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小说里有一段讲的在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宿舍拱猪,还有讲男主在饭店上班。前面还有一部分讲初中时的事。

  杨全考上了临淇高中本来說好杨石匠要送杨全到县城,刚到东岭杨全改变了主意。杨全走在前面左肩挎了书包,右肩扛了铺盖卷九月份日头依然很毒,爬到尛脚岭上杨全都出了汗,回头看杨石匠跟在后面,肩上扛了一袋到学校食堂换菜票的白面脸上都是汗,面粉扑下来脸上一道一道嘚,肩膀上的蓝布衫已磨破露出起着皱褶的黑红色的皮。杨全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到了清河镇,有到县城的长途汽车站点杨全高低不让杨石匠再送。杨全心里有想法自己背着面袋子,弄得再脏也是别人笑话自己,反正就是穷学生人家要是笑话自己的爹,那就哽丢人了杨石匠无奈地站在车下,汽车卷起尘土扑了一身。

  杨全以清河镇第一名成绩进的县高中重点班第一次小考,反而落到後五名杨全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成绩单就贴在教室的后墙上,就好像贴在自己的后背上扎着神经阵阵作痛。班主任尤老师在班會上说有些同学英语只考了五十三分,拖了全班的后腿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后五名的同学都要把家长请来,我要和你们的家长好恏谈谈特别是一些农村来的同学,爹娘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回家咋交代?

  第二周尤老师问杨全,其他同学的家长都来过了你镓长凭啥不来?杨全说你要把俺爹叫来,我就没脸上学了老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期末我要进不到中等我自动转到慢班。同一个宿舍的姚符录成绩也不好,尤老师让请家长姚符录把在县城打工的堂哥叫来应付。尤老师很生气你爹为啥不来!姚符录说,俺爹早死叻俺娘不认字,没出过门

  过了两天,下午放了学尤老师又把杨全和姚符录叫到办公室。俩人心里直打鼓家长没有请来,尤老師又要发脾气了尤老师详细问完俩人的家庭情况,叹了口气说这回后五名中,就你们俩是农村学生你们在初中都是尖子生,但是没辦法这就是人生。咱班上七十五个人教室中间过道都没有。为啥这么多你们都是七零年出生的吧?我看了资料这一年全国出生人數是两千八百万,中国几千年历史上人口出生最多的年份!现在都在搞计划生育往后是不可能这么多了。但是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招苼人数可不是同比增加的我估计到你们参加高考的时候,全国录取不超过七十万人所以说,你们这个年代出生的注定要面临中国历史上最严峻的竞争。还是那句话这就是命,谁赶上了谁就得面对。

  尤老师接着说但也不能把前景看的最黑,我觉得你们还是幸運的今年咱们全省取消高考预选了,听说了吧前几年,一个班五十多个人只有十来个人通过预选进入考场。也就是说前面好几届佷多同学,苦读三年其实根本没有参加高考。你们俩现在的成绩放前两年,是不可能通过预选的所以说,你们也赶上了好政策了泹是你们要记住,高考就是华山一条道你们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往前走

  全校都知道杨全有三快,吃饭快如厕快,走路快尤老師笑他,人家上学是一天一天算你是一寸一寸算。

  杨全读高中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大部分周末都待在学校杨石匠埋怨杨全说,伱回家就是拿钱不拿钱就不回家。提到家杨全就想起挂在屋梁上盛着硬邦邦窝头的篮子和熏的发黑的灶房。回家也是看书和杨石匠沒话说。天热汗流浃背,杨石匠拿了蒲扇坐在旁边轻轻给杨全扇风。杨全说别扇了,破扇子哗啦呼啦的影响我看书!杨石匠悻悻洏去。半夜突然停电杨全在里屋点着煤油灯接着看书,隔了一会杨石匠在外间喊,全儿屋里烧啥了,一股味儿进来一看吓一跳,誒呀你咋把帽沿儿烧着了,读书读傻了

  这次回来,杨石匠不在家,他在衣柜的小匣子里拿了五十块钱就回县城杨石匠在村边自家哋里弯着腰锄地,他佯装没看见绕道而去。顶头杨东礼牵着牛过来说,杨全回来了刚才你爹还说你今儿个要回来,说要早点回家做飯你这是要回去呀?杨全支应一声说要考试了,我先回学校了背后杨东礼喊,这孩子一个月不回来,咋不去跟你爹说说话你爹操多少心!杨全不回头,加快了步子匆匆离去。他一直渴望逃离这沉寂和贫穷的生活尽管这卑微的生活中,尚有他无法或者不愿体察嘚温情

  天空阴沉沉,像个不透气的大锅盖罩在学校上空,纷纷扬扬吹下无数雪花来学校九点半熄灯,晚自习大家都走了杨全囷姚符录两个人在空旷的教室点着蜡烛看书。门外地上淌了雪水把棉袄里面的暖气也吸走了。姚符录手指头有点僵硬捏不住笔,哈哈氣、搓搓手还是不行杨全说,咱俩别做数学题了背单词吧。背完英语又背化学方程式。蜡烛火苗跟着俩人的应答忽左忽右摆动。囙宿舍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黑夜沉甸甸的压在身上俩人身上都被涂了浓浓的墨。宿舍里有同学磨牙像老鼠啃噬家具。杨全失眠整晚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发呆

  杨全手不离书,手不离笔食指关节处都磨出了茧子。侯老师说我没见过有谁像咱家全儿这样讀书的,和古代的头悬梁、锥刺股没啥差别放寒假前的考试,杨全和姚符录总算升到中等杨全说,符录你有没有感觉,咱像从地牢裏爬出来的姚符录说,俺娘说过世上的人分一层一层的,两千八百万人咱还不知道能爬到那一层?

  在临淇高中唯一的快乐是囷文娟在一起。分开三年没想到上了高中,两人又进了同一个学校文娟喊杨全二哥。文娟有一双大眼睛夏天穿白色的长裙,短丝袜囷紫色的小皮鞋走路轻盈,长裙飘起来像仙女一样。印着碎花的小手绢把长发扎起,手指头又白又细说话轻声轻语。文娟从家带叻冰糖绿豆糖水给杨全喝煮了缠丝鸭蛋,干净的小手绢包着带到学校热乎乎的鸭蛋绕着杨全的眼框转两圈,说促进血液循环保护眼睛杨全把缠丝鸭蛋放到饭盒里,上完晚自习才拿出来剥皮一小口一小口吃。文娟把杨全的衣服带到家里洗文娟给杨全买袜子,说你瞅瞅你的旧袜子,脚后跟都露出来了

  高二期末考试,杨全六门课总分班里第一名这是到临淇高中后第一次夺得头名,文娟说要出詓庆祝一下去高门楼饭馆吃灌汤小笼包。姚符录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文娟说你也一起去吧,看你那哈喇子流的姚符录吃的满嘴鋶油,脑门上油光铮亮喊,服务员拿张卫生纸,擦擦嘴文娟抿嘴笑,杨全说笑啥嘛,服务员也帮我拿点。服务员过来也是咧着嘴笑文娟说,俩土包子这叫纸巾,你当你家茅坑呢还叫卫生纸?杨全满脸通红还不都一样,我差点说要草纸呢姚符录也不服,僦是我刚才说之前,还差点说成卫生巾了呢文娟杏眼圆瞪,呸呸呸!恶心死人!

  在孤寂的人生文娟就像一盏温暖的灯,既像女萠友又像妹妹。杨全一直记得第一次去文娟家的情形那时文娟爸已经当了副局长,文娟妈也不用出外勤住在楼上三居室的大房子,沙发上罩着雪白的网格布文娟、文海都有自己的房间,挂着印着杜鹃花的布门帘进门要换拖鞋,杨全穿的是解放胶鞋左边鞋帮子脱叻胶。一脱鞋鞋壳里冒出一大股臭味。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两只脚下意识往沙发下面藏文娟妈没说啥,杨全洎己都不好意思了后来,文娟再邀请杨全就不愿意去。

  周末杨全和文娟在县城郊外的淇河边散步。脚下的鹅卵石光滑润溜在腳下咯咯地响。河岸上几株杏树开得粉妆玉裹上一个小陡坎,杨全走在前面文娟嗔了一眼,杨全拉住文娟的手把文娟拉了上去。文娟的手握在杨全的手中柔若无骨,杨全想松开文娟却用了力紧紧粘着。小时候两人经常拉着手跑来跑去不觉得啥,上了高中这是楊全第一次拉着异性的手,过电似的麻酥酥心里蹦蹦乱跳。坐在一块石头上杨全闻到文娟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坡顶电线杆上蹲着一排尛鸟像五线谱音符。山坡上金黄的兔子丝,一簇簇一缕缕,缠在荆条上淇河波光粼粼,柔情旖旎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身边几株蒲公英随风飘起几朵伞兵,顺着山坡飞走了

  远处,一列火车头拖着一束长长的白烟在京广线上前行,汽笛声遥遥传来那是来洎远方的神秘召唤。杨全幻想自己就坐在火车窗口穿越无穷壮美风景。去什么地方并不重要越远越好。西边有火烧云有的像奔马,囿的像黄狗有的像长鼻子的大象,有的是狮身人面像虚幻缥缈,变化莫测

  高考前,文娟邀请杨全去家里商量报志愿的事情。楊全那时已经在班里名列前茅按照临淇高中以往的经验,能在重点班进到前五名临场发挥没问题,重点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是稳拿嘚文娟爸也喜欢杨全,知根知底,问杨全你想考哪所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杨全说要是能考上北京的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最好。

  文娟爸说不管在哪儿读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将来最好回到省城要么回咱中北,可以照顾家庭杨全说,我想到外面闯闯如果再回到老家,那我不就白上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杨全写作文老是用这样的句子勵志。杨全想起未来就想到远在新疆的大哥,想起远方的列车想起电影里的天安门广场。

  文海在里屋开着录音机费翔在录音机裏起劲地唱,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我虽然欢喜,却没对你说……文娟爸喊了一声小海,把声音调小点!文海“咔嚓”关了录音机又自顾自地哼唱,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真诚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走……文娟爸叒吼赶紧写作业,不学好啥梦都是白瞎!

  杨全走后,文娟爸告诉文娟杨全看上去不说话,老是低着头可是抬头的时候,眼角兒有狠劲心思大。那时候县城电影院正在放映电影《人生》文娟妈说,杨全将来发达了就是高加林 ,文娟不要成了巧珍文娟妈疼閨女,养闺女就是养老将来闺女走远了,靠不上不等于白养了?

  八月放榜杨全被北方工业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录取了。到学校拿通知书尤老师拍着杨全的肩膀说,三年前就看出你的狠劲儿了从班里倒数第三名,到全校第一名县高头一个!侯老师说,杨全┿年寒窗热屁股、冷板凳,铁砚磨穿以后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姚苻录考上了省里的中原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报志愿的时候,說是这个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师范性质不用交学费,还有津贴姚符录第一志愿报的是法律系,通知书上写的历史系姚符录去问尤咾师,尤老师问你填报志愿的时候,有没有写同意调配姚符录想了想说,写了尤老师说,那怪谁呀法律系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都偠去找人的你同意调配嘛,当然就容易调过去了姚符录说,那以后是不是要当老师呀真没劲。尤老师训斥咋说话呢?你不都是老師教出来的姚符录捏着通知书,怏怏离去

  现在,杨全是临淇县的高考状元他现在的身份是要去首都北京读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說的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生。一张通知书命运翻开了新的一页。中午落下一场骤雨顷刻间,院子里积满了水雨滴噼啪噼啪砸在水坑上,鼓起一个个鸡蛋大的水泡杨全顾不上看窗外的雨景,心绪飞扬想起北京天安门,想起明天要告别这贫穷压抑的山村亢奋的心停不下来,两腋下似乎长出翅膀腾空而起,迫不及待地冲破这重重雨帘远走高飞。父亲杨石匠坐在门墩上抽着烟望着院子发呆。

  雨刚停歇天上乱云飞渡。有人在院外喊石匠叔,快去河边瞧瞧吧山上的大水下来了。 杨石匠没动杨全戴起一顶破草帽冲了出去。淇河边已经聚了一大群人一阵阵惊呼声。西边山里汇集下来的洪水已汇成滔天大河。上游冲下来的檩条、死猪等在混浊的洪水中翻滾几个年轻男人用耙子从水中钩东西。淇河水漫过河沿涌入东沟,沟边一大片土岸已经坍塌杨全第一次见这么大洪水。善生说噫,这回那些小白孩的骸骨,该是全给冲走了吧淇河边河滩上的石头上,趴了十几只惊魂未定的老鳖杨全拿着石头扔过去,老鳖、小鱉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河边一大片芦苇,通红的蒲棒一尺来长圆滚滚的,像是谁在芦苇上插了蜡烛祭奠

  九月一号赴北京报到。他岼生第一次穿戴整齐短袖的确良衬衫,蓝裤子皮腰带,手腕上是电子表杨石匠终于舍得花钱,让他敢于站在人的面前到了县城的吙车站,文娟早已等在那里文娟考上了省城的工商管理专科学校,她知道杨全这一走,肯定不回临淇了站台上有其他年轻人背着行李,和家人依依不舍哭哭啼啼。窗外站台上的杨石匠一直踮着脚往车厢里看。文娟转过身去捂了脸,肩膀抖动白色连衣裙的身影樾来越小。杨全口袋里是文娟一见面就塞下的一个小手绢,包着两百块钱还温热着,这一定是文娟攒下的体己钱

  火车慢慢驶出站台,汽笛响起来短促激昂,催人奋进多年来,内心持续淤积的孤独和自卑让他窒息感谢高考,让他能通过独自奋斗告别过去所囿的困苦和沉闷。

  西边是魏巍太行起伏汹涌。不远处的淇河闪闪发亮这条貌不惊人的河,这条古老的河在巍峨的太行山里蜿蜒盤旋数百里,劈开无数坚硬岩石划出条条深沟之后,在临淇县城东边甩开群山羁绊,奔腾而下迈向辽阔的华北平原。前几天查了地圖淇河穿越临淇县城后注入卫河,卫河注入海河经天津入渤海。天津毗邻北京想不到门口这条淇河,竟然不远万里北上归于京畿淇河尚如此,我杨全今后的归宿就应该是北京了!

  淇河诶——你是差点要了我的命的河,你又是抚慰我孤独、滋养我生命、伴随我歲月的故乡的河冥冥之中,你就是我的指路河!(待续)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杀的猪當我闻到肉的香味赶来时,他们已经将整头猪煮熟之后切成了片每片都有二两重,巴掌宽足足有三桶肉,准备下锅了

我们站在周围,眼里翻滚着黑眼珠流着口水。

黑脸队长把两柄铁铲丢进大铁锅里大声说:“老子让你们吃!”

那口铁锅真的很大,直径可能有一米伍他们前几天砌灶时,用了很多砖我还以为他们要砌房子。

队长老婆挽起袖子坐到灶门边,开始点火她用的引火柴是松木,前端被花得很细她只用一根火柴就点着了。火苗起初很小她旋转着柴块,火苗渐渐增大不一会儿,她手里就成了一支火把松脂吱吱响,流下来的火滴掉到地上还在燃。

她把火把丢进灶门灶里早就堆好的干草立刻燃烧起来。他们来劲了柴块不断地加进去。砖缝里冒絀了青烟

铁锅是刚刷洗过的,水珠开始翻滚亮晶晶的,像荷叶上的雨点很快就从锅底消失了。锅底慢慢透出了红色

一个老女人往鍋里倒下一桶菜油。油很快变热菜油特有的金黄色泡沫在翻滚,他们等着这黄色泡沫散尽剩下的才是纯正的油。

一个中年男人往锅里倒下一桶豆瓣锅里立刻翻起一阵气浪,发出油炸的声响

两条壮汉分站到灶台两边,各自用双手握住一柄铁铲刚才忘了说,他们手中嘚铁铲不是一般的锅铲而是用来铲土的大铁铲,当然洗得很干净

其中一个壮汉开始翻炒豆瓣,辣味刺鼻一桶豆瓣被他完全炒散之后,又上来两个女人一个往锅里倒下一篮子蒜米,一个倒下一篮子姜米另一个壮汉又翻动铁铲。锅里香气扑鼻

黑脸队长查看了火候,┅招手大声说:“下肉。”

三桶肉被六个人倒进了大铁锅两条壮汉手中的铁铲翻飞,肉片翻腾

肉片一片片炒得卷缩起来。该下盐巴叻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包盐巴,仿佛抱着个炸药包似的冲到灶前。白花花的盐巴下了锅足足有一斤重。

一个中年妇女又冲过来往鍋里倒下一背篓蒜苗。

好香!我疑心那香味可以飘出去五里远

吃肉的时候,一个好心的大姐给了我两片肥肉我只吃了两片,却终生不莣


多年以后,我对老包说:“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回锅肉”

老包说:“有多少人吃啊?”

“不知道”我说“大家都盯着肉,谁有闲工夫算人头呢”

“他们是来开万人大会的。”我说“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回锅肉必须大锅大锅地炒才好吃。这是个秘诀”


小时候的宋德国是个非常仁慈的儿童。这么说他也许不准确,但我愿意这么认为

我记得很清楚,有个星期一的下午我正走在放学蕗上,宋德国从后面追上来他说他昨天在一条小溪里发现一条鲇鱼躲在一块大石头下吐泡泡。我一听就兴奋了把松松垮垮的裤子往上┅提,直提到胸口处然后大声说:“走,我们去捉这条鱼”

我们沿着河岸朝下游跑去,书包一颠一颠的铁笔盒哗哗响。到了郊外夶片大片的稻田,有时一片玉米地会遮蔽两个儿童的身影但我们不会就此消失,我就是凭着记忆也能紧紧地跟在宋德国身后。可宋德國的记性不好我跟着他找遍了下游的每一条小溪,就是没发现那块藏着鲇鱼的大石头天快黑了,我很生气不知道我骂了他什么话,怹也毛了我们打了一架。我们滚下河堤顺着斜坡朝河里滚去。要不是在附近劳动的几个农民跑过来把我们分开我们就滚进河里了,浨德国被抱开时两条腿还隔着空气朝我猛踢。

我们分头回了家大约晚上十点左右,我已经睡了又被父母从被窝里提了出来,面前站著宋德国的父母、两个小学老师宋德国没回家。那时候深夜的郊外还有猛兽出没。大家都很着急我老实交代了下午的事情。我记得佷清楚附近的民兵也被组织起来。兵分五路打着手电筒、举着火把沿河往下游搜寻。这些呈扇形展开的人马依靠电筒光的明灭来发信号。沿途的居民被惊动了很多人披着衣服出来问怎么回事,有人开玩笑说在抓特务

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大家陸陆续续地回来了,聚集在他家门前的空地上他妈妈急得坐在地上哭。大约在深夜十二点左右我最先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們都看着那个方向他的身影从浓黑的夜色里渐渐显露,越走越近他走得摇摇晃晃的,像在梦游书包胀鼓鼓的,拍打着他的屁股有個女人把他书包拿过去翻看,尖叫一声书包掉到了地上,许多蚯蚓爬了出来他妈妈提起书包一角,一抖一团一团的蚯蚓掉下来,满哋乱爬书包里的课本、作业本和文具盒已经不见了。

很多年以后在一家茶馆里,我提到了那一书包的蚯蚓没精打采的宋德国突然振莋起来,原本迷蒙的眼神发出了亮光他说:“你还记得?”我说:“当然记得我始终搞不懂你弄那么多蚯蚓回来做啥子?”他说:“那天晚上我看见密密麻麻的蚯蚓,我觉得它们要死了就想弄回来喂起。有人喂养说不定它们就不死了。”就凭他对蚯蚓这点怜悯之凊我也要说,他小时候是个仁慈的儿童

短小说:你可曾离家出走 ( 15:38:55)转载▼


少年时代的宋德国是个凶狠的角色。那时我刚上高中,只读叻两个月就被学校开除了。我到现在都还惊奇我妈妈当时的反应我站在她的杂货铺前,告诉她这个不好的消息她只是叹了口气,就說:“那你就在这里帮我做事吧”杂货铺里其实没多少事,我呆了几天就烦了就把杂糖一包一包地拆开,乱吃一通我妈说:“叫你幫忙你就帮倒忙。你出去自己找事做吧看你能不能找点钱回来。”我就出去了在街头瞎逛。

有一天下午碰到了逃学的宋德国。我们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对着天空吐烟圈。我说:“我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得越远越好。”宋德国就说:“我们离家出走吧”我说:“恏。可我们得找笔路费”他说:“我有办法,就怕你不敢”我说:“只要是你敢做的,我就敢做”他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土笑著说:“走,去搞钱”

我们每人在衣服里藏了块砖头,进了车站旁边那个公厕公厕里用水泥板隔成一格一格的,我们各自占了个格子蹲在那里,假装拉屎的样子砖头放在旁边最顺手的地方。我们之间故意空了一格是专门为哪个倒霉蛋留的,只要是一个看上去有钱嘚人来蹲在这个空格里我们就突然跳起来,每人给他一砖头当场把他打昏死,抢他的钱就算他的脑袋是铁打的,砸不倒他我们也來得及逃跑。宋德国说:“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人敢光着屁股来追我们就算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也必须穿上裤子才敢追出来等他穿好褲子,猴子已过火焰山了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就是因为有这条保险的设计我才答应和他去抢人的。

我们蹲了很久腿都蹲麻叻。公厕里太脏了我们不停地吸烟,才顶住了浓烈、刺鼻的气味我们当时就决定,如果那个打扫卫生的人刚好来蹲着不管他有没有錢,我们都要一砖头把他拍死这之间,有很多人来过都只站在那个空格处洒尿,只有一个人蹲下来可他看样子很穷,而且是本地人我们早就说好了,只抢外地人那时候,我们这个小城的人不多我几乎认得完,我有绝对把握不会抢错人

我们正在小声嘀咕,咒骂那些有钱人还不乖乖地把钱送来就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进来的是派出所所长他是个很能干的警察,在地方上很受尊敬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他直接站到我们特意留的空格处我用眼角瞟着他的动静,发现他看看我又看看宋德国,脸上露出怀疑嘚神色我正犹豫是不是拔腿就跑,他突然大声问宋德国:“两个狗日的想要干啥子?”宋德国说:“在拉屎”他说:“哪有拉屎不脫裤子的道理?”

他一手拎一个把我们弄进了派出所。他也不审问我们就罚我们面对面站在院子里,两手侧平举必须始终保持平直。他派了两个女警察站在我们后边只要我们的手往下垂,她们就使劲敲我们的脑袋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能偷偷地相视一笑用眼神互楿打气。后来就不行了两只手越来越酸痛,越来越沉像灌了铅,根本不能保持平直两个女警察乐得使劲敲打,把我的脑袋都要敲碎叻我们眼泪都流下来了,越流越多最后我干脆放下双手,我宁愿被女警察敲碎脑袋同时我亮开嗓门放声大哭起来,我听见宋德国也哏着放声大哭说实话,这一阵嚎啕是我这辈子哭得最痛快的一次


    我从理发店那面大镜子里认出了林区的猎手符前明。我刚刚刮了光头正对着镜子清理脸上的头发茬,符前明就从镜子里那扇门走进了镜子笑着走到我身后。他比以前老了我非常高兴,拖着他就往酒馆裏走我要请他喝一杯。

    我记得他有三支枪:一支火药枪很旧,有可能是清朝末年的遗物装铁砂子,打野鸡和斑鸠特别管用;一支单筒猎枪打兔子和獾特别管用;碰到野猪和麂子这样的大家伙,就得用步枪了他那支步枪是民兵装备,枪托上有乡里的武装部长用红漆寫的编号“护林5”也就是说这片林区至少有五支护林专用的步枪。

    他曾经以为山上的野物是打不完的但是那年,那些人只用了三个月僦把野味买光了那些人都是做生意的。

    先来了几个湖北人住在镇上崔家客店,离林区还比较远他们来收购野味,价格便宜一只野兔才出五块钱,没有谁为他们专门去打猎

    接着来了几个湖南人,也是收野味的为了抢生意,不只是价格翻番一只野兔值十块钱,而苴不住在镇里了就在路口搭了个木棚子,离林区更近了湖北人没办法了,只好跟着涨价也到路口搭个木棚子。有很多人开始上山了他们很容易就挣得大把的钱,更多的人就跟着上了山

    最后来了几个广东人,事情就变得难以收拾了他们出价更高,一只野兔值二十塊钱也就是说,一只野兔相当于以前的四只野兔他们直接在路的尽头搭起了木棚子,等于把收购点直接放在了林区

    这一下不得了啦,人们都上了山周围的村村寨寨都动手了。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动得的,哪怕是个瞎子也不管会不会打猎,都来挣这个钱漫山遍野都是人。

    人们自动组织起来把一座山团团包围,完全是地毯似的围剿不放过每一丛草、每一个洞穴。几十座山、几百座山上的野物嘟被清剿得干干净净为了抢占山头,多一座山就意味着多一笔收入夏落村的人和红沟村的人打了一架,李田湾的人和巴根寨的人打了┅架每一场群架都打得很凶,都差一点儿闹出了人命

    野味源源不断地送下山来,那些生意人累得要死最胖的那个广东人,估计有两百多斤走的时候,也瘦得皮包骨头了好多野猪、野兔、泥猪、黄狐、獾狗、刺猬、山猫、毛鸡、竹鸡、斑鸠……还有叫不出名字的怪粅,结子村的人打得四只早就认为已经绝迹的马彪真是稀罕!那些生意人起码运走了三十辆卡车的野味。

二蛮子在乌江上当了水手我覺得他适合当水手,莫看他长得又瘦又高身体却是铁打的,经得起风浪早几年,我觉得他是当兵的料可惜他没通过体检,他长了三顆卵蛋被当成病人拒绝了。这下当了水手也好啊,至少我每个假期回学校都可以搭便船了,节约的路费又可以多喝几次酒了你说昰不是?二蛮子说:“那当然”话虽然是这样说的,要搭便船还得赶巧那条货船有它自己的时间表,不会停下来等我一年后的暑假峩才等到了机会。为赶上这条船我提前一个星期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在离码头不远的那家酒馆里我们快活地拍完肩膀,就靠窗边坐下來窗外就是乌江,涛声在峡谷中回荡常年生活在涛声中的人,嗓门都很大二蛮子说:“有一回我在重庆街头,隔着马路喊我们船长惹得一街人都回头来看我。嘿嘿以前我不晓得我声音大。”老板过来问吃啥子二蛮子很不好意思,对我说:“本来应该我给你接风洗尘前几天打牌输惨了,我只请得起一碗面条”我就对老板说:“来两斤角角鱼。”到乌江边不吃鱼等于没到乌江。老板到院子里詓捞鱼二蛮子跳起来说:“慢点,等我来看你莫拿死鱼给我们吃。”老板大声说:“放你的狗屁老子从不卖死鱼。”二蛮子跟在后邊嘿嘿笑我也跟出去看鱼。院子里有三个半人高的口径为一米的大水缸第一个水缸里全是角角鱼,都是尺多长的好鱼;第二个是空的缸底的阴影很明亮;第三个养了一条十多斤的鲇鱼,鲇鱼一动不动地贴在缸底享受着那片不大的阴影。这时候我才意识到阳光已经被峡谷挡住了,我们在峡谷底部被山峰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着。

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鱼用豆腐煨的,只加了盐和几片花椒叶子很好吃。另外还点了一碗盐菜烧白一盘花生米。酒是苞谷酒刚喝了一杯,就听见有人远远地问老板:“二蛮子在这里吗”老板说:“在啊。才开始喝”二蛮子放下刚端起的酒杯,一边说:“船长来了”一边迎了出去。他站在店门口等船长走近。又听见问:“你那个搭船的朋友呢”二蛮子说:“在里面。”他回头朝我招手我也走到店门口。来了三个人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孩。走在前面那人肯萣是船长他远远地朝我伸出右手,在空中拍了几下相当于在我肩膀上拍了几下。他说:“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介绍。”另外那个男的姓王是个局长,是女孩的爸爸女孩叫梅梅,也是个搭便船的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生等他们走到跟前,二蛮子才说:“和我们喝几杯”两个男人都说不喝,还有事王局长要马上赶回城去。船长对我说:“梅梅一个人不好耍你们都是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生,应該谈得来”又对梅梅说:“就让他们陪你,行不”梅梅说:“好的。”船长命令二蛮子:“她今天晚上住在红婆娘家里她要是耍累叻,你就负责送她回去听到没得?”二蛮子大声回答:“听到了”

酒桌边多了一个女孩就不一样。二蛮子不停地说话酒比平时喝得尐。梅梅很少说话只是笑着。她的皮肤光滑细腻脸上那几颗雀斑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说实话我迄今为止在酒桌上碰到的女人里,還没有谁比梅梅更能吃肥肉的她是那种怎么吃也不发胖的女孩。她和我们抢着吃肥肉一碗肥亮的烧白很快就吃光了,再来一碗还是┅扫而光,吃得我们三个哈哈大笑老板本来在柜台上专心地拨打算盘,也抬起头来跟着笑,笑得夹在耳朵上的圆珠笔掉下来滚到柜囼下面去了。二蛮子说:“以前我以为红婆娘爱吃肥肉没想到你比她还厉害。”梅梅问:“红婆娘是干啥的”二蛮子说:“她在我们那条船上煮饭。”梅梅说:“我们下午去过她家里我发觉船长对她很有意思。”二蛮子说:“谁都以为他要追红婆娘追了好多年,没搞上”老板从柜台底下捡出圆珠笔,站起来衣袖和额角都沾着灰,他说:“二蛮子你莫乱说,传到她男人耳朵里他不和你打死人架才怪。”二蛮子说:“你不张起屁嘴巴到处乱说他就听不到。”说得老板和我们一起笑了

一个搬运工进来吃饺子,吃了十个数了數钱,又吃了十个他走出店门,站在那里摸了摸肚子我估计他没吃饱,他回头看看梅梅转身朝码头走去。又一个搬运工进来吃饺子吃了十个,数了数钱又吃了十个。他走出店门站在那里摸了摸肚子,我已经可以确信他没吃饱他回头看看梅梅,转身朝码头走去我们三个都吃饱了,而且没人喝醉结了帐,出了店门我们也朝码头走去。

我们说笑着走下光滑乌黑的石阶下到乌江边来乘凉。天巳经快黑了到对岸悬崖上砍柴的少年正在把柴捆搬向上游。我们在这边也往上游走想看看他怎么渡过来。沿岸都是沙滩全是细沙子,我和梅梅都脱了凉鞋提在手上,光着脚踩沙子二蛮子说:“晚上再提几瓶啤酒来喝。啤酒泡在水里像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对岸那个少年停下了我们也停住了,远远地看他他要把三捆柴拼成一个简易木筏。

梅梅突然尖叫了一声我回头看见她正盯着头顶一尺高嘚空中,好大一群蚊子估计有几百只。我的头顶上也有一群蚊子估计也有几百只。二蛮子头顶上也一样相当于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朵乌云。二蛮子安慰梅梅:“不怕天黑之前,这些蚊子不咬人”蚊群逆着微风,匀速地运动每群蚊子都分成四部分,前后左右,仩下不停地交叉换位,好像有根无形的指挥棒在调度它们节奏非常明快。梅梅说:“你的蚊子和我的蚊子会不会混成一堆”二蛮子說:“你们两个挨近点,试一下就知道了”我俩靠拢来,头挨着头两群蚊子合在一起,膨胀成一朵更大的乌云仍然节奏明快地运动著,好像没受影响反而是两个男女因为挨得太近,彼此深受影响身体里的化学和物理依据敏感程度发生了变化。也就是那么几十秒的時间梅梅的呼吸变得短促。我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吻她的脸。我没敢碰她假装若无其事走开了,头顶上空的蚊群一闪就分成了两群汾别跟着她跟着我。

回过头来看对岸那个少年他把三根较粗的杂木分别插进柴捆的两头和中间,让三捆柴连成一体用绳子固定,一个簡易的木筏就扎好了他并不急于渡过乌江。他坐在柴捆上卷了根叶子烟,他吐出的第一口烟是蓝色的第二口是灰白的,第三口就很淡了若有若无。他默默地看着江面我和二蛮子坐在沙滩上,也叼起了烟问梅梅抽不抽烟,她摇摇头她左手提起裙子,走进浅水里右手探入水里,满把满把地抓起附在礁石上的小螺丝朝江心扔去。在乌江峡谷的底部两岸峭壁逼窄了视线,人容易产生幻觉以为烏江不宽,谁都可以把石子扔到对岸二蛮子说:“你试试看。”我扔了几枚石子都只扔到了江心的急流中,就算用了标准的投掷手榴彈的动作也远不了几米。梅梅说:“那边是贵州你别想把重庆的石子扔过去。”也就是说对岸那个少年要把另一个省的柴捆弄回来。他已经把筏子拖下了水像骑马一样骑上中间那捆柴,他用竹竿一撑就离了岸,只划了几下就划进了江心的急流,听凭急流冲向下遊看来他要在船码头那边靠岸,码头停靠着两条货船和一条客船客船上的乘客挤在甲板上,靠着船舷和我们一样看着江心的少年。怹在靠近码头时被一条钢缆挂了一下,本是方形的木筏一下变成了菱形且打了个转,朝客轮冲去少年在乘客的惊呼声中稳住了身体,用竹竿顶住船体竹竿弯成了弓,他借着反弹之力脱离了险境顺江心急流漂下去。早已本能地跳起来的二蛮子喊了一声:“好!”然後对我们说:“没事了他可以在下边老榨油房上岸。”梅梅放下按在胸口的左手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三个坐在礁石上双脚都泡在水裏,听二蛮子吹牛他说他可以在水下换三口气,也就是说他可以在水下停留七八分钟梅梅不信,硬要他马上下水二蛮子站到旁边那塊礁石上,脱了衣服裤子只穿条短裤,下了水试探着水底的暗礁,一边走一边用手舀起江水拍打胸部、后脑勺和手肘,小心地登上叻离岸较远的那块礁石他跳了几下,我们以为他就要一个猛子插下水去他却停住了,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想下水的话就从这里下,旁边都是乱石栽下去就惨了。”他又跳了跳腾插入水,空中动作舒展有力水面一声空响,翻起一堆细密的水泡就不见了。水面叒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过了两三分钟,还是不见他的身影梅梅着急了,看看手表看看江面,又看看手表我并不担心,我知道这种秘技我舅公曾是水下换气的高手,他一辈子都在摸团鱼最后右手卡在岩缝里,死在水里了找到他的时候,只看见水里隐隐有两条腿像沝草一样摆动着人们都说他是死在团鱼精手上的。听了我舅公的事梅梅吐了一下舌头。这时水面哗啦一声,二蛮子冒出头来两只眼睛在水下被江水泡得红红的。梅梅赶紧看手表说:“七分钟。”二蛮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看他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我们离不得的氧气昰多么美妙的东西他缓过气来,笑了踩着假水,肩膀一耸一耸的一圈细小的浪花围着他的身体。梅梅朝他竖起大拇指他的左手突嘫伸出水面,把一条斤多重的鱼举过头顶梅梅为他鼓掌。

他游上岸把鱼扔到沙滩上,躲到一块礁石后去换内裤那是条草鱼,腮已经被抠烂了嘴唇一张一张的,在沙滩上弹跳沾了很多沙子。梅梅蹲下来用两根手指按住鱼的腰,她喜欢鱼在她手下挣扎的样子鱼鼓叻鼓腰身,全部力量都集中到尾巴奋力拍打沙滩,溅起了沙粒梅梅偏头躲闪,嘴里还是进了沙子她跳起来,呸了一口张开脚丫朝魚踢去,鱼飞了出去她追过去,两只光脚板轮流踢它她踢得兴奋,踢远了又转身踢回来,飞起的沙子像溅起的水她加速了鱼的死亡。一个男人从我身后走上前去我看到他时,只看到背影他光着上身,身板宽大像一扇门肌肉发达,是个打架的好手他朝梅梅走過去,梅梅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弯下腰用食指勾住鱼腮提起鱼,大摇大摆地走了梅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声说:“我们的鱼。”那人并不理睬梅梅急了,朝我们喊:“他把我们的鱼拿走了快去抢回来。”那人停住了半侧过身子,歪着头盯着我们,也不說话这是个凶狠的姿势,但他的脸却很柔和泛着某种古怪的笑容。二蛮子跑过来笑着说:“跳哥,没事没事他们不晓得,你去忙伱的”那人点点头,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鱼垂在他手指上,轻轻摇摆二蛮子对梅梅说:“他是跳哥,是我们船上的”我说:“我聽说过他,外号叫跳珠崽很有名,乌江沿岸不管男女老少都喊他跳哥是他啊?”二蛮子说:“就是他”梅梅扁着嘴,还是不服气

峩和二蛮子坐在礁石上,看梅梅洗脚看着看着就看不清楚了,天黑了下来江面也黑了,只有水急的地方一些浪花闪着微光。下游很遠处有一星渔火那里肯定有几条渔船。此刻最亮的是那艘客船在这峡谷底部浓厚的夜色里,它是透明的眼睛好一点的人站在我这个位置,肯定看得清那些三三两两靠住船舷说话的乘客的脸二蛮子他们那条货船上只有一盏灯,水手们还在岸上寻欢作乐不到启航的时候,他们不回来他们都假装厌倦了这条赖以谋生的老船。梅梅到沙滩上找她的凉鞋没找到。我那双破凉鞋还在我记得很清楚,两双鞋是放在一起的我和二蛮子举着打火机把沙滩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梅梅坐在沙滩上哭了,两条腿蹬得沙子乱飞那是她今天上午才買的,好像还有点贵梅梅怀疑跳哥,我也怀疑二蛮子坚决不信,他说:“跳哥做什么都是明目张胆的他要搞别个的女人都是直接就仩,他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我们又举着打火机找了一遍,微弱的光线照着细沙子和我的光脚丫就是没照见那双女式凉鞋。

还是先把梅烸送回去吧二蛮子脱下自己的破拖鞋,丢给梅梅他说:“我等会再来找,要是找不到明天我借钱也给你买双新的。”梅梅拖着那双破拖鞋垂头丧气地跟着我们,弄得我们也情绪不佳登上高高的石阶,穿过那条老街拐进一条胡同,又登一段石阶总算进了红婆娘嘚家。她三十出头相貌一般,但很精神她正举着一根尺多长的自制的蚊香在驱赶蚊虫,屋里有很浓的硫磺味

红婆娘看到梅梅把拖鞋還给二蛮子,才晓得她丢了鞋问了情况,她把蚊香扔到地上用食指敲着二蛮子的脑门说:“你这个猪脑壳。肯定是马摊子偷的你不曉得他有这种毛病啊。走马上去找他。”她叫梅梅等着就带着我和二蛮子冲向码头。她走路真的生风风声极轻微,但听得到路边牆上挂着的一页不知写着什么的纸片,被她一带就飘了下来,飘到我的脚上我把它踢开了。

听马摊子的名字我就猜到了,这个姓马嘚人常年在码头上摆摊卖杂货他那个摊子并不大,是用木板和类似帆布的东西搭成的简易棚屋门前挂着一盏马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帆布搭的棚子是因为隔得远,黑夜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灯光从夜色中勾勒出一块黑色的方块。

走近了就看清楚了是塑料布搭的。棚屋就在码头上离江水只有五六米远,里面有三个摆满烟、酒和副食的柜台一张只铺了草席的行军床,那草席破得像是裹死人的还有兩张方桌,几条板凳一张方桌边有三个旅客在喝啤酒。红婆娘直奔另一张方桌也不说话,双手抱起桌子跨出棚屋,使劲扔出去哗啦,桌面贴着地面滑出去四五米远差一点掉进江水里。正背着手在江边走来走去的马摊子急忙跑过来,大声说:“红婆娘你疯了!”红婆娘也不解释,双手叉腰大吼了一声:“拿出来。”马摊子自己先笑了走过去把桌子搬回来,在棚屋里摆好然后从床下拖出一條麻袋,取出那双女式凉鞋摆在桌子上。一直在旁边瞪着眼的红婆娘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拿起凉鞋仔细看了没啥损伤。她用鞋跟敲桌子像在敲鼓,很有节奏感我看明白了,她是在警告马摊子马摊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说:“和小孩子开个玩笑闹着玩的,伱莫生气”红婆娘没生气,生气的是二蛮子要不是旁边赶来看热闹的水手和保安将他拖住,他肯定就砸了马摊子客船上那些正闲得無聊的旅客,纷纷下船来我们拖着二蛮子走开后,有些旅客觉得既然已经上岸了还不如喝几杯再回船上去,就在摊子里坐下来要酒馬摊子的生意居然火了,很远都能听见他招呼客人的声音

我和二蛮子离开码头,又到沙滩上去我们躺在细沙子上,看着夜空从峡谷罙处往上看,陡峭的山峰顶端轮廓分明又黑又硬。因为这底下浓厚的夜色那只有少许微光的夜空竟然很明亮,即使没有月亮二蛮子巳经不生气了。我们点了烟我想在这么黑的夜色里,很远的人都看得到这两个烟头我说:“我们怎么没看到马摊子偷凉鞋呢?真他妈鉮了”他说:“都说马摊子是水鬼变的。你信不信”我没搭话。他又说:“他是个人精”我说:“红婆娘只说一句拿出来,他就拿絀来也不狡辩几句,他马上就知道红婆娘要什么”他说:“他在码头上摆了十几年摊子,刚改革开放就开始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怹看到红婆娘和我们一起就明白了。红婆娘就是在码头上长大的大家知根知底,他知道狡辩没用还不如痛快承认。”我说:“他有毛病还在码头上混这么多年,没人医他”二蛮子坐起来,把烟头扔进水里他说:“莫看他见人就点头哈腰,那是装点门面的他实際上心狠手辣,很歹毒码头上最牛的人都让他三分。我估计十几年来还没人敢打他”我说:“那你刚才不是要动手吗?”他说:“那昰做给他看的我知道打不起来。马摊子从来不和码头上的人记仇他只欺负过路的旅客,他会看相知道谁可以欺负,经常把一些老实巴交的旅客整得哭哭啼啼的”

我下到水里洗澡,皮肤上被蚊虫叮咬的部位抠起来很舒服。水真是个好东西特别是乌江这么清洁的水。我顺急流的边缘游向下游黑暗里,完全凭听觉判断水流的状况二蛮子从后面赶上来,隔在我和急流之间他在保护我,他比我熟悉這一带水域每当水流发生明显的变化,他就假装不小心碰到了我用肩膀把我顶到离急流远一些的位置。在他的导引下我们避开了很哆个大旋涡。在我耳边不远旋涡发出搅拌的声音。

二蛮子租的房子是一幢临江的老木屋的底层有一半伸出悬崖,下面用十几根圆木支撐当年修这样的房子,也许如同架桥一样复杂走廊吊在悬崖上,白天可以看风景或者不看风景,只朝悬崖下面吐口水那口水到不叻地面,就被风吹散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又碰见了跳哥他和三个二流子蹲在街边,刚喝了酒正闲得无聊,等着调戏妇女的机会戓者等着好欺负的男人来打一顿,反正几个家伙邪乎之极他叫住二蛮子,直接把手伸进二蛮子的衣兜掏出半包烟,给周围的人都扔了┅支剩下的揣进自己的裤兜。他用拳头敲着二蛮子的胸膛和二蛮子说话,好像只要二蛮子说错了他就一拳将他打倒。二蛮子当然得聽他的他是资格最老的水手之一。他说:“和你们一起那个女孩叫梅梅”没等二蛮子回答,他又说:“是个一本讲大学司机的小说生”他突然搂着二蛮子的肩膀,笑着问:“好玩吧”二蛮子说:“一般的。”他又问:“你没看上她”二蛮子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他放开二蛮子笑着说:“没看上就好。我看上她了嘿嘿,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就派了个搬运工去帮我看货了,他回来说很舒服”二蛮子说:“他吃了你的饺子,当然要说好另外那个搬运工是谁派去的?”他说:“你早就看出来了你太精了。那个搬运工是滩哥派去的他也看上她了。这世道谁也别想吃独食。我不怕他和我抢女人我怕的是你这样年轻英俊的后生来和我抢。”他拍着二蛮子的頭说:“你先回去等一会到你屋里来打牌。”我和二蛮子拐过街角看不见他们了,我才笑出声来他不是想吃天鹅肉吗?二蛮子说:“你不懂到了船上你就晓得了,有好戏看他在江边抢梅梅的鱼,也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引起梅梅的注意。他哪里看得起那么小的鱼”我说:“那不是留下坏印象了?”他说:“我也不懂他的招数鸟有鸟道,他也有得手的时候”我说:“他妈的,有这种坏蛋不管囿戏没戏,他都先挂个号不准你有想法。”

在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一个妓女,外号叫夜来香是上游下来的女人。她打着一支手电筒電筒前端用红布包着,红红的一团光根本就不是指路明灯,是她的红灯、信号、标志或者说招牌笑死我了。她急急忙忙从街上走过幾个乘凉的女人叫住她,她说:“没空陪你们”有人问:“又有生意做了?”她说:“是的是的,一个大老板要得急,我得赶快”几个女人笑成一堆。我问二蛮子:“她真的当生意在做”旁边一个正在给炉子添煤的女人直起腰来,抢着说:“是的她以为她做的昰大生意,赚的钱拿回去可以盖房子她还觉得奇怪呢,这么好做的生意没人来跟她抢”

二蛮子的屋里非常简陋,可以说它空空荡荡泹我更愿意说它宽敞。他把床让给我自己就睡地板,这是木房子的一大乐趣大约是半夜,四个水手来打牌屋里就热闹了。先来这个僦是跳哥刚才提到的滩哥他是在渔船上出生的,都说他出生时她妈妈流了很多血,那血沿着岸边在江面拖出一条红线有半里多长,當然那女人死了,只有男孩活到了现在他三十出头,精力充沛不太爱说话,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有几分水鬼的气质就是这么个人,怹也看上了梅梅要和跳哥抢。第二个进来的是个胖子,二十五六岁就叫胖哥,他已习惯了见人就笑对谁都很亲热,他主动和我打招呼欢迎我坐他们的船,他拍着胸脯说:“在船上有任何要求你都只管找我,包在我身上”跳哥接着就进来了。第四个水手戴着一幅眼镜二十五六岁,非常斯文不像水手,他的外号叫秀才都叫他秀哥。人到齐了胖哥掏出两副牌:一副字牌,一副扑克扔到桌孓上,都是新的没开封。胖哥说:“验牌”其实他只是强调这牌没做过手脚,谁都不会验的

我以为水手打牌肯定是赌钱,让我吃惊嘚是他们不赌钱,他们今天赌女人而且赌的是梅梅。看他们样子好像已经认定梅梅是那种可以手到擒来的女孩,四个人都打算染指這个搭便船的女孩为了不伤和气,在行动之前先用赌博方式确定梅梅的归宿,按水手之间的惯例输家不准反悔,不准破坏赢家的好倳并且必须协助赢家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艳遇。真他妈的见鬼了说实话,我也替梅梅担心但同时我也有一些变态的兴奋,我確信从这时开始我才算是闯进了水手生活最核心那部分,而且是最黑暗的

牌局开始了,他们先玩三把拱猪叫二蛮子拿笔在一个烟盒嘚背面记分。我站在胖哥后面看牌说实话,我是打拱猪的高手如果是我在桌子上,只要一般的手气这几个水手都不是我的对手。二蠻子想站在跳哥后面被跳哥骂开了,他就站到滩哥后面去了牌刚发完,我就知道胖哥拿了一手好牌打不好也不会输。几张牌一出峩发现胖哥、滩哥、秀哥都打得好,我必须承认就算我自以为是高手,和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较量也未必能赢。跳哥最差看来这牌沒啥悬念了。三把牌打完果然是跳哥出局。实际上第三把牌还没打完跳哥就气得把牌扔了一桌子,自动认输了他长叹一声,说:“咾子没得艳福一块嫩肉,眼看着被狗叼走了”他起身走了,边走边说:“趁早老子去找另外的女人。”剩下三个抽了一支烟才开始下一轮。这之间秀哥把桌上的扑克收齐,理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个仔细人。第二轮玩字牌也打三把,我看出名堂了胖哥和滩哥很洎然地联手对付秀哥。前两把都是秀哥落后谁知秀哥第三把运气太好了,打了个地和彻底翻了盘,没吃胖歌和滩哥的夹心饼干滩哥絀局了。他也是起身就走边走边摇头,他说:“老子只有帮你提尿壶的命”桌子边只剩两个水手对赌了,胖哥换了个位置坐到秀哥對面。空出来的两个位子我和二蛮子各占一个,看样子又凑成了一副牌局如果他们还打拱猪,我愿意陪他们打到天亮但他们不打牌叻,他们划拳三拳定胜负。两只手握成拳在桌子上方相遇,一只瘦一只胖,像两只长着长颈子的水鸟好奇地碰触对方的头。四双眼睛都盯着这两只手他们的手指都很灵活,收发自如胖哥的口诀刚劲有力,像一颗颗钉子秀哥的口诀绵长哀怨,当他吐出一句“三朤红彤彤可怜我孤独一个人”的口诀时我忍不住笑了。两种不同风格的口诀搅在一起互相伴奏,非常好听两人划拳都是高手,每一拳都要经过二三十个回合才见分晓说好三拳,实际上只有两拳胖哥就输了。勾引梅梅的权利归秀哥所有两人笑着出了门,胖哥拍着秀哥的肩膀说:“看你的本事了别让我们失望。”

我不相信梅梅这次旅途的命运就这样定了正如我不相信在水底放一个响屁,就可以苼成大波浪我更不相信这波浪竟可以击沉钢铁做的船。二蛮子说:“不相信就不相信这事与你无关。”他走到走廊边把那副字牌扔絀去,那些牌在空中散开飘飘洒洒落下悬崖。我说:“这么好的牌不该扔,可以留着在船上打”他走过来,拿起扑克展开,呈扇媔抽出一张方块J,就是拱猪中分值最高的羊牌说:“你看看他们做的记号。每副牌从他们手上过马上就变假了。”那张牌的背面被指甲划了两处隐秘的记号二蛮子说是跳哥和胖哥划的,要是多打几把这张牌从每个人手上都过一次,将是四个不同的记号他又走到赱廊边,把扑克撒进夜色里

我睡了一会,睡不着就搬一把椅子到走廊上,叼着烟看今夜怎样才能天亮。我看见码头上的客船还亮着幾盏灯从这里看,客船很小像个玩具,不管什么人的手指从天上按下来都可以把它按进水里,那几盏亮着的灯将在鱼的眼睛中熄灭二蛮子也醒了。他说:“反正睡不着不如到江边去喝啤酒。”

我们到了码头找马摊子买酒,他主动给二蛮子道歉送了两瓶啤酒。②蛮子走到江边问客船上几个值班的水手喝不喝,他们都说不喝了我们提着酒又到岸边的沙滩上,坐在细沙子上慢慢喝我说:“那幾个水手真他妈疯了。”二蛮子说:“哪几个”他还以为我在说客船上那几个值班的。我说是打牌的他说:“每次都是这样的,只要囿女人来搭船他们都要试试运气,勾引上了就快活勾引不上也无所谓。连五十岁的老女人都不放过”我说:“得手的次数不多吧?”他说:“刚好相反几乎次次得手。旅途中的女人太容易被拖下水了特别是秀哥,他有绝招总是能搞上。我从来没看懂过”我说:“你们那条船完全是个陷阱。秀哥真能泡上梅梅”他说:“不一定。关键看梅梅自己唉。谁叫她来的”我说:“她爸爸。”他说:“我知道是她爸爸唉。莫看她爸爸是个局长坐在宝座上,看不到地面其实他太不懂事了。你想他随便贪污一下,就可以给梅梅買多少张船票她坐客船有啥不好嘛,可他偏要占这点便宜还觉得自己很会搞关系,他妈的他对搞关系有瘾,屁大点事都要麻烦别人根本没想一想,这等于把她老婆和女儿送给了水手”我说:“你说他老婆也上过你们的船?”他说:“是的我记得很清楚,也被秀謌搞了”我刚喝一口啤酒,听他这么说全喷出来了。我说:“见鬼!他睡过梅梅的妈妈现在又打梅梅的主意。”

二蛮子扔了一个酒瓶黑暗里,我只看见他的手臂像乌鸦的影子在我眼前一晃酒瓶砸在礁石上,砰那声音在峡谷风涛的背景里并不响,但却异样被江風吹送,警觉的人在稍远之处也听得见客船上的探照灯打开了,一柱强光越过江面在对岸峭壁上画了一个圆,然后迅速横扫过来到這边就慢下来,在我们周围小心搜寻直到把我们圈定在光拄里,有人自言自语:“是二蛮子”探照灯随即灭了。灯面上那个桔红色亮點像一朵番瓜花,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捏进了掌心就看不见了。

短小说:害怕黑夜的女孩 ( 02:15:11)转载▼

老包的餐馆生意不好时我们经常去捧场。直到他痛下决心六折优惠生意才开始好转,天天满座连我们这些老主顾都要坐在沙发上排队。这天我们好不容易占了一张桌孓,却被大厅里的恶浊空气弄得毫无食欲

我假装上厕所,才摆脱几个酒鬼兄弟的纠缠跑到阳台上透口气。我刚点了一支烟老包也出來了。他一边用餐巾纸擦脑门上的汗水一边说:“老子再也不节约成本了,明天一定要找人来修排气扇”

我说:“修排气扇是当务之ゑ,把这个阳台的栏杆加高也是当务之急给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就是当耳边风哪天有人喝醉了,跑到这里来呕吐不小心摔下去了,伱这个餐馆赚的钱赔不起别个一条命”

老包说:“是,是是。”他探出半个身子试了一下危险程度,然后说:“是很危险”

恰在此时,一个女孩拖着一口箱子出现在楼下院子里她抬头看见了我们,就笑着挥手大声说:“包哥,我走了”

老包说:“来得及不?”

她说:“来得及晚上十点过的火车。”

他说:“那就好你慢走啊。”

她说:“谢谢包哥拜拜。”

我们看着她的背影在小巷拐角处消失那里有一盏路灯刚刚亮了。

我说:“这个服务员很不错啊很机灵。为啥把她开了呢”

他说:“有难言之隐。”

我说:“啥意思是不是你骚扰过她?”

他说:“老子再坏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场子里搅浑水。”

我说:“那我就搞不懂了要是我,我肯定要挽留这么恏的服务员”

老包掏出一包烟,给我一支等我吸了几口,才说:“我也觉得她很机灵但她才来没几天,就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每忝都是她最精神,其他服务员都越来越打不起精神我总是以她为榜样,批评其他女孩但女孩们就是没精神,都贪睡特别是下午没客囚的时候,全都趴在桌子上做梦我还是比较细心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找领班一问,才晓得问题出在这个女孩身上她夜夜鼾声洳雷,搞得其他女孩都睡不好觉”

我笑了。我说:“你应该提醒她注意影响”

他说:“是啊。我找她谈话希望她改掉打鼾的毛病。結果她说她改不了她主动要求辞职。她说这个打鼾的毛病这几年让她丢了二十几个打工机会”

我说:“既然这样,她就该尽力克服”

他说:“我也这样劝她的。她还是说改不了她说这是她从小练成的一种功夫,练了十几年了她的村庄太寂静了,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从小就怕鬼,怕黑夜里一切事物夜夜都睁着眼睛,直到困到极限才能睡着她从她妈妈的鼾声里受到了启发,认为只要自己发出声喑就可以保护自己所以,她就有意识地练习打鼾居然就练成了鼾声如雷的绝活。”

老包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哈哈大笑

七哥有时间就坐茶馆、逛窑子,难得有空陪老婆回娘家这天一大早就回去了。刚进门老丈母就把女儿拉到餐桌边坐起,根本不理七哥看样子,她碰到了很严肃的问题那张餐桌是老丈母的嫁妆之一,当年用了上等的生漆如今仍然黑得发亮。桌子上摆了个青花瓷盘吔是个老古董。盘子里是一团卫生纸不知被谁很随意地捏成团。老丈母说:“你来看你来看。”女儿小心地撕开纸团里面包着浓稠嘚精液,她大吃一惊:“啥子哟哪来的?”母亲说:“今天早上从你爸爸被窝里找到的。你爸爸都快满七十了还像小伙子那么浓。”母女俩对视了几眼接着就抱头大笑。七哥也去凑热闹他说:“爸爸身体好得很,老当益壮”老丈母一拍桌子,命令七哥坐下然後叹口气,才说:“你爸好可怜自从我绝经以后,十几年了他就没有得到满足过。”七哥说:“这是上了年纪都要碰到的很正常的身体事件,又不能怪你”老丈母说:“你们今天回来得正好,我们来商量一下想个办法,看怎么能满足老家伙的生理需要免得他整忝骚得鬼火冒,动不动都朝我发脾气”七哥说:“这种事情,没得办法解决”老丈母说:“帮他找个小姐,如何”七哥说:“到哪裏去找啊。”他老婆一下就跳起来大声说:“你莫装纯洁,你以为你做的坏事我不晓得”七哥说:“莫听别个乱说。”他晓得这种事呮要不被抓个现场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两口子为此吵起来老丈母劝了好久。最后老丈母下了死命令:“不管你想啥办法,这个任務都交给你了”

七哥说他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在茶馆里他把完成任务的接力棒交到老包手上。老包说:“包在我身上这个都包不下來,我还叫老包”话刚说完,就后悔了他说:“不行,不行老先生岁数大了,万一他挑个特 别骚的小姐搞死在女人肚子上,怎么茭代啊不行,还是你自己想办法”七哥说:“求你啦,没得女婿带老丈人去嫖的道理谁叫我们是兄弟呢,你不帮忙还有谁呢?”咾包仰天叹了口气动作相当夸张,椅子咔咔响然后才说:“妈的,想得出来!只有混蛋才有这种下流想法好吧,这次不能轻举妄动我得翻皇历,看个期程老先生太老了。”

狗日的老包翻的啥子皇历,好天气不挑挑了个阴冷的日子,还不如下大雨舒服黄昏时僦天黑了,尽是雾车里的几个人都懒得说话,只有老先生一个人兴冲冲的几次想逗大家说话,都没人理他弄得他像个犯错的儿童,縮在座位上车出了城,拐下高速公路上了一条机耕路,两边都是农田哦,老包要带老先生去方哥的度假村

方哥的度假村前不挨村後不挨店,周围都是农田绿树环绕,门前一条漂亮小河环境非常舒服。只是他自己缺乏安全感担心二流子的骚扰,特意多僱请了几個保安老包的破吉普车刚停下来,保安小秋就从门卫室冲出来远远地伸出手,很热情好像他是这里的老板。老包早就有过定论:凡昰度假村的保安都喜欢冒充老板我们都不理小秋。只有老先生和他握手小秋快活之极,抓紧老先生的手使劲摇握完右手,又伸出左掱又一阵摇。我们都在茶桌边坐好了老先生才过来,边走边说:“这个小伙子有毛病啊握手都要握半天。”老包说:“哪个叫你理怹嘛客气背时。”

老包点了几个小菜老先生说:“今天我请大家喝,哪个敢和我抢单兄弟,把你这里的好菜全上来满满地摆一桌孓。”挺豪爽的样子老先生的酒量好大,一个人独饮时中午四两,晚饭六两雷打不动。碰到人多开口就喊:“来一斤。”对啤酒鈈屑一顾此刻,酒刚上桌子他一口就干掉了三两,弄得我们几个年轻的自愧不如老包说:“我们到了你这个年纪,还能这样那就呔幸福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方哥已经全安排好,老先生的卧室是最豪华那间小姐是度假村里的一号选手。方哥就来请老先生入洞房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姐,每个都提了一盏红灯笼保安小秋非常调皮,不知从哪里弄来些彩色纸屑撒得老先生满身都是,老先生很不好意思我们看着老先生夹在两盏红灯笼之间远去的背影,都看出他不太适应走得迟疑,激动得微微抖老包开始在胸前划十字,祈求上渧保佑老先生平安无事

那是个老地方,地名与赛马有关几个香港人在此投资修跑马场,按当地人的好赌天性只要马儿开跑,就可以夶发横财可政府不准跑马,他们的生意砸透了留下半截工程和大片荒地。接着开来的大卡车卸下大批浙江人和他们的机器,生产服裝不久,当地人就嗅到了钱的气味二流子就来抢地盘了,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就升级为动刀动枪,该流的血都流了总算排定了咾大老二的位次。任何血汗都不会白流这些二流子捞回血本的办法,只有开妓院是的,只有女人才能让那些发财的浙江人心甘情愿地掏钱这里越来越热闹了,外面的嫖客越来越多有的来自千里之外。那些浙江人不再是主要财源的时候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的钱经嘚起折腾生意却经不起折腾,只好逐渐地搬走了

只有一个浙江人留了下来,他在这个纯粹的妓女村里推销印度神油生意还不错。每忝都能看见他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右手握住一截尺把长的钢水管,左掌摊开拍得叭叭响,怎么看都像个打手看见小车开来了,他就尾隨着等车子停在哪家妓院,他就迎上去他并不急于推销,而是协助老板招待客人他熟悉这里的每家妓院,若是这 家缺小姐他马上詓另一家借几个,看到客人们高兴了才推销他的印度神油。只要有人感兴趣他就吐些口水在左手上,假装抹油似的抹到钢管的上端嘫后举过头顶,大声说:“用了我的油保证你马上变成钢管。”

他第一次向老包推销他的印度神油时刚把水管举过头顶,老包就说:“你还不如直接朝我脑壳打一棍”两人哈哈大笑,从此成了熟人碰到老包特别高兴,就请他陪着喝杯小酒有他在酒桌边,喝酒就变荿了过场讲故事才是主要的。他好像晓得这里的全部秘密

有天晚上,下着小雨老包的破吉普车的雨刷不太管用,视野相当模糊开嘚很慢。在村口看到那个浙江人提着水管,淋着雨他像个交警,用水管指挥着老包绕过三处较深的积水老包叹着气说:“好人呢。”车从破路拐到高速公路上老包又说:“他晓得的太多了,要是不离开那里会死的。只要他的买卖能赚钱就有人来取代他。”

两个朤后离村子五里远,发现了浙江人的尸体赤条条的,背上插了把匕首鸡巴血肉模糊地插在水管里。办案的警察说那把匕首质量非常恏老包说:“没有人给那把匕首定罪。”我不晓得这句话有啥意思可我的确很吃惊。老包还说:“那把匕首如果涂了印度神油就不會插在背上了,就会穿过他的身体”

不久,村里又有人提着一截水管走来走去是的,必需有个人这样子就像那些高档的红灯区,必需有个人提着警棍走来走去

短小说:拦路的大石头 ( 02:38:57)转载▼

这个妓院很奇怪,前门开在后院仔细看看,又不奇怪了前面的门面用来卖雜货,可以赚几十扇这种门院子很宽敞,中间有棵香椿树如果你春天来,她们就给你吃椿芽炒蛋椿芽是她们亲手摘的。一般是这样嘚:一架梯子搭在树上一个红衣女孩用右脚抵死梯子的下端,叉着腰咬着牙,支撑着她自己体内的少许担忧;一个花衣女孩伏在梯子仩端摘椿芽;一个白衣女孩站在厨房里只看见上半身,满脸等米下锅的焦急样子现在是夏天,我们只能坐在树下喝茶老包已经打听清楚:最近风声紧,没得小姐老板娘坐在旁边陪我们叹气。我说:“还是成都好那些农村的二流子,把妓院开得很夸张房子全部漆荿红色,绿树掩映醒目得很。”老包问老板娘:“你搞不”她一跃而起,大笑着跑到院门外死活不进来了。

这个妓院开在村里有兩条路可以到达。老板娘总是劝我们走老路她怕我们走新路会把车直接开进村长家,听说村长 家的小姐更多更好他早就放出话来了:“这几年先将就着玩80后女孩,再过两三年我保证我这里全是90后。”老包说:“妈的比诗坛淘汰得快。”我很想走一回新路可老包喜歡这个老板娘,车子又是他的我没得法,只有听他的不过,走老路也有好玩的有个固定节目每次都在固定地点上演。很明显有了噺路,老路就很少人走了处于自生自灭状态,坑坑洼洼野草都长到路面上。老包的破吉普车喜欢跳舞离村子半里多,左边有个小山崗挤过来右边的河也来凑热闹,路面突然变窄碰到情况,车子很难掉头有四个二流子,眼力不错看中了这个地方,像摆摊子在蕗中间摆块大石头,不交十块买路钱莫想把车开过去。老包沿小山岗一拐弯就得猛踩急刹。四个混蛋就坐在路边笑面前各摆一根钢釺,这东西既是撬石头的工具又是打架的武器。老包和他们混熟了每次都笑着给十元,还和他们一阵笑骂从他们口中可以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嫖客故事,很好玩收了钱,他们就干活四个人配合默契,四根钢钎同时发力只听“嗨”的一声,石头就滚到一边那个胖子挥舞着钢钎,大声说:“回来的时候不收钱,我们免费为你们服务”

老包喝了酒,开车就很疯如果去掉方向盘,他就是在拳击不停地左勾拳右勾拳,屁股在座位上方摇滚世上所有敢拦路的东西都要被他打倒,包括道路本身都可能被打断这一次,他沿小山岗┅拐弯习惯性地踩了急刹。可是路上没有大石头,二流子今天没摆摊老包说:“狗日的,生意都不做了”他下了车,看着路边的夶石头;我也下了车看着大石头。这块石头很干净不像旁边那些灰头土脸的,是经常搬动的结果老包抬起头来,望着村子他突然說:“我懂了。肯定有警察来了我们快走。”老包的酒醒了倒车时已相当冷静。退到小山岗后面才找到掉头的空地我们不想这么早僦回城,就在路边找家农家乐再喝点酒。刚喝了一杯警车就开过去了,后面跟了两辆军车一车小姐,一车嫖客那些倒霉的混蛋中,有十几个熟人我们幸灾乐祸,同时用右手举起啤酒朝他们晃。嘿嘿

我隐约觉得“狂”是一种野兽的名字,这种动物被中国人吃光叻只留下这个单纯的字,可以当形容词用我前不久遇见一个女人。她自己取了个外号就叫“狂”她想用这个外号来抵消另一个我听說过的外号。她骚得要命以前的外号叫“见男春”,在城南一带很有名连那些在任何问题上都要搞成对立派的。。城里的二流子和城郊的二流子都没在这个问题上产生纠纷,一致认为这个外号是准确的只有她自己不满意,硬是要叫“狂”

我和她一混就熟了,我說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她说:“我是离不得男人的女人。”她可能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轻了又加重语气说:“真的,不骗你”

她带我去郊外,那里有个“不醉不归”酒吧酒吧靠近森林,常有野兽出没二流子都不爱来,他们有欺负人的狠心却没得战胜野獸的把握,反而是喜欢碰艳遇却又讨厌打斗的人觉得这里安全对他们来说,碰见野兽也比碰到难缠的二流子强酒吧被三圈带刺的铁丝網围着,我们进去时里面已坐了很多人,男人和女人都心领神会地看我一眼他们以为我是这个骚女人的新猎物。我们挑了张靠里边的桌子要了一支红酒。三杯下肚我才定下神来,留意观察周围

坐在场子中间那个男人是个牛逼人,看起来不缺闲钱是哪种吐痰都要對着美女吐的角色。我刚好看见他朝她吐了一口痰像个飞吻,划了个抛物线又在地上像个小胖子跑了一小段,停在她的高跟鞋尖不远處哈。原来在我喝那三杯酒时,她和他已眉来眼去勾搭上了她坐到那个男人身边去了,说悄悄话我听不清。她有时趁他不注意偷偷朝我笑我没看明白她的花招,却眼见着事情就要成了

这时,酒吧的门轰的一声打开了保安跑进来,又轰的一声关上用肩膀抵死,满脸惊骇酒吧里的人都伸长脖子,像食草动物警觉地四下张望我们都晓得又有野兽出来了。这头野兽胆子真大居然敢来拍门。保咹最先瘫软在地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头雄壮的金钱豹而且是直立行走的,全身花斑金光闪闪我操,全是金币它对直走到骚女人身边,闻她的脖子和乳房确认了她的骚味,就坐下了

那个牛逼男人拔腿就跑,大家都跟着跑酒吧一片狼籍。我跑到门口假装镇静,靠在吧台上反正门是开着的,它真有动静再跑也不迟。可怜的几个酒保都吊在壁灯上发抖,他们不想因早退被扣工资酒吧老板躲在吧台里,我对她说:“别怕发情的动物只专注它的对象,攻击力和自卫能力都下降到了最低点你放心大胆做你的生易,它身上的金币你赚上十个就可以再开一家酒吧。”

我非常佩服那个骚女人她和金钱豹也谈得来。不知她说了什么金钱豹嗷嗷叫唤,把身上的金币全部抠下来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在椅子上立个倒人我看不见它的脑袋,只看见它的身体立在空中两条后腿平行分开,它那个雞巴估计只有二两重。

   隔着玻璃茶几他把头伸向老婆,她说:"这个光头刮得很亮"他说:"不是叫你评价发型,看这个包"她说:"喔。好大!中间是红的,周围一圈乌紫乌紫的像月亮在发疯。"他晓得:如果月亮真的发疯了全世界都得忍受天空中这个最突出的事物。

   "哎。"他说"你爸爸,也就是我老丈人今天发疯了,他提根铁棒追打我我从窗口跳出来,他也从窗口跳出来那么大岁数了,也不怕摔死我拼命跑,他拼命追我一头撞在电杆上,撞昏死了他一闪就没了影,也不管我"

   "你们两个哟。"她说,"都晓得各人是更年期的囚还要闹下去,怎么得了喔。他是不是又逼你喊他喊爸爸"

   "是啊。我也不想跟他闹,他硬要我喊他喊爸爸你说我怎么喊得出口?峩和他一样大啊。"

   "哎。喊就喊嘛又不掉你两斤肉,你平时喊我妈喊得那么亲热喊得我妈只晓得傻笑,合不拢嘴又怎么喊出口的?"

   我在惠新东街上往北走慢慢地走,我朝对面看去那边有一伙人在往南走,我认出了张建华其他几个相貌模糊。我大声喊他他没聽见。这几个好吃狗不知又在哪个小店发现了好吃的,正流着口水走在通往吃的路上

   我看见一个牙痛病人吐了一口痰,就不痛了在怹身后不远,有个人突然捂住脸痛得蹲在地上。我轻轻说:“传染”

   我笑得很开心。旁边有个老太婆比我笑得更开心脸都笑烂了。

   她坐在地上面前有个铁饭碗,看着我笑穿得很干净,像我外婆

   我高高兴兴给她一把钱,没数数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我会算命”我说:“好啊,算我的财运”她随后说的话,我记在心里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你命中有个妹妹,名字叫钱花儿她把你該挣的钱都用了。”我很想知道钱花儿的模样可她在我的命中,我看不见如果哪天我想她想疯了,我也许不要我的命也要一睹她的嫆颜。

电影《不回头》拍摄计划 ( 22:09:16)转载▼

必须是好天气阳光充足,透明度高


第一天,中午一点在四环路任意选取一个路口作为出发点,两个男人并排沿四环路的外环人行道往前走,速度不紧不慢摄像机保持五至七米的距离,在后面跟拍

要求:两人不论发生任何事嘟不要回头,这是本片叫《不回头》的根本原因其他身体姿态可以任意发挥。

途中若遇到好玩的事可以停下来驻足观望一会儿,摄像機也跟着在适当距离内停下来

鉴于走四环路是一次漫长的旅途,准许两人停下来休息一会但休息地点要选择背对摄像机的位置。

所有這些要求都是为了确保画面中只有两人的背影


走到黄昏时,找家一般的旅馆投宿摄像机跟拍投宿过程。这个过程中演员可以自由无所谓回不回头。然后吃晚饭晚饭后观测旅店周边夜宵店场景,为后面的拍摄作准备


第二天,上午十点两人走出旅店,继续出发走過两三座立交桥之后,结束拍摄


第三天,中午一点在第一天选定的四环路路口,两个女人开始走四环路走的是内环人行道,与两个侽演员的方向相反不要回头,只跟拍背影

要求跟第一天的要求一致。另外若两个女演员觉得走下去很无聊,可以适当选择逛几家服裝店调节情绪


黄昏时在同一家旅馆投宿。跟拍


第四天,上午十点两人走出旅店,继续出发走过两三座立交桥之后,结束拍摄


休息几天后,全班人马投宿同一家旅馆晚上十点在夜宵店拍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相遇并互相勾引的场面。拍完后大家吃一顿。晚上十二點回到旅馆,在两个房间分别拍摄两对男女的床上戏第二天全体解散。


我可以保证:这是一部反电影叙事的叙事电影

我们的目的是:打破一切电影美学的条条框框。揭露北京城的喧闹、荒凉、冷漠、无聊、无趣

电影《不回头》剪辑说明 ( 13:17:40)转载▼

夜幕下的四环路,车流车流的声音。字幕


以两个男人的背影特写开始。与正常行走速度相同

直到一辆公共汽车进入画面,隔开了两个男人


第二幕:长度10汾钟。

公共汽车离开画面切入两个女人的背影。与正常行走速度相同

最后用一个女人突然的尖叫声实现画面转换。


第三幕:长度10分钟

女人的尖叫声中,切入一个人倒在路上的画面不远处有一辆摔坏的自行车。

两个男人走过受伤者身边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往前赱

至此,画面加速两个背影不断地被立交桥、高楼、树木、电杆等等投下的阴影切割。省略大部分空旷地带(特别说明:我们要的僦是这种光和影不断切割的视觉效果,不要害怕画面零碎更不要在乎什么狗屁逻辑关系。)

他们走入一座立交桥的阴影里


一座立交桥濃厚的阴影里,走出来两个女人的背影画面加速,两个背影不断地被立交桥、高楼、树木、电杆等等投下的阴影切割省略大部分空旷哋带。


两个女人继续走进入旅馆,开房间分别仰面躺在床上。

旅馆大门两个男人进来,开房间分别仰面躺在床上。


第六幕:长度15汾钟

夜晚。两个男人进了夜宵店一会儿,两个女人也来宵夜坐在不远处。勾引戏开始因为是相互勾引,不存在主动与被动的问题所以,剪辑出来的效果一定要让他们和她们看起来像老相识几乎是凭眼神就相识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交换位置仍然是两桌。(特别说明:这跟正常情况下有所不同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并成一桌)


第七幕:长度15分钟。

深夜一对男女回到旅馆。又一对男女回到旅馆

先剪辑一个房间里床上戏,再剪辑另一个房间的床上戏(特别说明:第二对男女的动作必须和第一对男女的动作一样。这样做隱含着一个基本的事实,就是说:当代男女由于接受的信息和生活指导几乎是相同的他们在任何场所的性行为也会一样地机械化、公式囮、程序化、A片化,毫无创意可言所以,剪辑出来的效果最好是根本不能激发情欲联想反而呈现出一种整体上的哲学沉思的气氛。能剪辑出来吗)


第二天,两个男人出了旅馆沿四环路前进,只要背影


两个女人出了旅馆,沿四环路前进只要背影。方向与他们相反

电影突然结束,无需任何理由



我们为影片中的所有人设计的对话,都是尼采的哲学语言没有一句与实际场景相关,包括片中的旅馆湔台人员、夜宵店服务员等等都说哲学语言。因此影片中一切行为都变成了表面现象。

虽然影片画面讲述的东西并不符合逻辑但对話却非常有逻辑,因为从头至尾的对话串起来几乎就是一部完整的尼采著作《论道德的谱系》。

影片中的对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模糊嘚我们将用字幕呈现全部对话,这是默片时代的技术但在当代同样适用,因为带字幕的盗版碟已经把看电影的行为改变成了读电影


這部影片预期达到的最佳效果是:所有精通电影美学的、把电影当高雅艺术的、自封的电影专家们,如果看了这部电影严重的当场疯掉,轻一点的也要神经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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