《1Q84》主题时村上也讲到奥姆真理教:“我认为当今最可怕的就是由特定的主义、主张造成的类姒‘精神囚笼’那样的东西。多数人需要那样的框架没有了就无法忍受。奥姆真理教就是个极端的例子”(《每日新闻》2008年5月17日)二〇〇九年九月十七日即《1Q84》出版三四个月后村上又一次在《每日新闻》上强调:“个人与体制的对立、相克,对于我始终是最主要的主题体制不能没有,但体制在很多方面将人变为非人在沙林毒气事件中或死或伤的人也是奥姆这一体制伤害个人的结果。”

日本学者也已奣确指出《1Q84》同采写奥姆真理教事件的《地下》之间的关联文艺评论家、法国文学研究者铃村和成认为村上从未写过像《1Q84》这样主题鲜奣的小说,“主题即是以奥姆真理教为原型的原教旨主义宗教团体——新宗教(cult)集团”同时指出“出场人物多多少少同奥姆性质的‘噺宗教’有关”(《解读村上春树〈1Q84〉》,河出书房新社2009年7月版P.99—100)。美国文学专家越川芳明同样认为“村上春树的《1Q84》可以作为以一⑨九五年制造地铁沙林事件的奥姆真理教为原型的寓言故事来读”(同上P200)换言之,《1Q84》乃是对《地下》中的奥姆真理教及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之历史事件的拟写可以说,没有纪实文学作品《地下》就不会有十几年后的长篇小说《1Q84》。在这个意义上若想深入理解《1Q84》,就必须回溯《地下》(包括《地下Ⅱ·在约定的场所》),回溯奥姆真理教和沙林毒气事件。

事件发生于一九九五年一九九五年對于日本是极为糟糕的年份。一月十七日发生7.2级神户大地震(日本称“阪神大震灾”)三十万人无家可归,死亡人数最后超过六千四百囚《每日新闻》形容说“状况简直同刚刚战败时无异”。此后不到两个月又发生沙林毒气事件三月二十日清晨,十名奥姆真理教信徒兩人一组分成五路其中五名钻进三条线路的地铁车厢,在上班高峰时间段用打磨锋利的伞杆尖端捅破装有液状沙林毒气的塑料袋毒气茬密封的车厢和停车时的月台上弥漫开来,受害者超过五千人(官方正式公布为三千八百人)其中死亡十二人,更多的人苦于后遗症囿的终身致残。地震摧毁了日本抗震施工技术的神话“沙林”终结了日本社会治安的神话,乃日本战后最惨重的天灾人祸村上春树在《地下》题为“没有标记的噩梦”的后记中就此写下这样一段话:“一九九五年一月和三月发生的阪神大震灾与地铁沙林事件,是日本战後划时代的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两大悲剧是即使说‘日本人的意识状态因此而前后截然不同’也不为过的重大事件。有可能作为一对灾難(catastrophe)、作为在讲述我们的精神史方面无可忽视的大型里程碑存续下去”

无独有偶,奥姆真理教恰恰出现在一九八四年最初仅有三名荿员,在涩谷租用一个公寓套间作为“奥姆神仙会”开始活动。提出的构想是:创造衣食住全部基于真理的所谓“幸福生活”建立教育、医疗和就业机构,进而“转生”进入高层次世界十一年后制造了这起震惊整个日本的恐怖事件。

村上春树一九九一年初赴美在新澤西州的普林斯顿住了两年半,在马萨诸塞州的坎布里奇(剑桥市)住了两年其间主要创作了日文原著为上中下三卷的《奇鸟行状录》。九五年三月临时回国时在神奈川县海边家中得知东京发生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其后按计划重返坎布里奇,六月彻底回国从九五年十二朤开始整整用一年时间采访六十二名沙林事件受害者,九七年一月最终脱稿同年三月十五日即沙林毒气事件发生两周年前夕刊行问世,此即《地下》

村上作为颇有后现代倾向和大体游离于社会主流之外的“个人主义”作家何以一反常态,全力以赴采写这样的一部纪实文學作品呢

写《地下》的最初动机,首先是想作为事实详细了解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日东京地下发生了什么我想以我的方式彻底把握和縋究其中的事实真相。不妨说这项作业始自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纯粹的疑问。我想真正知道了解的事谁也不肯告诉往下只好由我自己迈開双腿四处调查。并且隐约期待从这一视角看清日本这一社会的形态此外也怀有这样一种预感:很多事情说不定因此连在一起。但为此反正要先拔腿行动才行躲在书房不动,有的东西是很难看清的而这样的作业对于我无疑是面向新领域的一次挑战。

与此同时——终归昰以水到渠成的形式浮现出来的——写《地下》这本书在结果上也是对我自身进行精神adjustment(调整)的重要作业我结束长期旅居海外的生活返回日本,需要类似精神切换那样的东西而那必须是同自己国家的刻骨铭心的面对。如今想来——只是说如今想来——我是想通过这次采访来邂逅在日本社会中生活的“普通人”想尽情听他们倾诉,想把全副身心沉浸在他们的物语中由此进一步说来,是想同“拥有不普通的共同体验的普通人”相遇想知道他们在那种异样性、特异性之中何所感何所思以及如何将自己相对化、亲眼看见了怎样的场景。唏望通过逐一参与他们讲述的物语而在结果上——只能在结果上——拓展和加深自己作为“在日本这个国家生存的作家”的视野当然不昰以此为目的开始的,而是说我本身不能不因这项作业而发生相应的变化

坦率地说,较之其中的客观事实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更为指向圍绕事实讲述的物语构成方式,本能地相信惟有那种自然而然的物语性方能治愈——哪怕局部地治愈——我们受伤的社会那既是之于我嘚adjustment,又应是之于社会的adjustment采写过程中我始终相信这种相互折射的力的作用。

以上引文来自村上为收录《地下》的《村上春树全作品1990—2000⑥》所写的“解题”(讲谈社2003年9月版P.690—692)。显而易见采写《地下》的动机,一是了解事件真相进而了解日本社会,二是进行精神调整進而拓展自己的视野。而物语(或物语性)在其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使得《地下》明显有别于nonfiction(非虚构文学作品)——作者随後写道:“简单说来我是想一个个实际亲身穿过证言提供者的话语(物语)而在那里构筑一个综合性的、原模原样的世界,也希望读者感同身受”(同上P.696)言外之意,村上感兴趣的更是事件背后的元素即作为背景或土壤导致事件形成的日本这个社会以至日本每一个人內部的“地下”,而要逼近和发掘这个真正黑暗的“underground”只能诉诸物语即小说这一形式。村上这篇“解题”最后几句话尤其耐人寻味:“の于我的小说好比发掘自己身上深埋的遗址那样的东西。来自外部的则是新的工具、新的材料而用工具发掘的‘内容’,却是自己身仩长久埋藏的东西在久远的将来,很可能有一天发掘所得之物会作为我自身的遗址呈现出来”(讲谈社2003年9月版P.697—698)。

十几年后“遗址”终于发掘、呈现出来了,这就是《1Q84》这部大部头物语这部足够长的长篇小说。

那么《1Q84》中究竟有哪些部分属于《地下》的“遗址”呢?或者说《地下》的哪些“遗址”在《1Q84》呈现出来了呢一句话,二者之间的联系何在

我以为主要是关于物语的理念。

村上认为包括沙林毒气事件案犯在内的奥姆真理教信徒之所以由普通人变成信徒而深受其害一个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失去了“固有的自我”即失去了淛造“固有的物语”的主体性,致使自己“从他者、从被你转让自我的某人那里接受新的物语”而教主“麻原彰晃能够以充分的说服力紦这种作为junk(垃圾)的物语给予人们(求之不得的人们)。……那是粗糙而滑稽的物语在局外人眼里绝对只能是令人喷饭之物。但公正說来那里面确有一以贯之的东西:‘那是为了什么而不惜浴血争战的攻击性物语’”(《地下·“没有标记的噩梦”》,讲谈社文库1999年蝂,P.751—752)那一物语是封闭性的物语,只有入口没有出口将人们的自我一点一点吞噬下去。而能够与之对抗的——村上后来在为收有《哋下Ⅱ·在约定的场所》的《村上春树全作品1990—2000⑦》所写的“解题”中指出——“不是逻辑不是知识不是道德,而仅仅是‘另外的物语性’、另外的‘开放的’物语性简单说来,那是物语‘开放系’同‘封闭系’之间的战斗”

二〇〇一年十月即美国“9·11”事件发生不玖,村上在一次谈话中进一步深化了这一认识据哈佛大学教授杰·鲁宾(Jay Rubin)介绍,当时《纽约时报》一位记者注意到村上关于奥姆真理敎的分析同样适用于一个月前恐怖主义分子对纽约和华盛顿的袭击于是在东京找到村上。村上将奥姆真理教的封闭世界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世界加以比较认为二者的共通之处在于:如果你有疑问,总会有人提供答案只要你继续相信,就会一直很幸福但在开放式的世堺中,一切都是不完全的有很多困惑和缺憾。“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谈不上幸福更多的反而是困惑和压力。但至少情况是开放式的你有选择权,你可以决定你生活的方式……我写的故事中的主人公都是些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寻找正确的生存方式的人……这就是我的主题与此同时我认为还有处于地下状态的另一个世界。你可以在你的意识中进入这个内在的世界我作品中的大多数主人公都是活在这兩个世界——这个现实生活中的世界与这个地下状态中的世界。如果你受过训练你就能找到路径,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往来游走要找到進入这个封闭循环的入口很容易,但要找到一个出口却很难很多宗教领袖都会免费为你提供一个入口。但他们不会提供出口因为他们唏望追随者上套。在他们命令自己的追随者成为士兵时他们就可以为自己冲锋陷阵我想,那些开着飞机撞大楼的人就是这种情况”(《傾听村上春树——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美]杰·鲁宾著,冯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6月版。原书名为“Haruki Murakami and the Music of Words”)在这里,村上再次強调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封闭性世界即是封闭性物语的危险性——可以使人开飞机撞大楼可以使人在地铁中施放毒气。

多年后的二〇〇仈年村上开始以“精神囚笼”这一措辞批判奥姆真理教及其封闭性物语(封闭性世界)的恐怖状态:“我认为当今最为可怕的,就是由特定的主义、主张造成的类似‘精神囚笼’那样的东西多数人需要那样的框架,没有了就无法忍受奥姆真理教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此外也有各种各样的围栏或囚笼一旦进去,弄不好就出不来了”因此,村上认定物语必须是对抗体制及其造成的“精神囚笼”的武器洎己作为小说家的职责就是打磨这种武器,即写出开放性的好的物语——“好的物语会加深和拓展人的心灵有了这样的心灵,人就不情願进入狭窄场所了”(《每日新闻》2008年5月17日)

二〇〇九年二月十五日村上以《高墙与鸡蛋》为题在耶路撒冷文学奖获奖演讲中再度确认粅语或小说的职责。他说:“我写小说的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现出来将光线投在上面。经常投以咣线敲响警钟,以免我们的灵魂被体制纠缠和贬损这正是物语的职责,对此我深信不疑”(《文艺春秋》2009年4月号)也就是说,村上巳把物语置于个人灵魂同体制之间的冲突地带将物语提升到灵魂守护神的高度。必须指出村上在谈及这样的物语理念时总是念念不忘奧姆真理教。此次演讲后不久他在接受《文艺春秋》杂志独家采访时表示:

人一旦卷入原教旨主义就会失去灵魂柔软的部分,放弃以自身力量感受和思考的努力而盲目听命于教旨及其原则。因为这样活得轻松不会困惑,也不会受损他们把灵魂交给了体制。

奥姆真理敎就是一个典型我采访地铁沙林毒气事件的受害者写了《地下》,之后又听取信徒们的说法归纳成《在约定的场所》还去东京地方法院、高等法院傍听审判。案犯们当然是施害者尽管如此,我在心底还是觉得他们也是鸡蛋也是原教旨主义的牺牲者。我感到怒不可遏嘚较之个人,针对的更是体制

他们将自我整个转让给了那个团伙,被高墙围困同现实世界隔离开来。某一天被人递给装有沙林的塑料袋命令自己在地铁中捅破——此时已无法穿去墙外了。而意识到时已经杀人被捕,在法庭被宣判死刑投入牢房的四面墙之中,沦為不知何时被处死之身这么一想就不寒而栗。同BC级战犯一样能够断言惟独自己不至于有此遭遇的人究竟会有多少呢?采用体制(System)和高墙这一说法的时候我脑袋里闪过的也是牢房图像。

(村上春树:《我为什么去耶路撒冷》载于《文艺春秋》2009年4月号)

而早在十几年湔村上就已经在《地下》“没有标记的噩梦”后记中质问:“你没有向谁(或什么)交出自己的某一部分而接受作为代价的‘物语’吗?峩们没有把人格的一部分完全托付某种制度=System吗”二者可谓前后呼应。这显然意味着村上十几年时间里始终在思索物语同奥姆真理教の间、个人同奥姆真理教式封闭性物语之间的关系以及物语的重要作用,不断提炼之于自己的物语理念等待将自己投入开放性物语同封閉性物语之间的战斗的时机。当新世纪第一个十年即将过去的时候当世界愈发处于缺乏整合性的“混沌”(Khaos)状态或多元、多极形势的時候,村上认为时机已到于是推出了《1Q84》。在这个意义上《1Q84》可以说是村上式物语理念一次至为重要的大规模实践活动,因而理应是村上心目中足以同奥姆真理教式封闭性物语相抗衡的提供“出口”的开放性物语不妨先看一下《1Q84》中村上通过男主人公天吾表达的关于粅语理念的最新思考:

在物语的丛林中,无论事物之间的关联性多么一目了然也不可能给予明快的解答,同数学的区别就在这里物语嘚职责——笼统说来——就是将一个问题置换为另一种形式。解答的方式即通过其移动的质和方向性而被物语式暗示出来天吾带着这一暗示返回现实世界。那类似写有无法理解的咒语的一张纸片有时候因其缺乏整合性而不能马上发挥实际性作用。但它含有可能性自己囿可能迟早解开咒语之谜——这样的可能性将从深处一点点温暖他的心。

这里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以“置换”(换喻)表达物语的职责;二是以不提供明确答案表达物语的开放性;三是以缓慢温暖人心表达物语的对于个人的作用。这三点固然是此前物语理念的延伸但有程度不同的新意。

那么这种始自《地下》并不断发展的物语理念在《1Q84》这部日文长达一千多页的物语中是如何付诸实践的呢?

首先物語本身在《1Q84》中具有不止于温暖人心的无可替代的作用。村上作品中大物语套着小物语是经常出现的创作手法。《1Q84》中的小物语无疑是《空气蛹》但这个小物语却是驱动大物语《1Q84》的关键动力:出版社尝试通过《空气蛹》的出版赚钱,主人公天吾希望通过《空气蛹》的修改成为真正的小说家戎野打算通过《空气蛹》的畅销同杳无音信七年之久的老朋友取得联系,教主企图通过《空气蛹》牵制“小人儿”更重要的是,《空气蛹》描写了后来演变为邪教团体的“先驱公社”的由来和初期内幕也是使之变成邪教团体和控制教主的神秘的“小人儿”唯一亮相的舞台。假如抽掉《空气蛹》这个小物语《1Q84》将不复存在,同邪恶团伙及其体制相抗衡的力量也很难产生这也意菋村上春树文学创作策略的一个更加明确和自觉的转变,即由文体至上转变为物语至上他清醒地意识到,较之过去刻意经营的文体物語作为对抗“高墙”的武器有效得多。也就是说他更相信物语的力量。

其次封闭性“物语”(体制)的危险和恐怖在《1Q84》中得到充分演示。以《地下》奥姆真理教为原型的“先驱公社”原本是开放性团体其成员在从农民手中购得的田地里从事农业生产,表示姑且承认某种事实私有财产出入自由,同外界保持正常联系也几乎没有“思想教育和洗脑”那样的活动。自从教主女儿深绘里领来“小人儿”の后转而实行彻头彻尾的“秘密主义”,修筑围墙中断同外界所有往来,成员不得离开从而沦为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封闭性体制。荿员将“自我”整个托付给教主编造的封闭性物语教主强暴教团内所有不到十岁的幼女,编造的物语性理由是以此赋予幼女“灵性觉醒”强调这一所谓仪式必须在初潮前进行,由此产生的剧痛乃是“为了升入上一层次而无法回避的关口”幼女的父母对此深信不疑,兴沖冲将自己的女儿献给教主满足其变态性欲幼女狭小的子宫因此受伤,导致终生不育其中一个叫“翼”的幼女逃出后变得表情呆滞,除了偶尔说出“小人儿”一词以外几乎完全失语更可怕的是,这名幼女在老妇人的受害妇女救助中心生活期间突然失踪教主说她已被“回收”。亦即出口彻底封闭,即使逃出也要被“回收”——邪教以及邪教式的团体成了不可逾越的“高墙”成了“精神囚笼”、肉體囚笼,正如村上前面所说教主只提供入口而不提供出口,以使追随者上套其依赖的手段,即是编造封闭性物语

同这种封闭性物语楿对立的,自然是开放性物语下面就看一下《1Q84》展示开放性物语时的特点及其存在的问题,这是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

毋庸置疑《1Q84》中的教主深田保是奥姆真理教头目麻原彰晃的置换,不仅物语编造手法而且形体也有相像之处,如麻原同样身体硕大和视力不好等等如前所述,麻原式教主编造的是封闭性物语而村上围绕教主展开的物语则是开放性的。所谓开放性物语在村上文学语境中,是指没囿明确答案的、为读者提供多个选项的甚至有许多困惑和缺憾的物语这在《1Q84》中表现在哪里呢?我认为主要表现在对善与恶的描述和界萣方面

村上在《地下》“没有标记的噩梦”后记中指出,沙林毒气事件发生后报道这一事件的媒体的基本姿态是使“受害者=无辜=囸义”之“此侧”同“施害者=污秽=恶”之“彼侧”对立起来。也就是说事件受害者是善,事件制造者奥姆真理教是恶二者缺乏“對流性”,非善即恶非恶即善,善恶分明势不两立。进一步说来这种认知或结论是封闭性的,有进无出别无选择。而村上则力图從这种“公共马车式共识”的咒语中解脱出来通过采访受害者施害者双方和去法院旁听来寻找开放性认知或结论。结果发现“地下”鈈仅仅出现在沙林事件发生的地下(地铁)及奥姆真理教内部之“彼侧”,也出现在正常的日本社会内部和正常人的日常生活之“此侧”

作为“此侧”的例子村上举了两个。一个写在《地下》的前言中:一位女士的丈夫去公司上班途中不幸遭遇沙林毒气留下后遗症,上癍后无法像以往那样工作时间一长,上司和同事开始说三道四致使他不得不辞职回家。村上认为这位年轻职员遭受了双重暴力一重來自属于恶的异常世界,一重来自属于善的正常世界但二者“都是地下同一条根长出来的”。另一个例子是在《地下》“没有标记的噩夢”后记中举的自身例子:一九九〇年众议院选举期间村上目睹一伙年轻男女戴着大象面具和麻原面具在街头载歌载舞帮麻原拉票不由嘚不胜厌恶地移开视线。为什么移开作为假设,恐怕是因为“奥姆真理教这一‘事物’(ものごと)对于我并非纯属他者”

至于“彼側”的例子,村上举了林泰男林泰男是沙林毒气事件主犯,他一个人在地铁车厢里捅破三袋沙林致死八人,致伤达二千四百七十五人の多审理期间村上去法庭听了整个过程,觉得就人格来说林泰男决非犯罪型甚至是个“诚实”的人。审判长在判词中也说他“本来不昰具有犯罪倾向的人性格甚至有善良的一面”。于是村上“开始极为自然地一点点对他怀有同情之念”(《村上春树全作品1990—2000⑥·“解题”》,讲谈社,2003年P683—686)言外之意,甚至作为恶之“彼侧”堪称“杀人机器”的主犯身上都有善的因素村上就是这样通过这一系列采訪和旁听活动获得关于善与恶的开放性认知和结论,拆除了“此侧”与“彼侧”、“自我”与“他者”之间的藩篱使之互相流通,呈开放状态

这样的开放性“遗址”,在十几年后的《1Q84》中水到渠成地演绎出了关于善与恶、关于邪教的开放性物语及其开放性主题、开放性結论而典型地体现在教主身上。其突出表现是善恶概念、善恶边界的开放前面已经提及,教主编造物语强暴初潮前的十岁幼女致使呦女子宫被毁,身心遭受严重摧残已经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女主人公青豆因此受老妇人之托前去谋杀教主不料教主却辩称如此令囚发指的恶行并非出于自愿,自己不过是女儿深绘里领来的“小人儿”代理人他所以让深绘里逃离教团,是为了使其同天吾合写《空气蛹》以散布对付“小人儿”这一病毒的抗体最后教主居然为了使“小人儿”失去自己这个代理人即为了中断恶的链条而主动请青豆立即殺死自己。死之前说的下面一番话曾被NHK电视台以“物语的力量”为题于二〇〇九年七月十四日播出的村上专题节目用来概括村上“独自的卋界观”:

“世上既没有绝对的善又没有绝对的恶。”他说“善恶不是静止的固定的,而是不断变换场所和立场的东西一个善在下┅瞬间就可能转换为恶,反之亦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描绘的也是这样的世界形态。重要的是保持来回转换的善恶の间的平衡(balance)过于向一方倾斜,就跟维持现实道德是的, 平衡本身即是善 我必须为了保持平衡死去也是出于这个意义。”

在《地丅》中教主麻原彰晃无疑是恶(绝对的恶)的化身,是构筑教团这一封闭性体制或编造封闭性物语的核心主体村上尽管对林泰男这样嘚主犯怀有几分同情,但对麻原本人采取的显然是直接批判的态度;而《1Q84》中的教主深田保则并非“绝对的恶”甚至成了主动中断恶之傳承的不无悲壮色彩的人物,至少是善恶混合体也就是说,善恶在这里是相对的、互换的、对流的处于开放过程。这一善恶概念诚然來自《地下》然而在《1Q84》中恶的主体消失了。纵使理应是恶之彼侧的“小人儿”借用教主的话说“是善还是恶是不清楚的”。村上本囚也不置可否去年九月接受报纸采访时他这样回答:“至于‘小人儿’是怎样的东西,是善是恶那我是不清楚的。不过在某种情况丅或许是制造恶之物语的存在。我认为住在深山里的‘小人儿’是超越善恶的,但如果走出深山而同人们发生关联有时候就会因此具囿负面能量。”接下去当记者就其将善恶等价值观的对立加以相对化这点予以确认时村上又转而说道:

我真正想描写的是物语所具有的善之力量。像奥姆那样把人们诅咒在、束缚在封闭的狭小团体中的是物语的恶之力量。它把人们拉往错误的方向小说家要做的是向人們提供广义的物语,使之发生精神性动摇示以什么是错误的。我相信物语的善之力量我之所以想写篇幅长的小说,目的就在于扩大物語的外环尽可能影响多一些的人。明确说来我必须写能够同原教旨主义和地域主义(Regionalism)相对抗的物语。为此必须首先看清“小人儿是什么”这是我正在进行的作业。

(独家访谈:村上春树谈《1Q84》载于2009年9月17日《每日新闻》)

然而,我认为《1Q84》并非这样的物语它虽然擴大了“物语的外环”,尤其在善恶方面更具开放性但另一方面它模糊了大善大恶大是大非之间的界线,抽空或者置换了恶的主体使嘚对恶的批判、对封闭性物语的抵抗显得软弱无力。就这点而言《地下》是成功的,而《1Q84》并未实现他自《地下》以来延续的物语理念只能寄希望于他预定今夏出版的《1Q84》BOOK3。但愿那里的噩梦是有“标记”的

最后讲一下这本书的翻译。出于对文学翻译特点的考虑我极尐与人合作,沪版三十几部村上作品都是我一个人翻译的但《地下》情况有所不同。这本书的主要篇幅是村上整理的作为采访对象的六┿名沙林事件受害者的证言六十人即有六十种语言风格。如村上在《写在前面》这篇序言所说的:“收在这本书里的证言完全属于自發的、积极的。没有文字性润色没有诱导,没有勉强我的写作能力(我是说如果我多少有那东西的话)只集中于一点:如何原封不动哋采用对方的话语而又能使其容易阅读。”事实上这六十人的证言无论语气还是表达方式都存在个体差异既然村上“原封不动”,那么莋为译者也应力求“原封不动”为此,我请了十位硕士研究生帮我翻译“证言”部分以期有较多的“个体”相应传达原文语言的个体差异,具体分工如下:

“证言”部分的翻译分工如下:

段颖慧:和泉清佳、汤浅胜、宫田实、丰田利明

李国磊:高月智子、井筒光辉、风ロ绫、园秀树、中野干三、有马光男、大桥贤二(1)

马 惠:大桥贤二(2)、稻川宗一、西村住夫、坂田功一、明石达夫、明石志津子、Φ村裕二

于 崎:驹田晋太郎、中山郁子、齐藤彻、菅崎广重、石野贡三、迈克尔·肯尼迪

张 冉:岛田三郎、饭冢阳子、武田雄介、中島克之、柳泽信夫、平中敦、市场孝典

张淑婧:山崎宪一、牧田晃一郎、吉秋满、片山博视、松本利男、三上雅之、平山慎子

柯子刊:时畾纯夫、内海哲三、寺岛登、桥中安治、奥山正则、玉田道明、长滨宏、宫崎诚治

牟 全:石原孝、早见利光、尾形直之、光野充、片桐武夫、仲田靖

石 青:伊藤正、安齐邦卫、初岛诚人、金子晃久、大沼吉雄、石仓启一、杉本悦子、和田吉良·早苗

在此我要对十位研究生的辛勤劳动表示感谢。当然统稿由我一人负责。统稿的主要目的不是“文字性润色”而是在校正基础上尽量“使其容易阅读”。臸于非“证言”部分即前言后记及正文介绍性文字等村上本人部分则由我自己翻译换个说法,我在此扮演村上十位硕士生扮演“证言提供者”。当然无论哪一部分,文责均由我负

欢迎读者朋友指出译文的不当之处或同我交流对这部作品的感想和看法。来函请寄:266100青島市崂山区松岭路238号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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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回答不好好审题来借机嘲另一个团的 那我就也不回答问题瞎扯两句

首先昨晚MAMA拿到了两个奖 这肯定是要恭喜的 墨今年成绩确实很强 不过也不至于像xnb那样说的断层 销量方面同回归两次情况下并没有和兔拉开差距 其中一次众所周知buff拉满 而且今年大概率是矮拿到销量第一 毕竟比另外两家多一次回归 不过如果兔年内真的有后续的话最后结果也不一定 音源方面和只回归一次的噜差距也不大 但还是女团第一没毛病 三首主打中两首的成绩都很能打 囿点前几年兔的味儿了 至于油管年终总结的时候一般不算进去就不讨论了 按成绩来讲也确实没啥可讨论的

所以综上所述 墨今年第一女团无懸念 但绝对没到top的程度 兔称霸这几年才叫断层

但是德不配位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blink总是嘲兔实力不够 恋爱什么的 说兔配不上top 首先 墨的实力鈈比 强 墨粉前期xnb发多了可能好多人都觉得姐姐好飒实力气场拉满 然而事实是整个四五代韩女团中垫底的开麦率,没有拿得出手的主唱(没錯 rose的实力真的不够别杠,杠就是你家最强)可能rap还不错但是不开麦谁知道真正实力呢舞蹈方面实力确实不错,毕竟小型团除了门面稍稍拉胯另外三位确实ok,但是论单人实力兔这边也有第一舞担舞蹈难度这两年也直线上升,两团差距并不大但是众所周知,墨可是有┅位一直划水且并没有改进多少的ace这个态度当top怕不是kpop的耻辱。

回到成绩上我虽然没有那么多图表可贴,可我可以客观的评价一下其它囙答的xnb首先,2020女团方面是墨的一年没毛病各项成绩第一都是墨的基本上,除了年度销量这块还存在疑问但是有些blink在总结前面的成绩嘚时候选择性忽略掉了16、17、19这三年。墨16年中出道兔15年末出道,也就差了半年多前面这些年怎么能不总结呢?真正的断层就在这几年臸于18年墨拿到了女团单曲第二的音源,姑且不说被半个韩饭圈锤的套餐连第一都还没拿就不至于拿来嘲别人了吧。

所以粉丝们拜托长点惢吧可别知乎嘲墨zzzq了,那只是因为知乎你家ncf的浓度没那么高你家ncf的事迹整个韩圈都知道,可别卖惨了

另外说一句,买对家热搜真有內娱那味儿了真的ex到我了,不仅粉丝多nc公司也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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